«山之外»有人的地方就有爱和欲念,想占有得不到便会有罪。
阿丽娜是因为爱维克琪雅,无法占有全部的她才疯的。
宗教帮不了她,医院也帮不了她,因为精神和肉体上的医治,永远无法根除人心底的爱,欲,恶。
这三样东西在世间处处埋藏着,无论世俗社会,还是人间净土都无法豁免,也无力对抗,当谁强硬地想把它们根除,一个人的存在也将走向毁灭。
所有渴望对抗罪恶的方式,只是一种拯救者心灵上的自我宽解,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蜕变成了施暴者。
修道院的神父和修女爱上帝,他们强迫阿丽娜去皈依信教,本质也是一种占有欲,和阿丽娜对维克琪雅的爱无两样,爱到极致便酿就了罪孽。
当世俗与宗教在相互逼问,蒙吉没有把谁放到更高的位置,就像雪后警车玻璃床上被泼的污水,一切圣洁只短暂地存在于表象。
有信仰的人在摇摆中相信上帝的善,节衣缩食,在白茫茫的天地里施善,却直接导致了一个人的死;无信仰的人毫不伪善,赤裸地造孽,亦无资格批判伪善人的恶。
没有一个理由让人不悲观。
对于一个无法简单的站在道德立场甚至是法律立场上进行判断的社会事件,总会给人带去更多的思考空间。
这个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让每一个角色都在承受痛苦,承受煎熬,他们都不知所措,也都以自己的认知形式和视角为出发点做出“正确”乃至“正义”的事情。
当他们的毕其功于一役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时,我们总是可以简单的给他们贴上标签,比如愚昧,比如无知,比如邪恶。
但一个优秀的描绘社会事件的艺术作品在所谓的形式、风格、技术之外能够模糊善恶判断或者说给予一个故事复杂的构成元素和多义性,从而让观众能够更全面和客观的看待与思考,这远比看角度单一化、立场鲜明化的社会新闻要有意义得多,这也正是艺术的重要价值之一。
影片最后神父和修女们被带上警车,一位警察说刚发生了一起男青年弑母的案件,另一个警察说这世界每时每刻都有邪恶的事情发生。
神父和修女们此时就在车里,“邪恶”这个字眼极其刺耳,他们将阿丽娜绑在十字架上驱魔的行为在无神论者看来也的确愚昧而邪恶。
可纵观整个影片,阿丽娜的疯狂以及精神病般的言行破坏力似乎也如撒旦附身般邪性十足。
在世俗眼里,阿丽娜是精神病患者,在宗教世界里,她是被恶魔附身的邪恶力量。
站在神父的角度,驱魔是不得已之下唯一能做的尝试,因为其他方式均告失败,医院也不再接受精神状况不稳的阿丽娜。
在驱魔前,神父也百般犹豫和纠结,甚至让阿丽娜那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弟弟来做出决定。
阿丽娜的疯狂行径伤害着教堂里和修道院里的每一个人,亵渎着上帝,在这个净化之地,她就是魔鬼。
站在阿丽娜的角度,影片没有明确的提供她为何如此疯狂,精神如此不稳定的直接原因。
但通过其他切面依旧可以做出一些判断。
她和维克琪雅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如今维克投奔上帝成了修女,阿丽娜之前独自一人在德国打工,现在前来找到维克,希望和这个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不过这重新开始其实也看不到有更好生活的可能)于是,阿丽娜和上帝成为了敌人,孤独的阿丽娜,在社会底层挣扎的阿丽娜,渴望爱但爱被上帝拿去的阿丽娜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魔鬼”,对维克强烈的占有欲让阿丽娜打算从上帝手中抢回挚爱,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证明上帝不存在,神父不过是满嘴谎言的唯利是图的小人。
而她精神状况的恶化显然来自于她对改变现状的无能为力。
她无数次让维克跟自己一起离开,无数次告诉维克这里不过是洗脑而已,但维克对上帝的忠心都不曾动摇过。
阿丽娜甚至摔碎了教堂里的图腾,但这一切都只是在把维克推得更远,让维克更加为难与尴尬而已。
一个入世者与出世者的对峙,每个人都有足够的理由维持现状。
而维克周旋于神父和阿丽娜之间的纠结与尴尬有着类似于观看者的视角,影片也是以她的视角打开,一点点见证着阿丽娜的疯癫和神父以及修女们包括她自己的无助和崩溃。
宗教与世俗之间对立的矛盾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修道院里被赤裸裸的展现,双方都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轻易污名化对方。
而这种轻易的污名化会让人停止深入的思考,这种停止思考的现象不单单只出现在宗教与世俗矛盾上,也出现在其他领域和意识形态之中,这在网络上尤其可见。
影片最后阿丽娜死在了驱魔仪式上,维克最后穿上了阿丽娜的衣服而不是修女服,这是她在目睹了残酷的驱魔仪式后选择的立场。
可这残酷的结局也不能简单的怪罪于任何一方,就像神父面对警察的审问时所表现的那样,他们真的认为自己在帮助疯癫的阿丽娜,而阿丽娜也的确让这里的每个人陷入恐慌。
也许,这其中有着更为复杂和多元的诱因,比如社会结构、制度、外来移民或非法移民者的境遇,阶级分化等等一系列元素起到了隐蔽但重要的作用。
全片前85%几乎都是发生在修道院,所以年代感不太明确,几度怀疑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虽然其实前面汽车的出现已经表明了。
修道院的部分几乎都是黑白的,甚至光源都很可怜,有一个镜头是唯一的光源是神父的秃头反射的(活生生看成喜剧片)。
德国回来的女孩的汽车是红色的(热情狂热的),穿着蓝色的(冷静理智的)运动服,这几乎是前一段唯一除了黑白以外的颜色了。
中间有一次修女们给女孩喂水,水杯是红色的,这个画面令人印象深刻,一群黑白的修道服修女的画面里,中间出现唯一一个血红色的杯子,这边的寓意不太懂求解。
另一个观影过程几度怀疑的点是叙事的立场,前期一直觉得女孩的疯狂来得毫无来由,仿佛真的被恶魔附身般,后面意识到其实前面这整段修道院,导演就是以修道院的立场在描述整个故事,或者说是以坚信上帝的维科琪雅的立场在观看整件事。
比如一件外人看来很合理简单的小事,艾琳娜闯入了神坛,修女们口中变成了“她疯了”,由此可以解释前面好多次修女所谓的“疯了,恶魔出现了”大概率都是对外界而言非常自然简单的小事。
所以在我们而已无来由的疯了癫狂和自残行为,如果出自修女们的视角和理解范围看,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中间也断断续续出现过一些现代社会的情节,弟弟打工的地方,医院,孤儿院,此时的立场依旧是坚信上帝的维科琪雅。
直到最后,维科琪雅的信念在被现实一点点消磨殆尽后,脱去了身上的修道服,穿上了艾琳娜的毛衣,视角也开始产生转变。
最妙的是坐在警车上,摄像机架在修女们(包括穿毛衣的维科琪雅)坐着的位置,看向警车前进的方向,两个开车的警察漫不经心地聊着检察官的另一个杀人案,再戛然而止。
后面10%,离开上帝的维科琪雅的以全新的视角看待整个世界,也就是为什么对于我和一起看的朋友而已,到了后面突然变得合理和舒适,世界观趋于中立了。
艾琳娜最还是成功将维科琪雅带走了。
单一视角的转变特别妙,带我们沉浸式了解整个过程,虽然前一段真的几度无法理解,而光源和颜色的节制,在降低观影舒适度的前提下,更忠于艺术表达。
这部片有点像《一次别离》,都是一件坏事发生于一群没有恶意的人的世界观和信念的偏差之间。
看到中间修女们劝神父做祷告那段,还想起了阿巴斯的《何处是我朋友的家》😄。
很喜欢导演的《四月三周两天》,这一部依旧没让人失望,期待《核磁共振》。
《山之外》电影剧本文/〔罗马尼亚〕克里斯蒂安·蒙久译/林惠芬外景-火车站站台-白天一列火车停靠在离车站较远的铁轨上,人们下车后摩肩接踵地在站台上单调且同节奏地行走,一如获准休假的士兵。
他们各有所思,沉重的行李让他们面带愁容,厚厚的冬装使他们显得笨拙。
许多人不时朝站台尽头探望,看看会不会有人前来接站。
23岁的沃伊基察在人群中穿行,不时用目光寻找着什么人。
她沿着列车边走边朝车厢里张望,车上狭窄的走廊上挤满正在静静等待下车的旅客。
列车上,列车员正在匆匆检查那些已经空无一人的车厢,边走边查看行李架上是否还有遗留物品。
沃伊基察快走到最后几节车厢了,车上的旅客越来越少,站台上和车门口同样如此,只有几只流浪狗在站台上东闻西嗅。
列车员使劲地拉上一扇扇车门。
沃伊基察开始往回走,时时不知所措地回头朝身后的站台看去,人群已经朝着出口方向越走越远。
车站广播里通知即将进站的一列普客。
一辆灰绿色的机车拖着蓝色的双层车厢沿着车站入口的道岔驶来,最后进入二号站台。
沃伊基察加快脚步,向已经停下的列车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走到尽头,她扶着列车车厢小心翼翼地下到铁轨上,原来油迹斑斑的枕木已被白雪覆盖。
她拎着一只黑色的塑料包踉踉跄跄地走在上面。
一个留着短发的健壮女青年,背着双肩包,站在铁路线另一侧的护栏旁。
一列火车从远方驶来,刺耳的鸣笛声警告路人不要冒险穿行铁路。
沃伊基察犹豫不前,尽管她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穿过铁轨,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火车鸣笛声震耳欲聋。
在铁道的另一边,背双肩包的女子回过头来,看到了沃伊基察。
她毫无反应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认出了她,猛地向她跑来。
沃伊基察:待在那里!
然而,阿丽娜已经跑起来了,根本没有顾及眼前的一切。
火车在一阵长长的汽笛声之后开始刹车。
阿丽娜穿过铁道,对正在驶近的火车视而不见,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惊呆了的沃伊基察,然后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她,使劲地抱住,再使劲。
这时,火车的车厢一节一节在她俩身后慢慢地闪过,最后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停住。
被紧紧抱住的沃伊基察拍打着女子的后背,责怪她之前的鲁莽冒险,但后者紧抱着她,一丝也不放松。
最后,沃伊基察平静下来,浑身放松地任由她紧紧拥抱。
阿丽娜还是紧抱着她不放,泪水挂满双颊,紧咬牙关,抽泣着,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
沃伊基察抚摸着她的头,像对待孩子似地抚慰着,一方面让她平静下来,另一方面也试图挣脱她的紧紧拥抱。
她们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而此时身后已经停稳的列车上开始有人下车。
沃伊基察试图让她松手,但没有成功。
沃伊基察:嗨,好了,冷静一点。
沃伊基察有点尴尬,因为她感觉到,那些下车后从她们身边走过的人都流露出了异样的眼光。
沃伊基察:别人都看着我们呢。
松开吧。
阿丽娜这才松开手。
沃伊基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朝火车头看了一眼,确认一时还不会启动,于是登上停着的列车,然后从另一边下到站台,阿丽娜紧跟在她身后。
内景-火车站内的露台-白天沃伊基察和阿丽娜坐在车站小店露台上的一张桌子旁。
沃伊基察还是皱着眉头。
她从带着花纹的玻璃杯里喝完最后一口柠檬水。
一名年轻的女招待把她们的账单放在桌子上。
阿丽娜看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0欧元的纸币,然后朝四周张望。
沃伊基察从她手中拿过纸币,仔细地看着,似乎这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东西。
然后,她朝四周看了一下,指了指她们身后紧临公厕的外币兑换所。
阿丽娜站起身来,朝兑换所走去。
一辆载着邮包的电动车静静地穿过车站走廊驶向列车。
阿丽娜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沃伊基察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朝正在兑换所窗口等待换钱的阿丽娜望去。
接着,她把手机放回桌上。
内景-车站售票处-白天阿丽娜在售票柜台前等待。
柜台里的售票员倾过身来,对着麦克风跟她讲话。
售票员:两张去锡比乌的快车票,二等座,周四,14日,18万6千列伊。
阿丽娜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一沓罗马尼亚货币,然后从中抽出两张面值10万的纸币放在柜台上的金属托盘里。
售票员旋转托盘收了款,接着用圆珠笔在长方形的硬纸板车票上填写完毕后打上钢印,然后开始找零钱,最后把零钱和车票一起放在托盘上,旋转一下传给了阿丽娜。
阿丽娜拿起车票和零钱,然后走向沃伊基察,后者站在公厕前等着她。
内景-公共汽车里-白天两个女孩并肩坐在一辆几乎没有什么乘客的公共汽车上,车窗的四角结着冰。
透过她俩面前的车窗可以看到外面预制板建成的居民楼、工厂的院子。
公共汽车经过一座建在居民楼之间的新教堂。
沃伊基察用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阿丽娜去拉她的手。
沃伊基察抽了回去,她还在生气。
阿丽娜又来抓她的手,并握在自己手中。
沃伊基察用责备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但这一回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
透过窗口,可以看出已经到了城市的郊区。
不时能看到一些栅栏东歪西斜的庭院房屋。
接着便是土灰色的丘陵,风中摇曳的树木正在等待雪季的来临。
公共汽车开始减速。
外景-通往修道院的坡上-白天阿丽娜开始呕吐。
在远处的山谷里,透过烟雾,可以看到刚才的那座城市。
天气冰冷,寒风刺骨。
她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土路往山坡上走着,公路已在她们身后远处的山谷里。
阿丽娜用手指了指她放在地上的背包。
沃伊基察在背包里翻找着,拿出几张纸巾递给了她。
阿丽娜接过来,但没有马上使用。
她继续低头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过了一阵之后,开始用纸巾擦拭嘴角。
沃伊基察:我们快到了,到时你就可以躺下了。
把背包给我吧。
她背上背包。
两人又继续沿着冻得梆梆硬的土路向上行走。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就这么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停下脚步。
沃伊基察放下背包。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件黑袍穿上。
接着,又把一顶黑色毡帽戴在头上。
阿丽娜在一边看着她穿戴。
现在她完全像个修女了。
如此穿戴后,沃伊基察开始朝修道院的大门走去,这是半山腰上唯一的建筑,尽管尚未完工,但四周早已围上了结实的栅栏。
阿丽娜看着门上用铁丝固定的铭牌,上面写着:这是上帝的住所禁止异教徒入内笃信而不探究。
沃伊基察推开挂着铭牌的大门,让阿丽娜进去。
沃伊基察:我什么也没有跟她们说过。
在我告诉她们之前,你最好什么也不要说……阿丽娜停下脚步,看着沃伊基察关门。
然后朝位于庭院一边、教堂和附属建筑之间的修女宿舍——土坯房走去。
阿丽娜边走边看着教堂荒芜的庭院。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宿舍-白天沃伊基察宿舍的小门被推开,两人走进窄小昏暗的房间:两张床呈L形放置、一张小桌子、墙上一个用小帘子遮掩的壁柜、一幅圣像、一只铸铁火炉、几块柴火、两只水桶,火炉边放着一瓶水、一个水杯、一盏汽灯、一只烛台,两块手工编织的毯子,一块挂在床边的墙上,给人温暖的感觉;另一块直接铺在地上。
沃伊基察把阿丽娜的背包和她自己的小包放在靠门的床上,然后爬到靠窗的另一张床上,把窗帘拉向一边,房间顿时亮堂了一点。
然后,她回过头来,这时阿丽娜还站在房门口盯着屋里看。
沃伊基察:你感觉好点了吗?
想躺一会儿吗?
阿丽娜用手示意不想躺下。
沃伊基察把阿丽娜的黑色手包从床上拿起。
阿丽娜(环顾四周):这些就是你的所有东西吗?
沃伊基察看了一眼自己房里的东西。
沃伊基察:有的东西我都送人了。
阿丽娜:你有箱子吗?
沃伊基察:什么?
阿丽娜话说得很慢,而且嘟嘟囔囔的,像是喃喃自语,让人很难听清楚,也许小时候曾是个有语言障碍的孩子。
阿丽娜:有箱子吗?
有吗?
沃伊基察:我有一些那样的大包。
阿丽娜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然后,手伸进背包里,找出了手机充电器。
沃伊基察:我们这里没有电。
阿丽娜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充电器和手机放在了床上。
沃伊基察:去洗把脸吧。
沃伊基察拿起火炉旁的两只金属水桶。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外面一片昏暗,黑压压的云很低,给人一种时间已经很晚的错觉,庭院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走到庭院里带辘轳的水井边,沃伊基察拉开井口上半圆形的木盖。
放松绳索把吊桶放下。
阿丽娜在一旁一会儿看着她打水,一会儿环视庭院,一会儿又把目光投向教堂。
沃伊基察:这就是我来这儿以后干的活计。
阿丽娜:什么活计?
沃伊基察:打水。
阿丽娜:是吗?
沃伊基察:每天两次,早上和晚上各一次。
这里一切都很规范,爸爸给我们每个人派活,妈咪则在我们需要时给我们提供帮助。
阿丽娜:你们叫神父“爸爸”?
沃伊基察: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们也叫他“神父”。
阿丽娜将木吊桶里的水倒进放在一旁的两只金属桶里。
阿丽娜抬头望着水井的拱顶。
沃伊基察:这是爸爸请来给教堂画圣像的画家做的。
只是尝试一下,最后钱不够了,结果就只画了这些。
真可惜。
阿丽娜往一只用铁丝当提手的壶里倒水,可能是因为有参观者过来,阿丽娜洗了把脸,然后提起两只金属桶朝配楼中的厨房和浴室走去。
屋顶上有一只容量200升的柴油桶,而砖砌的烟囱里正在冒烟,但炊烟一出烟囱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房间里有很多修女,大家都在忙活:有的在搅玉米面糊,有的在切洋葱,有的在往汤碗里盛汤,有的正在铺桌布。
所有人都是一袭黑衣,反衬出的白净脸蛋格外引人注目。
沃伊基察提着水桶进屋,阿丽娜紧跟在后面。
沃伊基察:妈咪,她是阿丽娜,我孤儿院时的室友。
瓦尔瓦拉:欢迎到我们这里来。
阿丽娜害羞地点了一下头,并做了一个含糊的致意手势;除了大约35岁的“妈咪”瓦尔瓦拉以外,其他人实际上还都是孩子。
沃伊基察开始一一介绍。
沃伊基察:安东尼娅、切索尼娅、阿尔卡迪亚、帕霍米娅、阿纳斯塔西娅……修女们一一点头示意并好奇地朝阿丽娜微笑,阿丽娜也看着她们并一一点头致意。
沃伊基察递给阿丽娜一块擦手的毛巾。
切索尼娅提起一只水桶往烧水的大锅里倒水。
安东尼娅则拎起另一桶水,踩上一只小凳子,把水倒进洗手池上面固定在墙上的一个罐子里,这样,用水的时候,水就会从上面流下来。
她一板一眼地做着这一切。
瓦尔瓦拉(对沃伊基察说):爸爸有事找你。
沃伊基察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
沃伊基察(对阿丽娜说):你在这里同姑娘们待一会儿,好吗?
阿丽娜为难地看着她。
瓦尔瓦拉:你去你的,没人会把她吃了的。
沃伊基察提起两只空桶走了出去。
内景-修道院内的教堂-白天沃伊基察来到教堂,画完十字后,把鞋脱下,换上门口的拖鞋走了进去。
神父正在往陶制火炉里添柴。
火炉紧靠中殿的墙壁,排烟管在上面弯了个直角后从彩绘玻璃窗上的一个洞口穿出。
神父看着她走近。
他个子不高,但很结实,脸上覆盖着又长又密的胡须,很难看出他究竟有多大年纪。
他也是全身上下一色黑衣。
神父:去找点黏土把边上的裂缝补一下,有烟冒出来。
明晚以前一定要弄好,因为迪马先生可能要过来。
听明白了吗?
沃伊基察:明白了,爸爸。
沃伊基察留在原地,神父把壁炉门关上。
神父:还有什么事吗?
沃伊基察:爸爸,我有件事想问一下。
神父:说吧。
沃伊基察:是关于我那从德国回来的朋友,她叫阿丽娜,当年我俩一起在伯尔拉德的孤儿院长大的。
神父:还没有到?
沃伊基察:到了,在厨房里,正同妈咪和姑娘们在一起……她,我怎么说呢,很不适应在德国生活……她考虑了很长时间……一个人在那里,身边连可怜她的人也没有。
神父:她虔诚吗?
沃伊基察:有时也去教堂,但不是像你说的……神父:她愿意忏悔吗?
沃伊基察:我不知道,爸爸,不过我觉得她不会,她在德国已经待了三年了。
神父:如果不思罪忏悔,怎么能得到安宁和宽恕呢?
沃伊基察:她最希望的是不要再一个人孤单单地呆着,当年在孤儿院我们俩睡一个宿舍,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她现在心情特别糟糕……神父:咳,即使有爸爸和世界上的所有人在身边,如果心中没有上帝,还是没有用的呀……沃伊基察:我跟她说过,爸爸,可是,她总是要我过去,要我跟她到她那边去,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了。
神父:那你想去吗?
沃伊基察:她说,哪怕去一段时间,等她心情好转起来,情绪稳定下来后,我真的可怜她,爸爸,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人了,她太不容易了。
那时候我们俩都把对方当作是唯一的亲人,在孤儿院里相互帮助,有男孩子或比我们大的女孩欺负我的时候,她总是护着我。
神父:我相信你的话,可是你自己已经选择了今后要走的道路了。
沃伊基察:嗯,爸爸,我已经作出了选择。
我知道她的想法,不过,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后,我会马上回来。
神父:可是,跟着耶稣的这条路哪能这么走呀,今天侍奉上帝,明天自己有事了就走了。
耶稣可是全身心地、无时无刻地为我们服务的呀。
再说了,人走了以后再回来,谁还能保证她心境如旧呀,你明白了吗?
沃伊基察:嗯,爸爸。
神父:宗教生活一般都是连续性的,必须持之以恒,没有间断……沃伊基察:是的,爸爸……上帝赐福。
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则转身朝出口走去。
神父似乎还想跟她说什么,但最后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离去。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晚上神父和修女们围坐在一张杉木长条桌旁,房间里还有操作台、水池、火炉和罐装煤气炉灶,四周墙面下半部分贴着瓷砖。
在房间的一角,有一幅圣母玛利亚怀抱圣婴的圣像。
在东正教挂历上挂着一个小小的便携收音机,收音机是关着的。
桌上放着的都是斋日素食:黑橄榄、豆角泥、玉米糊和酸汤。
阿丽娜同沃伊基察坐在一起,晚餐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
瓦尔瓦拉:瓦列里克先生说,他想把修道院边上的那块坡地卖了。
神父:他开价多少?
瓦尔瓦拉:他要1亿列伊,不过,他会降点儿价……瓦列里克先生认为这块地我们用得上,可以种点土豆或者洋葱什么的……神父:嗨,我倒是想在那里再造几间房,可我们哪里有钱呀。
目前我们最要紧的是尽快把教堂里的圣像画完,然后开堂启用。
瓦尔瓦拉:难道主教先生复活节不过来给我们的教堂祝圣吗?
神父:先等等,他会来的。
今天在主教堂,我没能跟他说上话,他太忙了。
我们还是先把这里的活干完,这样也好有个由头请他过来……瓦尔瓦拉:那我问一下迪马先生?
神父:问什么?
瓦尔瓦拉:那块地呀……神父:别去打扰人家迪马先生了。
他为教堂奉献是一回事,怎么可以为了地的事再去麻烦他呢……瓦尔瓦拉:他说明天要是能够从工地上搞到汽车,而天又不太冷的话,他会派人来浇灌水泥的。
如果天气太冷,与其浇了水泥之后崩裂,不如等天气稍微暖和了以后再说……神父:复活节前必须完工。
瓦尔瓦拉:是呀,祈祷上帝,让天气好起来。
神父:从现在起天气暖和起来,快,冬天赶紧过去。
瓦尔瓦拉:煤气罐要去换新的了,已经用完了。
妈咪从座椅上侧过身去,摇晃了一下她身后靠墙放着的煤气罐。
瓦尔瓦拉:我怕都坚持不到明天了。
神父:那你们给孩子送食品时顺便换一下吧。
瓦尔瓦拉:可是需要钱呀,神父。
神父:昨天没有剩下点儿吗?
瓦尔瓦拉:没有呀,神父,买毛巾剩下的钱买了点儿白糖,还有拴狗的链子,链子老是被挣断。
神父:不如去买几把锁,把断了的旧链子连接起来。
瓦尔瓦拉:锁我也买过。
神父:那……瓦尔瓦拉似乎没有在第一时间明白神父对她的责备,不过,她耸了一下肩:要多少锁呀,不管用。
神父:那些人有没有再来要酸汤?
瓦尔瓦拉:没有,神父。
不过,瓦列里克先生说他们想要鸡蛋,从现在开始就要。
神父:孤儿院那里准备送多少鸡蛋过去?
瓦尔瓦拉:有多少送多少。
神父:那就告诉他们,鸡蛋只能复活节以后再说了,现在没有。
瓦尔瓦拉:问题是人家就是复活节要用,而不是之后!
神父。
神父:从哪里去弄,孤儿院那边必须送去吧!
不是吗?
瓦尔瓦拉耸了耸肩:表明她只是通报情况,至于怎么决定是神父的事。
瓦尔瓦拉:那煤气罐怎么办。
神父:跟他们说一下,能不能赊账,如果不行,那就只能生炉子了。
安东尼娅:木柴也不多了,神父。
神父:哎,柴火我们到林子里去砍就是了。
安东尼娅接着用餐。
瓦尔瓦拉早就吃完,但仍然坐在她的座位上,她在等神父吃完。
沃伊基察:爸爸,明天进城时能让阿丽娜搭一下瓦列里克先生的车吗?
她得去城里取一些文件。
神父:车上有空位吗?
瓦尔瓦拉:有,食品我们放在后备箱里。
神父(对阿丽娜说):你想去换新的身份证?
阿丽娜:不是。
阿丽娜犹豫着,她不知道话该说到什么程度,于是便把眼光投向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为了收养需要一些文件,德国有个家庭想收养她……神父:一个德国家庭?
沃伊基察:是的。
我们孤儿院曾经有一个同德国方面的合作计划,那边的养父母收养这里的孤儿。
神父示意他了解这类计划。
神父:我从来没有出过国,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因此感到遗憾。
如果是去耶路撒冷拜谒圣墓,有机会我倒是很想去。
至于西方……神父做了个手势,表示否定的意思。
神父:为什么呢,西方已经没有了真正的信仰……那里已经没有什么神圣的东西……打着自由的幌子,什么禁忌也没有了……男人娶男人,女人嫁女人,到处都是毒品——连教堂也不务正业了,我是主张宽容的,但凡事都要有分寸。
修女们都放下了刀叉,伸长耳朵听着。
神父:你去的那个地方有教堂吗?
阿丽娜:有,但不是我们这种。
神父:什么?
阿丽娜说话声音很轻,另外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咽下去,她清了清嗓子。
不过,沃伊基察已经接下话头。
沃伊基察:那里不是东正教。
神父:你看,对于一个虔诚的东正教徒来说,进到一个非东正教的教堂里去,那是一种罪孽呀。
神父点了点头以加强语气。
神父:然而,可怜的人们什么也不想了,看到什么便走进去。
他们为了孩子出国打工,却把孩子留在家里,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在身边,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种种怪事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如果孩子们没有人引导,没有人带他们去教堂,没有人告诉他们如何分辨善恶……神父不时做出一个表示厌恶的手势,并停下来喝口水。
他的牙缝里好像塞了东西,让他感到不舒服。
于是,他用一只手挡着嘴巴,试图用舌尖把东西顶出来。
神父:这么说,你想忏悔都找不到地方。
阿丽娜焦虑地看着沃伊基察,但后者脸上毫无表情:既不肯定也不否认,似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神父:那你找我来行忏悔礼吧。
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复活节斋期……阿丽娜希望得到帮助和指导,但沃伊基察呆呆地看着她。
神父:明天早上我等着你……一个人只有赎去了自己的罪孽后才能得到安宁,你会体会到的……修女们早就不再用餐了,神父也吃完了,只有阿丽娜手里还拿着一块面包,她意识到晚餐已经结束,便把面包放在了桌上。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宿舍-夜晚阿丽娜坐在靠窗的床沿,呼吸有点困难。
沃伊基察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蜡烛亮着,汽灯也开着。
火炉里的柴火在燃烧。
沃伊基察:你发烧了,我想你在火车上受寒了……阿丽娜:你能给我按摩一下?
沃伊基察:什么?
阿丽娜:给我按摩一下!
沃伊基察:可我没有酒精。
阿丽娜:我有。
她在背包里搜索一番后掏出了一瓶酒,把它放在桌上。
然后一古脑把外衣内衣都从头上脱了下来。
沃伊基察坐在自己的床上仔细地看着她。
阿丽娜走了过来。
沃伊基察:还是在你的床上更好。
阿丽娜: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沃伊基察:什么?
阿丽娜: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沃伊基察:不。
阿丽娜:为什么?
沃伊基察:修道院里不允许。
阿丽娜:为什么?
沃伊基察:不合适,现在是复活节斋期,必须特别小心。
阿丽娜伏在自己的床上。
沃伊基察在手掌上倒了点酒精,然后在她背上大面积地摩擦。
接着停下来,再倒点酒精。
阿丽娜:那个叫安东尼娅的女孩,吃饭时为什么那样看着你?
沃伊基察:哪样看着我了?
阿丽娜:我不知道,那个样……沃伊基察:可能是你自己觉得那样吧!
阿丽娜:你跟她关系最好吗?
沃伊基察:不,我跟谁都没有深交,在这里,我们互相帮助,仅此而已。
阿丽娜换了个位置,把身体侧向一边。
阿丽娜:你跟她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沃伊基察:什么?
阿丽娜:你跟她们说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沃伊基察:没跟爸爸说。
阿丽娜:不要再叫他“爸爸”了。
沃伊基察现在开始按摩她的臀部,因为使劲,脸部开始涨红。
阿丽娜:为什么叫我去忏悔?
沃伊基察:对你有好处,能让你平静下来。
上帝是仁慈的,他会宽恕你的一切罪孽。
不过,你必须先向他忏悔,他才能宽恕你,这样你才能继续走下来……沃伊基察倒了点酒精,开始擦肩部。
沃伊基察:忏悔时必须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阿丽娜:你什么都说了?
沃伊基察停下手来,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沃伊基察:忏悔时不用说细节,只要说出你的过错就行。
她感到热了,于是脱下黑衬衫,身上只留下一件贴身的汗衫。
阿丽娜:神父多大年纪了?
沃伊基察:你说什么?
阿丽娜:神父有多大年纪?
沃伊基察:30岁左右吧。
阿丽娜撑起一只胳膊,双眼紧盯着她。
阿丽娜:是的,因为胡须……沃伊基察又倒了点酒精在手掌上,开始按摩肋部。
沃伊基察:听说他有一天看到了一个天使……就这样他决定进教堂。
阿丽娜:他在哪里看到天使的?
沃伊基察:他当时在一家热电站工作,突然有一个天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阿丽娜:天使是啥样的?
沃伊基察:我不知道,神父没有跟我们说起过这些……沃伊基察停了片刻。
阿丽娜转过身来,仰面躺着。
沃伊基察开始擦她的腹部,动作有点仓促。
阿丽娜平躺着,抚摸着沃伊基察的一只手。
阿丽娜: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得很艰难,沃伊基察……沃伊基察停下手来。
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一种鼓励。
阿丽娜坐了起来,光着身子拥抱住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把她搂在怀里,闭着双眼。
突然,她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沃伊基察:好了,按摩完了,我累了。
她说着从床上拿起一条叠好的被子递给她。
沃伊基察:盖紧被子,感冒就会好的。
阿丽娜接过被子,放在床上。
阿丽娜:你有睡衣吗?
沃伊基察拉开帘子,想了片刻,然后拿出一件米色的棉毛衫扔到阿丽娜的床上。
阿丽娜往头上一套便穿上了。
沃伊基察看了她一眼,随后从墙上的小吊柜里拿出一条黑裙子放在床上。
沃伊基察:这是裙子。
可别穿着裤子去忏悔呀。
阿丽娜:不能穿裤子?
沃伊基察:不合适。
沃伊基察把裙子放在阿丽娜的背包上,以免弄皱了。
沃伊基察:我要祈祷了。
阿丽娜:好吧,你祈祷吧。
沃伊基察把灯吹灭,然后跪对着圣像,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黑暗中,沃伊基察裹着被子,侧躺在自己的床上。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里-白天一束束晨光照射在教堂的地板上,也照亮了空气中飘荡的灰尘。
穿着黑裙子的阿丽娜和沃伊基察走进教堂。
沃伊基察把脚上的鞋脱下,换上一双干净的,并示意阿丽娜也换一下鞋。
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然后看了一眼阿丽娜,后者心领神会,也画了个十字。
两人朝教堂里面走去,四周不见人影。
沃伊基察(轻声地):稍等一下。
阿丽娜在走廊边的一只铸铁火炉旁站住脚。
沃伊基察吻了一下圣像,画了个十字,接着叫阿丽娜照着做,然后,她走近圣坛,双眼看着地面开始说话。
沃伊基察:爸爸?
神父(画外音):谁呀?
沃伊基察:我带阿丽娜过来了。
神父(画外音):等一下。
沃伊基察转身回到阿丽娜身边。
沃伊基察(轻声地):他马上出来。
阿丽娜示意她已经知道,或许刚才的对话她也听到了。
阿丽娜(轻声地):要吻他的手吗?
沃伊基察似乎没有当即明白她的问题,但马上便反应了过来。
沃伊基察(轻声地):神父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的,别害怕,你就听他说,仔细地听他说就行。
阿丽娜(轻声地):他在那里干嘛?
沃伊基察没有听明白她想问什么,她抬起头来。
阿丽娜(对着圣坛):他在那里做什么?
沃伊基察:在做准备工作……阿丽娜望着教堂的圆顶消磨时间,而沃伊基察则茫然地看着圣坛,似乎在想什么心事,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想对阿丽娜说……沃伊基察(轻声地):据说神父在圣坛里有一幅有魔法的圣像。
阿丽娜:是吗?
如果你向她祈祷,就能心想事成吗?
不过,还没等她得到答案,神父已经从圣坛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本经书。
沃伊基察匆匆地告诫阿丽娜。
沃伊基察(轻声地):把所有该说的都说出来,知道了吗?
阿丽娜点头表示会这么做的。
神父来到她面前,拿着经书的手抬了起来。
神父:跪下。
阿丽娜跪坐了下来,有点不高兴地看着沃伊基察,而后者用眼光予以鼓励。
神父用圣带盖住她的头,然后把经书放在她的头上。
沃伊基察对着两人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尽量避免发出响声。
途中,她还弯下腰来,把褶皱的地毯拉平。
内景/外景/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修女宿舍-上午厨房的桌子上摆满了东西,盛满酸汤的大塑料瓶、装满核桃仁的大口瓶、放满水果罐头和果酱的透明塑料袋,还有一盘盘的鸡蛋。
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尽可能多地提着东西往外搬,一块木头塞在门框上使房门一直敞开着。
瓦尔瓦拉拧开煤气罐同炉子的连接阀。
帕霍米娅在火炉旁生火。
一名戴着眼镜的修女在桌上挑菜豆。
沃伊基察提着两只装满水的水桶进来,开始往储水罐里倒水。
瓦尔瓦拉提着煤气罐走了出去。
厨房门口,一辆1980年款的桔黄色1300型达契亚轿车停在那里,后备箱和车的前盖都开着。
修女们不断地往车里放东西。
瓦列里克先生是一名退休人员,长着圆圆的脸,看上去温和、开朗,他正在吹着汽车化油器的喷嘴。
阿丽娜从教堂走来。
提着水桶从厨房出来的沃伊基察看到了阿丽娜,她瞧着后者走近。
瓦尔瓦拉:鸡蛋你们拿出来了吗?
安东尼娅:我把鸡蛋放在里面了,这样不会碰碎。
阿丽娜停了下来,靠在水井旁。
沃伊基察朝她走过去。
瓦列里克先生小心翼翼地关上了车前盖。
阿丽娜靠着水井,弯下身来。
沃伊基察(对阿丽娜说):怎么样?
你怎么啦?
阿丽娜不作声,像是要晕倒或者要呕吐。
她有点痉挛,脸色苍白。
沃伊基察:回屋去躺一会儿吧。
沃伊基察边走边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沃伊基察:你发烧了。
两人朝土坯房走去。
瓦列里克:你们好了吗?
沃伊基察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
沃伊基察(对修女们说):稍等一会儿!
她打开房门,扶着阿丽娜走了进去。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最好留在这里休息,就我自己去吧。
到时我再给你带些扑热息痛回来。
阿丽娜:拿上钱……沃伊基察:什么?
哪里?
阿丽娜指了指背包,便在床上躺了下来。
沃伊基察在背包正面的小口袋里掏了一番,然后环视房间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外景-单身宿舍-白天在几栋预制板建成的单身宿舍楼上到处都装着大大小小的卫星天线,而许多厨房的窗口则晾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
在楼与楼之间的空地上,孩子们正在踢着足球,四周随风飞舞着破塑料袋碎片。
池塘的水已经冰冻,四周没有树木,天空和楼房映在冰面上格外真切。
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车出现在小区,在孩子堆里慢慢地行驶,并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又一个大坑。
在孤儿院门前,两个女孩坐在长椅上吸烟。
其中一个假小子似的侧身朝大门里叫唤,孤儿院里孩子不少。
卡梅利娅:去叫一下嘎比先生,告诉他有人送吃的来了。
达契亚停在大门前。
瓦尔瓦拉和沃伊基察下了车。
瓦尔瓦拉:你好!
卡梅利娅:你好!
嘎比出来了,他看了一下后备箱,然后叫了起来。
嘎比:叫瓦利过来帮我一下!
他端起鸡蛋盘走了进去。
他说话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
嘎比(对瓦利说):那边还有一些装着瓶瓶罐罐的袋子,你去把它们拿来。
沃伊基察把袋子的提手都提了起来,这样瓦利拿起来就方便多了。
卡梅利娅(对瓦尔瓦拉说):妈咪,你跟神父说了吗?
瓦尔瓦拉:说了,神父说,热烈欢迎你,只是现在没有地方住……如果帕霍米娅嬷嬷走了,我估计她八成要离开,到时候也许你就可以过来替她了……卡梅利娅:嬷嬷什么时候才能走呀,我下个月必须离开孤儿院了。
瓦尔瓦拉:我也不知道。
不过,孩子呀,你跟院长说一下,让你再多呆一段时间……卡梅利娅:我在孤儿院已经超龄一年了,嬷嬷,院长也帮不了我了。
瓦尔瓦拉点头表示明白。
瓦尔瓦拉:等我们把新的房子修好后,我们就能再收人了,可是现在难呀,钱哪来呢……瓦利走过来,还带着一个小男孩,两人过来提着袋子又走了。
沃伊基察:帕霍米娅嬷嬷想走?
瓦尔瓦拉:她说不走,但我看她老是跟他男人通话,我觉得她要回家了……沃伊基察:她不是说她男人老是打她吗?
瓦尔瓦拉:打不打的,那是他的男人呀。
卡梅利娅:嬷嬷,要是她走了,神父会接收我吗?
瓦尔瓦拉:会接收你的……因为那里有活干,有好多活要干……卡梅利娅:干活我不怕,但是要钱,我可没有,要是他……瓦尔瓦拉:神父从来不问任何人要任何东西的……她不是也是那样进去的吗?!
你们都是孤儿院长大的,神父知道。
汽车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拿空了。
瓦列里克先生小心翼翼地把它关上。
沃伊基察:你跟班主任说过了吗?
卡梅利娅:还没有。
她男人病了,住院了。
沃伊基察:图书馆有人吗?
卡梅利娅点了点头。
沃伊基察:妈咪,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待一会儿,到时候我坐公共汽车回去。
瓦尔瓦拉:好吧……沃伊基察:再见了,瓦列里克先生。
瓦列里克先生:上帝保佑。
沃伊基察走进大院。
瓦利拿着空袋子出来。
瓦尔瓦拉接过袋子折了起来。
瓦尔瓦拉:瓦伦丁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卡梅利娅:好多了,石膏拆下来了,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瓦尔瓦拉:我给他准备了一份点心,一起放在那里了……你去收起来,可不要自己吃了呀……卡梅利娅:好,嬷嬷,我会给他送去的。
瓦尔瓦拉:上帝保佑。
卡梅利娅:上帝保佑。
瓦尔瓦拉上车后,汽车便发动了,周围的孩子仍然在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踢足球。
内景-孤儿院-白天在孤儿院的卫生间,沃伊基察把套在外面的黑色修女袍脱了下来,里面是城里人的普通服装。
她小心翼翼地把黑袍叠好放进手包,然后在镜子前稍事整理了一番。
穿着长裤和衬衣的她跟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内景-孤儿院的图书馆-白天这是那种老式的图书馆,图书放在书架上,中间是通道。
窗台和书架顶上,摆放着不少种在花盆里的芦笋、种在剪去瓶口的可乐瓶里的扶桑,还有种在罐头盒里的紫罗兰。
图书馆女管理员,年纪45岁,一副语言学家的神情,她对照了两张卡片后,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登记本告诉沃伊基察。
图书管理员:您看这里,亚历山德鲁·弗拉胡策的《罗马尼亚风景如画》,借于2003年3月14日。
沃伊基察:那该怎么办呢?
她3年前出国去了德国……图书管理员(耸了一下肩):怎么办,难道是我的错?
她借了书,必须归还。
沃伊基察:能不能花钱赔偿呀?
图书管理员:花钱赔偿?
难道让孩子们去读纸币?
他们需要的是书,而不是钱。
如果她有钱,那就去书店买了书给我送来就行。
沃伊基察:现在什么地方还能买到这种书?
图书管理员: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
究竟是我弄丢了书,还是她?
难道是我让她不按时还书的吗?
你看上面怎么写的:借书两周。
你看上面是不是你签的字?
沃伊基察:不是。
不是我借的书,是我的同学借的。
图书管理员:那么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沃伊基察:她病了。
图书管理员:那等她病好了以后再来。
沃伊基察:她来也是白搭,她是帮一个没有借书证的同学借的。
图书管理员:那么去找那个同学不就行了。
沃伊基察:她两年前就去了西班牙。
图书管理员:去了西班牙!
我在这里负责管理图书,没有其他办法帮您。
沃伊基察:我明白,不过我的这个同学也没有错呀,她只是想帮别人个忙。
那个借书的人应该把书归还回来的呀。
图书管理员: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的是你的同学在这里签名借了书,那么她必须把书还回来。
沃伊基察:那么,女士,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她从德国回来,就几天时间,需要取一下自己的学生档案,因为想到游轮上去工作。
图书管理员:让她把书还回来,那她马上就能拿到学生档案。
沃伊基察:问题是让她从哪里去找到这书呀,您难道真的不能理解我们吗?
图书管理员:首先,请你不要提高嗓门……沃伊基察:女士,我没有提高嗓门,只是想跟您解释一下情况……图书管理员:我看你还不明白自己的情况,你的问题不能让我来解决,你最好到旧书摊上去找到这本书,明天还过来。
沃伊基察:明天是周六,女士,学校关门呀。
图书管理员:那就周一。
沃伊基察:周一她就不在这个城市了,您明白了吗?
图书管理员:我明白,但我没法帮你。
沃伊基察:如果我把钱给您,您能不能帮忙去买一下?
图书管理员:让我去旧书摊一本一本翻找?
亏你能说出口?
我一个大学毕业生。
沃伊基察:我什么也没有说呀,女士,我只想……图书管理员:要是每个丢了书的学生都让我上班时去旧书摊淘,不是开我们的玩笑吗?
难道对学校没有一点儿尊重吗?
他们眼里还有人吗?!
真他妈的该死?
沃伊基察:女士,您放心,没有人侮辱您。
图书管理员:不用你说让我放心。
沃伊基察:女士,我只是想找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图书管理员:是呀,应该解决问题,这才对,不是我不想帮你们,而是你们必须解决问题,那样才对!
沃伊基察:如果在这个国家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话,如果大家能互相帮助的话,女士……图书管理员:你认为有人会帮我们忙吗?
没人会帮我们忙,这个国家的教师都快成别人嘲笑的对象了……沃伊基察:好吧,女士,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会再来找您的。
感谢帮忙……图书管理员:滚出去,赶紧给我滚出去,你这个厚脸皮的!
内景-护照办理处-白天沃伊基察站在护照办理处的窗口,面前一位长满胡须的官员正盯着一台显像管电脑监视器,查看着什么东西。
通往里屋的门开着,那里的另一个官员正在同他讲话。
中尉(画外音):嗨,这个不是你的女人……官员:是我的……中尉(画外音):这个太漂亮了……官员:挺像我老婆。
女秘书(画外音):嗨,要是你娶一个年轻的老婆,不就……官员看了一眼沃伊基察,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
官员:你打算去哪里?
沃伊基察:德国。
官员:去干嘛?
沃伊基察:看朋友。
官员:打算待多久?
沃伊基察:还不清楚。
中尉(画外音):内亚姆楚先生的档案你拿走了吗?
官员:没有!
(然后对沃伊基察说)您在那里最多只能停留3个月,然后必须回国,这个您知道吗?
沃伊基察:不知道。
官员:您有收入吗?
沃伊基察:什么?
官员:您有钱吗?
您有工作吗?
沃伊基察:没有。
女秘书(画外音):今天是卢恰娜的生日,大家祝她生日快乐呀。
官员(画外音):哎……女秘书(画外音):只有生日这一天。
官员:那你在德国靠什么生活呀?
沃伊基察:我会打工。
官员:具体做什么呢?
沃伊基察:家政,或者到游轮上去当服务员。
我还不清楚具体做什么。
官员:合法打工?
沃伊基察:我想是吧……女秘书从门后面出来,在一个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
官员:你说的是哪个卢恰娜呀?
女秘书:计财处的那个。
官员:哦,计财处的卢恰娜,我以为是尼斯托尔太太……女秘书:不是的,不是尼斯托尔太太。
官员:你能把那个带照片的档案给我看一下吗?
女秘书在档案柜里寻找。
女秘书:你知道吗,尼斯托尔太太要离婚了!
官员:啊,是吗?
女秘书:真的。
她男人找了个年轻的,才25岁,你想想。
中尉(画外音):据说他被那年轻的女人搞得快走火入魔了。
女秘书:可怜的尼斯托尔太太四处找巫婆,一是给她男人驱魔,二是诅咒那个女的。
中尉(画外音,兴高采烈地):我感觉就像看到自己老婆跟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这才开始减肥,得把这样的啤酒肚减下去。
官员:她不让我长肚子,不让我长,逼着我节食。
中尉(画外音):你看,我跟你说什么来着?
女秘书:档案不在这里。
女秘书回到里屋拉开一个抽屉继续寻找。
官员看着沃伊基察,同护照上的照片对比着。
女秘书拿着档案出来,递给官员。
女秘书:就在你的办公桌上。
官员:我居然没有看到。
中尉(画外音):都是减肥惹的祸,我觉得。
官员打开档案,一页一页地查询。
官员:嘿,那男人,尼斯托尔太太的男人不是做了人造肛门吗?
女秘书:亲爱的,只要有爱,其他就都无所谓了。
女秘书打开另一扇门,消失在科室里。
官员(对沃伊基察说):在德国你住哪里?
沃伊基察:在我朋友养父的妹妹家里。
我将在她家当保姆。
官员仔细地翻着那本带照片的档案。
官员:您认识一个叫普法夫的德国人吗?
沃伊基察:认识。
官员:怎么认识的?
沃伊基察:在孤儿院。
我是在尤利亚·哈斯代乌4号的孤儿院长大的。
官员:他来孤儿院干什么?
沃伊基察:他来送救济物品。
中尉拿着一台连接着充电器的笔记本电脑出来,准备找一个插座插上。
中尉:不知怎么搞的,我这台电脑的电池连一个小时也用不到。
官员:那就扔了吧!
(然后对沃伊基察说)他提出过让你们去德国工作吗?
那个普法夫。
沃伊基察:没有。
官员:他给你们拍过照片吗?
沃伊基察:照片倒是拍过。
官员:拍的都是什么样的照片?
沃伊基察把头低了下来,有点不好意思。
沃伊基察:各种各样的……官员:我明白了。
您想投诉他吗?
沃伊基察:不想。
中尉已经给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现在正弯着腰在键盘上打字。
中尉:你们看,让你们做笔录一个也不愿意,却又来我们这里抱怨……官员(针对笔记本电脑):扔了它吧!
中尉:什么?
官员:我说,扔了它。
中尉:扔了,怎么能扔,我一个月就挣1400万!
官员:谁叫你买二手的,上当受骗了吧。
里屋传来电话铃声。
中尉走过去接听。
官员:您现在做什么工作?
沃伊基察:在山坡上的修道院当修女。
官员:修女?
沃伊基察:对。
官员:那您去德国干嘛?
沃伊基察:去帮我的朋友一把。
官员:我原来以为修女就是跪着祈祷……她低下了头。
官员注视着她。
官员:多保重,多留点心眼,现在什么样的人都有。
沃伊基察:是。
他把护照递给了她。
沃伊基察:谢谢。
沃伊基察把一张50万列伊的钞票递进窗口。
官员:到收银台缴费。
外景-修道院庭院-中午沃伊基察从山坡壁上刮下一些黏土放进一个小筐里,坡壁上已经挖出一个小山洞,看得出来,修女们从这里挖泥做土坯。
山洞的一部分被安排成了储藏室。
因为在院子底部,远离教堂和房屋,所以山洞成为堆放杂物的地方。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下午沃伊基察一个人在教堂里用黏土修补火炉上的裂缝。
她不时地用刀将手指上的干泥巴刮掉,把它们集中起来再填进裂缝。
等把活干完后,她停下手,望着圣坛,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内景-修道院内的宿舍-中午沃伊基察在井边拿着一个小罐子倒水洗手。
随后,她朝自己的房屋走去,到了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屋去。
内景-修道院内的宿舍-中午阿丽娜背对着房门靠床站着。
她穿着裤衩。
屋里很黑,油灯没有点亮。
沃伊基察:你起来了?
感觉好点了吗?
阿丽娜转过身来。
沃伊基察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整理好,一叠叠地放在床上。
沃伊基察:这是怎么回事?
阿丽娜:你的行李。
黑暗中,可以看到不少装得满满的袋子。
沃伊基察:你干嘛要帮我整理行李呀,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阿丽娜:那你就自己整理行李吧。
沃伊基察:你干嘛又把衣服脱光了,你想加重感冒吗?
阿丽娜:有药棉吗?
沃伊基察:什么?
阿丽娜:药棉,有吗?
沃伊基察:在上面。
沃伊基察用手指了指开着的柜门,上面有个布袋。
阿丽娜从柜子里拿出一包药棉,撕下一团,手伸进裤衩,把药棉塞到裆里。
沃伊基察把几条裤子打了个包,她的裤衩凌乱地散落在阿丽娜的床上。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是这样去做忏悔的吗?
阿丽娜侧过头来朝她看去。
沃伊基察:你知道这是个大罪孽呀。
阿丽娜扭回头,继续背对她。
她对着床,拿起沃伊基察给她的黑裙子穿上。
阿丽娜:拿到档案了吗?
沃伊基察:没有。
她不肯给我……阿丽娜转过身来,她很惊讶,因为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阿丽娜:这份档案是必不可少的。
沃伊基察:我明天会把它弄来的。
阿丽娜:明天是周六。
沃伊基察:那就周一吧。
阿丽娜:车票可是明天的呀。
沃伊基察:我们去把票退了。
阿丽娜:那锡比乌的长途汽车票怎么办?
阿丽娜坐在靠窗的床上,心烦意乱。
阿丽娜(非常缓慢):周四前我们必须报到,不然我们就赶不上了,游轮就出发了。
沃伊基察坐在阿丽娜的床上。
低着头看着地面。
沃伊基察:阿丽娜,我跟神父说过了。
如果我离开这里,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他不会再接收我了。
阿丽娜:什么?
沃伊基察:他就是这么说的。
阿丽娜:那有什么?
沃伊基察:怎么那有什么,阿丽娜,怎么那有什么?
阿丽娜(非常缓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从现在开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吗?
你还回来干嘛?
沃伊基察:阿丽娜,我选择了一条道路,我不能就这样说走就走,从此不再回头。
阿丽娜:你说的是什么道路呀?
沃伊基察:一条道路,一条你永远不会感到孤独的道路,你明白吗?
阿丽娜:可你会跟我在一起的呀。
沃伊基察:我是跟你在一起,阿丽娜,但是,如果你心中没有上帝,即使跟全世界的人在一起,你还是孤独的。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都说些什么呀?
在这个世界上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不再需要任何其他人。
沃伊基察:这样不好,阿丽娜,人呀生来死去,只有上帝与你同在,你以为你走的时候我不难过?
当时我过得很苦,不是一般的苦。
结果,是上帝帮助了我,让我得到了安宁,有了爸爸和妈咪。
阿丽娜说话更加困难了,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低着头。
阿丽娜(含着眼泪):沃伊基察,你说过我是你的家人,现在我需要你,我一个人在那里孤单单的,你明白吗,就像当年我们在孤儿院里我帮助你一样……沃伊基察:难道我没有帮助过你吗?
阿丽娜抬起头看着她。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还爱我吗?
沃伊基察:怎么会不爱你,但不像过去那样了。
阿丽娜(担忧的神情):那什么样呢?
沃伊基察耸了耸肩,这真是没法说清楚。
沃伊基察:不太一样。
阿丽娜:怎么不太一样,为什么不太一样?
沃伊基察:因为我现在同过去不一样了,我现在心里有了其他人了。
阿丽娜:有了谁,你心里究竟有了谁,竟超过了我?
沃伊基察没有回答。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究竟怎么了?
沃伊基察:人是会变的,阿丽娜,离开的人再回来,往往就不再是同一个人了……阿丽娜:沃伊基察,你爱上了那个神父?
沃伊基察感到出乎意料。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问的什么问题呀!
神父帮了我很多忙,他打开了我的视野,但我怎么能……阿丽娜:你跟他睡觉了?
沃伊基察:上帝保佑,阿丽娜……她画了个十字。
阿丽娜:你说呀,是不是这样?
或者他给你洗了脑,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沃伊基察:我真的很可怜你呀,你什么也不明白,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
阿丽娜:该是我来帮你呀,沃伊基察,需要得到帮助的人是你呀。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
沃伊基察:请把我的包裹都打开。
沃伊基察转身走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远远的有一片亮光。
外景-修道院后的山坡-傍晚沃伊基察坐在修道院上面的山坡上,望着前面宽阔的山谷,入夜的城市已经灯火通明。
在她上方,一棵高大的橡树在风中摇曳,这是周围唯一一棵大树。
在她的下方,是修道院庭院,修女们像一只只黑蚂蚁似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忙着。
修道院养的狗拖着链子在沃伊基察身边溜达。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
沃伊基察:小熊,走吧!
她走下坡,朝着修道院走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傍晚传来教堂举行仪式时的响板声。
沃伊基察把狗拴在库房之间的狗笼前面,然后穿过院子朝教堂走去,她踮着脚尖走了进去。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晚上修女们排着队从神父那里领圣餐。
神父:上帝的信徒分领圣餐。
帕霍米娅……帕霍米娅从神父手中接过放着葡萄酒的小勺子,亲吻他的手后从小盘里取出圣饼。
神父:上帝的信徒分领圣餐,安东尼娅……教堂的门突然打开,阿丽娜冲了进来。
她坚定地往前走着,到了教堂中间把拖鞋脱在地毯上,光着双脚继续往前走。
她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
她走近聚在教堂里的修女们身旁,然后在神父面前停下,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神父继续他的仪式。
安东尼娅从修女堆里走出,上前去关闭阿丽娜进来时没有关上的教堂大门。
神父:上帝的信徒分领圣餐。
切索尼娅……神父把葡萄酒给了她,切索尼娅画了十字后前去取圣饼。
排队的修女们继续依次往前走,但都不时地把眼光投向阿丽娜,她那紧盯着神父的迷蒙眼光让大家感到不安。
沃伊基察走到了神父身边。
神父又开始用他规范的语调重复那句话。
神父:上帝的信徒分领圣餐,阿纳斯塔西娅……然而,阿丽娜站在那里,特别是她脸上的那种笑容迫使神父停了下来。
神父:阿丽娜,你怎么啦,我们在这里做的这些让你觉得好笑?
阿丽娜继续用眼睛紧盯着他,嘴角上挂着威胁与讥讽交织的冷笑。
神父:你也去等着领圣餐吧。
阿丽娜:我不会领的,因为那是肮脏的。
神父(没有听到她的话):什么?
阿丽娜:就是,肮脏无比。
她示威地做了一个闻自己腋下的动作。
沃伊基察(耳语道):神父,她这几天来例假了……神父:啊,那么就请你到外面去等一会,我们马上就结束了。
阿丽娜:你要赶我出去?
沃伊基察回身走过来,用利箭般的眼光对着她,并用训斥的口气小声喊道:阿丽娜!
阿丽娜感到了她的责怪。
阿丽娜:为什么?
上帝是大家的,不是某个人的。
神父:阿丽娜,现在是教堂里行圣餐礼的时候,必须予以尊重。
如果你心情不好,那就请你出去,在外面平静一下。
等会儿我马上会来找你谈谈的。
阿丽娜继续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过,她的怒火似乎开始熄灭,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她看一眼神父,又看一眼沃伊基察,然后转过身,光着脚朝门口跑去。
正在门口的安东尼娅,给她打开门,并躲闪到门外的院子里,给她让道。
神父(对沃伊基察):她究竟怎么啦?
沃伊基察:爸爸,她心烦意乱,不过会安静下来的。
神父:沃伊基察,她在忏悔时把一切都说了吗,是不是还隐藏了什么没说?
沃伊基察(耸了耸肩):我不知道,爸爸……神父叹了口气。
神父(对瓦尔瓦拉):嬷嬷,你去看看她怎么了……给她一杯水,再去摸摸底,她忏悔时可能有所保留……瓦尔瓦拉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从地上拿起阿丽娜留在那里的鞋。
神父往杯子里倒了点葡萄酒,喝下去缓了口气。
神父(对切索尼娅):轮到你来领圣餐了。
切索尼娅走上前去。
神父:上帝的信徒分领圣餐……突然,门口传来安东尼娅不安的呼叫声。
瓦尔瓦拉:爸爸,赶紧过来,她想跳井!
神父同妈咪嘀咕了几句,然后快步跟着安东尼娅和瓦尔瓦拉走了出去,他身上厚重的衣服使他走起路来很不利索。
神父走到半道又回过身,从桌上拿起十字架,然后赶了出来。
外景-修道院庭院-晚上阿丽娜靠着水井坐着,口喘粗气,一只手扶着井圈,井盖已被推向一边。
她手上的手电筒还在。
瓦尔瓦拉和安东尼娅远远地看着她,两人显得很紧张。
沃伊基察走出门来,后面跟着其他修女,还有神父。
看到神父出来,安东尼娅开始汇报。
安东尼娅:她先用头撞水井,后来这样爬到井口……安东尼娅模仿着阿丽娜的样子,脚跨着弓步,一只手举在上面。
瓦尔瓦拉:阿丽娜,过来……阿丽娜困难地呼吸着,少许还有些痉挛。
瓦尔瓦拉走了过去。
阿丽娜:别管我!
瓦尔瓦拉退了一步。
神父:阿丽娜,离开水井……阿丽娜茫然地看着他,呼吸显得有点儿困难。
神父:我们来谈谈吧,也许你在忏悔时忘了什么没有说,你忘了什么吗?
瓦尔瓦拉:只要说出来,你马上就会平静下来的……沃伊基察:阿丽娜,过来,我们聊聊……阿丽娜离开水井,朝院子这边走了几步。
沃伊基察、神父和修女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阿丽娜:沃伊基察,我不舒服,我们走。
沃伊基察急忙冲上前去,在她倒下之前把她扶住。
瓦尔瓦拉随之也跑了过来。
然而,当走近手拿十字架并对她有所防备的神父时,阿丽娜突然像中了邪似的,从沃伊基察手中挣脱出来,仿佛突然恢复了体力,挥动双手朝神父打去。
瓦尔瓦拉试图拉住她,但阿丽娜回过身来朝着神父的肚子就是一脚,神父捂着肚子弯下腰来,但随即乘势扑上前去,将她摔倒在地。
阿丽娜突然尖叫起来并拼命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神父全力把她制服,而一旁的修女们则尽是在帮倒忙。
看得出,神父擒拿还有一套,他把她的两只手臂拧到背后,用膝盖顶着她的腰部,并用肩部把她的脸压在地面上。
神父:沃伊基察,她究竟怎么啦?
沃伊基察:我不知道呀,爸爸,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这种样子。
神父:把她送回房间!
阿丽娜看上去还很亢奋,神父把她牢牢控制住。
沃伊基察低下身来,以便面对着阿丽娜说话。
沃伊基察:好了,好了,平静平静,我们回去吧。
阿丽娜垮了下来,又开始哭泣,全身疲软。
阿丽娜(对沃伊基察):抱住我,不要离开我……沃伊基察走过去把她抱住,神父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沃伊基察像哄小孩似的让她安静下来。
沃伊基察:好了,好了。
神父完全松开手,沃伊基察让她蹲着,并把她抱在怀里。
神父:把鞋给她。
切索尼娅拿起瓦尔瓦拉刚才掉在地上的阿丽娜的鞋,递了过去。
沃伊基察帮阿丽娜把鞋穿上。
神父(对瓦尔瓦拉):妈咪,你怎么啦?
瓦尔瓦拉:眼镜……瓦尔瓦拉东张西望寻找着丢失的眼镜。
神父:沃伊基察,你知道她有什么还没忏悔的大罪过吗?
沃伊基察(声音微弱地):她有手淫的罪孽,神父……安东尼娅:我的天呀。
阿丽娜扭过身来突然一拳打在她的脸上,然后朝着切索尼娅扑去。
切索尼娅想把她抓住,这时神父再次把她双手抓住并把她按在地上。
阿丽娜拼命地挣扎着并大吼一声:你想捅我吗,你想捅我吗,你这个同性恋,放开我,看我不把你杀了,放开我。
修女们像受惊的母鸡一样往后退,沃伊基察蹲着缩成一团。
神父:绳子,绳子,给我绳子!
切索尼娅第一个明白过来,她跑到井边解下吊桶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交给神父。
神父(对阿纳斯塔西娅):帮我一下!
阿纳斯塔西娅过来帮他把阿丽娜捆绑起来。
神父:必须送医院!
快去找瓦列里克先生,让他叫救护车!
帕霍米娅立即跑了出去。
沃伊基察想了一下,从地上捡起阿丽娜的手电筒,然后快步走向她们的房屋。
内景-修道院的宿舍-夜晚沃伊基察黑着灯在阿丽娜行李里快速地翻找着。
最后,她不得不打开汽灯,终于找到了阿丽娜的手机。
她打开手机开始拨号。
沃伊基察:你好,急救中心吗?
女士,麻烦您赶紧派一辆救护车过来,我们这里有个姑娘突发急病,透不过气,非常难受,她23岁,叫林吉斯·阿丽娜,我叫斯米杰尔斯基·沃伊基察,出问题的姑娘叫林吉斯……斯米-杰尔-斯基,对,没错。
求您能不能快一点,她非常暴躁,肌肉有点儿痉挛,有暴力倾向,言语混乱。
山坡上的修道院,这就是地址,山坡上的修道院,从通往坦萨的路走,离瓦斯卢伊市11公里。
对,女士,在瓦斯卢伊县。
你们怎么会没有汽车,女士?
我们?
我们没有办法把她送到医院,我们是修道院。
什么?
您等一下。
沃伊基察松开贴紧耳朵的手机,从房子里跑了出来。
外景-修道院-夜晚沃伊基察拿着手机走近神父。
沃伊基察:爸爸,她说他们没有汽车,让我们为她祈祷,让她好起来。
神父看着沃伊基察,想接过手机,但根本没法接,因为他还压在阿丽娜的身上。
已被吊桶的绳子五花大绑的阿丽娜仍在挣扎。
一块厨房用的毛巾封住了她的嘴,并缠到脑后打了个结。
神父:阿纳斯塔西娅,你试试,看能不能说服他们派车。
阿纳斯塔西娅走过来,沃伊基察把手机给了她。
安东尼娅打开了修道院的大门,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汽车开了进来。
阿纳斯塔西娅:喂,女士吗?
女士,我曾经当过护士,这是紧急情况,非常严重。
我没有呀,女士,我什么也没有,没法给她打针。
她差一点儿就跳井了,很暴躁,痉挛,像犯癲痫似的,是,就这样。
脸上有伤口,是撞的,她用头撞水井井口。
瓦列里克先生下车后走近神父,画了个十字。
瓦列里克:上帝保佑,怎么回事,神父?
神父:必须把她送医院。
阿纳斯塔西娅放下电话向神父通报通话情况。
阿纳斯塔西娅:她说把情况都记录下来了,但是现在没有汽车,让我们过会儿再打电话。
瓦列里克:我们自己送她去吧,神父,要是指望着他们赶来,人都死了几天了。
神父:那好吧。
瓦列里克先生赶紧打开后面的一个车门,这时瓦尔瓦拉、沃伊基察和其他几个修女赶紧过来帮忙,把阿丽娜抬进汽车。
外景-修道院通往城里的道路上-夜晚汽车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微弱的车灯时隐时现。
瓦列里克身体前倾,紧张地握住方向盘,尽最大可能躲开一个又一个的泥坑。
瓦尔瓦拉坐在他边上的副驾驶座上,身子也倾向挡风玻璃。
在快要走上公路的那刻,汽车减慢了速度。
离开了山坡,白雪也消失了,只有公路两旁还能看到一个又一个溅满泥污的冻雪堆。
汽车沿着一条两旁装有路灯的街道行驶,接近一个红绿灯时开始降速。
躺在后排座椅上的阿丽娜喘着粗气,沃伊基察不时地安慰着她。
沃伊基察:好了,我们马上就快到了。
瓦尔瓦拉在胸前画了好几个十字,身子尽可能地倾向前挡风玻璃。
瓦列里克先生回过头来,撇了一下汽车的后座位。
内景-医院急诊部入口-夜晚在医院急诊部的候诊大厅,楼梯底部放着一只化纤面料的长沙发,大厅四周墙面下半部嵌着仿实木的护墙板,上部的墙面漆成米色。
门卫在他的岗亭里专注地盯着一只小电视机。
身穿修女袍的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走进门去。
门卫:你们又来了?
瓦尔瓦拉:精神病科的让我们回来。
门卫:怎么回事?
瓦尔瓦拉:那里的人说,今夜没人值班。
门卫想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
门卫(让步道):好吧,带她进来吧。
瓦尔瓦拉:我们两个女人没法弄她进来,我跟你说过,她很暴躁……门卫点了点头,朝楼梯方向走了几步,向楼上望了一眼。
门卫(对着楼梯):吉娜在吗?
他听着楼上的动静。
吉娜(画外音):在!
门卫:吉娜,你请大夫下来一下。
门卫打开一条走廊的门,推出一个带轮的担架。
吉娜向另一名护士传话:让大夫下楼一下,你叫醒她。
然后传来吉娜下楼时金属鞋跟的“答答”声。
吉娜(看到修女后):请讲!
瓦尔瓦拉:晚上好。
吉娜:晚上好。
究竟怎么啦?
门卫:是一个暴躁的女病人,从精神病科转过来的,她们说那里没有值夜班的。
吉娜:人在哪里?
瓦尔瓦拉:车里。
吉娜:把她弄进来。
门卫:她们说她很暴躁。
吉娜朝门口走去,瓦尔瓦拉紧跟着,门卫提着担架,七拐八扭地走出门外。
沃伊基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留在原地不动,这时楼上传来有人下楼的脚步声。
一名披着绿大褂的年轻大夫,脚上趿拉着一双拖鞋出现了。
她的胸前绣着两个红色的字母:D.L,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D.L.:晚上好,出了什么问题?
沃伊基察:晚上好。
我们送来一个女孩,她很狂躁,差点儿送命。
我叫了救护车,但他们不愿意来……D.L.:人在哪里?
沃伊基察:在汽车里,马上就接进来。
门卫和瓦列里克先生抬着担架上了台阶,吉娜把大门敞开让他们进来,瓦尔瓦拉则走在担架一边看着阿丽娜。
到了大厅,担架被放到带轮的铁架上。
女大夫同情地看着阿丽娜,后者脸上掺着泥土的鲜血已经凝固。
D.L.:上帝保佑,谁把她绑成这个样子?
瓦尔瓦拉:神父绑的,因为她想跳井,女士!
D.L.:那么为什么把她的嘴也绑住了呢?
瓦尔瓦拉:她又咬人又吐吐沫,还胡说八道。
D.L.:她多大年纪?
沃伊基察:22岁,5月份马上就23岁了。
D.L.:我的天,可怜呀。
大夫把手放在阿丽娜的眼皮上,想翻开眼皮检查一下,但阿丽娜使劲挣扎。
吉娜和门卫疾步上前把她按住,而瓦尔瓦拉则躲在一边。
大夫把手收了回来。
D.L.:轻点!
瓦尔瓦拉:大夫,小心,她很暴躁,我们都挨她的打了。
D.L.:究竟是怎么回事?
沃伊基察:我们也不知道,女士,突然就这样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瓦尔瓦拉:她说看到了不知什么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口口声声地嚷道,看呀,黑女人,耶路撒冷,一派胡言。
D.L.(对吉娜):好吧。
把她送到病房,让桑德拉准备一针氟哌啶醇和地西泮,马上给她用药。
吉娜听罢上了楼梯。
门卫按下电梯钮,大家都站着等电梯。
D.L.:以前这样发作过吗?
瓦尔瓦拉看着沃伊基察,后者摇头示意没有。
沃伊基察:我过去跟她住同一个宿舍,对她很了解,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内景-医院急诊病房-夜晚阿丽娜仍然被捆着,扑卧在床上。
护士在靠窗的地方给她加了个床位,并用布帘同其他病床分隔开来。
桑德拉开始给阿丽娜部分松绑,以便拉起袖子打针。
大夫在一旁看着,她调整了一下帘子,把阿丽娜的床位同一旁的病人隔开,那个女病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全身上下缠着不少绷带。
瓦尔瓦拉看到后,禁不住画起了十字。
D.L.(对瓦尔瓦拉):才21岁,可怜的她,汽车在科斯泰什蒂的一个弯道上翻了,她父亲在车里又砸到她身上。
瓦尔瓦拉(画着十字):上帝保佑,耳闻目睹的都是不幸的事情,上帝保佑她能活下来。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D.L.:我的手机放在哪里了?
她朝病房门口走去。
D.L.(画外音):等会儿你过来,给她做个病历。
吉娜点了点头。
D.L.(画外音):嗨,我跟你们说过不要把拖布放在这里,老是绊人脚。
护士桑德拉把针头扎进去,阿丽娜紧张了起来。
沃伊基察、瓦尔瓦拉和吉娜弯身压着她,不让她动弹。
阿丽娜使劲地挣扎着,并破口大骂。
护士桑德拉:乖点!
护士吉娜:上帝呀,这女孩劲怎么这么大呀。
瓦尔瓦拉点了点头。
吉娜拔出针头,并用药棉按住,然后站起身来,而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仍然弯着腰压着阿丽娜。
护士桑德拉:现在可以放开她了。
沃伊基察:可以帮她松绑了吗?
护士桑德拉:再等一会儿,等药劲上来后。
护士桑德拉收起针具离开了病房。
瓦尔瓦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圣像,把它放在面对阿丽娜的窗台上,然后画了个十字。
沃伊基察走近阿丽娜,小心翼翼地松开绑在嘴上的毛巾。
阿丽娜发出一声粗粗的呼气,身体有点收紧,像是又开始痉挛了。
护士吉娜(对瓦尔瓦拉):为什么你们要把她送来,嬷嬷,你们没看到她究竟怎么回事吗?
你们应该把她留在修道院,为她祈祷。
吉娜画着十字。
沃伊基察抬起头来看着她们。
护士桑德拉(画外音):你们过来一下,告诉我们病人的一些情况。
瓦尔瓦拉:你去吧。
沃伊基察走了出去。
瓦尔瓦拉看着阿丽娜,她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放松了。
瓦尔瓦拉(对吉娜):能把绳子还给我们吗?
外景-医院急诊部入口-夜晚瓦列里克先生把汽车的后排座垫取了下来,用一块抹布沾了点雪花,然后擦着座垫上的污渍。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走出医院。
看到她们,瓦列里克拍了拍手中的座垫,把它放进车去。
瓦列里克先生(对沃伊基察):不要坐在中间,刚才我擦了一下,有点湿。
瓦尔瓦拉从前门上车,随后回头把绳子扔到了后座上。
沃伊基察在后座另一头靠窗坐下,眼睛盯着座垫中间潮湿的斑点。
外景-修道院庭院-黎明一大清早。
在水井前,沃伊基察把绳子一头系在吊桶上,另一头拴在轱辘上。
系好后,她马上打开井盖,把吊桶放入井中,然后使劲把桶提上来,绳子顿时绷紧了。
修道院的狗走出来,摇着尾巴向她走来。
沃伊基察把吊桶里的水倒进两只金属桶,然后提着它们走向厨房。
她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从地上捡起阿丽娜的手电筒,接着继续前行。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沃伊基察正在厨房里切洋葱。
阿纳斯塔西娅在削胡萝卜。
切索尼娅、阿尔卡迪亚和其他几个修女正在搅拌着做葡萄叶卷(注1)用的肉馅。
帕霍米娅正在用一只烧煤的铁熨斗熨一块大桌布。
安东尼娅从外面走进来,想找个地方放置一只装着煮葡萄叶的陶罐,但桌子上已经没有空地方了。
她指着餐柜上的一只小桶。
安东尼娅:我能把它拿下来吗?
阿纳斯塔西娅:别动它,里面装着葡萄酒。
迪马太太昨天拿来的,准备做弥撒时用。
安东尼娅:那我这个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呀,你们把地方全占了。
切索尼娅:把它放到浴室里去吧。
安东尼娅:你看,我还真没有想到可以把东西放到浴室里去。
不过,她还是打开了浴室的门,把陶罐放下,然后转身出来。
帕霍米娅:你们在孤儿院的时候去教堂吗?
沃伊基察:我们有一次组织旅游去了帕瑟雷亚修道院,平时礼拜天,谁愿意自己一个人去教堂。
帕霍米娅:她去吗?
沃伊基察:有时也去,但不是很经常。
切索尼娅:谁知道她隐藏着什么罪孽,现在得到报应了。
沃伊基察:你可要知道,她的罪孽比许多成天往教堂里跑的姑娘要少得多。
安东尼娅:你不是说过,在孤儿院,男孩子们总是逼着你们女孩子干坏事吗?
沃伊基察:但他们不敢惹她。
她连男孩都照样打,没有人能把她打倒。
也就是为了跟男孩子打架,她还学了空手道。
安东尼娅:她也打你吗?
沃伊基察:她保护我。
安东尼娅:她保护你,那你给她什么好处呀?
沃伊基察:我能给她什么,我们是朋友。
阿尔卡迪亚:她肯定有问题,她显得太躁乱了。
切索尼娅:我在老家的时候,有个邻居,夜里醒来发现自己丈夫坐在床上看着她,眼珠子变了颜色,白天是淡褐色的,而当时却漆黑漆黑的,讲话的声音也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对他说,你怎么啦,他不理她。
早上醒来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在一个工地干活,建大楼的地方原来是块墓地。
阿纳斯塔西娅:对了,她在德国干什么呀?
沃伊基察:什么都干,可怜呀,家政,看孩子的保姆,在酒吧也干过。
阿尔卡迪亚:可怜的姑娘,但愿她在德国时没有加入什么邪教……安东尼娅(故意地):她是在什么样的酒吧干的?
脱衣舞酒吧?
沃伊基察:不是,她是当招待。
安东尼娅:那她为什么不在那里也给你找个活干干,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好朋友吗?
沃伊基察:也就是说,你希望我离开这里?
安东尼娅:我的表妹很虔诚,她想去布加勒斯特的一家修道院,但是不交钱进不去。
可她哪里去弄钱呀……沃伊基察:那你去问问帕霍米娅嬷嬷。
帕霍米娅:干嘛问我?
沃伊基察:不是说你跟丈夫和好了吗?
帕霍米娅:我可没有跟丈夫和好,谁跟你说的?
他老是过来,以为我会跟他回去,但我不会再生孩子了,如果上帝决定夺走我的儿子,我没有什么办法。
在这里,至少离我去了天国的儿子更近一些。
帕霍米娅开始抽泣。
阿纳斯塔西娅搂着她。
这时瓦尔瓦拉走进厨房,女孩们立马捡起手中的活干了起来。
帕霍米娅揉了一下眼睛。
瓦尔瓦拉检查了一下工作进度,然后把手中的袋子交给沃伊基察。
瓦尔瓦拉:迪马夫人送来的。
明天要举行弥撒仪式。
沃伊基察看了看网兜,把它放在水池子旁,随后开始寻找一只合适的大碗。
瓦尔瓦拉:帕霍米娅,带上内奥妮拉和切索尼娅一起去铺桌子吧。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再从瓦列里克先生那里去借几张椅子,到时候参加弥撒的人会很多。
帕霍米娅:桌子往哪里摆?
瓦尔瓦拉:外面,这里已经没有地方了。
帕霍米娅和切索尼娅走了出去,另外两个修女紧跟其后。
瓦尔瓦拉拉开一个抽屉。
瓦尔瓦拉:弥撒用的毛巾放到哪里去了?
阿纳斯塔西娅:在浴室,我把它们晾在铁丝上了。
瓦尔瓦拉(对安东尼娅):把它们系在面包圈上。
安东尼娅:好,妈咪。
对了,面包圈在哪里呀?
切索尼娅:在外面。
葡萄叶沥过水了吗?
安东尼娅:没有。
瓦尔瓦拉(对阿尔卡迪亚):你去把葡萄叶的水沥了。
阿尔卡迪亚往浴室走去。
安东尼娅走了出来。
沃伊基察:妈咪,聚餐后我想去医院看看阿丽娜,行吗?
瓦尔瓦拉:我们必须为明天的活动做好充分的准备,因为有许多人要来。
沃伊基察把网兜翻倒在水池子里,只见一堆鲫鱼活蹦乱跳。
沃伊基察:妈咪,还都活着……瓦尔瓦拉:这好呀,多新鲜,到时放进油锅还会跳起来。
瓦尔瓦拉从一个抽屉里拿出链条和一把锁。
瓦尔瓦拉(对阿纳斯塔西娅):去把狗拴住,链条又被挣断了。
阿纳斯塔西娅:好,妈咪。
瓦尔瓦拉(对沃伊基察):以后可别再弄其他狗来了,都快把我烦死了。
阿纳斯塔西娅拿着链条走了出去。
瓦尔瓦拉:去医院的事,等神父来了再说。
瓦尔瓦拉拿起盛酒的桶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沃伊基察一个人,她使劲眨着双眼,抓住一条不断翻腾的鲫鱼,开始用刀刮鳞。
水池子里,其他几条鱼不时地跳来跳去,然后静静地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在修道院庭院里,很大的U字形桌子已经铺好。
桌上放着蜡烛、羹糕、酒水杯、刀叉和塑料盘子,还有葡萄酒壶。
就餐的大多是修女和城里人,女士们基本都穿着黑色衣服。
沃伊基察坐在一位城里女士和切索尼娅中间。
教堂前,站着一个穿着红衬衣的黑发男子,身边一个男孩坐着轮椅。
安东尼娅从大门走过来,到了瓦尔瓦拉身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瓦尔瓦拉(对大家):神父传话过来,他已经离开主教教堂了,正在路上。
再次请大家原谅他的迟到。
女教徒甲:什么迟到呀,上帝保佑,我们又不着急赶路。
瓦尔瓦拉:我们怎么办呢。
神父去主教那里总是这样。
自从他放弃从他们那里领取工资后,那边的人对他就不再那么感兴趣了,不仅如此,还老是对他说三道四。
迪马太太:我认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福克舍内亚努先生才不愿意过来给我们的教堂祝圣,而不是因为什么教堂里的圣画还没有画完。
他对这里的教民如此爱戴神父感到不舒服。
瓦尔瓦拉:“祝什么圣?
难道给几块石头祝圣?
”神父在守护神节去请主教时,主教是这么说的。
女教徒甲:但是,神父为什么要放弃工资呀?
瓦尔瓦拉:嗨,上帝保佑,都两年了没有发他工资,最后把他叫过去,告诉他,将以教堂自酿的葡萄酒代替薪水发给他,让他自己去把葡萄酒卖给教徒。
于是,神父说,谢谢了,不过,我被派到教区不是卖酒的,而是有别的工作要做。
迪马太太:他说得好。
女教徒甲:嗨,我说呢。
女教徒乙:你们这样日子过得不紧吗?
瓦尔瓦拉:不紧,女士,怎么能不紧呀。
还好迪马先生帮助我们(迪马太太同时说道:他尽力而为吧。
)还有村民们,还有全国各地到我们这里来的人们。
女教徒丙:你们知道神父多受爱戴吗?
你们知道他的名声传得有多远?
有人甚至从阿尔巴县赶来,还有从特莱奥尔曼县来的,从梅赫丁茨县也有人来……女教徒甲:好样的……瓦尔瓦拉:那边的一家是从比霍尔县过来的,可怜的这家,轮椅上的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找遍了所有的大夫,求过各地的巫婆,但是孩子的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
可是,三个礼拜前来这里见了神父,孩子感觉好多了,开始讲话了,小脚也动起来了。
过去可是勉强才能动弹一下呀。
女教徒甲:是吗……瓦尔瓦拉:去年有一个年轻女子从图尔恰县过来,她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四处求医,所有的医院都说无能为力,说孩子是先天不足。
神父问她,这位女子,孩子受洗了吗?
她回答说还没有。
于是神父告诉她,先给孩子洗礼,不然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孩子不是太小了吗,神父?
出生才三周!
女士说道。
不小,听我的,给他洗礼。
于是,那名女子照做了,神父为他祈祷,结果孩子到现在活得好好的……女教徒丙:你看!
迪马太太:神父品德高尚,每年复活节修道院总是人山人海的,大家都是冲着他过来的。
瓦尔瓦拉:神父打算在复活节前在这里搭建一个百人大棚,如果上帝保佑到时教堂里面的圣画也能画完,让福克舍内亚努主教亲眼看看,我们以勤劳和对上帝的爱,做成了多少事情。
女教徒甲:请那些人也过来一起用餐呀,他们也是基督教徒呀。
瓦尔瓦拉:切索尼娅,你去请他们也过来。
你们要知道,他们是茨冈人,但不是那种坏的茨冈人,而是勤快干活的那种。
切索尼娅站起身来,朝教堂前那个站在轮椅旁、手拉着小男孩的男子走去。
瓦尔瓦拉:我们上午给了他们一点面包和水,这个可怜的家庭为了赶在弥撒前抵达,一天前就出发了,火车转来转去很不方便。
女教徒丙:人在遭遇苦难后,为了求得些许安抚,哪怕是天涯海角也会赶来,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上帝……瓦尔瓦拉:人就是这样,日子好过的时候,个个都是昂首挺胸,勇猛无比;然而一旦灾祸降临到他们身上,便一个个赶来把大院围个水泄不通,叩拜上帝,恳求神父出手相救……茨冈男子带着坐轮椅的孩子来到桌边。
女教徒甲:请坐请坐,善良的人。
茨冈男子(带着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口音):大家好,非常感谢!
他坐下后,把座位调整了一下,以便轮椅紧靠在一边。
女教徒甲:在神父回来以前,先吃个面包圈吧。
我们也都在等待他回来。
我岳父萨瓦·尼古拉的灵魂呀,今天是他离开我们整整一年的日子。
茨冈男子:上帝保佑他。
女教徒乙:愿他安息!
女教徒甲:上帝保佑他安息。
大家沉默了片刻。
随后,沃伊基察转向身边的女士,而桌子另一侧的人们又开始继续相互交谈起来。
沃伊基察:班主任女士,见到您我真高兴……伊里娜好吗?
班主任:伊里娜生孩子了。
沃伊基察:是吗?
女孩还是男孩?
班主任:小子。
沃伊基察:祝他快快长大,他叫什么名字?
班主任:给他起名叫乔治,这样两边都合适。
她现在在澳大利亚的布里斯班,等着我过去帮着带孩子。
沃伊基察:那学校这边怎么办呢?
班主任:我已经辞去学校的工作了,我们合计了一下,与其在那边找个保姆,还不如我过去。
在那里用人费用很高。
沃伊基察:那您什么时候动身呀?
班主任:两个礼拜前就该动身了,不巧我的丈夫身体出了点儿问题。
现在必须先照料他,到时候再看吧。
沃伊基察:他怎么啦?
班主任(叹气):病得很重。
医院里告诉我,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让我早做准备。
我今天过来想跟神父打个招呼。
女教徒甲:太太,不要感到绝望,上帝是伟大的,只要虔诚,奇迹就有可能出现。
班主任:我丈夫得的是颈部癌症,已经转移……女教徒甲:没关系的,太太,我的嫂子也是得了癌症,她来这里找神父。
我想是两年前的事了,到这里来,神父拿着经书给她念了不少,并为她祈祷。
现在,她活得好好的,还自己走着去市场买菜。
班主任:是吗,不知道她当时是什么情况。
女教徒丙:上帝主宰一切呀,太太。
说到头,正如那句老话所说的那样,今天还睁着眼,明天一觉就睡过去了。
你看,像她们这里的那个女孩,上帝饶恕她,才23岁呀。
瓦尔瓦拉:您说的是哪个女孩?
女教徒丙:就是您昨天送医院的那个。
瓦尔瓦拉:上帝保佑,不过,你别瞎说呀,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呀。
女教徒丙:听说已经完蛋了,好像是今天上午。
沃伊基察霍地站了起来。
瓦尔瓦拉:上帝保佑,我不敢相信。
女教徒丙:我今天上午9点去探望我嫂子,她也在住院,我看到那张床已经清空,床头边的蜡烛还没有熄灭……班主任:哪家医院?
我们打个电话去了解一下。
沃伊基察:急救医院,阿丽娜,您认识她的,我在学校时的好朋友。
班主任掏出手机,看着液晶显示屏。
瓦尔瓦拉:我们这里信号很弱。
沃伊基察:妈咪,我去医院看个究竟。
瓦尔瓦拉:好,你去吧,可是你怎么个去法?
班主任:走吧,我开车送你去。
外景-修道院通往城里的路上-白天班主任的车开得很快,沿着冰冻的道路下山直奔城里,而坐在后排座上的沃伊基察,不顾剧烈颠簸,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地低声祈祷着。
内景-医院急诊部入口-白天医院急诊部的候诊大厅空无一人。
沃伊基察几乎冲进大厅直奔门卫岗亭,但里面也没有人。
本来,上楼是需要征得门卫同意的,但现在也没人管。
她在厅里迟疑片刻后决定上楼,接着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跑。
内景-医院急诊部病房-白天沃伊基察来到楼上的走廊,因为正是探视时间,一些病人正在同前来探望的亲戚聊天。
沃伊基察来到护士室的门前敲了几下,然后抓住门把手,将门推开,里面没人。
于是,她往病房走去。
她匆匆地画了个十字,然后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有的病人还睡着,有的则坐在床上,在亲戚的帮助下,静静地吃饭。
沃伊基察直奔病房尽头。
阿丽娜的床上空空的,隔帘拉开着。
在两床之间的床头柜上,插在一只玻璃杯里的蜡烛已经熄灭。
沃伊基察回过头来,向靠床最近的一名病人询问。
沃伊基察:劳驾,请问这张床上的姑娘上哪里去了?
女病人甲:哪个。
哦,死了,今天早上,我的孩子。
沃伊基察:死了?
女病人甲:是的,孩子,上帝保佑。
沃伊基察坐在空荡荡的床上。
女病人甲:据说她家里留下了一个很小的孩子。
沃伊基察:谁?
女病人甲:这个姑娘呀。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
沃伊基察:究竟哪个姑娘,是原来睡在靠窗的这张床上的那个吗?
女病人甲:嬷嬷,昨天晚上你们走后,她把您留下的圣像撕了,还打了护士长,结果来了三个男人才把她按住,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
沃伊基察:那她现在在哪里?
女病人甲:我也不知道,孩子。
早上我去放射科了,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沃伊基察于是往病房出口走去,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
沃伊基察:护士,打扰一下,昨天我们送来的那个姑娘到哪里去了?
周六值班护士:是您把她送来的?
沃伊基察:是的,昨天。
周六值班护士:哎哟,您为什么不把她送到精神病科,她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
沃伊基察:她究竟怎么啦?
周六值班护士(耸了耸肩):昨晚大夫说要把她转精神病科,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她状况很不好,大夫给她插了管子。
沃伊基察:精神病科在哪里?
周六值班护士:在C楼,从院子里过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沃伊基察匆忙往外走。
外景-医院大院-白天沃伊基察沿着医院大院里的小路走着,边走边察看两旁的大楼,有的正在修复,搭着脚手架。
在一个路口,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决定继续往前走。
内景-精神病科-白天在一条没有窗户的走廊上,一名护士扶着一个男病人向卫生间走去。
沃伊基察走上台阶,向她迎去。
沃伊基察:劳驾,今天一早是不是有个姑娘从急诊部转到你们这里来了?
她穿着修女装,叫林吉斯·阿丽娜。
护士摇了摇头。
年轻护士:您问一下护士长吧。
她说着朝走廊里指了指。
护士长:您找谁呀?
沃伊基察:您好,一个早上从急诊科转来的姑娘,叫林吉斯·阿丽娜……护士长:您是她亲属?
沃伊基察:是我们送她来医院的,她穿着修女装。
护士长:修女装?
(摇摇头)没有见过。
沃伊基察: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护士长回过身来,打开了病房的门,沃伊基察走了进去。
护士指了一下靠窗的一张床。
护士长:她是今天送来的。
沃伊基察走过去。
这是一个干瘦的妇女,两眼直盯着天花板。
沃伊基察:不是她。
她回过身来,站在病房的正中间不知所措。
她用眼光一个个扫描着病人,有的是两人合睡一张床,她们大多都盯着天花板。
她的眼光停在了靠门的一张床上,并走了过去。
年轻护士:是她?
沃伊基察点了点头。
护士长:但她是夜里送来的。
沃伊基察:我们带她来医院时,她是穿着黑色衣服的。
阿丽娜被用皮带绑定在床上。
嘴角上留有已经干了的泡沫的痕迹。
沃伊基察:嘴角上是什么呀?
护士长(耸了一下肩):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当时折腾时留下的。
沃伊基察:能给我一块毛巾,或者一块布吗?
护士长拉开金属床头柜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卷纱布递给她。
沃伊基察接过纱布,在床头柜上一个杯子里沾了点水,开始给她擦拭。
精神病人甲:她究竟怎么了?
沃伊基察:我们也不知道,这才把她送到医院里来。
精神病人乙:听护士们说,她打了她们,她说话时一会儿变一种声音。
精神病人丙(画着十字):上帝保佑呀,上帝显灵。
沃伊基察擦了一下阿丽娜的额头、嘴边和双颊,然后解开扣子,擦拭胸部。
沃伊基察(对护士说):大夫怎么说?
护士长:说什么?
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醒过。
沃伊基察:现在可以给她松绑吗?
精神病人甲:上帝保佑,您想让她在这里跟我们打架吗?
护士长:你就管好你自己吧!
精神病人甲:我不管你们的事。
不过,如果你们把她解开,那么就把她送到其他病房去。
护士长:太太呀,送到哪里去?
你没有看到许多病人不得不两个人合睡一张床吗?
精神病人乙(对护士):别理她,从一早就开始胡闹。
精神病人甲:你插什么话,我跟你说话了吗?
护士长:你管好自己就行了,病人有人照料。
精神病人乙:一早我就让你们把那扇窗关上,风直朝我吹来,很不舒服。
精神病人甲:你不会往耳朵里塞团棉花吗,总不能因为你受不了穿堂风,就让我们都闷死在这里?
精神病人乙:你的床靠近暖气片,舒服呀,咱们来换一下,你睡我这里试试看。
精神病人甲:大夫让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精神病人乙: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护士长:看你都在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病了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精神病人丙:你现在自己一个人一张床,还抱怨什么。
精神病人乙:护士,你冲着我嚷嚷什么,我是病人!
护士长: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病人,你看还有谁像你这样胡闹的?
精神病人乙:你没有得我这样的病呀。
护士长:我也是病人,你要知道,我动过结石手术,但我没有抱怨过。
精神病人丁(尖叫):别吵了!
我们都是病人,需要安静休息。
一片寂静。
沃伊基察把手绕过皮带伸进衬衣给阿丽娜擦拭,她解开床上的皮带,这样擦拭时方便多了。
一名支持者(压低声音):那个太太说的也有道理,世界上没有哪个医院会把那些危险的病人同其他病人安排在一起。
沃伊基察(压低声音):太太,她睡着了,没有任何危险。
精神病人甲:安全什么呀,等她醒过来……护士长指了指皮带,示意沃伊基察不要松开。
护士长(对沃伊基察):在大夫发话之前,我们不能把她放开。
精神病人丙(对沃伊基察):嬷嬷,你们可以给她驱邪呀,可能有人让她中邪了。
沃伊基察(做出了决定):大夫在哪儿?
护士长:你找他有什么事?
精神病人乙:今天他不上班,因为是礼拜六。
精神病人丁:快别闹了,女士们,你们这样吵吵闹闹的不感到难为情吗?
护士长:好了,安静!
大家不准再出声!
她开始给阿丽娜输液。
沃伊基察:您给她输的什么?
护士长:大夫给她开的药和葡萄糖,她上午什么也没有吃呢。
最好你帮她去买点什么吃的。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把手放在阿丽娜的额头上。
精神病人丙:她叫什么名字?
沃伊基察:阿丽娜。
外景-城里的长椅-白天沃伊基察坐在林荫大道旁一个儿童公园的长椅上,公园有点荒凉,好像没有人管理。
街上的汽车不停地从她身后穿梭而过。
她手里拿着阿丽娜的手机。
她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然后拨了个号码,开始等对方接听。
沃伊基察:您好,是瓦列里克先生吗?
我是沃伊基察,沃伊基察,我用的是阿丽娜的手机。
她状况不是太好,但活着。
上帝保佑,不是,是另一个姑娘,那个遭遇车祸的姑娘。
是,就是那个。
上帝饶恕她,是。
请您告诉妈咪,阿丽娜没有问题,我还要在这里耽搁一会儿。
谢谢,瓦列里克先生。
上帝保佑,再见。
她关上手机。
坐了一会儿,开始搜寻手机上的电话簿。
她找到了一个号码,开始呼叫。
她站起身来,穿过马路,往前走去,那个地方的建筑各式各样。
沃伊基察:您好,埃列娜妈妈吗?
您好,埃列娜妈妈,是我,沃伊基察,阿丽娜的朋友,修道院的。
就是为了这个给您打电话的,她情况不是很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发病,我们把她送进了医院。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还没有跟大夫谈呢。
我们暂时只能推迟行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能恢复健康,周四是最后一天,是的,希望如此,好,我会再给您电话的。
我想对您说,为她祈祷,愿上帝保佑她。
再见。
再见!
她挂断电话,随后把手机放进衣兜。
外景-洗车店-白天在一家临街的洗车店里,一个小伙子正在用高压水枪冲洗一辆高级轿车。
沃伊基察坐在人行道上,看着店里正在洗车的小伙子,直到他关掉了水枪。
沃伊基察:小女孩!
小伙子茫然地四周张望,然后放下水枪朝她走来。
他身上湿漉漉的,还打着嗝。
沃伊基察:你好吗?
小伙子耸了耸肩:好呀。
沃伊基察:你身上怎么不系一个围裙什么的,想冻死呀?
“小女孩”做了个手势,表示没什么,没关系的。
然后继续打嗝。
他低头看着沥青地面,人看上去有点儿迟钝。
沃伊基察:你有钱吗?
“小女孩”:没有。
沃伊基察:你姐姐住院了。
要给她买点儿吃的。
你去老板那里要点儿钱。
“小女孩”:他们不会给我的。
他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喉头咕哝什么似的,也许他平时很少说话,也许是生来就有语言障碍。
沃伊基察:什么?
“小女孩”:他们不给我钱。
小伙子还在打嗝。
沃伊基察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沃伊基察:想去看看她吗?
“小女孩”点头说好。
他没什么好反对的。
沃伊基察:他们准许你现在离开吗?
男孩似乎不明白她的问题。
沃伊基察:你去请个假,也许他们会给你点儿钱。
“小女孩”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两枚5000列伊的硬币。
他仔细地看了一下,然后递给沃伊基察,但她没有接。
沃伊基察:你晚上在哪里睡觉,身上怎么这股味道?
阿丽娜的弟弟转身,向洗车店后面的岗亭走去。
外景-快吃店-白天在人行道旁的一个快吃店门口,卡梅利娅正在烤架上翻着几根小肉肠,她甩了甩那只刚从烤架上缩回来的挨烫的手,眯着双眼躲避烟熏。
她的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硬纸板扇风以助火力。
沃伊基察站在烤架另一边的上风口,后面站着“小女孩”。
卡梅利娅靠近沃伊基察。
卡梅利娅:你要多少钱?
沃伊基察:我想买一瓶酸奶和几包饼干。
卡梅利娅:再带两个小肉肠去吧。
她往一个纸板托盘上放了两根小肉肠。
沃伊基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肉肠,还是给他吃吧。
卡梅利娅:傻瓜,想吃小肉肠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
卡梅利娅往纸盘里放了4根小肉肠,并在肉肠上挤了点芥末酱。
卡梅利娅:如果要面包的话,自己到那里去拿。
沃伊基察:他在哪里过夜呀?
卡梅利娅:我也不知道,估计就在街上,有时也会去孤儿院,如果那里的孩子让他进去的话。
她拿出一张10万列伊的钞票给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接了过来。
卡梅利娅:你准备跟阿丽娜一起过去?
沃伊基察:我也不知道。
卡梅利娅:她帮你在那里找到了工作?
沃伊基察:是的。
卡梅利娅:游轮上?
沃伊基察:游轮上也行,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在她养母家里做事。
卡梅利娅:如果她愿意带上我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出发。
沃伊基察:等她病好了再说吧,她也没有亲人照料。
卡梅利娅:还好她是在这里发病,至少有人照顾她。
沃伊基察:好,我要走了。
卡梅利娅:跟妈咪说说,让修道院接收我。
对了,你把这个带给她。
卡梅利娅费劲地从冻肿了的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
沃伊基察:不用,她不会收的。
卡梅利娅取下戒指递给她。
卡梅利娅:麻烦你帮我交给她。
求你了。
要是再在这个烤架上这么待下去,我会早死的。
沃伊基察:我会跟她说的,但这个没有必要。
卡梅利娅拿着戒指的手还是伸着。
卡梅利娅:就是说,你不愿意帮我忙?
沃伊基察:那好,给我吧。
沃伊基察收下戒指,离开,“小女孩”紧随她身后。
内景-医院-晚上沃伊基察上楼向病房走去,身后跟着“小女孩”。
护士长正站在病房门口。
沃伊基察:醒了吗?
护士长:没有,孩子。
不知道她究竟怎么回事。
沃伊基察:能让他进去看看吗?
这是她弟弟。
沃伊基察指着“小女孩”,护士长朝他看了一眼,随后打开病房门让两人进去。
内景-医院精神病科病房-晚上病房里现在一片宁静。
“小女孩”走近阿丽娜的病床,然后站在床的边上。
沃伊基察把装着小肉肠的纸包放在金属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
她把手放在阿丽娜的额头上,然后开始在她的头上抚摸。
沃伊基察闭上眼睛开始喃喃祈祷。
“小女孩”走过来,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阿丽娜。
沃伊基察祈祷完后,画了个十字,然后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阿丽娜的手上。
阿丽娜睁开了眼睛,她迷迷糊糊地环视病房,随着转动的眼珠,她看到了沃伊基察和紧盯着她的“小女孩”。
沃伊基察:去叫护士,跟她们说她醒来了。
“小女孩”走出病房。
邻床看到了这一切,开始画十字。
邻床:你看,孩子,如果你祈祷了,上帝会听到的。
沃伊基察(对阿丽娜):你感觉怎么样?
想喝水吗?
阿丽娜开始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用眼神示意想喝水。
沃伊基察帮她抬起头,把杯子凑过去让她喝,然后又把杯子放回床边的床头柜上。
沃伊基察:你有什么地方疼吗?
阿丽娜说着什么,但声音很轻,沃伊基察听不清楚。
她凑近过去,看着她。
阿丽娜:不要再让我孤独一人了。
沃伊基察:不会的。
沃伊基察握了握她的手。
护士长走进病房,后面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和站在门边的“小女孩”。
护士长:您跟她说了什么,把她催醒的?
沃伊基察耸了耸肩。
大夫在阿丽娜的床边坐下。
从床头柜上拿起她的病历,粗粗地看了一眼。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好,小可爱,你存心让我们心惊胆战?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丽娜咽了一下口水。
沃伊基察:她叫阿丽娜。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让她自己说。
阿丽娜:阿丽娜。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还有呢?
阿丽娜:林吉斯。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呀,阿丽娜?
阿丽娜:老家在勒兹博耶尼(注2),雅西县的。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怪不得你这么好斗呢?!
沃伊基察和护士长没有做声,但围在大夫身后的病人们纷纷笑了起来。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肚子饿吗?
阿丽娜示意不饿。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口渴吗?
阿丽娜:她给我喝过水了。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身上有什么地方疼吗?
现在?
阿丽娜:不疼。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在修道院做什么的,阿丽娜?
阿丽娜:我是过来接她走的。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大声点!
沃伊基察:她过来看望我。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是吗?
沃伊基察:是的。
我俩在孤儿院的时候是同学……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表示理解):噢,你现在住在哪里?
阿丽娜没有回答,似乎感到累了。
沃伊基察:她有一个寄养家庭的地址,但是……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让她自己回答。
阿丽娜:我的住址是辛泰斯蒂的一户人家,不过最近一年我基本上都在德国。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在德国?
你在德国干嘛?
阿丽娜:打工。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很好,现在你想家了。
阿丽娜:不是,我是为她回来的。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也就是说,你还要回德国的。
阿丽娜:我们将去一艘游轮工作,周游世界。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周游世界?
太好了!
不过,你跟我说,你为什么要打护士和护工?
或者说你什么也记不得了?
阿丽娜困惑地看着他。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告诉我,阿丽娜,你是不是有时会听到一种什么声音,是吗?
或者会感觉有人跟踪你?
阿丽娜没有回答。
医生回过头,只见病人们都围在他的身后,像是在看戏。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好了好了,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好让我跟这位姑娘聊聊。
护士长拍着手掌,病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床上。
大夫用眼神示意他正在等待阿丽娜的回答。
阿丽娜:有时候是会听到一种声音,告诉我该做什么事……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阿丽娜:有一段时间了。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慢条斯理地):现在还听到什么吗?
阿丽娜:现在没有。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那个声音对你说什么呀?
阿丽娜:那个声音告诉我,我有很多罪孽,鼓励我要……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来修道院之前就听到过这些吗?
阿丽娜:过去总是听到我父亲的说话声。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父亲在哪里?
阿丽娜:他已经不在了。
大夫点了点头。
站在两床之间听着对话的沃伊基察,这时抬起了头。
沃伊基察:他父亲在她6岁时上吊自杀了。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让她自己说。
阿丽娜:能给我解掉皮带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我们会帮你解掉的,不过,还要等等。
阿丽娜:我要上厕所。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考虑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寻找护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玛尔切拉,你们过来帮她把皮带解开。
护士长:不,大夫,我不解。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玛尔切拉,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她开始解皮带。
护士长:大夫,您都不知道她力气有多大?
她把我们都给打了一顿。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给她打一针氟哌啶醇,然后把皮带解开。
沃伊基察:大夫,能不能不再给她用药,看看她究竟怎么样?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好极了,现在你来给我上课?
大夫从床上站起来对沃伊基察说话。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跟我过来一下。
他从“小女孩”身边走过,然后来到走廊,沃伊基察跟在后面。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沃伊基察:我们正在做仪式,她突然冲进教堂,说教堂是我们大家的,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反正是一派胡言,接着她跑了出去,想跳井。
神父试图阻拦她,她又打又闹,拼命叫喊。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早就认识她了?
沃伊基察:从一年级就认识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在尤利亚·哈斯代乌4号的孤儿院。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犯过病吗?
沃伊基察想了想,像是在快速回忆过去,随后摇头说没有。
沃伊基察:她有时会跟男孩们打架,因为男孩们常欺负我们,不过每次她都能把他们摆平。
她很容易发怒,她受不了别人向她发号施令,朝她吼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她妈妈还在吗?
沃伊基察:在,她妈妈回家看到她和她弟弟,还有已经上吊自杀的她爸爸。
后来就把她送进了孤儿院。
我们在孤儿院时,我记得她妈最多也就过来看过她三次。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哦。
沃伊基察:大夫,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怎么会这个样子?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耸了耸肩):她怎么了?
我怎么跟你说呢,只有上帝知道她怎么了。
这种病非常麻烦,而且,她除了这种病外,化验结果也很糟糕,有炎症。
沃伊基察:能够治好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我们将尽力而为,不过从现在起她需要有人照顾,这不是那种吃了药就能马上治好的病,她可能一辈子都要受到这种病的折磨。
沃伊基察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沃伊基察:必须住院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这要看病情的发展情况。
她出院后有人照料吗?
沃伊基察:我来照料她。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她没有其他亲人了?
沃伊基察:她弟弟,就是病房里的那个,他连自己都照料不好,更别指望他去照顾别人了。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那么你说的那个她曾经住过的家庭呢?
沃伊基察:我也不知道。
当时她是被政府安置在那个家庭的,可一年前她就离开那里去了德国,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能再回去。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是尤利安神父那里的修女吧?
沃伊基察:是。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我和神父很熟,我的弟弟曾经是他的柔道教练,少年队时。
沃伊基察:哦。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若有所思):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天使,他是一个能干的人,又很虔诚。
沃伊基察:是呀,很虔诚。
沃伊基察微笑着。
内景-公共汽车内-晚上一辆公共汽车正行驶在出城的道路上,车上人很少。
“小女孩”坐在车上,随着汽车的颠簸左摇右晃,他已经睡着了。
沃伊基察坐在他的后面,隔了三排,正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晚上在厨房里,“小女孩”坐在桌边吃饭。
沃伊基察在他一旁调着汽灯火焰的大小。
瓦尔瓦拉边擦手边从浴室走了出来。
瓦尔瓦拉:这个男孩是怎么回事?
沃伊基察:他是阿丽娜的弟弟,妈咪。
瓦尔瓦拉:你带他来这里干嘛?
沃伊基察:让他洗个澡,妈咪,他真是可怜呀。
瓦尔瓦拉:难道他没有地方洗澡?
沃伊基察:没有地方,他是走哪睡哪。
瓦尔瓦拉:给他肥皂和毛巾,赶紧,神父等着我们呢。
沃伊基察打开一个衣柜,拿出一块黄色的洗衣皂和一块本来用于施舍的毛巾。
内景-修道院内神父的房间-夜晚在神父昏暗的房间里,灯火映出的影子在墙上跳跃。
神父坐在床上,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两人站在一边。
沃伊基察:大夫说,她会好起来的,但需要安静和休息。
神父:他说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沃伊基察:他说暂时先给她用药,等您或者妈咪过去了再细谈,至于得了什么病,只有上帝知道。
神父(对瓦尔瓦拉):嬷嬷,你去跟他谈谈吧。
瓦尔瓦拉:好的,神父。
沃伊基察:他说认识您,说你们曾经一起搞过体育。
神父:有可能。
三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沃伊基察:爸爸,等她出院后,可以让她在我们这里康复一段时间吗?
可怜的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呀。
神父:我们自己都忙不过来,哪有工夫去照顾其他人?
沃伊基察:我来照料她,爸爸,只要您同意让她留下。
神父:那她睡哪里呀?
沃伊基察:跟我一起睡。
神父:睡地上?
沃伊基察:我让她睡床上。
神父:那么吃的,还有药呢?
沃伊基察:她有点钱,我会帮她去买的。
神父:这里不是旅馆,也不是避难所,你明白吗?
这里是心中有耶稣的人聚集的地方,如果你心中没有耶稣,甚至更糟糕,心中有了其他人,那么最好还是不要来这里,不然还会影响到那些心中有上帝的人,你明白了吗?
神父用眼神看着她,似乎在说:说得够清楚的了吧?
沃伊基察不知所措,她似乎没有想到会遭到拒绝。
沃伊基察(期望着):爸爸,如果我们接收她,也许她会皈依上帝,从而得到心灵的宁静。
神父:如果不是这样呢?
沃伊基察低下了头。
神父:我对她是有好感的,也想帮她,但是我不希望修道院里吵吵嚷嚷的,外人都盯着我们呢,你知道吗?
沃伊基察似乎就要哭出来了,她内心的不安和焦虑因此一目了然。
沃伊基察:爸爸,没有任何人照顾她呀,除了我。
她的脸颊开始出现泪珠。
神父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以示安慰。
瓦尔瓦拉:神父,就让她待到康复吧。
神父(先对两人说,然后对沃伊基察说):好吧!
不过,她可由你负责,如果她闹事,马上就让她走人。
你可记住啦。
沃伊基察:好,爸爸。
沃伊基察把手伸向他的手,握住并吻了一下。
内景-修道院的房间-上午阳光穿过窗口照射到房间的一个角落。
外面钟声响起。
沃伊基察正站着在阿丽娜的背包里找东西。
她从背包的一个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看了一下,然后把钞票全部放进自己的口袋。
外景-加油站-白天加油泵计数器上的数字随着汽油流入汽车油箱而不断翻滚。
瓦列里克先生加完油后把油枪放回油泵。
加油站收银员告诉沃伊基察需要支付的钱数。
瓦列里克先生拿起洗车刷子开始清洗车窗。
瓦尔瓦拉目光茫然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沃伊基察递上钞票,拿钱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很少跟钱打交道的人。
她从收银员那里接过收据,看了又看,接着把购买的饼干和橙子拿上后走了出去。
内景-医院-上午沃伊基察走进医院病房,向阿丽娜的床铺走去,阿丽娜似乎睡着了。
她把一包饼干和两只橙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时,阿丽娜睁开了眼睛。
阿丽娜:几点了?
沃伊基察:11点。
阿丽娜:今天几号?
沃伊基察:15号。
阿丽娜想要起来,沃伊基察把她扶起。
沃伊基察:饿了吗?
阿丽娜:不饿。
沃伊基察:给你买了橙子。
阿丽娜朝金属床头柜的大致方向看了一眼。
沃伊基察:你现在还有哪里觉得疼吗?
阿丽娜示意不疼。
沃伊基察:埃列娜妈妈祝你早日康复。
阿丽娜看着沃伊基察,一副困惑的样子。
沃伊基察:我用你的手机给她打的电话。
阿丽娜:德国有人来电话吗?
沃伊基察:那里没人来过电话。
阿丽娜:学校的证书帮我拿回来了吗?
沃伊基察:还没有。
阿丽娜:车票改时间了吗?
沃伊基察:我让你弟弟去把票退了。
阿丽娜:为什么?
沃伊基察:不能改时间。
阿丽娜:我弟弟怎么样?
沃伊基察:我们那里的神父同意收留他了,住在我们那里,干点活,神父说会给他一个小屋住的。
阿丽娜:他离开埃列娜妈妈家里了?
沃伊基察:早就离开了,他在一家洗车店干活。
阿丽娜:他为什么出走?
沃伊基察:我也不知道,他说他们骗他的钱。
沃伊基察已经把橙子的皮剥好了,递给了她。
阿丽娜:你跟大夫谈了吗?
沃伊基察:谈了。
阿丽娜:还要让我在这里待多久?
沃伊基察:妈咪将跟他具体谈这件事。
阿丽娜:他是怎么说的?
沃伊基察:他说你必须休息。
阿丽娜:我们必须走,沃伊基察。
如果我们周一不能赶到那里,机会就全部丢失了。
沃伊基察:阿丽娜,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一定要把病养好了。
阿丽娜:我会吃药的。
沃伊基察:是呀,但他说还要安静,这样病才可能不再重犯。
阿丽娜:在这里得不到一丝安宁。
沃伊基察握住她的手。
沃伊基察:我跟神父说了,他让你留在修道院,由我来照顾你,不过,你必须听话,不然他一生气就会把我们两人都赶走。
阿丽娜若有所思。
阿丽娜:那我能跟你睡在一起吗?
沃伊基察:如果你听话……不过,首先你必须从心里接受上帝,如果你希望得到安宁,希望恢复健康的话。
阿丽娜:那该怎么接受他呢?
沃伊基察:他不会强行进来的,如果你接受他,那很好;如果你不接受他,他不会来打扰你的。
等到有一天,你自己会觉得需要他,到时你就会去寻找他的。
阿丽娜:那我该干什么呀?
沃伊基察:你要祈祷,你要忏悔,你要意识到自己的罪孽,这样他就会来到你的身边。
阿丽娜:那么如果我在心中接受了上帝,你还会重新爱我吗?
沃伊基察:我会爱你的,但更重要的是上帝也会爱你,到时你会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好。
阿丽娜:我更需要的是你来爱我。
沃伊基察:我会爱你的,但我的爱是无法跟上帝的爱相提并论的。
阿丽娜又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还爱我吗?
沃伊基察朝她微笑,弯过身子把她拥在怀里。
内景-精神病科-白天在一间办公室门口的墙上,贴着病人须知:6点,觉醒吧,罗马尼亚人;6点30分,嗨,投入伟大的战斗/上厕所……这些都是为了制造戏剧效果,并用蓝色水笔写就。
透过走廊门的玻璃,可以看到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正沿着走廊走过来,他边走边打着手机,护士长跟在他的后面。
他快速进入房间,护士长紧跟其后。
他走到办公桌后,边走边随手从文件托盘上拿起观察记录单。
他坐了下来,但仍在听着手机里对方的讲话。
他试了好几支圆珠笔,直到最后找到一支能够写出字的。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两张矮椅上等候着。
沃伊基察拿起面前托盘上放着的一只很高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在大夫办公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用金色镜框镶嵌的圣母像和蒙娜丽莎画像,以及一张估计是她夫人的照片,一张20世纪80年代照的、一个女子在海滩上手托夕阳的照片。
在窗前,两个杉木花架上放着几盆长得很茂密的芦荟。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这些白血球是哪里来的?
我已经给她停用了氟哌啶醇,大夫,再说炎症不可能因为这个引起呀。
最多也就是这样,是呀。
我是混着用的,我明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通知我一下,上帝保佑。
大夫关上手机,把它放在桌上。
他看着她们俩。
护士长站在门口。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嬷嬷,你说,带她回去?
瓦尔瓦拉:她情况好吗,大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嬷嬷,谈不上好,不过,她即使待在这里也不会有好转。
瓦尔瓦拉:大夫,她究竟怎么啦?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她有点问题(大夫用一只手指敲着自己的头)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她肺部的感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起的。
大夫耸了耸肩,表明这个只有天晓得。
瓦尔瓦拉:您看到了她的表现了吧?
她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已经用药了,怎么说呢,一切都在正常的范围内。
不过,她只有好好休息,才能慢慢恢复,当然必须继续观察。
瓦尔瓦拉:很严重吗,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现在很严重。
这种病比较麻烦的是不至于让人丢命,但也不让人好好活着。
瓦尔瓦拉: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让她继续住院呢,大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嬷嬷,我倒是可以继续让她住在这里,不过,我们医院侧楼正在翻修,你也看到这里有多拥挤,而像她这种病,你让她在这里同另一个人合睡一张床,只会让她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护士长(装着很担忧):还是让她回修道院养病吧……我们这里60个病人,却只有38张床位。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真诚的关心):我认为,在那里她会得到更多的安宁……瓦尔瓦拉(耸了一下肩):我也说不上……大夫继续按照他的思路说下去,与此同时,他不断地挠着他的一只耳朵,看来那里痒得很。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其实,不管在这里还是到那里,治疗方法都是一样的。
瓦尔瓦拉耸了耸肩,表示他作为大夫最清楚。
瓦尔瓦拉:听您的,大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神父怎么说?
他让她回去吗?
瓦尔瓦拉:如果必须回去,他同意接收她。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我想这样可能对她更好,嬷嬷。
这里都是病人,一个个情绪激动,有时还会死掉一两个,而她必须避免这些刺激。
瓦尔瓦拉:那好吧,大夫。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那就这样吧。
我给你开两种药,你去药店买,一种贵一点,另一种要便宜一些。
你看情况买吧。
大夫开始在药方上开药。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再普乐……左美丙嗪,混着用。
你可以去药房买药。
知道在哪里吗?
斯特凡大公大街103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瓦尔瓦拉:身份证上的名字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对,药方上必须写上。
瓦尔瓦拉:默尔杰斯库·多姆妮卡。
大夫填着名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在这里签名。
大夫把药方从办公桌上递过去,用手指着该签名的地方,并把圆珠笔也递给了她。
嬷嬷签了字。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再普乐每天1片,左美丙嗪每天3片……我给你写在这里了。
大夫一边盖章一边嘱咐着,然后把处方交给了她。
看上去他兴致很高。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再让她读读圣经中的《诗篇》,这对她有好处……接着,他又拿出一张处方单开始跟沃伊基察讲话,边说还边用手指指着她,以加强语气。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你去商亭给她买……(开始在处方上写,然后用手指指着1、2、3)……一只香蕉、一瓶酸奶,还有饼干,那种普通的饼干。
吃的方面没有什么禁忌,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
她现在很虚弱,需要恢复体力。
大夫考虑了一会儿,是不是要把处方交给她,最后决定不给了。
他打开一个抽屉。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继续用抗生素,(对护士长)这个我们就从这里给她们吗?
护士长:是的,大夫。
他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他把一张折叠的纸交给了离他不远的沃伊基察。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对了,这有我家的追荐亡者名单,把它交给神父。
沃伊基察伸手接了过来。
索洛沃斯特鲁大夫:好吧,一路顺利,上帝保佑!
瓦尔瓦拉:上帝保佑。
两人站起身来,护士长同时把通向大厅的门打开。
内景-药店-白天沃伊基察面对着药剂师,后者看过处方后开始在抽屉里找药。
沃伊基察看着药剂师,她已经把钱攥在手中,不过看得出来,钱比刚出来时已经少了好多。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来往行驶的车辆以及打着双蹦灯在外面等待的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轿车。
沃伊基察:请告诉我一共多少钱。
药剂师(看着身份证):再普乐是100%补贴药,可是她身份证上的地址在布泽乌县。
沃伊基察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沃伊基察:医院就是这么给我们开的。
药剂师:医院这么给你们开的,可是医疗保险所那边谁去解释呀?
医院方面去解释?
还是由我们来结账?
按理说您应该到她居住地点的药房去买药。
(打开药盒)不管怎么说,我这里也只有两板。
我可以给你左美丙嗪。
你要多少,一整盒?
沃伊基察:多少钱?
药剂师:42万6千。
沃伊基察看了一下手中的钱,盘算着。
沃伊基察:好,给我,请把那个也给我……药剂师面露责备地点了点头。
药剂师:问题是我怎么给你呀……沃伊基察没有说话。
药剂师叹了口气。
药剂师:你有身份证吗?
沃伊基察:我的吗?
药剂师:那还能是谁的呀。
沃伊基察摸摸口袋,掏出来给了她。
药剂师:这样吧,我把我们这里剩下的这两板药开在你的名下,好吗?
你到医院里去重新开个处方,或者到她的住地去拿药。
可别再来我这里,我不会再给你药了,知道了吗?
沃伊基察:好,谢谢!
药剂师从沃伊基察身份证上抄录信息。
外景-修道院外的山坡-白天从山坡顶上往下看,就像是从飞机上俯视一样,修道院是光秃秃的山包上唯一的建筑。
风刮得很大,俯瞰修道院的院子里,树枝毫无声息地弯着腰。
达契亚车停在山坡上,阿丽娜和沃伊基察坐在车后座上望着远方的修道院。
阿丽娜打开车窗,风立即把她的头发吹散。
外面,在离他们较远的顶峰上,瓦列里克先生正在向瓦尔瓦拉介绍一块地的方位,他边做手势边大声喊叫着,试图压倒风声。
瓦尔瓦拉的裙子被风刮得猎猎作响,深秋在地上留下的枯草也被吹得东倒西歪。
瓦尔瓦拉用一只手紧紧按住头上的无檐软帽,生怕被阵风卷走。
瓦列里克先生:我准备把从这里一直到路边的这块地全部卖掉,3000平方米,还有半公顷森林,价格可以降到8000万。
阿丽娜回头看着沃伊基察。
阿丽娜:我要在这里的山坡上建所房子,让你和我在一起。
沃伊基察微笑着。
沃伊基察:你要快点康复起来。
阿丽娜:我会再去忏悔一次的。
沃伊基察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并点了点头。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在厨房里,安东尼娅正在砸核桃,她把核桃用布包好,放在一块砖上,然后手拿一块石头敲打着。
阿纳斯塔西娅把核桃仁挑出来后放到粉碎机里去粉碎。
帕霍米娅和阿尔卡迪亚正在用蜂蜡制作蜡烛。
收音机里播放着音乐。
切索尼娅:托盘。
阿纳斯塔西娅:盘香。
阿尔卡迪亚:香鸭。
帕霍米娅:鸭……鸭嘴兽,哈哈,你是野鸡。
安东尼娅:鸭什么兽呀。
阿纳斯塔西娅:鸭嘴兽。
安东尼娅:鸭嘴兽,我没有听说过。
阿纳斯塔西娅:是一种动物。
切索尼娅(笑着):长着鸭一样的嘴,火鸡一样的翅膀……安东尼娅:你还笑,火鸡翅膀,你照照镜子看看,就是那个模样。
阿纳斯塔西娅:我说字母A……切索尼娅也不生气。
姑娘们开怀大笑。
安东尼娅重新开始连字游戏。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
安东尼娅:停!
啊!
安东尼娅砸到自己的手指了。
笑声全停。
阿丽娜站在厨房门槛上。
她身后的沃伊基察推着她走进屋里,然后把门关上。
安东尼娅皱着眉头,眼睛里含着泪,愤愤地从新进来的两个人身前走过,直奔浴室。
沃伊基察:她怎么啦?
阿纳斯塔西娅: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帕霍米娅(对阿丽娜):好了?
让你出院啦?
阿丽娜什么也没说。
切索尼娅走近沃伊基察,把她拉到一边。
阿纳斯塔西娅:你想吃点核桃肉吗?
阿丽娜表示不想吃。
切索尼娅(在一边,生怕阿丽娜听到):神父因为有其他事,还没来得及给你的房间祝圣……瓦尔瓦拉进屋,姑娘们向她问好。
瓦尔瓦拉把包裹放在桌上并关掉了收音机。
瓦尔瓦拉:阿丽娜将留在我们这里,直到她康复。
安东尼娅从浴室走出来,在门口画了个十字。
瓦尔瓦拉:你怎么啦?
安东尼娅:我砸自己手了。
瓦尔瓦拉(对沃伊基察):如果你愿意的话,神父现在就等着你。
沃伊基察为阿丽娜拉出一把椅子,然后走出屋去。
瓦尔瓦拉往浴室走去。
姑娘们一声不吭地继续干活,大家不时抬头看看阿丽娜。
阿丽娜坐在靠门的地方,低头看着地面,呼吸有点沉重。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神父和沃伊基察在圣坛边面对面地站着。
两人似乎都在沉思,好长时间都沉默不语。
神父:如果她来忏悔的话,我必须对她进行惩罚,我别无选择。
沃伊基察示意她理解这一点。
神父:她现在有点虚弱。
沃伊基察:是的,爸爸,我担心如果你不接受她的话,她会很生气。
神父:大夫怎么说?
沃伊基察掏了一下口袋,拿出追荐亡者名单交给他。
沃伊基察:他要我把这个交给您,是他们家的。
神父接过来看了一下。
神父:我们这么办,你等一会儿。
他走进圣坛,拿出来一本大部头书,书的硬纸板封皮因为反复翻阅早已破损。
神父:到时再叫上一个人,一起给她读这本指南,你可不要一个人跟她读。
如果她有不懂的地方,向她解释。
再给她笔和纸,让她把自己的罪过一一写下来。
等这些做完了,再让她来忏悔。
沃伊基察:好的,爸爸。
神父:明天我会去你的房间祝圣的,把所有的污秽都驱赶一清。
沃伊基察:谢谢,爸爸。
沃伊基察弯身吻了他的手,并用自己的两只手握了一会儿。
内景-修道院的房屋-晚上阿丽娜坐在床上,枕头靠着后背,俨然一名正在康复的病人。
沃伊基察把药片和水杯递给了她。
阿丽娜一片一片地吞服药片。
在沃伊基察的床上,阿纳斯塔西娅手里拿着书坐着等待,而安东尼娅在一旁编织着一件细羊毛毛衣。
阿纳斯塔西娅(朗读):有了这份罪孽的清单,我们可以仔细地进行一次良心的测试。
这样,我们将发现那些隐藏着的、我们之前并没有意识到的罪孽……安东尼娅:忏悔时,尽管你努力地回忆,但你往往想不起来自己做过的所有坏事,正如克莱奥帕神父说的那样,魔鬼偷走了你的记忆。
不过,如果你记在纸上了,到时就不会忘记了……沃伊基察:在神父那里,你只需简单地提一下你的罪过就行,没必要将细节和盘托出的。
安东尼娅:如果有必要,他会再问你的。
阿纳斯塔西娅:不然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为所有的人行忏悔礼了。
安东尼娅:如果你觉得自己无法把一切都告诉他,那还不如不去找他忏悔。
沃伊基察:她会的。
安东尼娅:因为如果不把所有的罪孽坦白出来,不仅说出来的罪孽不能被宽恕,据说罪孽还会被加倍。
大家不再出声,都若有所思。
一会儿,阿纳斯塔西娅继续朗读。
安东尼娅:作孽是一件令人羞耻的事,而承认罪孽则完全不同。
阿纳斯塔西娅用眼光检查一下,看看是否还有人要说什么,看上去她对自己当起教员很是得意。
安东尼娅:如果你不懂,不要不好意思提问。
比如,自慰的意思就是一个人自己使自己得到快感,就是手淫,这个罪孽也叫“魔鬼的情妇”……沃伊基察:好了,接着念。
阿纳斯塔西娅:其实,最简单最可靠的办法就是把笔拿出来。
阿纳斯塔西娅拿起她手中的笔,而沃伊基察拿起阿丽娜的笔。
阿纳斯塔西娅:再拿一张纸,在读出各种罪孽的时候,自己在纸上记下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阿纳斯塔西娅把书放下,检查一下大家是否都准备好了。
安东尼娅:如果你经常忏悔的话,魔鬼就没有机会在你的灵魂中筑窝了。
阿纳斯塔西娅: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做的忏悔吗?
阿丽娜不知该怎么回答。
沃伊基察:好久以前了。
阿纳斯塔西娅:开始吧,“我对上帝的帮助和恩赐感到绝望”。
阿丽娜看着她们,不知所措。
安东尼娅:你是不是怀疑上帝的存在,怀疑他能给予你帮助?
阿丽娜想了一下,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记号。
沃伊基察检查她纸上的东西。
沃伊基察:不是这样。
写下罪孽的编号,过后再补充内容。
(对阿纳斯塔西娅说)把每个罪孽的编号也读出来。
阿纳斯塔西娅:好。
2,我说过,上帝是不会再饶恕我了,我罪孽太深,无论如何也要下地狱了。
阿丽娜在思考,其他人好奇地盯着她。
阿丽娜在纸上画了两道。
沃伊基察:写个2字更简单。
阿丽娜示意让她按自己的方式来记。
阿纳斯塔西娅:我说过,3,我说过,如果上帝愿意,就来拯救我,如果不愿意,就不用来拯救我。
阿丽娜示意她没有这个罪孽。
安东尼娅:如果你从来没有想过赎罪,同样是个罪过。
阿丽娜,一副顺从的样子,重新考虑了一下,在纸上画了三条杠。
阿纳斯塔西娅:4,我说过,上帝不会帮我,因为他把我忘了。
阿丽娜记录着。
阿纳斯塔西娅:5,我有时会说,这个世界上发生了这么多的坏事,可上帝什么措施也不采取。
她停下来,用审查的眼光看着阿丽娜。
阿丽娜:可是他为什么不采取措施?
安东尼娅:也就是说,你这么想过的。
记下来!
阿丽娜记录了下来。
阿丽娜:接着念,别再停下来了。
安东尼娅把手里的毛线活放下,从阿纳斯塔西娅手中拿过铅笔。
安东尼娅:你念你的,我来记录。
阿纳斯塔西娅开始读得快一些了,当读到那些阿丽娜不可能有的罪孽时,她会读得更快,也不再带声调。
安东尼娅看着阿丽娜,每当看到她用铅笔在纸上记录时,她就直接用笔在指南上的相应位置打X符号。
阿纳斯塔西娅:6,我认为或者我说过,根本不存在什么上帝、天堂、地狱、天使、魔鬼。
我怀疑上帝、天堂、地狱等等真的存在。
7,我认为圣经是骗人的。
我对圣经中描写的某些奇迹和事件表示怀疑。
8,我亵渎圣经,将其踩在脚下或扔掉。
9,对谈论上帝难以忍受。
我有的时候连信仰呀上帝呀之类的词都不想听到。
10,我亵渎上帝、圣徒、圣母、圣礼等。
11……阿纳斯塔西娅不断地朗读着,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书本。
阿丽娜把膝盖曲了起来,这样安东尼娅再也无法看到她的记录了,最后安东尼娅也不再记录了。
内景-修道院的房屋-晚上沃伊基察穿着睡袍面对圣像跪着祈祷。
阿丽娜也跪着,在她的边上,双眼紧闭。
她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祈祷完毕后画了一个十字。
阿丽娜闭上眼睛,也画了一个十字,然后爬上沃伊基察那张靠窗的床铺上,并把被子提起来等着沃伊基察上来。
沃伊基察关上火炉的小门,把头上的发夹取下放在床头柜边的桌子上,然后上床躺在阿丽娜的身边,后者马上把她搂在怀抱里。
沃伊基察伸手拧了一下汽灯的钮,然后又回到被窝里。
灯光慢慢地暗了下来,火苗开始跳动。
阿丽娜把她抱得更紧了。
黑暗中,只听到阿丽娜短促而深沉的呻吟,是激动、快乐发出的声音,或许更可能是抽泣声。
内景-修道院的浴室-上午沃伊基察踩在一只小板凳上,将一大罐热水倒进高高固定在墙上的一只储水罐里。
阿丽娜赤身裸体地在淋浴间里等着洗澡,冷得有点发抖。
透过半透明的塑料浴帘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她的身影。
沃伊基察打开水龙头,热水一下子朝阿丽娜洒去,蒸汽顿时冒了起来。
沃伊基察从板凳上下来,朝阿丽娜模模糊糊的身影看了一会,阿丽娜在喷头下面一动不动地站着。
随后,沃伊基察拿起板凳,往厨房走去。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教堂的大门打开了,阿丽娜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沃伊基察进来后随手把门关上。
教堂中空荡荡的。
两个人同时画十字,然后脱掉鞋子,换上放在门口的拖鞋。
她们朝圣坛走去。
外面传来锤子敲打和锯木头的声音,为复活节搭建大棚的工作已经开始。
神父手拿经书在圣坛前等着她们。
他把桌上为忏悔准备的一些物件依次摆好。
神父:你们来了?
沃伊基察:来了。
神父:阿丽娜,为了能够帮你行忏悔礼,我必须首先惩罚你。
你应该知道的,是吗?
阿丽娜示意她知道。
神父:说话,让我听到。
阿丽娜:知道。
神父:我知道,神父,或者我知道,爸爸。
阿丽娜:我知道,神父。
神父:你可以叫我爸爸,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丽娜眼光盯着地面。
神父:仅仅因为你的自慰犯戒,每天祈祷100次,连续80天只能喝水和吃面包。
我的这一惩罚,已经考虑到你现在身体虚弱。
你自己决定看看是否有决心。
沃伊基察:她已经决定了,神父。
神父:让她自己说。
阿丽娜(眼光朝下):我决定了。
神父:我决定了…阿丽娜:我决定了,爸爸。
神父:这样就对了。
好,阿丽娜。
(开始背诵)经常忏悔的第一个好处是能够不让魔窟在我们心中扎根,不让罪孽在我们心中发芽;第二个好处是经常忏悔的人能够记住自己犯过的错误,而不经常忏悔的人很难记起自己犯过的错误;第三个是如果不幸犯了一个大罪过,立即忏悔便可以得到上帝的恩典;第四是忏悔能使基督徒洁身而逝。
神父举起圣带,阿丽娜打开手中折叠着的罪孽记录单,双膝跪下,神父把圣带盖在她的头上。
阿丽娜用手撑了一下圣带,这样能透进一点光线来,以便她看清纸条上数列的自己的罪孽,不过,这一动作多少有点破坏这一时刻的神圣和庄严。
沃伊基察停留片刻,看着他们俩,然后画了个十字,转过身来向出口走去。
外景-修道院-白天在水井前,沃伊基察使劲地拉着井绳,提起吊桶。
吊桶在井圈上停留片刻,然后她把水倒进事前放在一边的水桶里。
她把手伸进围裙的口袋,发觉手电筒在兜里。
她拿了出来,按下开关想看看它究竟还亮不亮。
手电筒光束朝上面照去,沃伊基察看了一眼水井拱顶的图画,然后关闭手电筒,把它放进口袋。
接着,她把井盖盖上……内景-修道院的圣水堂-白天圣水堂是一座像夏季凉亭一样的建筑,不过四周用玻璃封闭。
沃伊基察费劲地把门推开,她手里捧着一大堆扫帚、簸箕、靠枕、纸张、报纸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她把东西放在六角形圣水堂周边的窗台上,堂正中有一根柱子撑着屋顶,一幅圣像挂在柱子上。
沃伊基察用扫帚把窗户角落里的蜘蛛网一一扫去,把垃圾扫进簸箕里,然后将它们放到门边。
她打开一份《瓦斯卢伊日报》,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标题,然后把它铺在地上。
她把靠枕放在上面,又从口袋里拿出好几根蜡烛,把它们放进一只刮去商标的空芥末瓶里,再把一盒火柴放在一边。
她取下圣像,仔细地端详着。
因为潮湿的缘故,纸画已经掉色并有点变形,画上那些被投入火炉焚烧的魔鬼看上去有点鼓出来了。
她把圣像面朝下放在了一边。
门打开,阿丽娜走了进来。
沃伊基察弯身把挡在路上的扫帚和簸箕拿走。
阿丽娜坐在窗台上。
沃伊基察期望地看着她。
沃伊基察:他宽恕你的罪孽了吗?
阿丽娜示意已经得到了宽恕。
沃伊基察似乎松了一口气。
沃伊基察:那什么惩罚呢?
阿丽娜:祈祷1000次,还有守斋。
沃伊基察点了点头。
这时瓦尔瓦拉走了进来,把一串念珠给了阿丽娜。
瓦尔瓦拉:这样,向圣母祈祷,用念珠计数,祈祷一百次画一道杠。
这是笔和纸。
这样做,一直做完。
如果感到累了,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
明白了吗?
阿丽娜点了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沃伊基察在屋里又待了一会儿,好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又改变了主意。
她也走了出去,瓦尔瓦拉在门口等着她。
她们离开了圣水堂,但不时回头看看那个玻璃亭,里面阿丽娜已经下跪开始祈祷。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晚上修女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教堂,她们步伐匆匆,画过十字后停在大殿里等待。
所有人都到齐了,神父和瓦尔瓦拉站在圣坛前,一边站着瓦列里克先生,可见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神父:都到齐了吧。
瓦尔瓦拉:都到齐了。
神父:我把大家都叫来,是因为我刚才接到了主教的电话。
看来主教先生最后决定在复活节到我们这里来(修女们发出一阵喜悦之声),为此,我们这里应该做好欢迎他的各种准备。
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人们像我们一样等待着主教先生为我们的教堂祝圣,尽管我们还没能把里面的圣画全部画完。
不过,没有钱不是什么令人羞耻的事,信念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至少大棚届时必须搭好,还有已经开建的宿舍也必须完工。
我们一定要共同努力,通过祈祷和优良的品行,告诉人们,信念和勤奋可以移山填海,可以战胜成功道路上的任何艰难险阻。
从今天夜晚开始,我们将咏诵圣经的《诗篇》,大家两人一组,瓦尔瓦拉嬷嬷将具体跟你们布置这件事。
上帝保佑。
神父画了十字,随后修女们也纷纷画起了十字。
阿丽娜在教堂门口画着十字,她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决定留在入口的小过厅里。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房间-夜晚屋里漆黑一片。
听到药瓶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接着传来窸窣的搜索声,最后是划火柴的声音。
闪耀的火焰点亮了汽灯。
外面传来狗吠声。
沃伊基察,睡衣外面披了一件衣服,弯下身去拾起掉在地上的药瓶,随后检查了一下瓶里剩下的药片。
她看着靠墙睡着的阿丽娜,然后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她站起身来,边走边穿上鞋子,拿着汽灯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槛边,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阿丽娜,然后走出门去,尽可能使开关门时的吱吱声小一些。
内景-修道院庭院-夜晚沃伊基察手拿汽灯照亮前面的路。
她走在通往教堂的小路上。
她在握住门把手开门进去之前,先从门厅往亮堂堂的教堂大殿看了一眼。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夜晚安东妮娅跪在通往圣坛的地毯上咏诵着《诗篇》。
看到沃伊基察进来,她停了下来,回了一下头,然后又继续读了下去。
沃伊基察往前走着,来到她的身边,躬身问候。
安东尼娅画了个十字后把书递给沃伊基察,然后站起身来。
安东尼娅:几点了?
沃伊基察:2点。
安东尼娅:还在下雪吗?
沃伊基察:不下了。
安东尼娅:你想让我再留下来陪你吗?
沃伊基察:随你的便。
安东尼娅又跪了下来,准备继续咏诗。
沃伊基察跪在她边上。
安东尼娅往她身边靠近了一点,把书调整了一下,这样两个人可以一道看着书咏诗了。
沃伊基察和安东尼娅正在诵读《诗篇》,沃伊基察突然一惊,回过头来。
阿丽娜,穿着睡衣,向她们走来。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睡觉呀?
阿丽娜: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为什么要离开呀?
沃伊基察:我必须咏诵《诗篇》呀。
阿丽娜:现在,深更半夜的?
沃伊基察:是呀。
必须这么做呀。
阿丽娜紧皱眉头看着她们两人。
阿丽娜:你们两人一起咏诵?
沃伊基察站起来,想拥抱阿丽娜,但被猛地推开。
沃伊基察:阿丽娜。
阿丽娜避开她。
阿丽娜:别碰我。
沃伊基察:阿丽娜,好了。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她靠上去终于把她抱在怀里,多少有点强制性地。
阿丽娜:别再这样离开。
沃伊基察:好了,冷静点。
好吧,睡觉去。
沃伊基察搭着阿丽娜的肩,带她往门口走,但阿丽娜停下步子。
阿丽娜:你跟我一起去吗?
沃伊基察:我不行呀。
我必须在这里咏诗。
阿丽娜:我一个人不回去,我害怕。
沃伊基察:阿丽娜!
去吧,我就在这里呀。
阿丽娜:我不回去!
沃伊基察:那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咏诵吗?
阿丽娜盘算着。
阿丽娜:好吧!
安东尼娅(好心地):你应该去睡觉,这样才能早日康复,你知道大夫是这么说的呀。
阿丽娜愤怒地看着她。
沃伊基察察觉出来了。
沃伊基察:好吧,等等,你看你,脚上什么也没穿。
沃伊基察把她身上的毛衣脱下,从墙边拿来一只板凳,让阿丽娜坐在她身边,并用毛衣把她的双脚盖上。
阿丽娜接受着这一切,并用得意的眼光看着安东尼娅。
阿丽娜重新跪下,安东尼娅指着书告诉她刚才读到的地方,阿丽娜则在一旁看着她们。
安东尼娅和沃伊基察一起咏诵《诗篇》。
阿丽娜开始打嗝。
内景-修道院的房间-上午神父提着香炉边走边摇晃,有条不紊地给沃伊基察的房间祝圣:房间的四角、墙壁、开着门的衣柜、还有两张床上面那个开着门的吊柜,俨然一名灭虫工在房间里除四害。
做完了这一切,他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前后左右看了一下。
透过窗户和开着的房门,可以看到修女们正在外面各干各的活,并不时地把眼光投向神父。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修女们正在院子里忙着修建新房屋,用黏土填充木条之间的空当。
新房屋工程看上去进展很快。
安东尼娅一个人跪在新房屋边上,正在把刚刚浇灌的水泥防水面层抹平。
远处,在一垛泥坯墙边,隐约可见沃伊基察正在把黏土装进一只桶里。
安东尼娅转过身,看到阿丽娜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看着她干活。
安东尼娅回过头来,继续干活。
当她双手拿着找平的木板往前伸展时,她的后背就露了出来,短裤的宽腰带看得一清二楚。
安东尼娅把找平用的木条放在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继续干了起来。
她无法再忍受阿丽娜的眼光。
她回过身站了起来。
安东尼娅:你看什么呀?
阿丽娜一言不语,继续看着她。
安东尼娅:你干嘛老盯着我?
阿丽娜(变了声音):那你为什么看着她呀?
狡猾的眼神如利箭般射过来,她的声音也是变了调的,从腹部通过喉音发出,就像那些表现魔鬼附身的电影里听到的那样。
安东尼娅:我的上帝呀,离开这里!
你是想用你的恶毒眼光让我中邪吗?
阿丽娜朝她走来,多少带着威胁的成分。
阿丽娜:昨天晚上,我听到你是怎么想方设法……安东尼娅:滚!
滚!
你是谁?
爸爸!
阿丽娜:看我不把你下面的那个玩意撕碎了!
安东尼娅拼命朝神父的房间跑去,阿丽娜扭着身子沉重地朝院子大门走去,但不时地回身张望。
沃伊基察似乎从远方看到了这一切,她拎着装满山坡黏土的两只桶挡在了安东尼娅的前面。
沃伊基察:怎么回事?
安东尼娅(含着眼泪):她被魔鬼附身了!
必须告诉神父!
沃伊基察:别激动!
沃伊基察把桶放下,想阻止她继续朝黏土场一旁的一座单独房间跑去。
沃伊基察(摇晃着她):安静下来,她跟你说什么了?
安东尼娅:胡言乱语!
而且不是用她自己的声音说出来的。
沃伊基察:什么样的声音?
安东尼娅:她这么说,很奇怪,还盯着我……沃伊基察:让我跟她去说。
我求你不要告诉神父,现在即使没有这事,让他头痛的事也已经够多的了,好吗?
我求你了!
安东尼娅擦了一下眼泪。
沃伊基察抱住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朝院子的方向转过去,然后提着两只桶跟在后面。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房间-白天沃伊基察打开房门,把头伸进去,目光投向两张床铺,还有柜子,她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屋内的黑暗。
内景-修道院,房屋后面-白天鸡窝的门被打开,沃伊基察走进去,里面的公鸡母鸡纷纷躲向两边,有的试图夺门而出。
沃伊基察跟在它们的后面走着,她环视四周,然后抬头看了一下高高的草垛。
她抓住木梯,爬了上去,直到最上面一级,她用眼光检查着一包包的干草,然后陷入了沉思。
外景-修道院,房屋后面-白天沃伊基察走近鸡窝后面木板搭就的茅房,敲了一下门。
沃伊基察:阿丽娜?
然后拉开门一看,里面没有人。
不过,因为开门的缘故,从木条缝里透过的光线看出里面的空气开始翻滚。
她回身往房屋走去。
她在狗窝前停下,发现狗不在。
她从地下捡起被挣断的狗链,继续往前走去。
内景-修道院的浴室-白天沃伊基察走进厨房,敲了一下浴室的门,然后握着门把手想开门,发现门反锁着。
沃伊基察:阿丽娜?
阿纳塔西娅(画外音):是我在洗澡。
外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沃伊基察手里拿着狗链,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转悠,不时吹着口哨呼唤那条狗。
转着转着,她停住了脚步,茫然地看着四周。
然后又朝厨房后面走去,来到墙壁和围栏之间长满树丛的一条狭窄过道。
她停下步子,远远地看到“小女孩”爬在木头堆上,眼睛透过通风口偷看浴室里面,他的一只手塞在自己的裤裆里。
沃伊基察退了回来,站了一会儿,朝后面的窗户上再瞅了一眼,又看了一下院子,然后往回走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黄昏太阳已经落山,天慢慢地黑了下来。
在水井旁,沃伊基察正在打水,她使劲地转动着井轮。
帕霍米娅从鸡窝走来,手里拿着一个装鸡蛋的盘子。
走近后,她停下步子。
帕霍米娅:你从鸡窝拿过鸡蛋吗?
沃伊基察:没有呀,怎么啦?
帕霍米娅:好像不太下蛋了,已经有好几天了。
帕霍米娅继续朝厨房走去,而沃伊基察则把吊桶里的水倒进大桶。
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从厨房那边走来,安东妮娅同沃伊基察擦身而过,而切索尼娅则停下了脚步。
切索尼娅:爸爸叫你,要跟你谈谈。
沃伊基察看着她们两人,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晚上神父坐在厨房的餐桌旁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瓦尔瓦拉靠着煤气炉站着,看上去也是焦躁不安。
沃伊基察走了进来。
神父:把门关上!
沃伊基察关上了门。
神父叹了口气。
神父:沃伊基察,你看,我了解到了阿丽娜和她弟弟的一些情况,让我们很头疼。
沃伊基察:什么情况?
瓦尔瓦拉:你不知道?
沃伊基察:什么事呀?
神父:好了,不知道更好。
我想跟你说的是,找阿丽娜谈一下,让她作出决定,如果想留在这里,那么必须拿出待在修道院的样子,好吗?
如果她愿意的话。
因为这里住着的都是热爱上帝的人,可我感觉她好像更爱别的人。
他弟弟那里由我去说,我会马上把他送到修士院去的。
你对她说,要么继续留在这里,从此以后好好表现,要么……神父抬起了双手。
神父:听明白了吗?
沃伊基察:明白了,爸爸。
神父:那现在就去吧!
沃伊基察走出门去。
内景-修道院的房屋-晚上沃伊基察走进房间。
阿丽娜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看短信。
沃伊基察:你去哪里了?
阿丽娜:到山上去了,上面,因为这里没有信号。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必须安定下来,不然连我也会被一起赶走的。
阿丽娜若有所思。
阿丽娜:德国那里来电话了。
行期推迟到周四,我们来得及。
沃伊基察:阿丽娜!
别再有这个念头了,你要恢复理智。
你究竟生活在哪个世界里呀?
阿丽娜:什么,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骗你,我什么病也没有,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必须作出决定,如果你想要和我一起在这里住下去,就不能再发火,必须改变现在的这种表现,上帝是不会眷恋怒气冲冲的人的。
阿丽娜:别老是把上帝挂在嘴上,上帝这个,上帝那个,好像是神父在用你的嘴说话,而不是你自己说话。
沃伊基察:阿丽娜,我一直相信你愿意改变自己,调整心态,可我现在觉得……阿丽娜:别再这样说废话了,你难道不会说人话了?
沃伊基察:什么人话,难道就是粗话和乱七八糟的话吗?
你对安东尼娅说了什么?
阿丽娜:我什么也没有对她说。
沃伊基察:好,我相信你。
阿丽娜沉默了一会儿。
换了一种口气。
阿丽娜:沃伊基察,我们可以一起走,就我们两个,没有别的人,我们一起旅行,一起看世界。
沃伊基察:到哪里去?
登上一艘船到什么地方去,可是究竟到哪里去,像傻瓜那样毫无目的地东奔西跑吗?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想想看,你能在这间泥棚里住多久?
一辈子?
沃伊基察叹了口气,在她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
阿丽娜:你怕什么?
沃伊基察:神父要你离开这里。
收拾行李吧。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阿丽娜坐在床上。
外面,晚祷告的钟声敲响了。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晚上神父正在教堂主持仪式。
教堂里的教民比过去多了许多,他们大部分都跪着。
修女们按不同声部分组,轮流唱着各自的段落。
安东妮娅扭着身子看了一眼教堂入口,然后躲到了修女唱诗班的另一头去了。
沃伊基察朝门口瞥了一眼:阿丽娜正在向她们走来,她换掉了修女袍,又穿上了普通的服装。
她手里拿着点亮的手电筒。
教民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她站在教堂当中,既不吟唱,也不画十字,手里还拿着闪亮的手电筒。
神父继续做着仪式,修女们也不时歌唱,不过,她们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阿丽娜身上。
沃伊基察对着阿丽娜,使劲画着十字,示意阿丽娜跟着画十字。
阿丽娜皱着眉头向修女们走了过来。
修女们又开始合唱,阿丽娜调了调嗓音也跟着唱了起来。
她音色浑厚,而且有点用假声。
神父继续进行仪式,而修女们紧张地合唱着,纷纷避免把目光投向阿丽娜,唱着唱着,阿丽娜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神父察觉了,但继续他的仪式,不过,他不时朝修女这里看上一眼。
沃伊基察下定决心,她从修女中间穿过,来到阿丽娜身边,向她使了个眼神,让她跟着走,一起离开教堂。
阿丽娜示意她不走,还想继续留在教堂里。
沃伊基察迟疑了一下,只得让步,但她站在了阿丽娜身边,仔细地看着她。
修女们开始虔诚地唱了一段合唱,她们唱歌时一会儿看看神父,一会儿又看看她们两人。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晚上神父和妈咪坐在桌边,还是老坐法:神父坐在桌子的一端,瓦尔瓦拉坐在他身边,其他人在餐桌两边依次就坐,阿丽娜的板凳靠着沃伊基察放。
大家一声不吭地用餐,眼睛全盯着盘子,谁也不看别人,一派压抑和匆忙的气氛。
只有阿丽娜一人眼睛抬着,东张西望,并和蔼且毫无理由地微笑着。
外景-修道院庭院-上午斧头砍木头的声音:后院正在砍柴。
公鸡打鸣。
已经是早上,修道院上上下下都在为即将来临的复活节打扫卫生。
通往教堂的小路一夜间又被白雪覆盖,一名修女正弯身用一把树枝绑成的大扫帚清雪。
瓦尔瓦拉正在教堂入口处的蜡烛台上收拾粘在那里的蜡烛头。
帕霍米娅用一根棍子敲打着树枝,让果树上的积雪掉下来。
她一边敲打一边躲避着从树上落下的雪块。
阿纳斯塔西娅则推着装满木柴的独轮车搬运柴火。
斧头砍木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在水井旁,沃伊基察转着井轮把水桶放下,只听到水桶接触水面的碰击声。
她等吊桶盛满水后,用力拨动井轮,看着井绳往轱辘上缠绕。
吊桶上来了,磕碰着井口。
这时,切索尼娅从后院方向跑来。
切索尼娅:神父在哪里?
沃伊基察站在井边,耸了耸肩,她不知道。
沃伊基察:出什么事了?
切索尼娅朝教堂跑去。
院子里的修女们都不安地停下了手中的活。
神父跟着切索尼娅快步走出教堂,她一个人已经朝后院一溜小跑,很快消失在一片房屋的后面。
修女们也纷纷丢下手中的工具,急急忙忙地跟在神父的后面。
沃伊基察想了想,她想把吊桶放在井圈上,但吊桶又掉进水井里。
沃伊基察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管它。
然后,她也随着大家朝后院跑去。
脱手的井轮快速回转,直到听到吊桶碰到水面,井绳才松弛了下来。
外景-修道院,房屋后面-白天斧头被扔在布满木屑的雪地上。
在靠着鸡窝墙边整齐码好的木柴堆旁,安东尼娅躺在雪地上。
神父跪在她边上,其他修女站在靠头的一边,个个显得忧虑不安。
阿丽娜站在一旁。
一名修女端了一杯水交给神父,神父把水给了安东尼娅。
她身后的修女们扶着她帮她坐起来喝水。
神父:在哪里?
阿尔卡迪亚用手指了一下。
神父站起身来,走到放在一边的一块木疙瘩旁。
他没有动手,只是用脚踢着翻看了一会儿,然后从库房里拿了一把靠在门边的锄头,把木头上的雪扒掉,这样可以看得清楚一些。
沃伊基察(对帕霍米娅耳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呀?
阿尔卡迪亚:安东尼娅在这里砍柴火,没想到在一块树桩上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十字架……神父最后还是从地上拿起了那块木头,仔细地查看着。
切索尼娅(歇斯底里地):还有,神父,母鸡已经3天没有下蛋了!
神父看着大家。
神父:你们都去干自己的活,别再胡说八道了。
神父把木块扔到原来的地方,有点烦躁地往教堂走去。
切索尼娅:这块木头怎么办?
神父:怎么办,扔进炉子里烧了!
走近沃伊基察时,他没有停下步子,但发出了命令。
神父:叫上阿丽娜一起到我这里来。
外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神父站在圣坛前,面对着正在听他讲话的阿丽娜和沃伊基察。
神父:阿丽娜,你选择的这条道路很好,你已经接受了惩戒,你还诵读了《诗篇》,这很好。
不过,这条道路是漫长的,真正的困难还在前面。
为了时刻想到上帝,为了真正开始神圣和纯洁的生活,你必须放弃凡俗世界的一切。
所以,来到修道院的人都要自动放弃她的所有东西,不仅要放弃房子、工作和财富,因为“金钱是魔鬼的眼睛”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同时还要放弃对任何其他人的爱,而把所有的感情全部投向上帝。
这样才能消除你的任何杂念。
不洁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它知道如何让你感到舒服,让你产生欲望,最后忘记上帝。
最后,你成了它的奴隶,像伺候你爸爸那样伺候它。
你以为你自己心想事成了,而实际上你是在满足它的一切愿望并为它服务,你们明白了吗?
两个姑娘机械地点了点头。
神父:这样,你自己去拿主意,我想对你说的就是,想好了,如果你还愿意留在我们这里,我们全心全意地接受你,不过你必须放弃你在凡俗世界上拥有的一切,你要把你拥有的钱财和其他物品都送到这里来。
就像在一个家庭里一样,各尽所能,这里也是一样,大家都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奉献出来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日子一直过得很紧。
另外,主教马上要来为我们的教堂祝圣,可是,就像俗话说的那样,客人快来了,我们还不知道有没有东西摆上餐桌。
不过,如果你还没有决定走出这一步,没有人会强迫你,你继续好好待着,好好考虑,好好休养。
什么时候决定了,就来找我们,或者给我打手机,告诉我,神父,你看这样这样。
谁也不会生气的。
但是像现在这样是不行的,你又想要走,又不想走,你的心既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在哪里?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的不安和焦虑大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阿丽娜示意她明白了。
神父:我跟瓦列里克先生说过了,他的汽车随时准备着,你决定一下,如果要走,马上就可以出发。
神父的双手合在了一起,表示他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她们可以走了。
他随后叹了口气,如释重负。
阿丽娜微笑着,带着一种克制的兴奋,而沃伊基察似乎很不痛快,她转过身来对阿丽娜说。
沃伊基察: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阿丽娜一言不发,转身朝门口走去。
沃伊基察:爸爸,你让她去哪里呀?
神父:政府不是给她找了一个家庭吗?
沃伊基察:可是她已经离开一年了,只在那里留了点东西,不知道人家是不是还会继续收留她。
神父:我也不知道。
到时候你们去看看。
沃伊基察:爸爸,如果她重新住进俗世的一个大房间,用着热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她还会回来,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吗?
神父耸了耸肩,似乎他希望的就是这个结果。
神父: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到时候就可以看出,她究竟是不是命中注定要在这里生活。
沃伊基察,你不能让上帝强行进入一个人的心灵,你明白吗?
沃伊基察:我明白了,爸爸。
可是……神父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神父:沃伊基察,听我说,什么东西都不要去强求。
外面上百号人在等着我来接收。
就让她自己做出决定,就这样了,好,你走吧!
沃伊基察看上去有点失望,但只能无可奈何地服从。
沃伊基察:上帝保佑。
她想去吻神父的手,但神父画了个十字,没有把手给她,让她走开。
内景-修道院的房屋-白天沃伊基察站在房间里,看着床上放着的一只只旅行包。
她的身后,阿丽娜坐在床边,单纯地微笑着。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瓦列里克先生的桔黄色达契亚轿车停在大门前的通道上。
身穿修女袍的阿丽娜和沃伊基察同其他修女一一告别,她们一言不发地拥抱着。
她俩登上汽车,拉上车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瓦尔瓦拉,在胸前画了一个很大的十字。
瓦列里克先生扭过身子把靠阿丽娜这边的门再关了一下,然后画了个十字,发动了汽车。
在汽车的另一边,“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大门边的围栏旁,当汽车经过他身边时举起手来招了几下。
随后,他关上了院门。
外景-通往辛泰什蒂的公路-白天房屋、围墙、树木、行人快速地在汽车的侧窗上闪过,阿丽娜的头靠在窗上轻轻晃动,她睡着了。
沃伊基察眼光一直盯着前方,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来,看着已经睡着的阿丽娜。
外景-辛泰什蒂,庭院-白天埃琳娜妈妈,一个肥胖的女人,穿着一件已经褪色但很舒适的衬衫,衣服紧贴着硕大而没有戴胸罩的双乳。
她抱住刚刚下车、有点心不在焉的阿丽娜,在她双颊上各亲了一下。
达契亚车停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
葡萄架用水泥柱子和横梁搭建而成,上面的葡萄枝叶都已经干枯。
沃伊基察、瓦尔瓦拉和瓦列里克先生先后下车。
沃伊基察:埃列娜妈妈,这是瓦尔瓦拉嬷嬷,我们修道院的院长。
埃琳娜妈妈:我叫埃纳凯。
沃伊基察:这是瓦列里克先生。
瓦列里克先生一本正经地从汽车后面走过去亲吻女主人的手,而后者也正式地自我介绍。
埃琳娜妈妈:埃纳凯。
熟悉庭院管理的瓦列里克先生仔细地观察着整个院子,而瓦尔瓦拉则站在一边,目光似看非看地对着屋边大院子里整齐排列的一排排大棚。
埃列娜妈妈:快,请进屋。
大家往屋里走去,进屋前在门口脚垫上使劲地蹭鞋。
内景-辛泰什蒂,屋里-白天沃伊基察、瓦列里克先生和瓦尔瓦拉坐在餐厅正中间的一张大桌子旁。
桌布上铺了一张塑料薄膜,起着防脏的作用。
几只塑料娃娃放在长沙发上。
在用滚子粉刷的墙上挂着一个带有西里尔字母的壁钟,铜质的指针正在匀速地跳动。
塑料托盘里的杯子已经倒了水。
边上放着几个小蝶,里面有一些撒了糖粉的糕点。
埃列娜妈妈若有所思地坐着。
沃伊基察咬了一口糕点。
埃琳娜妈妈:医生怎么说?
瓦尔瓦拉: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埃琳娜妈妈:我跟她说过,去德国不好,那里干活太累了,可是她听我的话吗?
还有,那边周围都是外国人,一个熟人也没有。
沃伊基察:她这次离开后,她的养母来过电话吗?
埃琳娜妈妈:没人来过电话。
瓦尔瓦拉:神父说,让她好好想想到底想干什么。
好像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埃琳娜妈妈:跟孤儿院的孩子打交道是有点儿困难,但我说我们应该帮助他们,这些可怜的孩子。
阿丽娜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她自己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你们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高兴!
她每天都冲澡,直到有一天我丈夫对她说,节约用水,这是要花钱的,不是免费的。
不过,她干起活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没得说。
我们建了这些大棚后,需要人手,没人帮忙我们自己根本应付不了。
现在,你即使手上有钱也找不到人来给你干活。
她决定去德国时,我们是不赞成的,但我说,如果她非要去,那就去吧。
结果,她的弟弟过来替她,不过那小子笨头笨脑的,另外,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根本不靠谱。
沃伊基察:现在,神父把他安排到一个修士院去了。
埃琳娜妈妈:是吗?
还好您告诉我了,不然我们还在白白等着他回来干活呢。
阿丽娜从走廊走进房间。
阿丽娜:埃列娜妈妈,我的衣服在哪?
埃琳娜妈妈:我放到地窖里去了。
阿丽娜:为什么呀……埃琳娜妈妈:放在房间里都是灰尘,所以我把它们装到一些袋子里,扎紧了。
阿丽娜:把它们拿出来,我要捐掉,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捐掉。
埃琳娜妈妈:怎么回事?
阿丽娜:我要搬到修道院里去当修女了,为了得到上帝的爱,你必须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捐出来,因为金钱是魔鬼的眼睛。
埃琳娜妈妈:你说什么呀?
阿丽娜:是的,埃琳娜妈妈,你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忏悔过了,289种罪孽中我犯有134种。
神父让我祈祷1000次,我实际上做得更多,我做了1300次,为每个罪孽做10次,让上帝宽恕我。
尽管我为此发了烧,但觉得很值。
现在我的身心已经洁白无瑕了。
沃伊基察也爱我。
我知道她喜欢修道院里的生活,不过,你知道,她们那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灯,因为不通电。
是呀,我们的耶稣也没有这些。
这有什么关系,他不是照样创造了那么多奇迹,不是照样有那么多人爱戴他嘛?
如果你爱上上帝,你就永远不会感到孤单,沃伊基察也是这么说的。
她每天都祈祷与上帝同在,每天晚上睡觉前祈祷,每天早上起床后祈祷,这样邪神就不会再像沾上我那样沾上她了,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欲望,她已经放弃了一切,是吗,沃伊基察?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阿丽娜,她像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新的力量。
内景-辛泰什蒂,屋里-白天一大包衣服撒在阿丽娜原来房间里的床上,她站在床边,卷着袖口,瓦尔瓦拉在她的边上。
沃伊基察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帮着整理,看得出,她有点担心。
阿丽娜:这件不要,太花了;这个也不要,太小了;这个有吊带,不行;这个也不要,埃列娜妈妈,把这些都送给吉卜赛人吧。
埃琳娜妈妈:这个不是好好的吗?
阿丽娜:这件?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妈咪,你说怎么样?
有点袒胸露臂。
瓦尔瓦拉:还行吧。
阿丽娜:那好,放在一边。
阿丽娜:我们再来看看这里,长裤,长裤不要,全部送掉。
哦,衬衣,这个不要,太花哨了;这个也不要,妈咪,你帮帮我,我累了。
她突然离床而去,把床上大堆的衣服留给瓦尔瓦拉一个人去挑拣了。
瓦尔瓦拉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异常。
阿丽娜打开衣柜门,门是靠上面塞的一沓纸片卡住的。
阿丽娜(看到衣架上有一件衬衣):哎,这是怎么回事,谁的东西呀?
埃琳娜妈妈:是一个来帮忙干活的女孩的。
阿丽娜听到这句话很不高兴。
阿丽娜:你们又要了一个孩子?
埃琳娜妈妈:来干活呀,孩子。
阿丽娜:你们把我的房间给她住了?
埃琳娜妈妈(为难地):你不是说要留在德国吗?
你不留在那里啦?
阿丽娜:不留了。
如果那里的养母给你来电话,你就告诉她,我不再回去了,因为他们那里已经不再信仰上帝,那里的人就认钱,钱把他们的灵魂全都污染了。
埃琳娜妈妈:哎,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阿丽娜看到瓦尔瓦拉嬷嬷手里拿着一台摄像机掂量了一下,然后把它放在准备带走的衣服堆里。
阿丽娜:这个不要带走,妈咪。
瓦尔瓦拉:我们举行仪式的时候可以摄像呀。
阿丽娜:这摄像机是肮脏的。
(对沃伊基察)是普法夫给我的,你还记得普法夫吧?
沃伊基察紧张地看着她。
瓦尔瓦拉嬷嬷决定放弃,不过,她把摄像机放在床上的一块中间地带,在要带走的和挑剩下来的衣服之间。
埃琳娜妈妈:努舒爸爸回来了,你过去给他一个惊喜。
阿丽娜马上进入角色,她用一支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然后轻轻地走向屋门。
看到她出去后,埃琳娜妈妈回到瓦尔瓦拉和沃伊基察身边。
埃琳娜妈妈:上帝保佑,她究竟怎么啦?
瓦尔瓦拉:我们也不太清楚,太太。
她行了忏悔礼,也得到了宽恕……埃琳娜妈妈(看到一条长裙):这件你们不要吗?
全新的,她从来没有穿过。
瓦尔瓦拉看了看埃琳娜妈妈推荐给她的长裙。
最后,把它放在了摄像机的边上。
瓦尔瓦拉:你给你先生说一下,让他说服她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休息休息。
埃琳娜妈妈:她在这里没有住的地方。
她耸了耸肩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内景-辛泰什蒂,屋里-白天在起居室,努舒爸爸不解地看着正在给手机充电的阿丽娜。
努舒爸爸:阿丽娜跟你说了吗?
埃琳娜妈妈:说什么?
努舒爸爸:说她打算去修道院了。
埃琳娜妈妈(无能为力地耸了耸肩):说了。
沃伊基察从阿丽娜的房间出来,瓦尔瓦拉跟在后面。
努舒爸爸:还有,她让我们把钱给她。
埃琳娜妈妈:没有,这个她没跟我说。
阿丽娜(想明确一下):把我的钱还给我。
努舒爸爸:你的钱,你交给我,让我保管好免得你去乱买东西,现在你想白白送掉?
埃琳娜妈妈:怎么白白送掉?
努舒爸爸:她说要捐给修道院。
瓦尔瓦拉身子抖动了一下。
阿丽娜注意到了她的反应。
埃琳娜妈妈:上帝呀,阿丽娜,那块你想买的地怎么办?
阿丽娜:我不想买了。
埃琳娜妈妈:你不是说要造房子跟你弟弟一起住吗?
阿丽娜:不造了,埃琳娜妈妈,还是交给教堂,她们可以用来做善事,这样等我到了天堂里面,上帝会成百倍地回报我的。
埃琳娜妈妈(对瓦尔瓦拉):您别介意,可是不能这样做呀。
瓦尔瓦拉:一切由她说了算,我们不……努舒爸爸:你不是说好让我们帮你买房子,跟你弟弟一起住吗?
阿丽娜:努舒爸爸,要想让上帝爱你,你必须首先爱他胜于爱任何人,你可以问问沃伊基察和妈咪,是不是这样?
埃琳娜妈妈和努舒爸爸不知所措地朝四周看了看。
努舒爸爸:我不能,我不能……阿丽娜:在一个家庭里每个人都要做出贡献,不是吗?
就说在这里,我住在这里时,你们不是也要扣租金的吗?
她的说法让埃琳娜妈妈和努舒爸爸失去了镇静。
埃琳娜妈妈:嗨,我们扣了你多少租金呀?
沃伊基察趁着对话出现停顿,走近阿丽娜。
沃伊基察:阿丽娜,我们俩谈一会儿好吗?
阿丽娜:我们俩?
我们谈什么?
我们有秘密吗?
你大声说,让大家都听到。
沃伊基察沮丧不已,不再出声。
阿丽娜:努舒爸爸,我到时在修道院边上去买块地,这样他们可以在上面种点洋葱、胡萝卜什么的,这样我也可以离上帝更近一些,离沃伊基察更近一些。
万一哪天她也被赶出来,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表现也不太好,有点放纵欲望了。
埃琳娜妈妈:阿丽娜,你别介意,我劝你好好想想,你不适应修道院的生活,你太容易发火,常常焦躁不安,你还喜欢用热水。
阿丽娜:埃列娜妈妈,我已经决定了。
所以,你把钱给我们,我们还要赶路。
瓦列里克先生今天必须回去,我们也必须赶回去,因为主教先生要来修道院,你知道那里有多少活等着大家去干呀。
埃琳娜妈妈(想确定一下):你们吃了饭再走……努舒爸爸按下墙上的一个开关把灯打开,然后走进储物间。
沃伊基察:喂,我问你个问题。
阿丽娜:问我?
不过,她还是朝她走来。
其他人则朝门厅走去。
埃莱娜妈妈(画外音,对瓦尔瓦拉):你们必须在这里吃饭,不能就这么上路。
沃伊基察打开门,两人走进阿丽娜过去住的房间。
沃伊基察:你干嘛要这样?
你这样想干什么。
阿丽娜看着她。
沃伊基察:你怎么想的,你这么表现能让我改变主意?
你是这么盘算的?
阿丽娜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好像全部力气一下子都耗尽了似的。
她瘫坐在了椅子上。
阿丽娜:沃伊基察……沃伊基察:怎么啦?
阿丽娜:我们一起走吧。
沃伊基察:你怎么就光想着你自己呀。
阿丽娜:沃伊基察,你必须逃脱那里!
沃伊基察:逃脱?
阿丽娜:对,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沃伊基察:啊,你是为了我待在那里的,你一直想着跟我……现在我明白了。
阿丽娜:我想着我自己,还有你。
沃伊基察:我这里,你就不用再想了,我现在自己感觉很好,我心灵感到很充实,我不需要其他人来……阿丽娜:来怎么?
有时候你真让我怒火冲天,恨不得把你杀了。
看的出来,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于是,沃伊基察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
沃伊基察:阿丽娜,最好你还是留在这里,好好想想。
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一个不愿意接受上帝的人,上帝是不会强行进入他的心灵的。
阿丽娜抬起头看着她。
阿丽娜:你呢?
你决定留在那里啦?
沃伊基察:那里是我的家,这个我们以后再说。
说不定有一天你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到时候你来找我。
阿丽娜沉默不语,两眼紧盯着地板,像是正在考虑她的建议,或者只是以此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哭出来。
阿丽娜:沃伊基察。
她站了起来,伸出胳膊。
沃伊基察接受了她,两人拥抱在一起。
沃伊基察:这样更好一些。
她把她紧紧地抱住。
阿丽娜:沃伊基察……沃伊基察:嗯?
阿丽娜:我不会把你交给那帮乌鸦的,我靠……阿丽娜放开了她,又恢复了刚才的疯狂口气;沃伊基察一头雾水。
阿丽娜(微笑着):你怎么想的,你以为这么容易就摆脱我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等着瞧吧。
等着!
她打开房门,突然走了出去。
外景-辛泰什蒂,庭院-白天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车已经掉好了头,车还是停在枝叶枯干的葡萄架底下,但车头已经对着街道。
瓦列里克先生坐在驾驶座上,已经发动马达开始热车。
瓦尔瓦拉站在副驾驶座的车门外,而阿丽娜和沃伊基察站在后备箱边等着。
车门都开着,在村里的街道上,不时有车辆经过,还有孩子在玩耍,还有马车、自行车和行人。
努舒爸爸从屋里走出来,手上拿了点钱,他在手上吐了点吐沫,然后开始数钱。
努舒爸爸:拿着,500欧元。
阿丽娜没有接钱,看上去非常惊讶。
阿丽娜:怎么就500?
努舒爸爸:800存在银行里,2000我们借给桑杜大叔做手术了,我们哪里知道你会突然回来。
还有1000你住院时我转给你了。
阿丽娜听到这些感到更吃惊了。
她转身看着沃伊基察,后者也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便把目光投向瓦尔瓦拉。
瓦尔瓦拉:阿丽娜,用来买药了。
阿丽娜:怎么?
买药?
瓦尔瓦拉:你住院的时候,我们不是要给你买药、还要给大夫红包吗,还有我们每天去看你的汽油费,还有……阿丽娜(对努舒说):等等,怎么回事?
您把我的钱给了他们?
努舒爸爸:我给了你弟弟。
有一天他和这位先生一起过来的(他指了指坐在车上的瓦列里克),说你住院了,需要钱。
阿丽娜:1000欧元!?
你们知道我为了挣这些钱需要工作多少时间吗?
努舒爸爸:他们要的更多。
我给了他们1000,说就这些。
大家都把眼光转向瓦尔瓦拉。
瓦尔瓦拉:我不清楚,究竟多少,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如果钱送到了神父那里,你们放心,神父不会自己花掉的。
阿丽娜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含着眼泪上了车,然后瘫坐在了车座上。
努舒爸爸不知所措,想把钱交给沃伊基察,但后者犹豫不决。
沃伊基察:别交给我。
努舒爸爸手里拿着钱,站在那里看谁能接过这笔钱。
瓦尔瓦拉:给我吧,我先拿着。
努舒爸爸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瓦尔瓦拉: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为自己花掉这笔钱的。
最后,他把拿钱的手伸过去,瓦尔瓦拉把钱接了下来。
这时,埃列娜妈妈手里拿着一只嵌着珠子的粉红色钱包走了出来。
看到瓦尔瓦拉手里拿着钱,她把钱包也交给了她。
埃琳娜妈妈:把钱放在这里,我还插了一张照片在里面,让她不要忘记我们这里。
瓦尔瓦拉:好的。
埃琳娜妈妈又交给沃伊基察一只小包。
埃琳娜妈妈:这里还有一些她的东西,证件、充电器和其他一些物品。
沃伊基察收了下来。
这时,一个姑娘出现在门口,看上去是农村长大的。
杰奥尔贾娜(微笑着):你们好!
阿丽娜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
阿丽娜(对埃琳娜母亲说):就是她?
埃琳娜妈妈:是的。
阿丽娜:怎么样,你喜欢我的房间吗?
杰奥尔贾娜:什么?
努舒爸爸向杰奥尔贾娜做手势,告诉她阿丽娜有点神经质,让她别介意。
阿丽娜:听着,小心你的钱,别让他们坑了。
(然后对其他人说)好,再见!
她回到车里,把车门拉上,但车窗仍然大开着。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也坐上了车。
瓦尔瓦拉:谢谢你们。
上帝保佑!
埃琳娜妈妈:上帝保佑!
她画着十字,走近阿丽娜的车窗,看着她,用手抹着两颊上的泪水。
达契亚车开出院子,上了公路。
埃琳娜妈妈和努舒爸爸跟在后面走上街道,向他们频频招手。
外景-小城镇-晚上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车在一个外省小镇的主干道上行驶。
人们在两边宽阔的人行道上行走,有人站在路边看着街景,有的抽着烟,有的在打手机。
达契亚车打了信号,在路边停下,瓦尔瓦拉嬷嬷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
坐在后座的阿丽娜用眼光跟着她。
瓦尔瓦拉嬷嬷直奔外币兑换所。
她把一张纸币交给收银员,然后等着。
收银员接过纸币,仔细地检查了一下,然后放在紫外线验钞机下检验。
瓦尔瓦拉在窗口前不耐烦地等待着,不时回头瞄一眼车上的两个姑娘,看她们是否在注意自己。
她接过钱,数了数,然后看了一下张贴在外面的兑换率,等拿到兑换票据后,便急忙朝汽车走来,边走边把兑换好的钱放进钱包。
外景-修道院外的山坡-傍晚达契亚车艰难地行进在通往修道院的土路上。
沃伊基察已经睡着。
阿丽娜皱着眉头看着她前面座椅的后背。
突然,手机铃响了。
沃伊基察一下惊醒,顿了一会儿,然后弯身从阿丽娜的包里掏出手机递给了她。
沃伊基察:是埃琳娜妈妈……阿丽娜看着她,好像没有听懂她的话,然后拿过手机,贴在耳边。
阿丽娜(德语):是的,你好。
请注意!
请往后站。
最近的火车站是汉堡,左边站台。
未成年人不能购买。
欧盟公民不需要护照。
教堂里请保持安静。
男女游客均不得入内。
无热量巧克力……怎么电话断了。
喂?
阿丽娜:他们等着我们呢。
等着我们过去。
沃伊基察惊讶地看着她。
阿丽娜又拿起手机说了起来。
说话间,她突然开始痉挛,像是反胃,要呕吐。
沃伊基察:停一下车。
瓦列里克把车停下,沃伊基察打开车门,迅速下车,从车后面绕到另一边,把晕乎乎的阿丽娜拉了出来。
她扶着她往坡上走了几步,阿丽娜继续往前走,直到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
瓦列里克先生和瓦尔瓦拉先是看着姑娘离开的方向,然后回过头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内景-修道院的工地-黄昏在新建的房屋里,神父手提汽灯,检查着刚刚砌好的墙壁。
他用手摸了一下,看看墙壁是否已经干透。
“小女孩”用砂纸在外面打磨着窗框,他不时地停下来擦着飘进他眼里的木屑。
传来汽车声,接着是大门打开的吱呀声。
神父走到新房屋的窗前。
瓦列里克先生的汽车开进了大院。
神父仔细地观察着:瓦尔瓦拉、沃伊基察和瓦列里克先生先后从车上下来。
神父画了个十字,推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晚上神父走了过去,瓦尔瓦拉嬷嬷、瓦列里克先生和沃伊基察正在从车上往外拿行李。
瓦列里克先生:吻您的手,神父。
神父对他回以十字。
瓦尔瓦拉和沃伊基察:吻您的手,神父。
在后座上睡着的阿丽娜突然醒来,茫然地看着左右。
瓦列里克先生:她路上晕车了。
神父似乎对她的出现感到惊讶。
他看着瓦尔瓦拉,嬷嬷注意到了后说明缘由。
瓦尔瓦拉:没办法,神父,她自己要求回来的。
神父点了点头。
神父:这意味着上帝愿意接收这个姑娘,只是想要考验一下……内景-修道院的房屋-晚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火炉里的火在燃烧,桌上的灯也点燃着。
沃伊基察把阿丽娜新取回的衣服从兜子里拿出,再放进柜子。
阿丽娜已经脱掉外衣准备上床,她坐在床边,双手按着床沿,全神贯注的样子,看上去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沃伊基察察觉到了。
她把手放在她额头,然后拿起桌上的药瓶,打开瓶盖看了一下里面的药片。
沃伊基察:你吃药了吗?
阿丽娜:你吃了吗?
沃伊基察:我吃药干嘛?
阿丽娜:我不知道,可我干嘛要吃药?
沃伊基察:阿丽娜,来,求你了。
她把一片药给阿丽娜,但后者不接。
阿丽娜:我也求过你,而且是跪着求你的。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这样做只会更糟糕。
如果你这个样子,那你还回来干嘛?
阿丽娜:怎么,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吗?
沃伊基察在阿丽娜面前蹲了下来,握住她的双手。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听着,神父有一次在做仪式的时候给我们举了一个例子,有的人需要走遍世界,用一辈子的追求才能获得安宁;而有的人走出家门就找到了。
阿丽娜:他说这个想说明什么?
沃伊基察:阿丽娜,你肯定会感到非常好的,如果你能相信……阿丽娜:沃伊基察,我是相信的,我一个人在那里的时候,我每天都祈祷上帝,求他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可是,他为什么不让我心想事成呢?
这个我实在想不通。
沃伊基察站了起来。
沃伊基察:阿丽娜,上帝给予每个人他必需的东西,而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阿丽娜:可是,对我来说,你是我必需的。
坐在床边的她抱住了沃伊基察的腰和臀部。
沃伊基察一时身体有点僵硬。
最后,沃伊基察放松了下来,开始抚摩她的头发。
阿丽娜双手拥抱着她,开始吻她的腹部,双手抱得更紧了。
后来,她干脆跪在地上,这样跟她可以贴得更紧密。
沃伊基察拉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身来。
沃伊基察:别这样。
她拉她到床边,然后坐在她的边上。
阿丽娜的头倒在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部,使劲往她身上蹭。
沃伊基察抚摸着她的头。
阿丽娜:我们睡觉吧。
沃伊基察(喃喃):阿丽娜,求你,今晚我想我们各睡各的床。
阿丽娜看上去很不高兴,她直起身来坐了起来。
沃伊基察对着圣像跪下身来。
沃伊基察:我会祈求上帝赐你良好的意念。
阿丽娜站了起来,神经质地朝门口走去。
阿丽娜:我也会为你祈求上帝的。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黎明在厨房里,神父拿着手机贴近耳朵,另一只手塞住另一只耳朵。
瓦列里克先生、瓦尔瓦拉和修女们认真地看着神父打手机。
神父:是,我听不太清楚,我明白,是不是我过来当面谈一下。
喂……神父放下手机,他看了一下显示屏,然后把手机交还给瓦列里克先生。
神父:电话断了。
是代主教来的电话,说复活节不过来了,他让我们先把教堂画完了,然后他再来祝圣。
接着一片寂静。
神父在桌子顶头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瓦列里克先生(积极地):算了,神父,人们不是为了那些圣画来您的教堂的,他们是因为爱戴您而过来的。
神父失望地点了点头。
神父:是呀,但是……瓦列里克先生:神父,别生气。
就像别人说的,尽管你的教堂在山上,但来这儿的人比去村里教堂的人还多。
神父:我希望来的人把教堂挤得满满的,而不仅仅是现在这样。
当然人们看到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后,代主教先生到时会画十字的。
瓦列里克先生:上帝保佑,神父。
瓦尔瓦拉:您不跟我们一起吃饭,瓦列里克先生?
瓦列里克先生:不了,我先走,我还有事。
好,祝大家胃口好!
瓦列里克先生走了。
修女们围着厨房的餐桌坐好了,等着神父给食物祝圣。
若有所思的神父为食物祝圣后,瓦尔瓦拉开始给大家分餐。
神父环视了一下周围。
神父:阿丽娜在哪里?
切索尼娅:在祈祷,神父。
神父:在祈祷?
神父:可现在是用餐时间呀。
安东尼娅:她说她不用吃饭,她从现在起要守黑斋,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祈祷。
神父:谁允许她这么做的?
你去告诉她,守斋是要按次序来的,不是谁想守斋就守斋的。
安东尼娅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出厨房。
大家继续用餐,但气氛显得很别扭。
修女们静静地吃着,大家似乎都把头埋在了盘子里。
神父气呼呼地撕下一块面包。
在一片寂静中,外面传来了鸡叫声。
瓦尔瓦拉站起来,到火炉边上去倒茶。
她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桌位,使劲地甩着她的手,茶壶柄烫着她了。
她继续默默地用餐,她看到神父还在生气。
安东尼娅回到厨房,脸色苍白,情绪激动。
安东尼娅(失了魂似的):神父,她到圣坛里去了!
好像变了个人。
所有人都哑口无声。
神父突然从桌边站起来,冲出房门,修女们随即纷纷跟上。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圣坛的门敞开着,阿丽娜站在门前。
神父冲进洞开的教堂大门,修女们紧紧跟在他后面。
阿丽娜回过头来,看着大家一张张扭曲的脸,茫然不解。
神父(非常震惊):你在干什么,阿丽娜?
你做了什么?
阿丽娜看着大家,她的双眼尽管略显疲惫,但依然闪闪发光。
她困惑地用目光把大家挨个扫描了一遍。
神父:阿丽娜,你到圣坛里面去了?
沃伊基察:阿丽娜?
阿丽娜的眼光从一个人移动到另一个人。
神父:阿丽娜,这是一个莫大的罪孽。
阿丽娜:为-什么?
阿丽娜喃喃自语,似乎是说“什么”,又像是在说“为什么”。
究竟说什么,谁也不知道。
神父:什么为什么,阿丽娜,怎么为什么?
这是天大的罪孽,你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吗?
阿丽娜似乎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她的体力、情绪也都到了极点。
阿丽娜:神父,我只是祈祷,希望上帝能够满足我的心愿。
神父:你擅自进入圣坛,上帝还能怎么帮助你?
阿丽娜(极其缓慢地):神父,你告诉我,圣坛里真有一幅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圣像吗?
神父:这是谁跟你说的?
沃伊基察:我告诉她的,神父。
神父不满地咕哝着。
阿丽娜:她告诉我,你见到过天使,另外圣坛里有一幅能够创造奇迹的圣像。
神父:阿丽娜,对于笃信上帝的人,是不需要这样的圣像的。
你明白了吗?
阿丽娜:但是我需要,神父,我特别需要。
神父:圣坛不是任何人特别需要就可以进来的,没有这样的圣坛。
阿丽娜:神父,那么那幅圣像在那里吗?
神父沉默了一会儿。
神父:当然有。
但这不是你可以进入圣坛的理由,听到了吗!
从今天起再次对你惩罚,搬到新房间去,祈祷1000次。
阿丽娜似乎根本没有理会他。
阿丽娜:你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神父?
神父:什么?
阿丽娜:你能给我看看吗?
圣像?
求你了!
神父:把她从这里弄走,让她受罚。
做完之前不得离开房间!
阿丽娜:神父,那就是说圣坛里什么也没有?
神父:我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赶紧离开这里!
阿丽娜向开着门的圣坛靠近,神父快步上前把她拉住。
神父用力地摇着她的手。
神父:你不能进去!
你不知道吗?
神父这么一摇,对阿丽娜似乎具有一种奇怪的效果,她顿时从刚才的迟钝和冲动中醒来,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
阿丽娜使劲一甩,从神父的手中挣脱开来。
阿丽娜:你的圣坛里什么也没有,不是吗?
神父看着她,气急败坏。
阿丽娜:你为什么撒谎?
为什么对她们撒谎?
她指的是修女们。
沃伊基察:阿丽娜!
阿丽娜看着沃伊基察。
阿丽娜:你为什么把她们关在这里?
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
你喜欢她,不是吗?
沃伊基察:阿丽娜,没有人把我们关在这里,你冷静点。
阿丽娜:闭嘴,你们不要骗我!
你们为什么拿走我的钱?
啊,说呀!
你用我的钱去干什么了,说!
神父盘算着该怎么办。
阿丽娜:怎么不说话呀?
你以为我会像这群愚蠢的乌鸦一样?
你有什么可以亮出来的,拿出来给我看看呀!
你什么也没有!
神父快步跑进圣坛。
传出翻东西的声音,然后神父再次出现,一手拿着一个座垫、一幅镶着玻璃框的圣像,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十字架。
看到圣像,修女们纷纷下跪,发出惊讶的声音,并一个个画起了十字。
阿丽娜看了一下圣像,然后笑了起来。
阿丽娜:这是什么?
爸爸?
你想用这个来骗我?
她摆出空手道的姿势,自下而上飞起一脚便把神父手中的座垫和圣像踢飞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夹杂着修女们的惊叫,这时教堂入口传来了开门声。
神父是唯一面对门口的人,看到有人进来,他对阿丽娜的行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把眼光投向教堂的门口。
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他试图通过平静的语调来控制局面。
神父:切索尼娅,你过去陪一下那位太太,让她等我们这里结束以后再进来。
在教堂门口,那位女士站着不动,不满地看着惊呆的修女们。
切索尼娅站起身来,向那位女士直奔过去。
神父(对女士):请在外面等待一会儿,我们这里马上就结束了。
女士开门出去,在离门槛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阿丽娜朝教堂中间又走了一步,继续保持着空手道的姿势。
门口,切索尼娅通报。
切索尼娅:神父,又来了其他人!
神父:把他们请到厨房去等候一下。
阿丽娜:你这是为什么,神父,让他们进来呀!
大家请进来,请进来,进来看乌鸦!
(随后对着修女们)哇―哇!
一群乌鸦!
在教堂门外,那个女士看着他们,她被阿丽娜模仿的乌鸦声逗乐了。
神父(对切索尼娅):把门关上。
(对阿尔卡迪亚)你也过去。
阿尔卡迪亚接到命令,站起身来直往门口小跑。
神父向阿丽娜靠近。
阿丽娜:神父,你站住!
你想干嘛,你想干我?
你说,你想干我,就像干那些拉拉(同性恋)一样干我?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玩意?
快呀,干嘛不吱声了?
神父(平静地):你给我滚出教堂。
(随后,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吼叫道)滚出去!
这声吼叫着实把修女们吓了一跳,不过对阿丽娜更是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顿时软了下来,她直起身来,看着沃伊基察,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然后向教堂门口跑去。
惊恐万分的修女们纷纷躲在一边,有的紧贴墙壁,给她让道。
神父看她离开了教堂后,弯身从地上捡起了圣像。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上午神父跪在圣坛前,双手合十地祈祷着。
他的身子不断地向前倾去,又直起,再前倾,再直起,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正在惊恐地寻找逃生之路。
除了“上帝助我”这句嘟嚷声以外,其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在他的身后,修女们列成一排也在祈祷。
神父画了一个大十字,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
神父:让大家进来吧。
修女们纷纷画起十字,然后一一起身,帕霍米娅匆匆地朝教堂门口走去。
神父(对瓦尔瓦拉说):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在仪式中再闯进来。
瓦尔瓦拉:好,神父。
跟我来!
瓦尔瓦拉往门口走去,后面跟着安东尼娅和沃伊基察。
在门口,她们停下步子,让等待在门口的人群先进教堂,切索尼娅和阿尔卡迪亚为大家拉开大门。
外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瓦尔瓦拉和切索尼娅站在教堂前,担忧地望着四周。
教堂里举行仪式的声音不断传出。
沃伊基察、安东尼娅和阿尔卡迪亚在教堂门厅看着里面的仪式,同时也从教堂里面把持着入口。
瓦尔瓦拉做了个手势,安东尼娅和阿尔卡迪亚也来到了教堂门外,和瓦尔瓦拉她们一起在外面看守。
瓦尔瓦拉(对阿尔卡迪亚):听着,你去找找,看她在什么地方。
阿尔卡迪亚:我害怕,妈咪。
瓦尔瓦拉(对安东尼娅):你跟她一起去。
安东尼娅和阿尔卡迪亚小心翼翼地朝房屋方向走去。
她们直奔沃伊基察的房间。
安东尼娅胆子要大一些,她抓住门把,轻轻地按了一下,然后慢慢把门推开。
接着,她又把门轻轻拉回来,猛地把门关上,转身就跑。
她朝教堂跑来,阿尔卡迪亚跟在后面。
安东尼娅:她脱得光光的,妈咪,她吼叫着,说要出来杀了我。
瓦尔瓦拉边听边分析。
沃伊基察房间的门打开了,阿丽娜从里面出来。
她已经把修女袍脱掉,光着身子在大院里往前走,手中拿着电筒。
修女们见状脸色一下子刷地变白,用手颤颤巍巍地画着十字。
阿丽娜步伐坚定地朝水井走去。
安东尼娅:我的天呀,她要跳井了。
来到水井边,阿丽娜用手电筒朝拱顶的图画上照了照,仔细地看了一下。
然后,她望见站在教堂门口的修女,于是朝她们走去。
从教堂门里,沃伊基察看到了这一切,她立即走出教堂迎了上来。
安东尼娅趁机同切索尼娅一起快步走进教堂,随手把门关上,然后用手紧握门把,不让门从外面打开。
与此同时,阿尔卡迪亚站在门外,用身体挡住大门,两手向两边伸开。
沃伊基察迎面朝阿丽娜走去,瓦尔瓦拉跟在她的身后。
沃伊基察(平静地):阿丽娜,请你回房间里去,你为什么光着脚丫子。
阿丽娜听到她的话似乎觉得挺好笑,她看了看自己的双脚,的确是光着的,就像她的全身。
阿丽娜痉挛了一下,沉重地呼吸着,犹如一个病人那样,脸部似因痛苦折磨而变形,她脸上突然做了一个怪样,像是哭了起来,但却没有泪水。
她转过身,朝宿舍房屋的方向走了一步,然后向沃伊基察伸出双手,像是要寻求帮助,口中喃喃道,像是在说“不要离开我”。
沃伊基察靠了上去,扶住她的肩膀朝房屋走去。
瓦尔瓦拉紧张地看着这一幕:阿丽娜走进宿舍,沃伊基察也跟了进去。
沃伊基察让她在床上坐下,帮她披上毯子,然后再把袜子给她穿上。
瓦尔瓦拉听到脚步声,于是朝教堂方向走去。
神父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十字架,安东尼娅跟在后面。
瓦尔瓦拉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们轻点。
神父来到瓦尔瓦拉身边,然后朝房间看去:依稀可见阿丽娜坐在床上,披着毯子。
沃伊基察正在帮她躺下并给她盖上被子,还像唱着摇篮曲哄孩子睡觉一样地哄着阿丽娜。
神父指着门廊支柱对瓦尔瓦拉做了一个手势。
神父:拿上钥匙,把门锁上。
瓦尔瓦拉朝门廊走去,从挂钉上取下钥匙,然后走向房屋。
到了门前,她把钥匙插进锁心。
沃伊基察在屋里注意到瓦尔瓦拉过来了。
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
沃伊基察继续哼哼了一会儿,帮阿丽娜把被子盖得更严实一些,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屋去。
沃伊基察一出来,瓦尔瓦拉马上把门关上,并用颤抖的手拧动了钥匙。
一阵可怕的尖叫声从里面传出,接着就是撞门声。
沃伊基察:让我进去,妈咪!
瓦尔瓦拉:上帝原谅我,你不要命了!
撞门声持续了一会儿,最后没有声音了。
神父(脸部变形):沃伊基察,你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神父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
神父:你说说,这样我怎么再进教堂。
他闭上双眼缓了缓神,然后回身向教堂走去。
内景-修道院内瓦尔瓦拉的房间-晚上沃伊基察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哭着。
瓦尔瓦拉站在燃烧的火灶边上。
沃伊基察:妈咪,让我上哪里去呀?
我没有地方可去,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
瓦尔瓦拉:我理解你,但是这个姑娘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沃伊基察:妈咪,那她怎么办呀?
瓦尔瓦拉像是在使劲动脑筋,权衡各种选择。
瓦尔瓦拉:你跟爸爸去谈,去求求他,他对你还是挺在意的。
你求他帮帮她,让他给她读经文,给她做祷告。
沃伊基察:什么祷告?
瓦尔瓦拉:让他给她读《咒经》,帮她从身上驱除邪神,看得出可怜的姑娘现在备受折磨。
如果摆脱了那些恶魔,神父会让她继续留在这里的,但是,像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沃伊基察:给她读了经文后,她就能恢复正常吗?
瓦尔瓦拉:就看上帝是否显灵了。
不过,如果神父愿意为她做的话,他会成功的,他有这个能力。
你求求他吧。
沃伊基察抹掉了眼泪,双眼又显得有了生气。
内景-修道院内神父的房间-晚上在神父那毫无装饰的房间里,汽灯的火苗正在抖动。
神父坐在当作床铺的木条上,瓦尔瓦拉坐在屋里靠近桌子旁的唯一一张椅子上,沃伊基察站在一边。
神父正在沉思。
神父:你应该知道你在求我干什么?
沃伊基察眼睛紧盯着地面。
神父(更多是自言自语):我们祈祷了,我们也守斋了,我们勤劳善巧,可是我们……他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他感到不可思议。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沉默不语。
瓦尔瓦拉:神父,如果我们不去照料她,最后要是失去了……沃伊基察:爸爸,我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上帝这里,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神父思考着,他心如乱麻,苦思冥想。
神父:这里,你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沃伊基察:爸爸,你不能赶我呀,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在这个世界上别无所求。
神父:但是,不能把她送到其他什么地方去吗?
沃伊基察:送到哪里,爸爸?
神父:送到政府指派的那个家庭。
瓦尔瓦拉:他们又领养了另一个姑娘,取代了她。
神父:或者送到亲戚家里,她没有亲戚?
沃伊基察:她妈还活着,是她把她送到孤儿院的,从来也没有来看过她。
瓦尔瓦拉:医院也不想让她老住着。
神父:那孤儿院呢?
沃伊基察:孩子长大离开后,孤儿院跟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爸爸!
瓦尔瓦拉:神父,我们总不能把她扔在大街上吧。
神父:当然不能,但像现在这样肯定不行,妈咪。
不断有人到我们这里来接受启蒙,再说复活节也快到了,可我们的教堂里却是怒气腾腾呀。
瓦尔瓦拉点点头,意思是神父讲得也有道理。
她壮了壮胆。
瓦尔瓦拉:神父,你劳神给她读《咒经》吧,帮她驱除恶魔……神父仍在深思。
神父:妈咪,这可不是神父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的呀。
瓦尔瓦拉:我知道,神父,可是……沃伊基察:爸爸,你可不能把我们赶走,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去,也没有其他人可求呀。
神父:你知道你在提什么样的要求吗?
神父站起身来。
神父(激动地):这个要求必须由家人来提出,这是一件大事呀。
瓦尔瓦拉:可是她没有家人呀?
神父:她不是有个弟弟吗?
瓦尔瓦拉:神父……神父:把他叫来。
外景-修道院庭院-晚上沃伊基察打开一间新的房屋,手里拿着的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一个直接铺在地上的垫子上,“小女孩”回过头来,困惑地看着她。
沃伊基察:跟我来!
神父叫你去。
“小女孩”还是迷蒙地看着她。
内景-修道院神父的房间-夜晚“小女孩”走进神父的房间,沃伊基察跟在后面。
神父:瓦西里,你听好了,是关于你姐姐的事。
她现在精神有点错乱,我们这里不能再让她这样待下去了,不然她会把大家的心都搅乱的。
现在,要么把她送进医院,让她待在那里;要么给她诵经,祈求上帝的帮助,驱走她心中的恶魔。
“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他们,他搞不清楚他们想让他干什么。
神父:你必须为她做出决定,因为她现在神智不清,而又没有妈妈或者爸爸来替她做主。
“小女孩”看他们的眼神更紧张、更困惑了。
瓦尔瓦拉:神父问你的,你明白了吗?
“小女孩”紧张地摆弄着手上的帽子。
可能是因为紧张,他张着嘴站在那里,口水流了出来。
神父:你必须做出决定,你姐姐这件事该怎么办。
突然,“小女孩”恐慌地哭了起来,并开始打嗝。
瓦尔瓦拉:放了他吧,跟他说等于白说。
沃伊基察安慰着他。
沃伊基察:好了,好了。
神父:让他听着。
“小女孩”绝望地看着他。
神父:瓦西里,你愿意让我们给阿丽娜诵经吗?
让我们帮她驱除恶魔吗?
瓦西里惊恐地左顾右盼。
沃伊基察:你说同意让神父诵经,这样可能使她恢复正常。
“小女孩”点头称是。
神父似乎对这样硬逼出来的决定不太满意。
神父:妈咪,今天夜里我们大家一起祈祷,愿上帝赐予我们最好的办法。
明天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外景-修道院的教堂-黎明教堂里,沃伊基察和帕霍米娅正用洪亮的声音,全神贯注地朗读《诗篇》里的诗章,这两人似乎认为,阿丽娜能否康复全依仗她们咏诵时的激情。
油灯和蜡烛光闪耀着,不过,蜡烛已经快点完了,这时窗户外曙光已现。
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走进教堂。
切索尼娅:沃伊基察,赶紧来,她正在房间里乱砸乱摔。
沃伊基察站起来赶紧朝出口跑去,切索尼娅、安东尼娅和帕霍米娅紧跟在她身后。
快到宿舍,就听到里面传出砸东西以及东西之间碰撞的嘈杂声。
帕霍米娅画起了十字。
沃伊基察想拧动插在门上的钥匙。
切索尼娅:别放她出来!
从宿舍后面开始冒出烟雾。
帕霍米娅:我的天呀,她放火烧房子了!
沃伊基察打开门锁想推门进去,但里面似乎把门顶住了。
沃伊基察:赶紧叫爸爸!
切索尼娅飞也似的跑去了。
帕霍米娅使劲推门。
沃伊基察赶紧往水井方向跑去,把吊桶放下。
神父跑了过来,瓦尔瓦拉和其他修女也紧跟而来,大家都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神父(对沃伊基察):你提水到后面去!
沃伊基察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尽可能快地沿着墙根朝冒烟出火的窗户跑去。
从房间那边,不断传来砰击声和尖叫声。
到了窗下,沃伊基察用一只手尽可能高地举起水桶,用另一只手向燃烧着的窗帘泼水。
燃烧着的窗帘从上面烧红的卡子上脱落下来,飘到了外面。
沃伊基察马上把水浇上去,并用脚踩灭余火。
从屋里传出阿丽娜的叫骂声:放我出去,你这个同性恋,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帮骚货!
神父:把她的脚捆起来!
沃伊基察靠近窗口,脸色煞白地从外往里张望。
只见阿丽娜已被神父脸朝下、反剪双手地按在床上。
瓦尔瓦拉把床单拉起来,开始捆阿丽娜的腿,后者又挣扎,又叫骂,还想咬人。
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叫喊着,但暂时还没有插手。
神父:把她的嘴也绑上。
安东尼娅马上照做,拿起床上的睡衣,塞住阿丽娜的嘴巴,然后往后脑勺一绕一扎紧。
阿丽娜还在使劲挣扎。
神父:双手也捆住!
切索尼娅拿起阿丽娜的牛仔裤,设法把手也给捆起来了。
神父:好好按住她。
沃伊基察胆战心惊地目睹了整个过程,现在她迅速从宿舍的后面往前院跑去。
神父:把挂毯拿来。
安东尼娅抓住钉在墙上的挂毯,使劲一抻便拉了下来。
神父:帮我一下。
两人用挂毯把已被捆绑的阿丽娜卷了起来。
然后,神父艰难地站起身来,喘着粗气。
神父(气喘吁吁地对瓦尔瓦拉):妈咪,告诉大家,从今天起,大家守黑斋,为她咏诵《诗篇》。
要么我们战胜敌人,要么就是我们的敌人获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把她弄到教堂去,赶在信徒来参加仪式之前,给她念诗。
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
瓦尔瓦拉(犹豫):可是也让她参加仪式吗,神父?
神父(分析了一下):把她弄去,绑着,如果不弄去的话……外景-修道院-黎明妈咪瓦尔瓦拉在宿舍前面的过廊上对修女们说话,那些夜里诵读诗篇的修女穿着黑衣服,而更多的修女则穿着睡衣,披着头发,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跟白天时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们大多是在听到第一声呼叫后便冲出来了,现在集中在一起,惊恐地听着院长妈咪的讲话。
瓦尔瓦拉(断断续续地,还很紧张):我们将守黑斋,将为她祈祷。
神父将为她诵读《咒经》,以驱赶她身上的邪灵,恢复她的纯洁之身。
我们必须充分发挥我们的才能,表现出我们的虔诚之心,尤其是在复活节斋期经受这样的考验。
现在大家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必须在信徒到来之前取得成功,我们不能把上帝对我们的考验让别人来分担。
帕霍米娅,你去看着大门,先把大门锁上,从现在开始直到信徒来教堂,你看着大门,有人来就赶紧通知我们。
大家明白了吗?
快去准备!
修女们齐呼上帝保佑,一一画过十字,然后各跑各的。
内景-修道院的宿舍-黎明瓦尔瓦拉在“小女孩”和沃伊基察的伴随下走进屋内,其他修女在离他们稍远点儿的地方。
阿丽娜躺在床上,没有松绑,但面朝墙壁屈身躺着。
瓦尔瓦拉小心翼翼地走近,她看了一眼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低声地):嗨,妈咪,我们给她松绑吧,看着她这样我都心疼死了。
沃伊基察退到门口,看看院子里修女们是否各就各位。
瓦尔瓦拉:阿丽娜……阿丽娜开始挣扎。
瓦尔瓦拉:你老实地待着,不然我们没法给你松绑。
阿丽娜平静下来了。
瓦尔瓦拉:阿丽娜,听着,我们想帮助你,神父已经跟你弟弟和沃伊基察商量过了,决定为你祷告,让上帝帮助你摆脱正在折磨你的邪灵,让你恢复平静,你同意吗?
阿丽娜紧张地看着她,她也不可能做出回答,因为她的嘴仍被绑着。
瓦尔瓦拉:你听话吗?
自己去参加祷告吗,如果我们把你放开的话?
阿丽娜不停地眨眼,可以认为她表示同意。
瓦尔瓦拉:乖点,不然,我们不得不把你再捆起来。
她走近阿丽娜,示意其他修女也靠近,安东尼娅、切索尼娅和其他两个胆大一点的修女走进屋来,站在阿丽娜的边上。
其他修女仍然站在门外,沃伊基察站在门槛上。
瓦尔瓦拉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她想先把绑在嘴上的布条解开。
不过,那里打的结太紧,很难解开。
瓦尔瓦拉(对安东尼娅):来,你来解,我的手发抖。
安东尼娅开始给她松绑,慢慢地抽拉着,阿丽娜的脸上可以明显看到紧扎的布条留下的印子。
瓦尔瓦拉:慢点,别弄疼她。
绑带终于解开了。
阿丽娜舔了一下嘴唇,吸了一大口气,然后重重地呼了出来。
沃伊基察:给她点水!
在那里,下面。
她指着床边的一瓶水。
切索尼娅拿过来放到阿丽娜的嘴边,阿丽娜喝了几口。
瓦尔瓦拉:帮我一下!
她弯下腰,把阿丽娜稍抬起来,让她翻身,慢慢把卷着她的挂毯取了出来。
瓦尔瓦拉:你听话吗?
挂毯被放到一边。
阿丽娜的手脚仍被捆绑着。
她深深地呼吸,但仍不说话。
她现在坐在了床边。
瓦尔瓦拉:帮她解开。
切索尼娅来到阿丽娜身边,她弯下身,解开阿丽娜被反剪在背后的双手。
瓦尔瓦拉:动作慢点。
脚上的结一直解不开,安东尼娅似乎不是很在行。
切索尼娅:好了。
阿丽娜手上的结打开了。
几乎与此同时,阿丽娜拿起床上的睡衣突然围住安东尼娅的脖子,然后咬紧牙关使劲勒紧。
瓦尔瓦拉:放开她,住手!
瓦尔瓦拉同切索尼娅一起把她往床后推,试图让她的双手松开,可是阿丽娜不仅不肯松手,还用脚顶着安东尼娅,不让她站起来。
安东尼娅的脖子被勒得紧紧的,她的脸通红通红,透不过气来,眼珠子似乎也突出了眼眶。
另外两个年轻的修女抓住她的两只手,使劲掰着,想让她放开勒住安东尼娅脖子的睡衣,但阿丽娜不断闪动身子摆脱她们,她不断地吼叫:放开我,你们这些臭拉拉,放开我,臭婊子,我杀了你,送你们下地狱,下地狱!
最后,修女们终于把她控制住,把她推倒在床上,她的手脚各被四个人按住。
阿丽娜还在挣扎,并试图咬人。
瓦尔瓦拉:按住头,按住头。
靠近她头部的修女跪下,用膝盖压着她的手,然后腾出手来抓住她的头发,不让她的头乱动。
一个修女从桌上快速拿起一卷橡皮膏,先往她嘴上一贴,然后往脑后绕了一圈。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沃伊基察急匆匆地在厨房一个挨一个地开关橱柜,翻找着什么东西。
最后终于找到了弥撒时使用的新毛巾。
她把所有的毛巾都扔进厨房用的一个大盆里,然后端着大盆迅速地跑了出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在宿舍的前廊,修女正在加紧制作一个装置,从外观上看应该是用来把阿丽娜抬到教堂的。
制作过程中,一名年轻的修女站在前廊照本宣科地哼诵着什么,只听见一阵持续不断、如泣如诉的嗡嗡声,只是在翻书页的时候短暂地中断一下。
安东尼娅跪在地上,正在钉钉子,用几根横档将两根长木条固定起来,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然后,她抬起一块类似门板的木板,把没有横档的平整的那面,朝上放在架子上。
她发现几个钉子有点出头,便用榔头的侧面把出头的钉子敲弯。
瓦尔瓦拉:把她抬过来。
好几名修女走进房间。
瓦尔瓦拉(对帕霍米娅):大门锁好了吗?
帕霍米娅示意已经锁好。
瓦尔瓦拉:你还是回去,到大门口。
帕霍米娅朝出口走去。
瓦尔瓦拉:别再开门,不然狗要出去的。
修女们用挂毯把仍在挣扎的阿丽娜抬了出来,她们把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放在临时担架旁。
瓦尔瓦拉:来,把她抬上去。
前后各两个修女抬起她的手脚把她放到简易担架上。
随后,她们站在边上,把她按住。
阿尔卡迪亚:这样不行,妈咪。
瓦尔瓦拉:她会老实地躺着的。
沃伊基察过来了,她把装着毛巾的大盆递给瓦尔瓦拉。
瓦尔瓦拉拿起好几块,然后目测毛巾的长度,挑出一条稍长的递给阿尔卡迪亚。
瓦尔瓦拉:用这块试试。
阿尔卡迪亚拿过毛巾,准备用来把阿丽娜的腿绑在担架上。
瓦尔瓦拉:反过来绑。
阿尔卡迪亚把毛巾从木条底部绕了一下,在阿丽娜膝盖那里系紧。
瓦尔瓦拉:下面也绑一根。
阿尔卡迪亚用另一块毛巾在膝盖下面一点绑了一下。
阿尔卡迪亚:这块有点儿短。
瓦尔瓦拉:再找一块。
瓦尔瓦拉拿起另一块毛巾,开始绑她的双手。
切索尼娅:绑在前面?
瓦尔瓦拉:不,反绑。
切索尼娅:怎么个绑法?
仔细全面地分析了一下,如果要将阿丽娜的双手反绑,必须把她的手扭得非常厉害,而这样捆绑以后,绑着她的担架也不能再放在地上了。
瓦尔瓦拉:还需要加一个木条。
瓦尔瓦拉告诉大家那根新加的木条应该钉在什么地方,同两根长木条垂直。
瓦尔瓦拉(对切索尼娅):你来加这根木条!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在新建房屋前,切索尼娅环视四周,寻找合适的木条,结果浇筑水泥用的模板上一根木条被她看中。
她费劲地把这块木条从钉着钉子的模板上拔下来,然后急急忙忙地朝旧房子跑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担架被抬了起来,以便切索尼娅把新木条从底下放进去,然后,担架被放了下来。
瓦尔瓦拉:这样不行,我们没法钉钉子。
把她抬下来。
阿尔卡迪亚弯下身来,现在必须把腿上系好的毛巾重新解开。
阿尔卡迪亚:这样不行,妈咪,系不牢。
她说的是那些毛巾,因为太短,系住了容易脱落。
阿尔卡迪亚:最好用绳子。
瓦尔瓦拉:绳子容易把皮肤弄破,不行。
阿尔卡迪亚:但是这个肯定绑不牢。
阿丽娜已经被抬下,她的担架被翻了过来,面朝下,正在钉一根长条,用来绑双手,这个装置现在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十字架了。
瓦尔瓦拉:那些链条你放哪里了?
切索尼娅:在狗窝那里。
瓦尔瓦拉:去拿来,把那几把锁也带上。
横木条钉好了,担架又被翻了过来,光面朝上,阿丽娜又被抬了上来。
阿尔卡迪亚又开始用毛巾绑腿。
瓦尔瓦拉:把毛巾缠在关节处,这样她万一挣扎的时候不会伤皮肤。
她把好几块毛巾分给站在阿丽娜边上的几个修女,让她们把阿丽娜的关节处都包上。
沃伊基察看着这一切,心痛得脸部一阵阵抽搐,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
瓦尔瓦拉把一只手放在肋骨下方,脸部一下子绷紧。
瓦尔瓦拉:我的天哪,我肝疼死了,胆可别出什么问题呀。
切索尼娅:可能因为使劲的缘故。
阿纳斯塔西娅:要不要来片止疼药?
我这里有!
瓦尔瓦拉:不用,等一会我泡杯药茶就行了。
阿尔卡迪亚:我的头也疼死了。
切索尼娅手里拿着一大把铁链和好几把锁过来了,锁的钥匙都插在锁眼上。
瓦尔瓦拉:给她们!
她拿起一根铁链告诉大家她的想法:用铁链把阿丽娜已经缠了毛巾的关节同那根横木条绕在一起,多绕几圈,抽紧,最后用小锁将链条两头锁住。
瓦尔瓦拉:就这样。
她把链条分给其他修女,大家照她的样子开始捆绑。
瓦尔瓦拉:把钥匙都给我。
修女们完成后一个又一个地把钥匙交给瓦尔瓦拉,她把这些钥匙集中起来挂在了一个钥匙圈里。
切索尼娅的锁锁不上。
切索尼娅:这个还是新的,但不行。
她把锁还给瓦尔瓦拉,换了一把。
阿丽娜还在挣扎,挺起肚子,这是唯一没有被捆住的地方。
瓦尔瓦拉:老实待着,看你把我们折腾成什么样了。
等会儿神父就会给你咏诗,到时你立马就平静下来了。
帕霍米娅:妈咪!
帕霍米娅从大门那里走过来。
帕霍米娅:有几个人驾着马车过来了。
瓦尔瓦拉想了想。
瓦尔瓦拉:我们先把她抬到新房屋那里去。
快!
修女们一齐使劲抬起了阿丽娜躺着的担架,小步朝新房屋方向走去。
内景-修道院的新房屋-白天阿丽娜的担架直接放在一个还没有抹墙的新房屋地面上。
瓦尔瓦拉:打开窗户,让她能够听到祷告声。
阿尔卡迪亚打开窗户,其他修女纷纷走出屋去。
瓦尔瓦拉(对阿纳斯塔西娅):外面赶紧收拾干净。
切索尼娅:好。
阿纳斯塔西娅向大院跑去。
沃伊基察犹豫不决,仍然同瓦尔瓦拉、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留在原地。
沃伊基察:妈咪,她这样背部会不会受凉?
瓦尔瓦拉:没问题,她衣服穿得不少。
不过,出门时她还是改变了主意。
瓦尔瓦拉:还是去拿点东西帮她裹上吧。
切索尼娅赶紧出去找东西。
瓦尔瓦拉用手按着肝脏部位。
瓦尔瓦拉:我的天呀,疼死我了。
沃伊基察同情地看着她。
安东尼娅:要不您先去躺一会儿。
瓦尔瓦拉:算了。
(然后像对一个孩子那样对阿丽娜说)你在这里好好地躺着,我们要去参加祷告,完了以后我们就回来,再带你去祈祷。
你乖点,先在这里听祷告,好吗?
我们走吧。
她抓住沃伊基察的胳膊,把她拽了出去。
切索尼娅拿着一块毯子过来,把阿丽娜裹了起来,同时学着瓦尔瓦拉的音调说着话。
安东尼娅:这样裹着,你好好待在这里,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在教堂里,神父正在同前来参加仪式的一小堆信徒自由交谈。
修女们则一只耳朵听着神父讲话,另一只耳朵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并不时地朝教堂门口瞟上一眼,那里有不少村民在进进出出。
神父被人群围着,外围的人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不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沃伊基察的脸上得到反应。
神父(画外音):也许你们会问“为什么不守斋就不能得到复活节的圣餐呢?
我又没有干坏事,我吃点儿甜食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啦,因为每一个欲望、每一个食欲、每一次诱惑都将打开不洁的大门……从外面传来咚的一声,修女们的身子紧张地颤了一下,大家面面相觑。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修女们从房间把阿丽娜躺着的担架抬了过来。
在教堂门口,她们犹豫了一会儿,由于用来绑住双手的那根横木条太长,如何在不松绑的情况下把担架抬进教堂,让修女们伤了脑筋。
不过,最后她们把担架侧着尝试了几次抬了进去。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事先已经在圣坛前摆放了许多板凳,阿丽娜的担架就安放在上面,阿丽娜头朝圣坛躺着。
神父在一旁看着整个摆放过程。
神父:双手下面也放上凳子。
两名修女立即从墙边拿来凳子放在绑着阿丽娜双手的那根木条下。
阿尔卡迪亚用手压了一下担架,看看安放的是否结实,结果是满意的。
神父把祷告所需的物件一一摆放整齐。
神父:等我一发令,你们准备好把贴在她嘴上的胶布撕开,让她喝圣水。
修女们一齐称是,并在阿丽娜周围做好了准备。
神父从圣坛桌上拿起镶着金属封面的福音书向她们走去。
神父: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阿门!
神父分别碰了一下圣坛的四角,用圣书画了一个十字。
修女们也纷纷在胸前画起十字。
阿丽娜开始挣扎,担架开始抖动起来,修女们赶紧过去干预,按住担架和她的手脚。
神父:以圣洁之父约阿希姆……神父走近阿丽娜,她闹腾得越来越厉害,拼命地甩着头。
瓦尔瓦拉也走到她的头边,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瓦尔瓦拉:别闹了,老实地待着,不然对你可不好呀。
神父用圣杯碰了她一下。
神父:圣父呀,灵与肉的大夫,帮助无奈的女仆阿丽娜驱除身体和心灵上的病魔吧……阿丽娜腹部鼓足了气,想把缠住她的毛巾挣脱,她使劲地抽拉被绑住的手,而围在她身旁的修女们则拼命地按住她。
安东尼娅:上帝呀,不洁之邪物在她身上如此疯狂,可怜的姑娘。
瓦尔瓦拉咬紧牙关,喘着粗气,紧紧地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再用头来砸担架。
神父祷念经文。
沃伊基察也是咬紧牙关,气也喘不过来,她把头撇向一边,似乎不忍看到阿丽娜痛苦的模样。
此时,神父读经的声音越来越响,以盖过阿丽娜的吼叫和挣扎声。
神父继续念经文,然后他舀了点圣水,走过来。
神父:把嘴上的胶布揭开。
离她最近的阿尔卡迪亚想尽快撕掉胶布,结果手忙脚乱地怎么也揭不下来。
神父嘴里依然念着经文。
胶带一揭掉,神父马上拿着勺子想把圣水倒进阿丽娜的口中,结果因为她的挣扎都洒到她的颈部,少量进入口中的水又呛着了她,暂时中断了她的吼叫声,但随之而来的是对准神父的一口吐沫,接着又是咒骂、嚎叫和挣扎。
神父示意把她的嘴塞住,接着他继续诵读经文。
内景-修道院的宿舍-白天房屋的门被猛地推开,沃伊基察冲进去后跪在床前,双手掩面。
看得出来,她刚才在大家面前强忍住没有哭出来,现在开始释放情绪;她嚎啕大哭,然后抽泣,呻吟,她用双拳按住额头,左右摇晃。
这样过了好长时间,慢慢地,她终于平静下来。
她从床垫下掏出一块手帕,擤出了浓浓的鼻涕。
因为一直是跪着的,因此她朝圣像看去,接着便开始祈祷。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白天面色苍白的沃伊基察手提两大桶水走进厨房。
这时,一个刚刚进门的小男孩来到正在干活的修女们面前,小男孩的身后跟着瓦列里克先生。
瓦列里克先生:你该怎么说?
瓦伦丁:大家好!
修女们正在往一只只提袋里装食品:做汤用的酸汁、菜豆、核桃和糖水水果等,准备送往孤儿院。
沃伊基察把水倒进储水罐。
瓦尔瓦拉(笑着对他说):你好,瓦伦丁!
你来看望我们啦?
瓦伦丁:是呀。
瓦尔瓦拉:你的手怎么样了?
瓦伦丁:好了。
瓦列里克先生:谁叫他这么顽皮呀,我跟他说了这么多遍,让他小心。
瓦尔瓦拉:点心卡梅利娅转给你了吗?
瓦伦丁似乎有点困惑,他似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瓦尔瓦拉:你从医院回来后,卡梅利娅什么东西也没有给过你吗?
瓦伦丁表示没有。
瓦尔瓦拉:唉,可能忘了。
瓦列里克先生:他不乖,不能给他点心。
他答应在复活节之前把圣诗《信念》背出来的,可到现在还没有背出来。
瓦尔瓦拉:他会背出来的。
瓦列里克先生:神父教过他了,来,背两句给嬷嬷们听听,你背得多么好听。
所有的修女都停下手中的活,等着听瓦伦丁背诗,可是这小子却把头伸进了瓦列里克先生的大衣,把自己给藏起来了。
瓦列里克先生:背呀,别给我丢脸呀。
瓦伦丁腼腆地笑着,两眼直盯着地上。
瓦列里克先生:你是不是要我当着大家的面揪你的耳朵。
瓦尔瓦拉:嘿,他害羞了。
瓦列里克先生:他害羞?
他胡闹时从不害羞。
(然后对瓦尔瓦拉说)神父在吗?
瓦尔瓦拉:在,不过在房间里休息,他不太舒服。
瓦列里克先生:主教那边来电话找他,让他尽快回个电话。
瓦尔瓦拉:那我去告诉他。
瓦列里克先生:唉,如果他在休息,就别去打扰他,我把手机放在这里,等他起来了再打。
瓦列里克先生把手机递给瓦尔瓦拉。
瓦列里克先生:代主教福克舍内亚努的手机号码已经保存了。
瓦尔瓦拉:没事,所有的号码我都记在电话簿上了。
瓦列里克先生:对了,3点以后就找不到他了,除非您有他家里的电话。
或者早上,明天早上再打。
瓦尔瓦拉:神父自己看着办吧。
她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并把一只袋子递给他。
瓦尔瓦拉:我给您放了不少菜豆,母鸡最近不怎么下蛋了。
她把袋子给了瓦列里克先生,他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瓦列里克先生:菜豆也行呀,只要有东西就行。
(对瓦伦丁说)你们吃菜豆吧?
瓦伦丁点了点头。
瓦尔瓦拉:难的是以后的日子。
帕霍米娅想把桌上的袋子提起来,但沃伊基察抢先一步把两个袋子都提走了。
沃伊基察:我来吧。
帕霍米娅惊讶地看着她。
沃伊基察把袋子放在空的水桶里,贴着瓦列里克先生的身边出了门。
瓦列里克先生:你们往鸡食里加些碎鸡蛋壳,母鸡需要补钙。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沃伊基察把袋子放到瓦列里克先生的达契亚车后备箱里,然后站在那儿一边等着一边紧张地望着修道院的庭院和房屋。
瓦列里克先生从厨房走出来。
沃伊基察开始整理后备箱里的袋子,把它们放放好,尽量消磨时间等着瓦列里克先生过来。
瓦列里克先生专注地把装着菜豆的袋子一只挨一只地摆放着,沃伊基察在一边仔细地看着他。
瓦列里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沃伊基察没有张口,继续看着他,似乎正在鼓足勇气想跟他说什么事。
安东尼娅从厨房那边朝汽车走来,手里提着最后两个袋子,瓦尔瓦拉跟在后面。
沃伊基察:班主任还到孤儿院来吗?
瓦列里克先生:我不知道,我后来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听说她走了,到她女儿那里去了。
沃伊基察:哦。
她丈夫那里您有什么消息吗?
瓦列里克先生摇了摇头。
安东尼娅和瓦尔瓦拉来到后备箱前,把袋子放了进去。
沃伊基察:妈咪,我能跟瓦列里克先生去一趟孤儿院吗?
瓦尔瓦拉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瓦列里克先生看出来了。
瓦列里克先生:我自己一个就行。
瓦尔瓦拉:那好吧。
瓦列里克先生关上后备箱盖,然后锁上。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沃伊基察手里提着水桶,穿过修道院庭院。
走到水井前,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来到新房子前,靠近窗户,仔细地看了看屋子。
接着继续在大院里往前走,圣水堂就在不远处。
她停住了脚步,朝那边望去:只见阿丽娜的担架就放在地上,她仍然被绑着,一动也不动,眼睛好像闭着。
沃伊基察把手中的水桶放下,她转了一个弯,小心翼翼地靠近圣水堂,她想好好看看阿丽娜,但又不想被阿丽娜察觉。
她走得很慢,走走停停。
绕到阿丽娜的后面,她往边上靠了一下,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一小股深色的液体从阿丽娜的下身流出并漫延开来,然后朝圣水堂墙边流去。
沃伊基察又走近一步,这时她看到阿丽娜睁开了眼睛。
像被绑在十字架上一样的阿丽娜从担架上努力地朝沃伊基察那边侧过身。
当发现自己被阿丽娜看到时,沃伊基察吓了一跳,赶紧往库房方向跑去。
内景-修道院内瓦尔瓦拉的房间-白天瓦尔瓦拉在房间里披着头发坐在床上。
听到敲门声。
瓦尔瓦拉:进来!
沃伊基察走了进来。
沃伊基察:妈咪,她把尿撒在身上了。
瓦尔瓦拉:阿丽娜?
沃伊基察:是呀。
瓦尔瓦拉:我们帮她洗去,小孩也会尿床,没有关系。
沃伊基察:妈咪,是不是可以给她松绑了。
还要这么绑多久呀?
瓦尔瓦拉:你不是已经看到她是怎么闹的了吗?
等神父认为她平静下来后,我们再给她松绑,至少要平静一点以后。
沃伊基察:不要饿着她呀,妈咪。
瓦尔瓦拉:放心吧,没事的。
沃伊基察:至少也得给她点面包呀!
瓦尔瓦拉:现在暂时什么也不用给她,如果我们给,等于是给她身上的邪神加油,如果我们想战胜邪神,我们必须削弱他,而不是加强他的力量。
沃伊基察:可是,这个治疗要持续多长时间呀?
瓦尔瓦拉耸了耸肩。
瓦尔瓦拉:对有的人来说,很快;但是对另外一些人,可能要慢一些。
沃伊基察:我实在太可怜她了,妈咪,当我看到她这样被绑着躺在那里,我的心都快碎了。
瓦尔瓦拉:不要去怜悯。
我们不会伤害她的,我们是在同折磨她的敌人战斗,而不是同她做对。
他呼叫和哭喊就是为了迷惑我们,如果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最好离得远点,不要让我们丧失斗志。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们是为了你做这些事的,也是为了她,而不是为我们自己。
瓦尔瓦拉带着权威的目光看着她。
瓦尔瓦拉:你先去把水烧热。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沃伊基察艰难地提着满满两桶水在行走。
快到圣水堂时,她把水桶放了下来。
切索尼娅从圣水堂门口过来,把水提走。
沃伊基察:小心水烫!
切索尼娅把水桶提到了圣水堂里,沃伊基察仍站在原地远远地望去。
圣水堂的门开着。
圣水堂里,瓦尔瓦拉和阿尔卡迪亚设法把阿丽娜臀部稍微抬高了一点,并把她的衣服拉出了一点。
瓦尔瓦拉(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你尿裤子了?
没有关系,我们会帮你洗干净的。
我们必须干干净净地进教堂,可不能脏乎乎地去见主呀。
阿尔卡迪亚将两个水桶里的冷热水分别倒进一个塑料盆混合,用手试了一下水温,然后把盆递给瓦尔瓦拉。
瓦尔瓦拉用一块洗碗用的海绵在水中浸湿后开始给阿丽娜擦洗,并不断把脏水挤掉。
阿尔卡迪亚:她知道我们也是为了她好,可怜的家伙!
瓦尔瓦拉: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一时清醒,知道什么是善,但是,一旦身上的邪神控制了她,她就完全糊涂了。
(然后对阿丽娜)你自己也要加油呀,我们会为你祈祷的,不过,你自己也要祈祷,这样你才能得到平静。
阿丽娜挣扎着,瓦尔瓦拉不时举起手挡住自己。
瓦尔瓦拉:乖点,乖点!
沃伊基察走近圣水堂并低声地说道。
沃伊基察:阿尔卡迪亚,给她喝点水。
阿尔卡迪亚看着瓦尔瓦拉,然后作出决定。
阿尔卡迪亚(对沃伊基察说):神父说不要再给她喝水,这样可以让她吸收圣水,对她的心灵来说,圣水现在就是抚慰。
听到沃伊基察的声音,阿丽娜转过了头,喘着粗气,像是一头筋疲力尽的困兽。
外景-修道院庭院-下午阿丽娜躺着的担架由修女们抬进教堂。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下午阿丽娜的担架被安放在好几个椅子上,几名修女站在四周。
神父和瓦尔瓦拉在圣坛边低声地对话。
沃伊基察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圣坛。
神父和瓦尔瓦拉仍在低声交换着意见。
切索尼娅:不要害怕,教堂里魔鬼无法发挥作用。
阿丽娜痉挛地呼吸着。
安东尼娅:好了,安静下来,神父过来为你诵经了。
阿尔卡迪亚:诵完经后,一切就都过去了,你就可以回去睡你的觉了。
切索尼娅(谈论阿丽娜):你看,她正听着外面说话呢,可怜的家伙,还挺认真。
阿尔卡迪亚:是呀,她听着我们呢。
这时神父和瓦尔瓦拉走了过来。
神父:你们中间没有参加过这种仪式的听着,听到呼叫和哭喊不要动感情,因为邪神很狡猾,他知道信徒们都很富有同情心,因此想以此欺骗我们。
通过她的嘴,实际上是他在呼叫。
可怜的她看到我们为了解救她而奋斗只会感到高兴。
安东尼娅表示同意神父的说法,开始在胸前画十字。
切索尼娅:神父,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
那个恶魔从人体逃出后,他会跑到哪里去呀?
神父:问得好,我们的主耶稣让他进到猪的身体里去了,不是吗?
安东尼娅:如果附近没有猪,那他会跑到其他人的身体里去吗?
神父:这个谁能知道?
无论怎么说,他总是乘虚而入,找到一个薄弱环节,然后在那里筑窝。
安东尼娅(画着十字):上帝保佑,上帝显灵呀!
神父:信仰坚定的人不用害怕,因为邪神只会去找那些没有信仰,那些罪孽深重的以及对自己信仰表示怀疑的人。
瓦尔瓦拉打断了他说教的热情。
瓦尔瓦拉:神父,我们开始吧,时间不早了。
神父:好吧。
你们扶好了,敌人现在会竭尽全力的,他会让她拼命挣扎,因为对他来说,听我们咏诵圣经,就像你把滚烫的蜡液浇到人的眼睛里一样。
因此,当我们亮出十字架时,她会闭上双眼。
我们将用十字架,通过虔诚和祈祷来把恶魔驱除。
说罢,神父开始祈祷。
神父:我们诅咒你,这个万恶之源、叛逆之首、阴谋之徒。
赶紧从上帝的信徒阿丽娜身上出来,赶紧滚蛋!
快出来!
阿丽娜开始尖叫和挣扎,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修女们靠过去按住她,不让她再乱动。
神父:敬畏吧,出来吧,跑得远远的,你这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肮脏的邪神,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神父不断地念咒,而阿丽娜的嗥叫慢慢地变成了嚎哭,修女们把这种变化看作是好的兆头,她们纷纷用眼神交换着这种感觉。
内景-修道院的厨房和浴室水从龙头里流出,溅在金属水池里发出响声。
沃伊基察站在龙头前面一动不动,脸部不时抽搐着,她在呕吐,渐渐地,龙头里淌出来的水流越来越细。
沃伊基察伸出一只手,积了点水,用最后剩下的水洗了洗嘴角,然后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储水罐。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沃伊基察关上了水龙头。
阿纳斯塔西娅(画外音):快点,大家等着我们呢。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黄昏修女们一个挨一个地坐着,就像参加聚会一般,而神父正照着手中的一本书给大家朗读,这部书的封面上印着一位胡须长长、手持权杖的神父。
神父:“1974年,当我来到耶路撒冷的时候,我看到了圣十字架在圣墓教堂创造的一个奇迹。
一名中邪的妇女被别人从塞浦路斯抬来。
她被抬进教堂时,链条捆绑着她的手脚。
链条把她手上的骨头都磨了出来,人们只得给她垫上一些布条以免她的手被折断。
她头发蓬乱,双眼红得像疯狗。
她一会儿像马那样嘶叫,一会儿又发出公牛发情时的哞叫声,过一会儿又发出蛙鸣声、猪嚎声、乌鸦的呱呱声、蛇的嘶嘶声……当神父开始为她诵读圣瓦西里的《咒经》时,她的双眼顿时喷出火焰,她的声音也变了,身体开始挣扎,神父们三天三夜不停地诵经……突然,传来一声吼叫,绑在担架上的阿丽娜试图翻身。
她的担架被放置在教堂的入口,以便让她也能听到神父的讲话。
神父:神灵在她身上起作用了,上帝会帮助我们的。
神父画了个十字,修女纷纷效仿。
神父在书页上搜寻了一会,找到了刚才中断的地方,又开始念了下去。
神父:就这样,三天三夜连续诵经,直到邪神从她身上跑了出来,逃得无影无踪。
所有在场的人见状纷纷鞠躬,高唱颂歌,感谢上帝创造的奇迹。
内景-修道院庭院-晚上修女们正在加紧工作,以确保复活节前结束工程。
一个大铁皮桶里燃烧着火焰,照亮了四周,这样修女们得以在天黑以后仍能继续干活,她们有的在钉钉子,有的在安装木条,有的在刷墙。
熊熊火焰发出的光亮也映照出各种各样的影子。
不仅院子里,新房屋里同样在加班,那里在为室外的工地准备灰浆。
一只脸盆里点着火,几名修女边干活边低声地聊着天,像是在参加一个篝火晚会。
切索尼娅: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生病,怎么也不见好。
有一天,村里的一个邻居来找我妈,她说,你没看到这个孩子中邪了吗?
她烧了三根火柴,把灰放进一碗干净的水中,然后念着咒让我把水泼到院子里的一条狗身上,狗当即甩了甩身子,邪神便被甩走,我的病马上就好了。
阿尔卡迪亚:在我姑姑的村里有一个人死了以后变成了鬼。
他活着的时候是个酒鬼,很少上教堂。
他下葬三天后,有人在小街上看到了他,大中午的,穿着落葬时的衣服在小街上走着,不过像死人那样闭着眼。
直到人们重新开棺,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烧掉,他才终于安宁下来。
可是不久,他的妹妹也一下摔在床上死了。
他俩都不太信仰上帝,所以得到了应得的下场。
安东尼娅:嗨,人没有信仰,往往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说为什么孤儿院的那些孩子容易出问题,我不是很明白?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没有人带他们上教堂,他们也没有祈祷过。
切索尼娅:我认为她还有其他原因,她的罪孽比较多,另外还有一些隐瞒着没有说出来。
阿尔卡迪亚:可怜的人,她什么亲人也没有,天晓得以前有没有人带她去教堂忏悔过,说不定她是到了我们这里后才第一次行忏悔礼的。
这种情况,你还能怎么样?
切索尼娅:不过,我想……切索尼娅停住了口,她在干活的人影中看到了已经回来的沃伊基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提着两桶水回来了。
修女们继续干着手中的活计,但再也无人作声。
沃伊基察把水倒在生石灰上,然后又走出了房屋。
过了片刻,阿纳斯塔西娅也跟着她出去了。
在水井边上,她赶上了沃伊基察。
沃伊基察:什么事?
阿纳斯塔西娅:妈咪和神父有点起疑心了。
沃伊基察:起什么疑心。
阿纳斯塔西娅:他们看到你这么焦躁不安,快要垮了的样子,有点为你担心。
沃伊基察:他们担心什么呀?
阿纳斯塔西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告诉你,你自己好好考虑。
阿纳斯塔西娅转过身,朝正在修建的新房屋走去。
沃伊基察仍然站在水井边,一边摇着井轮,一边看着阿纳斯塔西娅走远。
外景-修道院庭院-夜晚沃伊基察的房门被打开,沃伊基察从黑暗的屋里走出,她在门槛上站了一会儿,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院。
四周一片漆黑,天色已晚。
从教堂方向传来修女们连夜轮班诵读《诗篇》的嗡嗡声。
沃伊基察一手提着汽灯,一手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走着。
走近圣水堂,她停了下来。
阿丽娜就在里面,绑在担架上。
她身边点燃的大蜡烛映照在四周的玻璃窗上,形成了一个光环。
沃伊基察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外景-修道院庭院-黎明曙光开始映现,房间窗户上和草坪上布满白霜。
阿丽娜的担架被修女们运往教堂,到了门口,担架被侧往一边以便进门。
沃伊基察走出自己的房间,往教堂走去。
在教堂门口,神父把她挡住。
神父:沃伊基察,等一会儿,我们谈一下。
你看,我跟妈咪瓦尔瓦拉商量了一下,我们诵读时你最好别进去了,我们觉得你的心理没有准备好,敌人已经被激怒了,将向我们中间相对软弱的人发起进攻,企图使我们半途而废。
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取得成功。
你一定要小心,邪神可能把你作为突破口,先搅乱你的思想,让你对信仰产生怀疑,向你薄弱的地方发动进攻。
他看到你富有怜悯心,于是就从那里下功夫。
他会把你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怎么是好,该怎么办,所以我说,我们诵读的时候,你最好回避一下。
因为你的怜悯和焦虑会削弱我们的斗志,增强敌人的力量。
这样吧,你最好到大门口去值班,看到有人来的话,就向我们通报。
沃伊基察表示同意,她的目光盯着地上,回身朝大门走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黎明沃伊基察站在大门口望着通往山下的土路。
在土路的尽头,一辆汽车开来。
沃伊基察看了一眼教堂,又朝正在驶近的汽车望去。
汽车快到修道院围栏前开始减速,车上的人也已经能够看清楚了。
沃伊基察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教堂跑去。
跑了几步,她又改变了主意。
她刚才反应太慢,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赶在汽车开到大门口前赶到教堂。
于是,她决定回到大门口,站在那里等着。
她等在那里,汽车沿着土路艰难地行驶着,马上就要开到大门口了。
沃伊基察回头朝教堂看去,阿丽娜的担架已经被抬出教堂,修女们正抬着往后院走去。
汽车在门口停住,右座上一位先生摇下玻璃窗问道。
先生:劳驾,这里有一块要出售的地,您知道具体在哪里吗?
沃伊基察:在山坡那边,上面。
先生:谢谢。
那位先生把窗摇上,汽车继续前行,沃伊基察目送着他们。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小女孩”正在修建复活节大棚,他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架子上锯木板。
大棚已经在大院中搭起,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夏季凉亭。
就他一个人在干活,沃伊基察走了过去。
沃伊基察:你去过什么地方?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但看上去有点紧张。
沃伊基察:那些钱你花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什么钱?
沃伊基察:阿丽娜的钱,你从埃列娜妈妈那里拿到的。
“小女孩”:我一分钱也没有拿,一分也没拿。
沃伊基察:你拿了,神父告诉我的。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
“小女孩”:我给了神父……沃伊基察:剩下的钱呢?
“小女孩”:什么剩下的钱?
沃伊基察:剩下的钱,我有用,你快给我。
“小女孩”:我一分钱也没法给你。
沃伊基察:阿丽娜的钱,她的药钱,你这个蠢货,把钱给我,我要用。
“小女孩”:你没听到我说的吗,我一分钱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沃伊基察:把钱给我,不然我会到神父那里去说,你是混蛋。
“小女孩”:你爱跟谁说就跟谁说。
“小女孩”把锯子扔在地上,气呼呼地走了。
沃伊基察看着他离去,然后朝四周环视了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然后朝宿舍走去。
内景-修道院内帕霍米娅的房间-白天帕霍米娅房间的门敲响了。
房间跟其他屋子一样,面积不大,但布置得稍微舒适一些。
房间里到处可以看到她家里的照片。
帕霍米娅:请进!
沃伊基察走了进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帕霍米娅:怎么啦?
沃伊基察:今天你丈夫过来吗?
帕霍米娅:可能会来吧。
沃伊基察:我想求你个事,如果你能帮我的话。
帕霍米娅:说,什么事?
沃伊基察:我需要一些钱,需要借钱,我知道你有。
帕霍米娅:我可没有钱。
沃伊基察:但你的男人有,只要你问他要,他肯定给。
帕霍米娅低下了头,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沃伊基察把手伸进口袋,掏出用报纸包裹着的卡梅利娅的戒指。
沃伊基察:你看,你把这个给他,是黄金的。
帕霍米娅拿过戒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沃伊基察:求你了,求你帮个忙。
帕霍米娅疑惑地看着她,从前者的目光中看不出究竟答应还是不答应。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沃伊基察双眼紧闭,她显然是在祈祷。
神父正在教堂主持仪式,教徒来了不少。
教堂的门开着,沃伊基察回过身来,朝那里走去打算把门关上。
走到门口,她朝外面看了一眼:沃伊基察的班主任正在蜡烛台前点蜡烛。
沃伊基察走了出去。
外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她走近班主任。
沃伊基察:您好吗,班主任女士?
我还以为您已经走了。
班主任:你好,沃伊基察,一直没有看到你,我还没有走。
沃伊基察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行。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沃伊基察:您丈夫怎么样呀?
班主任:不太好,连床也起不来了,饭也不能吃了,怎么说呢,我就是来跟神父说这件事的,虽然……沃伊基察:我感到很遗憾。
班主任:是呀,怎么说呢。
难呀。
班主任用手擦了一下眼泪。
沃伊基察:伊里娜好吗?
班主任: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纠结,不知到时是不是回国参加葬礼。
沃伊基察:她离得太远了。
班主任:路上要花一整天,要转三次飞机,要花那么多钱。
她的婆婆,在那里对她说不要回了,而她想回来,问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妈妈,我该怎么办”。
沃伊基察:那您怎么跟她说的呀?
班主任:我能怎么跟她说呀?
“不要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拿主意,你认为怎么办好就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说呢?
沃伊基察(若有所思):是呀。
这时,班主任的手机在手包里响了起来。
班主任急忙按下接听钮,以免影响别人,然后她把手机举到耳畔开始接听,看上去很认真。
沃伊基察待在边上,看着她打电话。
看上去像是要猜测打电话的内容,或者只是在想着班主任、她女儿伊里娜,想着她们的不幸。
班主任用手挡住手机,回身看着沃伊基察,眼眶里含着泪水。
班主任(轻声地):对不起,我得赶紧回家。
沃伊基察:您走吧,上帝保佑!
班主任朝门口走去,手机仍举在耳边。
她边走边掏着车钥匙。
沃伊基察注视着她的背影。
外景-修道院外的山坡-白天天阴了下来,远处传来雷声。
在修道院上面的山坡上,沃伊基察坐在一棵大树下。
大树正在大风中摇摆。
沃伊基察手里拿着阿丽娜的手机,正在极力回忆着什么。
最后她根据手中一个航空信封上的号码试着拨了一个电话。
她把手机拿到耳边。
随后,她又放了下来,拿着手机让它在空中移动,寻找信号。
这时对方的声音传来了,讲的是德语。
沃伊基察把手机贴近耳朵倾听。
沃伊基察:喂?
她又把手机放了下来,看了一下屏幕:她听到了一个德语留言,意思大概是,对方电话无法拨通。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又试着拨了一回。
她把手机拿到耳边,结果听到的还是那个信息。
沃伊基察又想了一会儿,然后拨了一个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
她把手机拿到耳边倾听着。
沃伊基察:喂,埃列娜妈妈吗?
你是哪位呀?
埃列娜妈妈呢?
什么时候回来?
我是沃伊基察,阿丽娜在孤儿院时的朋友。
你听着,等埃列娜妈妈回来后,喂,听得见吗?
喂,你跟埃列娜妈妈说,让她给我回电话,不管多晚都没问题,我不睡。
对,好吧。
沃伊基察移动着手机寻找信号,然后看着屏幕,她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按下启动钮,接着看看反应,最后把手机放了下来。
她在那里沉思了一会儿,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下山朝坡下的修道院走去。
外景-修道院庭院-黄昏阿丽娜被抬往教堂。
沃伊基察在远处看着她。
当阿丽娜的担架为进教堂门不得不侧倾时,她往前走了几步。
似乎,有一刻阿丽娜看了她一眼,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沃伊基察似乎用眼神给予她鼓励。
瓦尔瓦拉向她走来。
瓦尔瓦拉:今天帕霍米娅看大门,你去找点别的活干。
她随后走进教堂。
沃伊基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看着她的背影。
外景-修道院庭院-黄昏沃伊基察把水井口的木制井盖打开并放到一边,把吊桶放下,一副全神贯注的神情。
教堂那边传来一声吼叫,沃伊基察极力控制自己的惊恐,继续旋转井轮,直到吊桶下到水面。
沃伊基察又开始使劲旋转井轮,把吊桶提上来。
从开着的教堂门,能够听到神父在教堂里为阿丽娜诵经的声音。
吊桶上来了,沃伊基察提起来吃力地往放在一边的水桶里倒水,有水溅出,洒在布满白霜的水泥地上。
安东尼娅从教堂露出身影,朝她瞥了一眼,随后把教堂门关上,并把大门上下的金属插销都给插上了,但即使这样,阿丽娜的吼叫声仍然继续传出。
外景-修道院庭院-黄昏沃伊基察站在一排房屋前的门廊上,紧张地看了一下周围。
最后,她按动了瓦尔瓦拉房门的门把,走了进去。
内景-修道院内瓦尔瓦拉的房间沃伊基察站着,适应着里面的黑暗:蜡烛亮着,布谷鸟钟正在匀速摆动,其他就没有什么活动的东西了。
沃伊基察来到床前,从火炉边的一只小桌上摸到几把小钥匙。
布谷鸟钟里的小布谷鸟伸出头叫了起来。
沃伊基察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些钥匙,把它们放在桌上。
外景-修道院的工地-夜晚沃伊基察在离教堂不远的新大棚临时搭就的架子上使劲地锯着一个树墩。
她停下手来,听了一会,阿丽娜还在吼叫,但不时被神父嘶叫般的诵读声盖住。
沃伊基察又开始锯起来,使的劲更大,长时间不停地锯着,汗水开始从她脸上滴下来,只听到锯木头的噪音,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最后,木头终于被锯开,锯片穿堂而出。
沃伊基察侧耳倾听,四周一片寂静。
内景-修道院的宿舍-夜晚沃伊基察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对着圣像思考着。
过了一会儿,她从墙上拿下阿丽娜捆行李的绳子。
很快她又改变了主意,把绳子放到了阿丽娜的床上。
她拿起阿丽娜放在火炉旁的背包,将它打开。
她来到壁柜前,把帘子拉开。
她朝柜子里看了一会儿,挑了几件衣服,把它们放在床上。
她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然后继续收拾起来。
外景-修道院庭院-夜晚沃伊基察在黑暗的院子里走着。
她不断地停下步子察看左右。
从教堂那里传来一名修女诵读《诗篇》的声音。
沃伊基察朝修道院的大门走去。
她朝周围看了一下,然后弯下腰把锁打开。
接着,她把打开的锁再挂回原处。
她抬起大门往外开了巴掌大的一个空当。
然后,她又往大院走去,除了教堂门口和圣水堂点着蜡烛,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传来狗叫声。
沃伊基察停了下来,靠在门廊粗粗的柱子后面一动也不动。
一个修女从后院的茅房和鸡窝那边走来。
修女好像掉了什么东西在地上,于是弯下腰来捡。
狗叫得更响了。
修女从沃伊基察边上走过回到她的房间。
似乎是安东尼娅。
沃伊基察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她身后的狗:只见带着残雪的地面上有一摊桔黄色的东西,像是打碎的鸡蛋,不过在手电筒的光亮下无法看清。
沃伊基察等了一会儿,然后朝狗窝走去。
狗朝她摇头摆尾。
沃伊基察迟疑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解开了锁链。
狗开始围着她欢跳。
沃伊基察(轻声地):快跑吧,傻瓜。
沃伊基察往圣水堂走去,在门口停下步子,往里面看去:阿丽娜仍被绑在担架上。
沃伊基察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手上拿着阿丽娜的背包。
她看了一眼阿丽娜,后者一动不动地躺着。
沃伊基察从背包里掏出水瓶,靠近阿丽娜。
她把水瓶放在阿丽娜头边,然后抓住她嘴上的胶带。
阿丽娜睁开眼睛看着她,黯淡的眼神中充满不解。
沃伊基察(轻声地):我帮你撕掉,别叫出声。
沃伊基察揭着胶带,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阿丽娜口部拿开,她的嘴已然成了一个伤口。
她拿起地上的水瓶,扶起阿丽娜的头,放在她的嘴边让她喝水。
阿丽娜喝了几口,双眼紧闭。
沃伊基察把她的头放回担架;她看了一眼大院,但是因为圣水堂里的烛光,外面的院子看上去漆黑一团。
沃伊基察回过头来看着阿丽娜,阿丽娜的双眼仍然紧闭着。
沃伊基察:阿丽娜?
阿丽娜的眼睛睁开了一会儿,随后又闭了起来。
沃伊基察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始给阿丽娜解锁,一个接着一个。
她先打开脚上的锁,然后解开毛巾上的结。
阿丽娜一点反应也没有。
沃伊基察从背包里掏出一点钱,指给阿丽娜看。
沃伊基察:你听着,这里是钱(她把钱放进阿丽娜的口袋)你去车站,在那里等着。
七点一刻有一列经过锡比乌前往巴亚马雷的火车。
修道院大门我已给你打开。
说完,沃伊基察弯下身,打开阿丽娜手上的锁,然后把绑着双手的铁链子全部解开。
内景-修道院的宿舍-夜晚沃伊基察紧张地坐在自己的床边,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传来夜晚特有的声音:狗吠声、噼啪声、还有风声。
沃伊基察弯身吹灯。
她躺在床上,翻身把脸朝向墙壁,但眼睛没有闭上。
就这样过去了一会儿,直到灯火彻底熄灭,房间顿时笼罩在黑暗之中。
黑暗中,沃伊基察的抽泣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宿舍-黎明公鸡开始打鸣。
慢慢地,慢慢地,曙光穿进了房间。
床上,沃伊基察还是夜里躺下时的那个姿势,只是眼睛闭上了。
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沃伊基察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但没有起身,她紧张极了。
敲门声之后是扳动门把手的声音。
不过,门从里面锁着呢。
切索尼娅(画外音):沃伊基察?
开门!
沃伊基察突然从床上跳起,穿上拖鞋,边走边把头发夹好,她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然后把门打开。
切索尼娅站在门前,上下也是一样狼狈,睡衣外披着一件黑色大衣,脚上穿着靴子。
切索尼娅:快,她恢复过来了。
沃伊基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切索尼娅:阿丽娜恢复正常了,她好了!
沃伊基察:什么“好了”!
切索尼娅:是的,她认出了我们,她已经安宁下来了。
她叫你过去。
沃伊基察画起十字,并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沃伊基察:上帝保佑。
切索尼娅:给我点水,到时给她喝。
沃伊基察跑到床前,拿起水杯递了过去。
切索尼娅:去叫一下神父!
切索尼娅急忙向大院跑去,边跑边留意杯子里的水不要洒出。
沃伊基察走出房间前,先回身转向圣像,她紧握双拳,紧闭双眼,默默地感谢上帝。
外景-修道院庭院-黎明穿着睡衣的沃伊基察敲着神父的房门。
然后仔细倾听,接着又敲了起来。
里面有了动静。
神父(画外音):什么事呀?
沃伊基察:爸爸,快!
听说阿丽娜恢复正常了!
听到开锁的声音。
神父出现在门口,衣服已经穿好,一副马上就可以做仪式的装束。
神父:她恢复过来了?
沃伊基察:听说她安静下来了,还认出了姑娘们。
神父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
神父:主啊,感谢上帝。
神父回到屋里,拿起圣书和十字架走了出来,随手把门拉上。
两人并排地走着,不过鞋带都没有系好。
他们步伐匆匆地朝圣水堂走去,由于风刮得很大,他们边走边用手拽紧衣服。
然而,圣水堂里空无一人,只见沃伊基察头天夜里留下的那瓶水依然在窗台上,不过在它边上扔着一块毛巾。
他俩一起继续朝教堂走去,门开着,他们踏了进去。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阿丽娜仍然躺在担架上,不过已经松绑,双手放在身边。
担架靠头的那边用一只矮凳垫高。
安东尼娅、切索尼娅和瓦尔瓦拉跪在她的身边。
切索尼娅扶着她的头,安东尼娅试图给她喝茶,但茶水都流到她的脖子里了。
神父走进教堂时画了一个十字。
神父:怎么样了?
安东尼娅:安静下来了,不再挣扎了。
沃伊基察跪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
她抚摸着她的脸,对她微笑。
阿丽娜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随后,她把目光转向神父。
切索尼娅:可怜的姑娘,你看,她在感谢我们。
神父:她说什么了吗?
切索尼娅:怎么没说呀,她让我们叫沃伊基察过来。
神父:给她喝点水!
切索尼娅:我们给了,她不喝。
神父: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一会儿。
沃伊基察弯下身,把她抱起来,其他几名修女帮着扶住肩膀,准备把她放到椅子上去。
沃伊基察就这样抱着她,突然阿丽娜开始痉挛。
沃伊基察放手走开两步,对着她看了一下。
切索尼娅:她要呕吐,我觉得。
阿丽娜痉挛了几下,的确像是要呕吐。
她全身因为一阵痉挛而抖动。
她惊恐地看着沃伊基察,然后摔倒在地上。
神父:让她这么躺倒更好。
切索尼娅:可怜的她太虚弱了。
修女们把她抬上担架,阿丽娜全身无力,身体发沉,完全由她们摆布。
瓦尔瓦拉:她有点发软,神父。
神父:让她去透点空气。
她的担架被抬到了教堂的门廊。
神父:帮她把领口解开点儿。
切索尼娅帮她解开了领口。
沃伊基察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瓦尔瓦拉:看上去她呼吸困难,神父。
神父:你听听她的心跳。
瓦尔瓦拉跪在阿丽娜身旁,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移动了好几次。
瓦尔瓦拉:像是休克了。
神父:赶紧去叫瓦列里克先生。
安东尼娅飞跑出去。
瓦尔瓦拉:瓦列里克先生的手机还在我们这里,你去我房间拿上手机,到时交给他。
阿尔卡迪亚朝房间跑去。
神父(对沃伊基察):早上谁跟她讲话的?
沃伊基察:我没有。
切索尼娅:安东尼娅说跟她说话了。
据说阿丽娜跟她说她口渴,让她叫沃伊基察过来,说想睡觉……神父(对切索尼娅):去拿块镜子过来。
切索尼娅向房间跑去。
神父:给她洒点水。
沃伊基察看了一下周围,然后走进教堂,把水杯拿来。
她往手上倒了点水,然后让水珠落在阿丽娜的脸上。
安东尼娅把手机拿来了,神父接了过来。
神父:给霍尔加神父拨个电话。
切索尼娅拿着镜子赶来,她跪下身去,靠着阿丽娜,把镜子放在她嘴边。
她察看了一下镜子,然后又把镜子对着她的嘴。
切索尼娅:呼吸呀。
瓦尔瓦拉拨了号码后,把手机交给神父。
瓦尔瓦拉;您说吧!
神父:神父,祝福。
我是尤利安,山坡修道院的。
神父,我这里有个中了邪的,我给她诵读了《圣经》,诵读了圣瓦西里的《咒经》,她现在好像晕过去了。
守黑斋,对,三天,我明白了,好,我跟她们说。
祝福。
神父把手机交还瓦尔瓦拉。
神父:快叫救护车,神父说她可能是低血钙。
瓦尔瓦拉:你打个电话,我没有戴眼镜。
瓦尔瓦拉把手机交给了沃伊基察。
神父:帮她洗一下,可不能这个样子去医院呀。
沃伊基察把手机贴近耳朵听着。
沃伊基察:不接电话……瓦尔瓦拉同帕霍米娅、切索尼娅和阿尔卡迪亚一起抬着担架朝厨房走去。
安东尼娅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安东尼娅:瓦列里克先生在城里。
沃伊基察把电话放下来,查看了一下显示屏,然后递给神父。
沃伊基察:霍尔加神父打回来找您。
神父伸手拿过电话。
神父:是的,神父。
我不知道这个,是,我明白,我明白,好,上帝保佑!
神父关上手机,然后把它交给沃伊基察。
神父:最好打电话让瓦列里克先生直接带着救护车过来,告诉他,她可能是糖尿病昏迷,霍尔加神父是这么说的。
沃伊基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神父,然后拿起电话开始拨号。
她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等待对方应答,与此同时看着厨房那边给阿丽娜擦洗和更衣,一切都在匆忙中进行。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通往修道院的土路,救护车鸣着笛颠簸而上,扬起阵阵尘土。
沃伊基察等在路边,当车来到敞开的大门时,沃伊基察急忙打手势让车赶紧进院。
救护车开进修道院后停在路边。
沃伊基察跑着赶来。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33岁的女大夫内亚古冲下车:她看上去很结实,微微有点出汗,这点从她白大褂里面露出的毛衣领口上可以看出。
她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她的医助瓦利紧跟她也下了车。
39岁的他穿着一件短褂,手里拿着血压计。
司机扬则留在车上。
教堂前,修女们和神父站在入口的两边,像是欢迎大夫进教堂似的。
内亚古大夫:她在哪里,还有呼吸吗?
神父:在教堂里,早上做仪式前晕倒了。
女大夫进教堂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经过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来到前殿,阿丽娜面朝圣坛,躺在垫着一条淡紫色被子的地毯上。
她穿着整洁的黑色修女袍,早上的装束中只留下了脚上的那双运动鞋。
头的后面还扎了一块头巾。
她的一只眼睛睁着,嘴唇裂痕斑斑。
内亚古大夫:主呀,这么年轻!
她靠近她跪下,动情地把听诊器放在她胸上。
医助在另一边也跪下身来,把血压计给接上。
大夫拿着听诊器在她胸部移来移去。
修女们都围在教堂门口看着这一切。
大夫握住阿丽娜的手腕找脉搏。
医助捏了几下气球后开始注视着水银柱。
内亚古大夫:她的嘴唇是怎么回事?
瓦尔瓦拉:她没怎么喝水,按理说不应该这样。
犹豫了一会儿,沃伊基察决定出面解释,她认为这样做对大夫正确判断阿丽娜目前的状态有所帮助。
沃伊基察:她在守斋,黑斋,她……大夫努力地在她手腕上找脉搏。
医助:大夫,一直在3上下呀。
阿纳斯塔西娅:不给她做电击吗?
医助:给她来电击?
内亚古大夫:做电击,但得上车去做。
(对医助说)把她抬上车去。
医助(单独地):大夫,真的抬上车吗?
大夫犹豫了一会儿。
瓦尔瓦拉:快点呀!
内亚古大夫:谁最后跟这个姑娘说话了?
切索尼娅:安东尼娅说早上跟她说话了,她想喝茶,随后就晕倒了。
她看着四周想找安东尼娅,但没有看到。
内亚古大夫:把她弄到车上去。
医助:大夫,如果我们这样把她送到医院,会出问题的。
瓦尔瓦拉:快点吧。
想想办法!
医助:嬷嬷,救护车不是用来拉死人的呀!
瓦尔瓦拉:老天呀,小伙子,你怎么说话的?!
沃伊基察:你们想想办法,别这么不管她呀。
内亚古大夫(下定决心):嗨,你抬头,我抬脚。
医助冷笑了一下,但照着做了。
他们抬着阿丽娜往救护车走去,车已经掉好头,后门对着教堂。
司机迎过来帮医助抬阿丽娜的上身,而沃伊基察和切索尼娅则托着她的后腰部。
随后,他们把她放到带轮的担架上推上了救护车。
内亚古大夫(对司机说):把设备打开!
医助:把她的身份证给我们。
切索尼娅朝房间跑去。
沃伊基察:不给她做点什么吗?
内亚古大夫:马上给她打肾上腺素。
好几个修女围在救护车的后面。
神父远远地站在教堂门口。
医助把一个针头插进阿丽娜的静脉,开始给她打点滴,盐水袋挂在救护车天花板上的一个吊钩上。
医助:她两只手怎么回事?
沃伊基察:被毛巾擦伤的。
大夫艰难地掰开她的嘴,把吸液泵插了进去,吸出了一些淡黄色的液体。
大夫开始用力地按她的胸部。
内亚古大夫:给她戴上氧气罩。
医助把氧气罩放在她的脸部。
内亚古大夫:给她上肾上腺素了吗?
医助:上了。
内亚古大夫:再加一支。
医助:大夫……内亚古大夫:再加一支!
我们出发!
来个人跟我们一起去。
沃伊基察先用一个膝盖跪在车后门,然后爬了上去。
这时切索尼娅跑了过来,把阿丽娜的身份证交给了她。
神父(对瓦尔瓦拉说):你也跟着去吧。
瓦尔瓦拉围着车转了半圈,最后登上了司机边上的座位。
医助关上了车后面的一扇门,另一扇因为阿丽娜的脚卡着,只能让它敞着。
大夫脸色已经发红,她还在继续压迫着阿丽娜的胸部,医助现在也在一旁帮忙。
医助:嗨,把歌曲打开!
司机打开汽笛,救护车发动起来,在院子里的泥地上艰难的拐弯,从围在一起的神父和修女面前开过,然后摇晃着开出大门,走上通往城里的道路。
内景-医院入口-白天医院走廊的门打开了,大厅里围着不少候诊的病人,大夫在前面开道,司机推着带轮担架,医助则举着输液袋。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跟在后面。
瓦列里克先生这时也赶来了。
这拨人在走廊上行进,然后拐弯进入一个诊疗室的前厅。
诊疗室里一个大约45岁的女大夫迎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些病历。
拉杜大夫(威严地对修女说):你们到那里去等!
她指了指前厅和诊疗室之间的一只长沙发。
沃伊基察把阿丽娜的身份证递给她,大夫拿在手上机械地看了一眼。
沃伊基察、瓦尔瓦拉和瓦列里克先生坐在长沙发上,不时地弯下身透过开着的门看看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救护车司机把担架停在诊疗室的中央后便出来了,医助把一个金属输液架推到担架旁,把一直拿在手里的输液袋挂了上去。
拉杜大夫走近强烈灯光照耀下的阿丽娜的担架。
小诊疗室四周墙壁上,白色瓷砖从地面贴到中部。
拉杜大夫(指着点滴):里面放了什么?
内亚古大夫:肾上腺素。
医助:5支。
内亚古大夫弯身仔细地检查阿丽娜的面部。
她把手放到她的后颈部,然后试着帮她合上眼睛。
拉杜大夫:你们为什么用了这么多的肾上腺素?
内亚古大夫:病人生命体征太弱,我想尽可能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拉杜大夫:你还试什么,你没看到她已经死了吗?
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不问问?
内亚古大夫:大夫,她这么年轻,我想可能还有救,尽可能为她做点什么。
拉杜大夫:那究竟做些什么呢,我的女士,让我把死人唤醒?
内亚古大夫:我是说,说不定……沃伊基察在一边的房间里站起身来,她站着倾听里面的对话。
拉杜大夫:我的大夫女士,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应该请求帮助,现在所有的责任都要由医院来承担呀。
医助:我跟她说过……内亚古大夫:你给我闭嘴!
没人跟你说话!
拉杜大夫:你看到这个姑娘的伤口了吗?
内亚古大夫点了点头。
拉杜大夫:来,你把她的嘴掰开,这个姑娘已经死了两天了。
内亚古大夫:修道院的人说,早上还说过话呢……拉杜大夫来到修女身旁。
瓦尔瓦拉这时也站了起来。
拉杜大夫:你们过来一下。
瓦尔瓦拉和沃伊基察走了过去,沃伊基察因为紧张而呼吸加快。
拉杜大夫:你们究竟对这位姑娘做了什么?
瓦尔瓦拉:我们没做什么,太太,我们只是……拉杜大夫:那她怎么会死了呢?
瓦尔瓦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瓦尔瓦拉:主呀,一小时前救护车从修道院拉走时她还活着呀。
拉杜大夫:大夫女士,您听听,您看您都干了什么?
内亚古大夫咬了一下嘴唇。
内亚古大夫:我决定把她带上,为的是让你们知道我们尽了一切的可能。
瓦尔瓦拉:当时她活着呀,她早上还跟我们说话来着。
拉杜大夫:她还怎么个说话,现在我真想给你一拳。
瓦尔瓦拉:那么,大夫女士,如果她不是还活着,一路上您为什么还要给她注射这么多东西呢?
拉杜大夫:你听着,大夫女士,也就是说现在是你把她给弄死的!
拉杜大夫突然走过去举起阿丽娜的手,指着手腕上的伤痕。
拉杜大夫:这个姑娘手上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婆娘,是什么?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脸上一片茫然,不再作声。
过了一会儿,瓦尔瓦拉想好了词,开始含糊不清地轻声说道。
瓦尔瓦拉:她时不时地会发病,情绪特别激动,像是……拉杜大夫:那么发病时你们为什么不送她上医院?
瓦尔瓦拉:上过医院,找过索洛沃斯特鲁大夫。
沃伊基察(回忆道):大夫说我们在修道院里照料她效果会更好。
拉杜大夫:你们就这样照料她了。
瓦尔瓦拉:大夫女士,您认为我们有人会向她使坏?
拉杜大夫:可是她怎么死了呢?
正常情况,她这个年纪是不会死的。
你没看见,她现在这张脸像是60岁的老太了,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沃伊基察:她曾被捆绑过,大夫。
瓦尔瓦拉:因为她用头撞墙,大夫,她要自残,我们没有办法。
拉杜大夫:你们就把她绑了起来?
瓦尔瓦拉:我们上次送她过来时,在医院里也是绑着的,你不知道她闹得多凶,她很暴力。
拉杜大夫:是呀,她很暴力,你们却很温和!
你们等着坐牢房吧。
你们给我听着,你们是在犯罪,你们简直就是一群杀人犯!
她朝办公桌转过身去,把固定电话拿了出来。
瓦尔瓦拉:您不知道,我们为了帮她……拉杜大夫:哦,我看到你们是怎么帮她的,我会告诉大家,告诉警察局,告诉新闻媒体的。
她边说边从通讯录里找号码。
瓦尔瓦拉(泛泛而指,对大家说):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大家无所事事,但凡有人干点什么,最后这个人肯定倒霉。
拉杜大夫:你们等着,我现在给你们写报告。
听着!
她拨了一个号码,并把话筒举到耳边。
等对方接听的时候,她神经质地从桌上的纸堆里找出一包LM香烟。
她拿出一支叼在嘴角。
拉杜大夫:上帝保佑,大家不要落到你们手中。
瓦尔瓦拉(缓慢地):也不要落到您的手中,大夫,请您不要生气。
拉杜大夫:你们到厅里去!
沃伊基察和瓦尔瓦拉回到过厅,瓦列里克先生在那里筋疲力尽地听了刚才的对话。
拉杜大夫烦躁地把话筒摔在话座上,然后对着内亚古大夫指了指她的办公桌。
拉杜大夫:你过来填申请单!
内亚古大夫走过来,并在办公桌前坐下。
拉杜大夫走近阿丽娜。
医助迅速上去拿出一个Zippo打火机给她点烟。
拉杜大夫(对医助说):不要!
女大夫仍然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
司机看了一会儿,走到另一个屋里去了。
拉杜大夫(检查着阿丽娜):你这么写,到达时病人已经去世,身体已经僵硬,脸色青紫,瞳孔固定,手脚部有捆绑伤痕……内亚古大夫抬头看着她。
拉杜大夫:照我说的写,写了吗?
手脚部有伤痕……拉杜大夫点着头,看了看阿丽娜,继续她的报告。
拉杜大夫:嘴唇干裂,下颚骨无法掰动……拉杜大夫现在拿起桌下正在充电的手机,拨了个号码。
在她现在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坐在过厅沙发上、眼睛盯着地面的瓦尔瓦拉和沃伊基察。
拉杜大夫:你们不用为我祈祷,听见了吗?
与其让你们为我祈祷,不如我自己下到地狱里去。
瓦列里克先生摇了摇头,对大夫的表现明显表示失望。
内亚古大夫:需要我签字吗?
拉杜大夫做了个手势,告诉她自己在接电话,让她等一下。
因为充电器的连接线不够长,她拿着手机坐在了办公桌上。
拉杜大夫:玛格达吗?
嗨,我能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从大清早开始问题便一个接着一个……你还好吧……他去接科斯特尔,你别管了,桑杜带她去玛玛亚……什么也别拿了,家里已经是玩具泛滥了……好,四点一刻你们在楼下等着。
到时候我会提前给你电话的。
我跟你打电话,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暴力致死的病人,从修道院送来的。
急救车司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放在烧杯里的蜡烛。
他把蜡烛放在阿丽娜的头部。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接听,轻声地说道:“等一会儿,我现在没法说话”,他用Zippo打火机把蜡烛点亮,然后又把手机拿到耳畔,“我等会儿打给你”。
他把手机关了以后放进口袋,然后站在阿丽娜头顶前方,像是在守灵。
拉杜大夫摸了一下白大褂的口袋,掏出了阿丽娜的身份证。
拉杜大夫:林吉斯·阿丽娜……辛特斯蒂,布泽乌县……22岁……早死了。
山坡修道院的两个修女送来的……我还要把她们扣住吗?
好,行,好。
女大夫关了手机,盯着阿丽娜。
医助看着她,画了一个十字。
医助:唉,愿上帝宽恕她。
坐在办公桌前的内亚古大夫也画了个十字并擦了下眼泪。
内亚古大夫:愿上帝宽恕她。
外景-开往修道院的车上-白天沃伊基察坐在达契亚车的后座上,目光茫然,身子随着汽车的颠簸而上下起伏。
汽车行驶在通往修道院的土路上,在修道院后面,这条土路就像一条棕色的丝带一样蜿蜒而上,越过山顶。
汽车驶入修道院大门后直接开了进去,从汽车反光镜里可以看到切索尼娅急忙赶去把大门关上。
车一停下,沃伊基察打开车门跑了出来,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把她们送回来的瓦列里克先生还坐在方向盘前,嬷嬷瓦尔瓦拉的一只手也还紧紧地拽着边上的塑料扶手。
沃伊基察经过等着她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信息的安东尼娅和阿纳斯塔西娅身旁,然而她什么话也没说便直奔自己的房间,然后就是开锁。
内景-修道院内沃伊基察的房间-白天她推门进屋后,把门拉上,跨了几步来到床边。
她弯身坐下,同时哭声响起,这是一种压抑的哭声。
她坐的那个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肩背在抽动,抽泣声中不时夹杂几下短促的呻吟。
哭了一会儿,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双手往后颈部摸去,把固定黑色无檐软帽的发卡拔了下来,然后把帽子放在了床上。
她看着屋里头天晚上打开的阿丽娜的东西,随后拿起地上阿丽娜的背包,还有绑在背包上的绳子,把它们靠着床边放下。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鸟儿在鸣叫,春天似乎已经来到。
神父在大院的中央靠着水井阅读着手中打开的一份报纸。
他的边上站着忧郁的瓦列里克先生。
瓦列里克先生手里拿着贝雷帽,眼睛直盯着地面。
看上去那张报纸是他送来的。
他的汽车停在厨房边上,警察局的带窗面包车也停在一边。
修女们一个挨一个地站着,一声不吭。
在神父背后,阿纳斯塔西娅和切索尼娅也在看着那张报纸,不过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她们不想打扰神父。
一名警官和警员在瓦尔瓦拉的陪伴下从圣水堂走来,那名警员既是警官的助手,也是摄影师和司机。
警官:您把所有人都叫来了吗?
神父(对瓦尔瓦拉):大家都来了吗?
瓦尔瓦拉用目光往人群中扫了一下。
瓦尔瓦拉:沃伊基察没来。
神父:把她叫来。
瓦尔瓦拉(对切索尼娅):你去叫她一下。
切索尼娅急步朝沃伊基察的房间跑去,到了以后便使劲敲门。
切索尼娅:沃伊基察!
她使劲地敲着,转门把,但门从里面锁着,从钥匙眼里可以看到里面插着钥匙。
切索尼娅:沃伊基察,开门!
瓦尔瓦拉:到屋后去,看看她究竟怎么回事。
切索尼娅朝鸡窝走去,来到了房屋的后面。
这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沃伊基察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城里人的衣服,一看就知道,那是阿丽娜留下的衣服。
瓦尔瓦拉(站在院子中央):你为什么不开门?
快,局长先生要大家都出来。
沃伊基察换了鞋朝大家走来。
警官:好。
也就是说,你们是在圣水堂举行仪式的。
哦,不,在教堂。
带我过去看看。
大家一齐朝教堂走去,不过按照某种等级排序,神父走在前面,两名警察跟在后面,接着是瓦尔瓦拉,然后是其他修女。
瓦列里克先生在外面等着。
内景-修道院的教堂-白天神父现在站在教堂中殿,其他人面对着他站着。
他正在向警察介绍情况,其神态像是某个纪念馆的导游。
神父:她当时就在这里,我为她诵读。
警官:您诵读的是什么?
神父:《圣经》和圣瓦西里的《咒经》,还有其他一些祷告。
警官:她静静地待在那里倾听吗?
神父:没有。
修女们跟她在一起。
警官(对修女们):你们是按住她的手还是……瓦尔瓦拉:没有按住她的手。
沃伊基察:她躺在一些木条上。
警官:怎么躺法?
让我看看。
沃伊基察往地上一躺,把手臂放在两边。
沃伊基察:就这样,只是她是躺在担架上的。
警官:什么担架?
瓦尔瓦拉:我们是用担架把她抬进教堂的。
警官:把担架拿来给我看看。
阿纳斯塔西娅:我去取……神父:你去吧!
阿纳斯塔西娅走了出去。
沃伊基察:她这么被绑着躺在这里。
警官:你们把她绑起来了?
神父:因为她挣扎得很厉害,我们担心这样对她不好。
警官:神父,这位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父:她是孤儿院长大的,你们可以想象。
警官:是吗?
那又怎样?
神父:她焦躁不安,局长先生,处于谵妄状态,还有幻觉。
安东尼娅:看到魔鬼了,破口大骂。
切索尼娅:她说我们都长着猪耳朵,她说听到……瓦尔瓦拉:她力大无比,警官,您不知道她力气有多大,我搞不清楚,一个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劲。
沃伊基察(躺在地上说):她在孤儿院时练过空手道。
警官:你从哪里知道的?
沃伊基察:我们是同屋,从一年级开始,在尤利亚·哈斯代乌4号的孤儿院。
警官:她练习空手道……沃伊基察:是的,这样就不怕男孩欺负了。
在孤儿院里,要是你一点儿也不会打架,不会对付比你大一点儿的孩子……神父:那个姑娘就是来这里看望她的。
(他指着沃伊基察)所有不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阿纳斯塔西娅在帕霍米娅的帮助下,抬着担架过来了。
警官:我的天呀,你们把她绑在这个上面?
神父:开始,我们没有把她绑起来,局长先生,可是,她根本不能老老实实地待着听祷告。
瓦尔瓦拉:我们怎么求她也没用。
警员对着担架,打开闪光灯拍了照。
警官:这个保存好,是证据。
明白吗?
神父:好。
警官:你们用什么把她绑住的?
神父和修女面面相觑。
沃伊基察(在自己身上演示):先用毛巾包住腕子,再用铁链子……警员:你们用铁链子把她绑在十字架上,是吗,神父?
神父:什么十字架?
这是十字架吗?
警员:很像十字架呀,神父,你别生气……神父:很像?
十字架是神圣的东西。
瓦尔瓦拉:我们是为了她好才把她绑起来的,局长先生。
因为她试图自残,您可以问问大家。
切索尼娅:是呀,她用头撞墙,尖叫,咒骂。
安东尼娅:她还想跳井……沃伊基察(演示着):她嘴上被贴了胶布,这样她就叫不了了。
神父:主要在教堂里不让她叫,其他时间就不管她了。
警官:诵读了以后你们把她送到什么地方?
瓦尔瓦拉:在后面,我刚才指给您看了。
警官:她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待着吗?
神父:不怎么老实。
瓦尔瓦拉:她有冲进教堂扰乱仪式的意图。
安东尼娅:有一次她脱个精光来到大院。
切索尼娅:您可以想象,在这么冷的天。
警官:那么你们把她锁在那里?
神父:没有锁……沃伊基察:她被绑着,局长先生。
警官:你们绑了她多久呀?
神父(计算着):唔,第一次诵读是周四……瓦尔瓦拉:大概两三天吧。
警官:你们给她喝水了吗?
瓦尔瓦拉:水倒是没有必要,因为她更多喝的是圣水。
警官:给她吃什么了吗?
瓦尔瓦拉:今天早上给她吃了面包和茶。
警员(皱眉头):这个十字架怎么这么臭。
瓦尔瓦拉:嗨,您可以想象,她在上面躺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尽量给她擦洗……安东尼娅:今天早上我们还洗了。
警官叹息道。
警官:神父,依我看,这事有点不妙。
限制人身自由并最终导致死亡……这可要判处20年以上的监禁呀……神父:主呀,我错在哪里?
因为我们为她祈祷?
因为我们为她着想?
警官:神父,你是为了别人好,可最后你害了她了……神父:谁害了她了,局长先生?
警官:神父,您不是把她绑了起来?
神父:问题是她用头撞墙,她放火,我们能不把她绑起来吗?
瓦尔瓦拉:局长先生,在医院里,他们也是把她绑起来的。
安东尼娅:他们用皮带把她绑在床上。
警官:是呀,可是这里不是医院,嬷嬷!
神父:这里的确不是医院,但您知道我们也像医院那样照顾别人呀。
警官:是呀,神父,可是你,我怎么说呢,你也不是大夫,你没有权力这样。
神父:那我是什么人?
警员:我不知道,神父……你只是一名领取工资的职员,像我,像其他人一样,尽管……神父:什么?
礼拜天你来教堂时我是神父,而现在我成了职员。
警官(和解的口气):神父,谁犯了错误,都要付出代价,不管你是谁,因为法律是这么规定的。
神父:什么法律?
警官:法律呀。
警员:没有人会说自己是故意犯法的,但如果犯了错误……神父:是呀,犯了错误,可是……警官:神父,你想说什么。
你看,姑娘死了。
神父:是呀,上帝宽恕她,您知道我的心有多疼,这个年轻姑娘就像是我的孩子,因为我在这里是爸爸。
可是,每天都有人死亡,那究竟是谁的过错……警官:可是,神父,一个23岁的人是不会轻易就死去的,不是吗?
神父:这个我不清楚,应该由你来调查,可是我感觉你好像在调查前就全知道了。
警官:还调查什么呀,神父,你们用铁链子把姑娘捆绑起来……神父:医院里不是也把她绑了起来嘛,你没听到?
警官:医院是医院的事,神父。
你这里不是医院,如果你这里是医院的话,就由其他人来评判了,就不是我过来了。
瓦尔瓦拉:那就是说,我们还不如让她死在医院里,是吗?
警官(没有理她):神父,人们到这里来是寻求心灵的宽慰,而不是为了被捆绑……神父:可是,没有人会因为祷告而死亡,你知道,也不会因为被捆绑而丢命的。
警官:那么这个姑娘怎么就死了呢?
神父:这个我不清楚,该由你去调查。
警官:神父,你们把她绑了起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神父:你强迫孩子吃药,这是好呢,还是不好?
警官:神父,孩子的事是另外一回事。
神父:可是这个女孩也还是一个孩子呀。
警员:但她不是你的孩子呀。
神父:可是没有其他人照料她呀。
警员:她是孤儿?
沃伊基察:她爸爸在她才几岁时当着她的面用根绳子往脖子上一吊自杀了。
警官:她有兄弟吗?
瓦尔瓦拉:有个弟弟,所有这些都是在他的同意下进行的。
警官:神父,可是这个姑娘生着病呢,你没有意识到?
神父:怎么会没有意识到?
警官:那你们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
神父:怎么没送,我们送她去了医院。
瓦尔瓦拉:去了医院,但最后医院还是把她推给了我们。
神父:她在医院里呆着没有任何好转,局长先生!
警官:你认为自己要比大夫更强,是吗?
神父:不是在医病这方面。
医病是大夫的事。
我们是寻找疾病的根源,然后再将其去除。
你知道,不是所有的疾病都与骨头和肉身有关,我感到恼火的是不知道我们这次是不是取得了成功。
警员:神父,成功什么呀,姑娘人都死了。
神父:可是,早上她终于安宁了下来,跟大家说话了。
警官:神父,我想问你,这个姑娘死了,究竟是谁的过错?
神父微笑地看着他。
警员:那么主教为什么这么着急就把你的圣职给撤销了呢?
神父:哪里把我给撤了,你说什么?
警员:神父,报纸上说的。
神父:报纸上写的你也都相信吗?
警员: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主教,或代主教,我没有记清楚,他在声明中说了很多对你不利的话呀。
神父:他们也是人呀,他们也不是圣灵。
警官:也就是说他们也会犯错误,只有你什么错也没有。
神父:我怎么会不犯错误呢?
只有天上的上帝不会犯错误,我们地上的所有人都是要犯错误的,我错就错在对自己的力量太自信了,而我的实际能力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
警官:神父,光说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走吧,等到检察官那里你再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如果你能够说服他,那好得很。
我的工作就是……神父:那我们走吧。
外景-修道院庭院-白天大家都在院子里:修女、神父、警官和瓦列里克先生。
沃伊基察手里拿着阿丽娜的背包。
阿纳斯塔西娅从厨房过来,手里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警官:还有谁参加了?
神父:参加什么?
仪式?
警官:不是参加仪式,而是参与捆绑那个姑娘!
安东尼娅和切索尼娅举起了手。
警官:快,那你们也上来。
警员:还有修道院院长。
警官:是呀。
不过我觉得够了,再说车上也没有这么多座位。
沃伊基察:我也能去吗?
警官:还有座位吗,警员?
警员:如果必须去,可以挤出来。
警官:不过,你们并不是必须去的,怎么说呢,这只是初步的。
如果谁认为自己有过错,或者有什么要说的,会有机会的。
谁也不再说话了。
警员:那就走吧。
警官:开车。
阿纳斯塔西娅把袋子给瓦尔瓦拉。
阿纳斯塔西娅:我放了一个夹心面包和一只苹果。
瓦尔瓦拉拿过袋子打开看了一下。
突然,瓦列里克先生说话了。
瓦列里克先生:你这是干什么呀,又不是把他们扣在那里,只是过去谈谈情况,了解一下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警员:带上点吃的可能没错。
瓦列里克先生:这个国家到处都是贼,你们却无所作为,而一个只做善事的可怜好人,一个受到全国各地信徒爱戴的好人,却被你们当小偷似的对待,主呀,请饶恕我这么说。
警员:请您……神父把手放在他背上,叫他不要激动。
神父:瓦列里克先生,你放心,上帝在天上看着呢。
瓦列里克先生:上帝保佑,神父,上帝保佑。
瓦列里克先生用手指敲打着水井上的木吊桶,卷着的那份当地报纸还在他手上攥着。
瓦列里克先生:神父呀,报纸上报道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主教撤销了你的神职。
神父:唉,瓦列里克先生。
现在,如果有记者向主教提问,他总要说些什么吧。
这些年来,他一直宠爱着我们大家,另外,总不能不经审判就做出判决吧?
再说,这也不是他主教能够决定的,不然要教务会议干嘛。
所以,不管他怎么想,只要祭礼布(注3)在我手上,我就还是这个教堂的神父。
瓦列里克先生(画着十字):上帝保佑,神父。
神父:别担心。
瓦列里克先生,不要害怕。
神父(对留在修道院的修女):希望你们也不要害怕。
阿尔卡迪亚:我们只害怕上帝,神父。
上帝呀,你知道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呀。
安东尼娅:上天注定,有什么办法呢?
切索尼娅:如果上帝就给了她这么短的生命……瓦尔瓦拉:至少走的时候,她是心平气和的。
你们都看到了,可怜的孩子最后多么安静呀。
神父:我觉得你有点害怕,沃伊基察,是吗?
沃伊基察:我不害怕,神父,我愤怒。
神父(耸了耸肩):难道你开始这场斗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瓦尔瓦拉(对阿纳斯塔西娅):去给那些树苗浇一下水,今天早上我忘了浇了。
阿纳斯塔西娅:好的,妈咪。
修女们各自从水井边拿上一个袋子,跟着瓦列里克先生朝面包车走去。
瓦列里克先生看上去比任何人都不安。
警员把面包车的后门打开。
警员:小心头。
神父敏捷地登上了车,然后伸手帮助其他修女上车,因为面包车后面没有台阶,因此必须跨上一大步才能上车。
神父在靠近前排座的一个座位坐下。
面包车后车厢同前排座之间没有隔板,可以交流。
瓦尔瓦拉坐在他身边,沃伊基察面对他坐着。
切索尼娅坐在她一边,安东尼娅坐在她的另一边。
警员先把一扇门关上,并把下面的插销插上。
警员:大家都带上证件了吧?
神父点了点头,而瓦尔瓦拉摸了摸口袋,再确认了一下。
警官在前座上了车,随手把车门关上,但没有摇上车窗,因为他闻到车上有烟味。
瓦列里克先生从司机座位的方向使劲往车后面又看了大家一眼。
瓦列里克先生:嗨,上帝保佑,祝大家健康返回。
神父:再见,瓦列里克先生。
好好享受,今天是节日呀。
警员(司机)把后面的另一扇门也关了起来,然后边往车前走边掏车钥匙。
瓦列里克先生,腋下夹着那张报纸,从另外一边跑到车头处,向车上的人招手告别,这时车启动了。
汽车驶出修道院的大门。
阿纳斯塔西娅关上大门,并插上插销。
“小女孩”双手悬吊在一棵很高的树上,望着正在驶远的汽车,直到消失在远方。
外景-城里-警察局面包车在拥堵的街上缓慢地驶往警察局,挡风玻璃上溅了一些小小的泥污。
因为修路,街上的车辆乱作一团。
神父从后车厢透过前面挡风玻璃看着路上的交通,他对面的沃伊基察目光一直盯着地面。
瓦尔瓦拉双手紧握在一起静静地坐着,而切索尼娅头靠着后面紧闭着双眼。
最后,面包车超过一辆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终于在警察局门口停了下来。
前面不远处就是那个影响交通的泥坑,那里几名工人正站在齐腰深的坑里用铁铲往外铲泥。
警官从车的右侧下车后立即登上台阶往警局走去。
警员弯身从车前面拿出一包总督牌香烟,抽出一根,拿在手上,回头转向后车箱。
警员:介意我抽支烟吗?
神父:不,您抽吧。
警员把烟放在嘴角,拔出车上的点烟器开始点烟。
点烟器上红得像火炭一样的线圈一接触到香烟便立即冒出一股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他的注意力被手机短信的接收通知音吸引。
他打开短信开始阅读,看来是一个逗乐的信息,他想了一下,把嘴里的烟往外吐去,接着开始回短信。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那名警官正在走下警局的台阶,边走边同迎面的熟人打招呼,他打开车门又坐了上来,随手把车门关上。
警官:还要稍等一会儿,检察官还没回来。
神父做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的确,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警官(对警员):我一下车,你就把烟点上了。
我说大家还要再坐一会呢……警员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窗打开一条缝并把剩下的烟头扔了出去,同时把肺里尚剩的烟雾全部通过那个小缝吐了出去。
警官:我在台阶上碰到杰卢了,他告诉我检察官先生出外勤,去一个犯罪现场了。
一个男孩把她妈给捅了,还把照片挂在了网上……警员画了个十字。
警员:上帝保佑!
什么时候,今天吗?
沃伊基察把头转向他们,仔细地听着。
她看了一下神父,然后把眼光投向面包车的后门。
这时,警员的手机响了。
警官:今天一大早。
刚才他的表弟打电话报了案,(他看了看表)一个小时前吧。
警员不相信地点点头,同时把手机放到耳边。
警员:尽是坏消息,好,我在下面,警察局门前,车要稍微擦一下,很脏,好,就这样。
警员关上手机,叹了口气。
沃伊基察站起身来走向车门,车上的其他人个个心事重重,没有太关注她的举动。
警员:哎呀,局长先生,这个冬天怎么还不赶紧过去呀。
警官(若有所思):会过去的,瓦西里,别着急,会过去的。
警员:等冬天过去时,这些柏油路面估计全都完蛋了。
警官(逆来顺受地):唉,现在就是这样呀。
警员(责备的口气):是呀。
神父和修女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街景:一排孩子背着书包正在过马路……一辆小货车不断地按着喇叭、因为前面一辆车违章堵塞了右拐车道……一名妇女试图跨过人行道上的一个水坑……工人们仍在马路上的坑里挖出黄色的泥土,各种音乐混杂在一起,行人、汽车、还有到处乱窜的流浪狗。
现在,街上的嘈杂声更响了,因为车后的一扇门已被打开。
一辆公共汽车超过警车,溅起的污水覆盖了警车的前挡风玻璃。
警员打开雨刮器,挡风玻璃又恢复透亮,不过玻璃上部的几个斑点继续往下淌着污水。
(全剧终)注释:注1:葡萄叶卷是罗马尼亚的传统食品,将用水煮过的新鲜葡萄叶,把猪肉和大米混合的馅包裹起来,放在肉汤里炖几个小时即成;如果将葡萄叶改成用卷心菜制作的酸菜叶,那么叫酸菜卷。
——译者注2:意为“战士”。
——译者注3:相当于行教执照。
——译者
让旁观者无法选择站队的尴尬局面,让当事人无可奈何的两难处境,是这六七年引人瞩目的罗马尼亚新浪潮电影之表达意旨所向。
无论是《布加勒斯特以东十二时八分》和《无主孤军》的历史追讨,还是《无医可靠》、《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的现实困境,罗马尼亚电影人接二连三的将这种关于矛盾叙述的基本功打得愈发扎实,对社会现实切片的解剖愈发彻底。
由于最终对绝望瞬间的表现是如此出众,这批电影,即便那高度纪实化的表达方式显得如此雷同,也一直被影迷喜爱并期待。
以《四月三周两天》进驻金棕榈俱乐部的克里丝蒂安•蒙吉(Cristian Mungiu),自然是罗马利亚新浪潮的领军人物,此次带给戛纳的《群山之外》依然充满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焦虑周期,甚至有着与“四月”近似的角色结构——两个被动的可怜女孩和一个敌对的男人。
然而,无论从地理空间、景别大小、时间长度、主题意旨,《群山之外》的格局,都比蒙吉其他作品甚至同代的一切罗马利亚新浪潮大出不少。
地理空间上,如影片标题所指,《群山之外》走出了社会矛盾最为集中的都市,去向那个被现代化日渐遗弃的乡野,徒留一个坚守传统宗教信仰的东正教修道院,幸好,乡间物质生活的贫乏和当代心里的困吞,让修道院并不缺乏需要让上帝倾听自己的信众。
特拉西瓦尼亚山区要么杳无人烟,要么漫天大雪,宽阔的外在景别与逼仄的室内空间,从来是神秘与迷信的温床,这个传说中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故乡,即便到了信息化的现代,人们依旧相信某些超自然的力量以及可以驱魔的正义仪式。
现实永远比虚构给力,蒙吉的这个故事来自真实的新闻,2005年,一个年轻女孩前往位于罗马尼亚山区的修道院探访朋友,三个月后,人们发现了她的尸体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
这家修道院的其他修女和神父认定她被魔鬼附体,需要拯救的她,被绑在十字架上,关在一间屋子里禁食用三天最终死去。
事后BBC记者全面的报告文学,让蒙吉得以丰富这个故事。
新闻这么听来,只会让修道院的神父和修女们显得是愚昧无知的恶势力,但蒙吉和罗马利亚新浪潮从不会允许正邪就这么两立着一边倒,更何况事件真相也远不会这么简单。
电影中的受害者,是平日在德国打工谋生的25岁姑娘阿丽娜,她回到罗马尼亚的这个修道院,找从小同样作为孤儿相依为命长大的维克琪雅。
两个女孩曾经是相濡以沫的伙伴,彼此深爱着对方,相较已经有了强烈上帝之爱的维克琪雅,受挫的阿丽娜变本加厉的加强着占有欲,想把女友带走的她,如今必须面对一个强大的情敌——上帝,以及其在人间的化身——神父。
阿丽娜本身也被导演赋予了切实有精神问题的疯狂行为,在不断失控的她看来,修道院才是魔鬼的根据地,神父是占有了女友的真正撒旦;在修女们和神父看来,阿丽娜已经彻底被魔鬼附体,孤苦伶仃的可怜儿。
医院管不了这个病人,儿时的养父母也再无她的一席之地。
每个个体、每个群落,在这起悲剧中都显得那么无辜。
没有任何恶意的社会,满布大爱的宗教,却成为了杀死女孩的无形凶手,《群山之外》的这层宏大题旨,随着阿丽娜在十字架上撕心裂肺的呐喊喷涌而来。
蒙吉一直在思考“信徒们得投入多大的精力去践行繁复的宗教礼节,那他们还能有多少时间可以去真正体会宗教的本质与智慧?
”面对警方调查时,知道驱魔仪式是非法的神父极力辩解:“我们只是为了帮助她,为减轻她痛苦,而将她捆在木架上读了《圣经》。
”警察回答:“你把这叫做木架?
在我看来它就是十字架。
”另一个警察跑回车里通报:“检察官不在,去忙另一个案子去了,一个少年捅死他妈并把照片放到网上。
”救赎的无能为力感,在已然绝望的结尾,再度悲凉的袭来。
阿丽娜地确挺惹人讨厌,修道院不是他的世界,她沒有信印,欲望太强烈,思考与做事完全点在自己的立场,我行我素不考虑对方,暴躁,易怒,攻击欲强,极端自我。
东正教与其它教派其教旨大同小异,与我国的儒释道异曲同工,无非是教化民众的一叠文案,内容大抵是"道德,忠义,贞洁,贤良,无私,勇敢,互助,相善,孝悌",我们现在的思想品德课程,不也是教育这些东西吗!
信仰(或者说教养)指导人生按照道义生活,维克雅琪修女就是这样一个谦和,温顺,可亲的女孩。
而没有信仰则是欲望指导人生,现实社会尽是阿丽娜这样面目可憎的女子!
作为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我得承认,我看拿宗教开涮的电影兴趣远大于严肃探讨宗教,或者夸大宗教作用的“神棍片”。
正因为这样,《山之外》这样的电影在我看来是有些立场模糊的,导演似乎处于一种“无立场”的立场,将一个有些奇特而又悲剧的故事呈现在观众面前,接下来的判断似乎就要看观众的信仰与价值观了。
维克琪雅和阿丽娜,一对在孤儿院长大的好友,成年后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维克琪雅选择了修道院,在与上帝的对话中求得人生的平静,而阿丽娜则选择了入世,更现实的去感受世俗社会的冷暖。
但是有趣的是,影片实际上是从维克琪雅的视角展开的,我们可以扎扎实实的感受到她在修道院的生活,显得平淡宁静。
而更入世的阿丽娜则从德国来到维克琪雅的修道院,她的过去的世俗生活倒是显得不那么清楚,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选择来到修道院“避难”并不清晰。
或许对于阿丽娜来说,修道院确实只是一个暂时歇脚之地,而对维克琪雅来说,她的信仰也似乎不是那么坚定,于是,阿丽娜很快希望离开,并带上维克琪雅去感受不同的生活。
“闯入者”常常是戏剧冲突的诱因,这个修道院本来形成了一种参与其中的人也无暇细想的模式化生活,大家偶有抱怨也很快在固有的氛围中消散。
突然,阿丽娜来了,带着尘世的气息,在与维克琪雅的关系中,她似乎也更居于强势地位,显得更柔弱的维克琪雅心乱了,想跟着出去了,势必也带动着修道院的一丝骚动。
而事情的最终发展却不是一个为生活开另一扇门的故事,修道院的环境和人生命运,形成了一个更大的力场,将她们留在了修道院。
接下来,故事走向有些驱魔电影的色彩,阿丽娜不断的犯病,且愈演愈烈,引起了修道院的恐慌。
恐怕没有什么比让人精神和身体失控的癔病更能表现宗教与现代科学的分歧的事情了,犯病后的阿丽娜无论从哪方看都会有一个统一的表面性认识:判若两人。
只是现代科学认为这是一种病理现象,而从修道院的宗教观点来看,这是被恶魔附体。
而特别的是,阿丽娜身处与外界相对隔绝的修道院,而犯病后的她已经无力自我表达和救助,于是,可以帮助她的只能是宗教视角的解释,而阿丽娜异端的角色也更加突出。
接下来,修道院众人的做法却很难说完全出于宗教思维了,似乎中间也掺杂着恐慌,权威的重新树立,群体无意识的合力作用。
看到阿丽娜被“驱魔”那段,看到众人歇斯底里的忙活的场面,让我想起了《杀生》中的牛结实,在那个充满着原始宗教崇拜色彩的山寨,他被众人同样视作异端,以一种合力的仪式化的手法进行折磨。
只是,阿丽娜的异端色彩更浓,而与牛结实相似的是,她也充满了“攻击性”,去一再挑衅修道院中神的权威,引起修女们的恐慌和困惑,这也是修道院更高层的人士无法容忍的。
维克琪雅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尴尬的态度,对于好友的愈加疯狂,她开始试图向众人解释和解围,然而渐渐地,她也陷入了群体的抉择,看着好友被钉上木板。
然而,修道院也毕竟不那么出世,在阿丽娜陷入生命垂危之际,在医院,医生一句“你们就等着进监狱吧”一下子将尘世与修道院的界限打破,修道院的价值观和行为也不得不接受社会普世价值和法律的约束。
影片最后一段警察与修道院一方对质的场面值得玩味,双发的价值观差异非常明显,而维克琪雅的立场则似乎从细节看出,当众人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的时候,她身着一件很平常的毛衣。
当神父吞吞吐吐绕着弯回答警察的问询时,维克琪雅却很冷静的逻辑清晰的描述着好友承受的一切。
她此时没有表现出对宗教,对修道院的不满,却又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显得表情淡漠,与慌乱的修女们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一场面延续着导演的“无立场”立场,一切结论皆由观众的立场决定。
从我的立场看,这一出故事是悲剧性的,一位少女备受折磨而死,这无论如何是不能仅仅由价值观和世界观解释的,宗教在里面显得有些霸道和愚昧。
正如影片末尾,最终,需要法律的力量来保持一些底线,但是最终的结果却很难预料,不同价值观的冲撞表面上似乎以修道院即将受到法律惩罚而结束的,但是影片却没有给出最终答案立即结束,是的,导演本来就不准备给你个痛快的,他也没有试图劝说观众去信奉什么观点,尽管我个人结合影片来源的更加凶残的素材感觉导演应该更倾向批判的立场,这是一种很个性化的立场,观众看这样的影片不够痛快,却又有些特别的收货。
http://hi.baidu.com/doglovecat/item/7ae9d0c029403425e90f2e80
阿丽娜和维科雅琪两人在孤儿院长大,互相帮助,并生出了超越友谊的感情。
后来阿丽娜独自去德国打工,留下维科雅琪一个人在修道院生活。
因为这次离别,两条曾经相交的直线,之后渐行渐远。
电影开头,维科雅琪去火车站接阿丽娜,再见的那一刻,阿丽娜丢下行李紧紧抱着维科雅琪喜极而泣,而维科雅琪情绪冷静,更是提醒阿丽娜别人都在看着她俩。
别离后重逢的两个人在回修道院的一路上沉默不语,慢慢流淌出陌生和疏离感……格里高利·大卫·罗伯兹在《项塔兰》里说:“有时候,你的心需要以适当的方式打碎。
打碎自己的心之后,人就会有所体悟,或者说你能感受到全新的东西,那是唯有如此才能领会或感受到的东西。
那种破碎与体悟,是我在今天深深感谢并为之感动的生命体验。
”阿丽娜的离开让两个人同样经历了孤独与痛苦,但从中获得的心灵成长和体悟却是云泥之别。
这种差异带来的隔阂就如双方之间隔了一座大山,一朝一夕很难跨越。
维科雅琪去镇上办完官方文件回来,阿丽娜在收拾行李急切地要带她一起离开去德国,两人的谈话明显暴露了意识上的分歧和矛盾。
阿丽娜说那种一个人的日子快把她逼疯了,现在需要维科雅琪陪着她,帮助她,因为在孤儿院她曾经帮助过维科雅琪。
是的,阿丽娜是“以爱之名”回来索取回报的,自己孤独是因为没有适当的人陪伴。
维科雅琪说她愿意去陪她一段时间,但还是需要回修道院。
她提到当初阿丽娜离开她的时候自己也很不好受,真的非常痛苦,幸好上帝搀扶了她,在修道院找到了慰藉。
她还希望阿丽娜也能找到信仰,人们来去匆匆,只有上帝会永远陪伴你;如果心中没有上帝,即使拥有身边的一切,但你依然是孤独的。
当阿丽娜问维科雅琪是否还爱她时,维科雅琪说我爱你,但不像从前了,在灵魂深处我有了“别人”。
阿丽娜显然没有思考自己痛苦的本质,不仅不理解自己,更无法明白维科雅琪的变化,像个被抛弃的情人被原始的嫉妒心,占有欲肆虐着。
她醋意大发,认为这个“别人”是神父,是某个具体的人。
对神父燃起了非常蛮横的敌意和仇恨,不依不饶;还威胁安东尼娅不准跟维科雅琪单独相处,需要维科雅琪随时陪着她。
两人的谈话陷入僵局,维科雅琪无奈地说,我怜悯你,阿丽娜,你根本不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后来,阿丽娜决定奉献钱财也是为了能和维科雅琪一起回到修道院,不准阿丽娜离开她的视线。
她还把修道院比做“地窖”。
回到修道院后,她再次劝说维科雅琪离开。
可是维科雅琪明确立场不想离开,她说这里是她的家。
而阿丽娜的强硬到了“走火入魔”的偏执。
在她眼里,上帝不仅没用,而且还把维科雅琪弄得不正常了,净说些“疯言疯语”。
占有的欲望越烧越旺,阿丽娜说:“维科雅琪,我有信仰,每日每夜我都在祈祷上帝把你带回我身边。
但他为什么不愿意,我不明白。
”维科雅琪却回答:“上帝赐予我们所需,而非我们所想。
”谈话不欢而散,但随之而来的是阿丽娜对神父更直接激烈的挑衅和对抗,从而引发了最后的所谓“驱魔”行为。
周国平在《爱与孤独》里说:“一个只想被人爱而没有爱人之心的人,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他真正在乎的也不是被爱,而是占有。
爱心是与占有欲正相反对的东西。
”阿丽娜的“爱”就是“以爱之名”下的占有欲,她只想把维科雅琪带在身边以抵挡在外工作时产生的孤独与痛苦导演克里丝蒂安·蒙吉说这部电影要探讨的问题并没有限定,每个观众都会在观影中问出自己的问题,而在观影之前,所有人都需要清空脑海中之前的观念,对他自己来说,这部电影是关于爱情和抛弃,以及人们以爱之名所做的行为和人性选择。
与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一样,《山之外》的电影基调克制,冷静。
没有道德高地,无欲刻意苛责谁,审判谁,而是用150分钟的时长,用一组组长镜头将阿丽娜和维科雅琪的性格生态展开得自然又立体。
维科雅琪说,离开之后再回来的人永远不再是同一个人。
确切地说,以前的维科雅琪已经一去不复返。
她的心被打碎后,获得智慧的指引和启迪,让她懂得了生活的真谛。
心中有“爱”让她既柔软又有力量,有能力去帮助别人。
而阿丽娜还是以前的阿丽娜,在孤儿院学的武术让她像头愤怒的公牛在修道院横冲直撞;对近在咫尺的亲弟弟亚努不闻不问,反而是维科雅琪把她流浪的亚努带到修道院生活;对养父母各种不满,养母讲述着阿丽娜过往寄养生活的种种细节,维科雅琪贴心地在其中缓和关系,拿出阿丽娜送的蜡烛灯说这是阿丽娜买给他们的礼物……所谓“体悟”是先有体会再领悟,而领悟与否或许也得天时地利人和,人力无法强求。
灌再多心灵鸡汤,行什么宗教驱魔都无济于事。
正所谓“若是不悟,千里万里也是枉然,若是悟了,脚下便是灵山。
”就像电影里神父分享的这个寓言一样:一个男人周游世界去感受生活,而另一个仅仅打开房门看到上帝,便立刻获得了心灵的慰藉……电影里两位女演员的对手戏恰如矛与盾,一个咄咄逼人,一个支撑防御,就像高手过招,遇强则强。
因片中的出色演出,两人同时获得2012年第65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一份双黄蛋!!!
罗马尼亚,一个东欧小国,人口还不及上海市人口多,可他们的电影质量却是如此优秀……
这部影片与卡瓦莱罗维奇1961年的《修女乔伊娜》有共通之处,但《修女乔伊娜》从宗教修行内核的角度探讨得要更为深入,而本片所涉及的冲突还是平行的内外双方的冲突,虽然120分钟以后,这种冲突的范围扩大到了社会性范畴(由阿丽娜和维克琪雅个体之间的矛盾转换为神父与修女们所代表的宗教人士与警察检察官所代表的大众之争),但终究没有发生本质上的变化。
在我看来,神父与修女们的“驱魔”行为在他们的认知体系里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合理存在,他们面对警察的说辞也是真诚的,绝对不是狡辩,这根源于他们对自己信仰的完全认定,这是没有进入其中的“外人”所无法想象和理解的。
作为非宗教与修行的“外人”,他们的价值观一定是建立在“现世”的,思维方式也是以“这个世界”为基准的,所以警察在说着他们眼睛所看到的这个世界的道理,用“这个理”去说服和判断他们,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和辨不清的,而神父与修女们在说着他们坚信的眼睛看不到的背后的缘由。
这是双方矛盾的根本所在,这种冲突自有宗教立世那天就有了,一直延续至今,所以最终导演也只给出了一些情绪和一个没有指向性的结尾。
结尾是这样的:他们在前行的道路上(隐喻处理这件事的过程),停车(并不顺利),等待外出办案的检察官(需要决策者进入,而其又不在场),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路面施工、谈到了地面开裂(这些都是客观现实所造成的行进过程中的阻碍),前挡风玻璃又恰逢其时的被污水溅到而遮挡了视线(前方的道路并不清楚),然后电影就在雨刷器的只有一次的、还留有污迹的清洁中戛然而止(试图看清方向,但它的力不从心不会使得结果完全明朗)。
其实我很期待导演能给出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这样或许能印证如我想像的那样:既然宗教所涉及的世界更加美好而广阔,而我们的肉身又同处一世,是不是可以有一种更加沉雄宽厚的方式包容住“这个世界”,使“来世”延伸至“现世”,以一种更加圆融通透的方式贯通全部的空间。
这样,可能才会真正救助那个备受伤害的阿丽娜。
导演克里丝蒂安•蒙吉,1968年出生于罗马尼亚东北部城市雅西,2007年以《四月三周两天》获得第60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本片《山之外》获今年第65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及最佳女演员奖。
太佩服这个导演,眼光如此锐利,冷静又有情感。
之前的四月一如罗马利亚电影的快准狠,一个事件引发思考,然互又戛然而止。
这部片子有一贯的锐利,但人的情感表达或人的心理状态得到更多抒发。
1、双生花。
上次的电影导演依然是用两个女孩的紧密联系展开故事,这一次两个女孩的关系更加明晰,从友谊走向了生命的紧密联系,这是否是一种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命运或女性的生存方式,有待商榷。
仍然是一个强硬如铁,一个柔弱不安,这样的搭配正如性格中的两种极致。
2、雅丽娜的悲歌。
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孩,一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女孩,一个没有亲情包围的女孩,自然受到不少磨难,相信一定有不少男性的欺辱,正如《罗塞塔》里面的女孩。
然而,她遇到了一个可以给他安慰,同时她又可以保护她的人,在这个女孩身上雅丽娜找到了存在感,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外表喜怒无常的她可以躺在女孩温柔的怀抱里,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画面。
但改变随时可能到来,正如我们的人生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心里的改变,这是不可控的。
雅丽娜需要的那个女孩找到了另一件让她享受并满足的事情,但偏执的雅丽娜却妄想让女孩变回以前那个她。
事实上,我们的成长路上都会面临这个问题,比如朋友、比如爱人、比如亲人,我们都必须面临他们可能发生的改变,顺从天意或许就是最好的办法。
3、依然的冷清色调,枯枝,破房。
4、关于片中谈及对宗教信仰的怀疑,我还没想清楚怎么说。
不言不语
是好电影,但是个人口味向来不喜欢看关于宗教的片子,主要是不懂宗教,相比起来会喜欢四月三天两夜多点
信仰是各人在自身经历中找到的,若自诩这是唯一的正确,就是小城畸人里说的「一个人一旦为自己掌握了一个真理,称之为他的真理,并且努力依此真理过他的生活时,他便变成了畸人,他拥抱的真理便变成了虚妄。」若信仰不教人爱和理解,那层层教律倒反添新的恐惧。
信仰是个很难分对错的东西,另外电影可以改名叫“一个人的鸡飞狗跳”
凶手是谁?
毫无代入感。期望看到更多社会面铺陈。
不懂……
相当冗长,一直坚持着等看结尾能有惊喜,但结尾就是那个你从片子一开始就预想到的结尾,so...老梗
无论群山内外都不存在净土 世俗宗教制度人性 社会是各种矛盾的综合体 ps 有些部分实在太暗了
没看懂,初中看的
一部十足怀揣了先锋理想的片子,调门就是冲着先锋性去的,但遗憾的是,和一次别离一样。
+ 看似冷峻的“记录”,但蒙吉的立场会在细微处显现:家暴,男孩弑母,溅到车玻璃上的脏水—一遍地罪恶的罗马尼亚。宗教与世俗的冲突如此荒谬的,摄影机只充当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的角色是否又离人物太远,以至于观众和人物产生疏离。似乎是要找到一个批判的立足点:Alina之死,却又被过多的议题干扰了重心。相比之下432 显然更凝练。观看时也想到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或许是缘于非西方国家作者面对社会问题时普遍的表达欲过剩
太藝術了,演個神馬東東?
在当今的罗马尼亚电影中算很好的了。满眼都是黑衣人。
其实阿丽娜可以不死,只要她接受了改变后的女主角,接受上帝,接受旁人的帮助,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但是她心里只有自己。
不怎么喜欢
这部电影简单得要死,(确实挂了一个),说白了就是个同性恋非要爱上个信奉上帝的妹子,结果脾气暴躁,有精神病的问题,动不动就攻击人,固执的认为上帝,信仰,神父夺去了她心上人,然后一堆修女和神父就认为,这SB是魔鬼附体,要干掉她身体内的魔鬼。
第22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 国际影片影展
影片前半段很精彩,结局很失望。。。
许多的黑色 太过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