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最辉煌的时刻,才配写入历史。
那些最惨痛的记忆,将成为史诗万世传唱。
“八百孤军血战四行仓库”的事迹,是中国抗战史上最震动人心的一幕之一。
从10月27日孤军奉令留守闸北开始,到10月30日接到命令撤入租界,四天惨烈的战斗,让苏州河畔的四行仓库,成为了举世瞩目的焦点。
在之后长达八年的抗战中,只要提到“孤军精神”、“八百壮士”,就足以让人血脉贲张,斗志昂然。
它俨然成为了中国人民抗击外来侵略的爱国精神的象征。
直到今天,这段英勇的历史已经成为了一段珍贵的国家记忆。
根据这段历史改编的电影《八佰》于8月21日公映,引爆票房热潮。
但本专题并没有使用“八佰”这个热门数字,而是使用经过历史学者严谨考证出的四行孤军真实的人数“四百二十”。
这是四百二十条鲜活的生命。
即使今天的我们,与他们已经相隔83年的时光。
但如果他们脱下军装,你会发现这些后世敬仰的英雄,与我们并无不同。
他们也有暴躁的脾气、有年轻人的躁动,他们也会背地里说长官的坏话,会因敌人逼近而恐惧得瑟瑟发抖。
但就在那四天中,他们每个人都迸发出人类身上最英勇无畏的品格。
他们清楚强敌围攻之下,再坚固的工事也难以坚持长久;他们也明知自己是孤军奋战,永远不会有援军来解救他们。
当他们接受命令的那一刻,死亡就是注定的结局。
但正是他们,在那四天里,以自己的勇敢坚毅,扛起了这个国家抗战到底的希望和决心。
尽管在今天看来,这场战斗在整个抗战史上,可谓微乎其微,但它的影响,却超越了那些以千万为计量单位的重大会战。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它让人相信,人类身上总有些事物是如此的神圣不可亵渎。
哪怕这亵渎的诬妄之辞,打着“质疑”“求真”的旗号。
历史并非容不下神话,但诬妄之辞,终将随风而逝。
唯有真实的历史所构建的神话,才能成为史诗,流传千古。
2020年8月22日《新京报书评周刊》四百廿 历史与神话中的四行孤军 撰文 | 李夏恩烟柱腾空而起,与低垂的乌云相接,连成一片厚重的烟墙,在残垣断壁间蜿蜒,所经之处,炽烈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将深秋十月的瑟瑟寒风化作灼人的热浪。
但灰白的余烬,却如凛冬的雪花一样,带着余温,缓缓落在这片焦黑色的大地上。
宽阔的街道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小径,小径则被瓦砾掩埋,成了高低不平的山丘,摇摇欲圮的建筑物不时落下碎石残砖,绝望地为这片废墟添砖加瓦。
战后的闸北,只剩一片残垣断壁。
这就是张秋明眼前所见的一切。
他是一名普通士兵,隶属于88师524团一营二连,在过去的七十多天里,他亲眼目睹闸北,这片上海华界繁华喧嚷的所在,如何在频繁的轰炸和激烈的巷战中化为废墟。
在战事最严酷的两周里,平均每天有超过两百枚炸弹倾泻在这片土地上。
在这片死亡的杀戮场上,他身边的同袍弟兄像麦秆一样被整片收割,几乎每五名士兵中就有两人会牺牲。
张秋明能安然活到现在,可以说一半是靠运气。
放眼四周,那些熟悉的身影已经长眠沙场,而新的面孔,他尚未曾熟悉,就已阴阳两隔。
当兵推上战场的普通人张秋明可以算得上是营队里的一名老兵了。
但仅仅两个多月前,他还不过是上海的一个平凡铜匠,唯一和士兵这个职业沾边的地方,就是他曾在汉阳兵工厂做过修理枪械的工作。
他当兵的经历也颇为偶然,作为一名靠双手吃饭的手艺人,他不必像那些贫民将“当兵吃粮”当成谋生出路。
“他妈的,上战场去!
”这个念头,在“八一三”事变爆发前开战风声日紧时,也曾在张秋明的脑海里转悠过,但却没有付诸实践。
直到8月11日那天,他正在路上走,突然被军队拉了壮丁,硬拖去扛麻袋。
张秋明“没有休息的接连一天半,只吃了一顿饭”,没拿到一分工钱,却吃了不少棍子,“我后来实在做不动了,木棍子抽得我一条条多粗的痕,我怨透了,我的脾气使我受不下去,才决心报仇”。
于是,在8月12日下午两点钟,他趁机逃跑,直奔88师的征兵处,自愿投军。
88师原本是战前中国最精锐的4个德械师之一。
在留存至今的照片中,可以看到这支威武之师头戴德式钢盔,身穿挺括制服,手持枪械的勃勃雄姿。
但张秋明的加入,多少打破了这一威武雄壮的表象。
这样一个毫无战斗经验的毛头小兵,仅凭能操弄几下儿轻机枪,就“很够资格”顺利入伍。
可以推想这支精锐之师,在临战前紧急征召了多少张秋明这样的新人,简单地训练后,就将他们投入激烈的杀戮战场,用脆弱的肉身闪避密集的炮弹来获得经验值。
许多人被无情地淘汰。
经过两个多月的激战,最初投入战场的老兵已经寥寥无几。
“原先的军官和士兵骨干现在只剩下两三成”,在10月26日向第三战区副司令顾祝同的汇报中,88师的参谋长张柏亭表示“本师已经先后补充了六次,目前老兵只有十分之二三”。
他将这一情形比作沏茶,老兵是茶叶,而新兵是开水:“初沏时味道很浓,但经过六次冲开水,冲一次淡一次,越冲越淡”。
一名88师的老兵,正在悠闲地抽着香烟。
88师战斗力的急剧退化,一名友军士兵形容这些增补的新兵们连打仗时匍匐前进都不懂得,还大声嘲笑这种“趴着打仗”是“藏头缩尾,有点儿怕死”,而自己则是挺胸抬头“站立着打”。
尽管站立打仗看上去确实英勇无畏,但冲锋上阵,“敌人枪炮声,他们的哀嚎声,不幸地已谱上了交响曲”。
士兵的军容,自然也不复从前一般挺括威武。
《字林西报》的记者罗德兹·法默近距离采访了一群88师的士兵后写道:“他们看起来似乎弱不禁风,一些人背着油纸伞;有一名士兵竟然带着一只金丝雀。
很多士兵走路手牵手。
滑稽的是,这些身形瘦弱、衣衫褴褛的男孩儿们,都是中国的英雄。
”焦友三就是这些增补进来“中国英雄”之一,他来自于湖北通城一个名叫羊镇的小村镇,是湖北省保安队的一名队员。
保安队并非正式的军事组织,而是地方维持治安组建的部队,类似于乡村警察和民兵组织的综合体。
作家汪曾祺在《大淖记事》中描述的保安队可谓典型,他们就像一群集合起来的散兵游勇,多半在形同虚设的训练、无聊的擦枪和赌博中虚掷光阴,偶尔和当地小股土匪的干仗就算军事实践。
这些保安队员被简单地集合、整编,就在乡亲们的欢送声中登上用树枝伪装车头的火车,经过七天七夜的舟车劳顿,抵达上海。
焦友三被补进一营第三连,他很快发现在这个营里,湖北人占了十分之八的人数。
与他一起的通城老乡则占到了其中的百分之六七十,共有一百五十多人。
而他的同乡樊城则注意到,在他们抵达之前,这支部队牺牲惨重,“每连一般只剩下了五、六个人,最多也不过七、八个人”。
战事的惨烈可想而知,他们自然也能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等残酷的战况。
简单地训练后,这些新兵旋即被投入闸北战场,接受死亡的试炼。
他们每人拿到了一支中正步枪,三百发子弹,两箱手榴弹。
寥寥无几的战斗经验就是“敌人冲锋时,隔远就用步枪射击,离近就扔手榴弹”。
一名典型的中国士兵形象,胸前的弹药袋里放着两枚手榴弹。
勇气和信念,多少弥补了训练、经验和战术上的不足。
10月18日,88师组织了一场大规模的突袭,在大炮和迫击炮的轰炸掩护下,轻装上阵的士兵们沿着火车北站大街急速行军,在日军尚在惊愕无定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四川北路的一段,切断了日军的补给链。
但短短五天后,情势逆转。
日军进行了猛烈的反扑,占据空中绝对优势的日本战机对中方阵地进行轮番轰炸,许多士兵来不及还击就粉身碎骨,或是被炮弹气浪掀起的地皮砸进土里。
10月26日,在日军强大的压制性火力和精良的装甲部队的攻势下,大场陷落,随即陷入一片火海。
苏州河以北的军事压力几乎全部压到了闸北守军身上。
日军对闸北实行大规模空袭。
一名中国记者站在公共租界通往闸北的新垃圾桥上向北张望,他看到凌晨五点开始,日军就派出四五十架飞机进行狂轰滥炸,直到下午五点半空袭才告一段落,“敌人引起的火焰高数丈,整个都在红光的围绕中”。
溃败已经无可避免,对中方来说,唯一合理的方案就只有尽量保证有序地撤退,保存有生力量。
24日晚,中国军队的总撤退以一种近乎悄无声息的方式进行。
前方以激战作为掩护来保证大部队的撤退得以隐秘而有序地进行,大批士兵和辎重车马不断转移。
10月26日晚,几乎全部军队都撤出了苏州河以北的阵地。
令人费解的是,日军几乎没有觉察到中国军队大规模转移的迹象,在对闸北进行了一番狂轰滥炸后,他们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正忙着在废墟上插满太阳旗。
张秋明这样的88师的老兵和焦友三这样增补不久的新兵,如果不出意外,也会跟随大部队一起撤离,转移阵地。
至少这天晚上10时,他们所在的第一营得到的命令是:“大场已失守,我们部队今晚有转移新阵地的消息,各营可马上命令各连准备妥当,在原阵地待命,工具器具弹药等,一概不准遗失”。
但仅仅一个小时后,他们的命运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命令小人物的命运与大人物的算计两枚炮弹呼啸着从正面飞来,杨瑞符敏锐地卧倒在地,闪身躲过炸弹,但爆炸震起的尘土和弥漫的烟火却险些让他窒息。
四周枪炮声愈加紧张,他鼓起勇气,冒着弹片冲到位于上海北站的团部大楼。
35岁的杨瑞符,是88师524团第一营的营长。
如果现存的照片可做参考,那么他看起来更像是个戴着金边眼镜、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
但事实上,他已是久经战场、经验丰富的老兵。
自19岁入伍以来,从吴佩孚的军队一路辗转,北伐战争中转投国民革命军麾下,直到淞沪会战前不久才晋升为营长。
杨瑞符像一个小时前,他刚奉令前往团部接受部队当晚转移新阵地的命令。
这条命令让杨瑞符内心“好像失了一种宝贵的东西一样,形容不出地苦痛着”。
回到营部,他拨通给团长韩宪元的电话,诉说自己对撤退命令的不满。
他列举自开战以来的两个月里,我军成功击退了敌人以大量炮火进行的四次总攻,他反问道:“今天,我军虽有伤亡,可是还有许多巩固工事和实力,难道就这样白白地把我们的大场丢掉吗?
”团长以“战略上的关系”为由,拒绝了他坚守阵地的请求。
杨瑞符只得无奈答道:“好吧!
”但一个小时后,他冒着枪林弹雨再次前往团部,看到的却是一副紧张而奇怪的场面:“我见到团长敬礼毕,两目注视团长很久,可是团长一言不发,观其神色,私有欲言而难言的苦衷”。
二十分钟后,团附谢晋元从师部回来,同样神情紧张地将一张小纸条交到他的手中——谜底终于揭晓,纸条上写的是88师师长孙元良下令524团第一营死守闸北的命令。
对杨瑞符和524团的军官来说,这道命令突如其来。
但它却并非临时起意,而是一番思虑权衡后得出的结果。
10月26日上午,第88师师部接到了战区副司令官顾祝同的来电。
顾在电话中征询师长孙元良的意见,有意将88师留置在闸北地区,分散据守,相机展开游击战。
孙元良却认为此举是在无意义地浪费兵力。
他深知88师早非战前精良的德械师,而是由保安队和新兵拼凑起来的队伍。
在他的备受非议的回忆录《亿万光年中的一瞬》中,他写道自己当时直截了当拒绝了顾祝同的征询:“我不同意。
为什么呢?
如果我们死一人,敌人也死一人,甚至我们死十人,敌人死一人,我就愿意留在闸北,死守上海。
最可虑的是,我们孤立在这里,于激战之后,干部伤亡了,联络隔绝了,在组织解体,粮弹不继,混乱而无指挥的状态下,被敌军任意屠杀,那才不值,更不光荣啊!
第八十八师的士气固然很高,并且表现了坚守闸北两个多月的战绩,但我们也经过了五次的补充啊!
新兵虽然一样忠勇爱国,但训练时间较短,缺乏各自为战的技能——这是实际情况,所以我不能同意。
”如果孙元良的回忆可靠,他的反对确实无可辩驳。
将一群缺乏训练的新兵拆散送上装备精良的敌军盘踞的阵地,无异于集体送死。
他特意派出参谋长张柏亭面见顾祝同进行详细的说明。
前往司令部的路上,张柏亭看到三五成群从大场阵地溃散的伤兵正在仓皇逃散,敌机不断在空中盘旋扫射。
在经过了反复的停车躲避后,张柏亭终于抵达司令部。
他首先向顾祝同报告了沿途所见的溃散情形,打算以此触动顾祝同改变让88师留守闸北的想法。
但顾祝同却告诉他,这并非他个人意见,而是来自最高指挥官委员长蒋介石的指示。
顾祝同解释说,国际联盟十一月初要在日内瓦开会,会中接受我国控诉,将讨论如何制止日军侵略行为。
所以蒋介石有意让88师留守继续作战:“寸土必争,要敌人付出血的代价;并相机游击,尽量争取时间,唤起友邦同情。
”张柏亭在多年后对他与顾祝同这场谈话的回忆,很容易让读者产生一种印象,认定留守闸北作战的88师将士浴血奋战的目的,不过是一场用来取悦西方列强,博取“友邦同情”的“表演战”,并且进一步得出结论,认定军方高层就是牺牲将士血肉媚外求和。
毕竟,“国际联盟”以软弱无能著称于世,这种无能还有众多先例,两年前,当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时,尽管国联做出制裁决定,但根本未能践行。
更早的四年前,当国联委派的李顿调查团赴东北对日本炮制的伪满洲国进行调查,尽管调查后做出了谴责日本的声明,但日本的反应是直接退出国联。
如今,自卢沟桥事变后,日本已侵占华北,上海及苏嘉地区也岌岌可危。
国联除了开会和发表一些看似不疼不痒的声明外,似乎更是一无是处。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7月14日,驻英大使郭泰祺奉命向英国政府提出向国联申诉的问题,但遭到英法两国的共同婉拒。
直到淞沪会战爆发初期,外交家顾维钧奔走游说,但各国首脑仍然只是口头声称同情中国抗战事业,但“谁也不能单独地采取任何行动”。
然而,淞沪会战爆发一个月后,9月13日开幕的国联第十八届大会,却宣布将中国申诉纳入大会议程。
顾维钧作为中国首席代表在会上发言要求国际社会援助中国抵抗日本侵略。
16日,大会决定将中国的申诉提交远东顾问委员会进行调查。
28日,国联大会通过决议,谴责日本飞机滥炸无辜。
10月6日,国联大会通过决议:“对中国表示道义上的支持,并建议国联各成员国不得采取任何足以削弱中国抵抗力量和增加它在当前这场冲突中困难的行动。
建议各成员国应考虑通过何种途径分别给中国的援助。
”并建议尽速召开会议进行进一步探讨。
同一天,美国正式宣布日本为侵略国,破坏了《九国公约》和《洛迦诺非战公约》。
为何国际社会的态度会发生如此转变?
答案就在淞沪会战的爆发。
棋子通往四行仓库的国际抉择“我感到没脸见人,中国将成为笑柄。
”顾维钧感到孤立无援。
7月29日,在得知北平陷落的消息后,这位一向巧舌如簧的外交家在各国政要面前处处碰壁。
法国驻英大使科尔宾对他的拜访冷面以对,英国首相艾登在下院的报告宣称日本有权在华北任何地点驻军,而当前的危机并非日本人挑起的。
美国大使蒲立德对中国表面予以同情却虚与委蛇。
美国的态度,直到淞沪会战的两天前,还是“小心翼翼,缄口不言”。
现代战争最令人无奈的一点是,就是只有镜头下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战争。
对国际社会来说,中国纵然领土辽阔,但它的国家形象却浓缩在北平、上海这样的国际都会中。
只有在那里发生战争,才足以引起国际社会的瞩目。
但七月爆发的平津战役,中国军队的仓皇落败让国际社会认为,中国作为失败的命运已经无可避免,没有人会冒险把赌注押在注定失败的一方。
但战事在上海的爆发,让世界看到了一个屡挫屡战、百折不挠的中国形象,尽管付出的代价巨大,但中国军人却寸土必争,视死如归。
这种顽强的信念和九月几场及时的胜利,给了国际社会以信心,让他们相信中国有最终获胜的潜能。
国际势利的天平也逐渐偏向正义的一方。
1937年淞沪会战中,中国外交阵容。
从上至下,从右至左:外交部长王宠惠、出席九国公约首席代表顾维钧、驻英大使郭泰祺、驻比大使钱泰、驻美大使王正廷、驻苏大使蒋廷黻(中)。
但前面提到的国联做出的这些决议和声明,毕竟只是口惠而非实至。
作为当时中国最高军事统帅的蒋介石深知这一点。
10月24日,准备在11月初参加国际会议的顾维钧等人,得到蒋介石发来训令,其中明确指出:“依照目前形势,会议无成功希望,此层我方必须认识清楚”。
但认清失败并非没有需要达到的目的:“我方应付会议之目的在使各国于会议失败后对日采取制裁方法。
”这一点,在次日召开的国防最高会议上做出的决议,进行了更细致的说明:“(一)维持运动各参加国政府及社会加紧对日一致之经济压迫,即积极地抵制日货,消极地不以财力物力帮助日本,务使国联谴责日本之决议事实化。
(二)向参加各大国请求战费借款及军械贷款,尽量予以满足之条件,关于运输事项,尤须随时予以中国以最大之便利,务使国联不减少中国抵抗力,并帮助中国之决议具体化。
”决议的后一条尤为重要,几乎可以说是关系到中国抗战的未来走向。
根据抗战史学者霍安治的研究,对当时的中国来说,武器装备可以说是最大的短板。
尽管中国从1931年开始就制定了建设国防工业的计划,投入巨资购买武器设备,建立工厂。
但纵然如此,按照计划,工厂预计也只能在1939年前完工。
然而1937年爆发的战争,猝然打断了这一进程。
抗战爆发之初,中国就陷入武器短缺危机。
1937年8月1日,兵工署署长俞大维向蒋介石提出紧急报告,国内现存弹药只能支撑三个月时间。
而与此同时,目睹中国平津战事溃败的欧美各国军火商,却纷纷推掉了中国紧急发来的武器订单。
害怕他们因接下中国军购订单而开罪日本。
欧美各国对中国进行事实上的武器禁运。
更雪上加霜的状况发生在北平沦陷的次日。
7月30日,顾维钧拜会法属印度支那总督瓦伦纳,询问他如果中日开战,日本封锁中国港口,法国是否允许中国自由使用印度支那海岸以进口武器。
日本对中国各海港的轰炸和封锁,让这一问题变得迫在眉睫。
但瓦伦纳却拒绝了顾维钧的请求,他表示如果允许中国武器和军用物资过境,可能使法日发生很大纠纷。
不仅如此,法国甚至“倾向于不让中国使用印度支那海岸线”。
国内强敌凭陵,国外友邦袖手,中国孤立无援。
但在上海战场上,中国军队的英勇表现,提振了欧美各国的信心。
10月6日,国联大会通过各国应考虑对中国进行援助的支援。
两天后,顾维钧启程前往巴黎,会见法国领导人,商谈中国物资通过印度支那过境运输的问题。
随着淞沪会战的战事扩大,法国的态度正在软化,但仍然摇摆不定。
10月19日,在与法国外交部秘书长莱热的谈判中,顾维钧几乎说服了莱热打消日本报复的顾虑。
但莱热在谈话的最后表示,他希望可以等到10月30日之后在召开的国际会议,如果与会各国都同意对援助中国采取更为积极的态度,那么法国也愿意重新考虑军备物资在印度支那的过境问题。
但就在此时,10月26日大场之战的猝然溃败,让中国在战事中陡然处于劣势。
国际社会势利的天平再次摇摆。
中国亟须一场战役在国际社会眼前挽回名誉,提振信心。
以便在即将召开的国际会议上有足够的底气达成获得外援和战备支持的目标。
当顾祝同提到“唤起友邦同情”这个理由时,张柏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委员长的训示是政略目的”,而非作战时的战略考虑。
因此,只要能起到吸引中外视听的政治宣传目的,那么“不必要硬性地规定兵力,也不必要拘泥何种方式,尽可授权担当部队,斟酌战场实际状况,来作适切的措置。
”虽然张柏亭与顾祝同经过商议后,决定只留下一个团的兵力进行据守,但孙元良在一番踱步之后,感到一团兵力未免让他自己失之过多,因此更缩减为一个加强营——524团第一营。
由中校团附谢晋元、少校团附上官志标和少校营长杨瑞符率领,肩负起这个艰巨的任务。
对接到命令的杨瑞符和谢晋元来说,他们自然未必知道命令背后隐藏的权衡博弈。
国际社会的势利与算计,中国政府寻求外援的迫切和努力,以及渴盼一场胜利来坚定信心的中国民众的殷切期望。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是棋子,是国际舞台上表演的提线傀儡,是大人物用以实现目的的工具。
无论这目的有多崇高,多重要,但他们就是作为工具的棋子。
谢晋元像但有一点毫无疑问,在全军撤退的情况下,唯一留守坚据的他们,是援军永远不会出现的孤军。
孤军对战强敌,最可能的命运就是全军覆没。
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死亡就已经把镰刀横在了每一名士兵的脖颈前,随时等待收割他们的性命。
这一点他们的内心必然洞若观火——他们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当团长韩宪元将命令交到杨瑞符手里时,他表示非常难过,他深知这是道送死的命令。
但杨瑞符却表现得很激昂:“请团长放心,我誓以最后一滴血,为中华民族争人格。
”话未完,团长迅速地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说:“好!
你在这地和敌人作最后一拼吧!
”没有抱怨、没有愤怒、没有懊丧,只是平静,甚至兴奋地接受了这一孤立无援的赴死重任。
当中国民众真诚希望的目光,倾注到他们同样真诚赴死的身体里时,他们便不再是棋子,不再是傀儡,也不是工具,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着独立意识的鲜活的人。
这固然是对命令的服从,但也是出于个人意志的抉择。
当谢晋元对士兵们喊道:“谁愿意死守的举手。
”张秋明看到许多同志都热烈地举起手来,“我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1937年10月27日零时二十分,这四百二十名士兵,将走向那个注定会将历史浇筑成神话的宿命之地——四行仓库。
火蛇狂舞,扭动着灼热的身体,气焰汹汹地包围着这些年轻的中国士兵。
浓烟裹着劈啪作响的火星,在四面徘徊,伺机突袭。
10月27日上午7点,占领了几乎全部闸北的日军,开始有目的地四下纵火。
截至中午,一道6公里长的烟墙拔地而起。
数千条火蛇在风的助势下四处游走,寻找着一切可以吞噬的易燃物。
它们当然也相中了这些年轻的躯体,尤其是在枪弹的伴奏下,显得更为咄咄逼人。
这是张秋明在这场战斗中与死亡的首次零距离接触。
他和几名同袍正在外围执行掩护任务,负责掩护所有的士兵都赶到四行仓库。
但却遭遇了突如其来的烈焰攻势。
“我们像稻子似的裹在中间,眼见得立刻要死了”。
就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之中,张秋明和他的同袍们决心勇敢直面狂暴的命运,死里求生。
而生机竟然藏在与死亡最切近的地方——一座正在被烈火吞噬的木行里。
手艺人的出身让他意识到,越是易燃的场所就越会安放灭火设施。
“我在火烧得最旺的木行里寻出七八架灭火机,自己背了两架,一路浇过去。
”在灭火自救的一片忙乱中,张秋明和他的同袍们终于等来了这道迟到的命令——本应负责传令的传令兵已经受伤挂彩——连长不得不亲自传达命令,让他们这些负责外围掩护的士兵们退到四行仓库去。
苏州河畔的四行仓库四行仓库自1935年落成以来,就是上海最坚固的钢筋水泥建筑之一。
长久以来,它被误认为出自天才的匈牙利建筑师邬达克的设计,但事实上,这座简洁庞大的仓库出自苏格兰通和洋行之手。
作为四大银行的仓库,在设计兴建时,它就完全考虑了坚固和实用两大特点。
占地超过20000平方米,内部空间巨大,共有五层,是方圆0.53英亩内最高的建筑之一。
虽然它当初的选址完全是出于商业、交通和地价三大考虑,而特意选在了上海交通枢纽北站附近,苏州河畔,与公共租界只是一座新垃圾桥之遥。
但却阴错阳差地在战时成为占尽地利的防御工事。
负责修筑工事的杨瑞符看到这座仓库颇感兴奋:“这座仓库,真是一个‘天然堡垒’,储存了几千万包粮食,第一、二、三层都是小麦杂粮之类,四层与五层是牛皮与丝茧,都是很有用处。
一层至三层,我们作了三天就完全告成。
将每个窗户门口封闭了,南墙边的麻包,推挤了五公尺厚,北边各门口,筑有十几公尺厚,是从地板到屋顶。
第四层因为材料不够,并为引诱敌人多多消耗弹药,实际我们无人住在第四层,第五层工事昨天已经完成,这层工事非常好,比敌人侵占的交通银行仓库高得多,我们完全可以控制敌人,敌人对我们没有办法。
”杨瑞符没有提到的一点是,这座“天然堡垒”除了交通便利之外,它还毗邻一个巨大的易燃危险品:大英自来火房巨大的煤气储存槽。
如果日军对四行仓库贸然进行炮击,万一误中煤气储存槽引起爆炸,势必会震动河对岸的公共租界,引来西方列强的国际交涉。
即使出于投鼠忌器的考虑,日军在进攻四行仓库时也不得不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以绑架公共租界为挡箭牌的措施,虽然看似狡黠,但却在防守中起到必不可少的重要作用。
但守卫仓库的孤军不至担心重炮攻击。
临近租界的位置,也让日本战机不敢轻易投弹,以免误中河对岸的租界和巨大的煤气储存槽。
日军绘制的《四行仓库进击图》,见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整理的战报《支那事变上海战迹案内骨子》“天然堡垒”外墙坚固,占尽地利,解决了中国守军面临两个最大危险。
但时不我待。
就在仓库第一层工事赶筑之时,清晨八点十分,在外侦察的警戒部队报告敌人已占领原先团部所在的北站大楼,并且插上了太阳旗。
三个小时后,第一批敌人逼近四行仓库。
他们手持太阳旗,气势汹汹,似乎对这些孤守仓库的中国士兵轻蔑小觑,但他们的高傲旋即遭遇在外围阵地守兵的迎头痛击。
杨瑞符声称他们旗开得胜,击毙了五名敌军,其他则落荒而逃。
一个小时后,日军再度集结部队,卷土重来。
这一次他们吸取了轻敌的教训,倍加小心。
记者罗德兹·法默在河对岸安全的租界里,与数千名闻风而来的中国人一起欣赏这场隔河相望的激战。
他看到这群日本兵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在碎石瓦砾中匍匐前行,从一个掩体爬向另一个掩体,40多米的距离花了他们50分钟。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隐蔽在暗处的中国守军一直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日军靠得够近,中国士兵就运用起他们刚入伍时学到的基本克敌法,手榴弹如暴雨般砸向他们。
待烟尘散尽后,那些依然能动的日本兵被步枪一一解决掉。
几个试图解救伤员的日本兵也被毫不留情地击毙。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日军的手段更加残忍,张秋明看到九名警戒部队的弟兄未及撤入仓库中,被日军俘获,反绑双臂,杀害在苏州河边。
在这一轮攻势中,士兵们不得不放弃外围阵地,撤入仓库内。
日军的猛攻仍未间断,数名敌兵甚至冲进仓库。
四行仓库内,第一场血战也拉开序幕。
负责把手大门的三连连长石美豪全身蒙了一层面粉,“面部被弹射穿,血淋满面,他仍然用毛巾敷着,不离阵地”,不久之后,他的后腿也被子弹打穿。
七八名攻进仓库的日兵被张秋明看到,此时只有他独自守岗,其他人都在里面加固第二道防御工事。
这是死亡第二次寻衅而来,尽管在过去两个多月里,他在闸北战场上已经历经枪林弹雨,但迫在眉睫的危机还是让他心生恐惧,他轻轻爬进了麻袋,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用力抱紧柱子,不使抖动,同时慢慢地把枪举起来,上端贴着脸孔,下端贴着屁股,摸一摸腰边,还好,还剩下几颗子弹,很困难地没有气息地装了进去,再把麻袋戳个洞,把枪口对准了敌人,外面枪炮轰炸声,在这时的我听来,特别地响亮,可怕,身体滚烫,仿佛浸在沸水里,皮肤发着烧,从麻袋里看出去的一切都是恐怖和狰狞,我等着等着,等他们集合到门边的机会,‘拍拍拍’枪机发动了,三四个敌人应声倒在地上,其余的狼狈逃去。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秋明死里逃生击毙敌兵的机智之举,得到了同袍们的齐声赞扬,尽管射击时的声响震坏了他的神经,但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荣的事了。
但对这位死里逃生的士兵来说,印象最深的,却是他目睹的一位同袍惨烈的牺牲:“有一个同志,很老的年纪,在身边围了七八个手榴弹,手里也拿着一个,爬到最高楼,看,看见一群敌人来了时,纵身跳下,同时手榴弹也掷了出去。
敌人都死了,他自己可也牺牲了。
”这个身绑炸弹从高楼跳下,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故事,是四行仓库战斗中最惨烈的一幕。
除了张秋明在战斗一年后的采访中提及此事外,还至少得到了两位同袍的支持。
一名叫章渭源的老兵,在54年后的回忆中,提到这位牺牲的同袍名叫陈树生,他是将炸弹绑在身上,从六楼窗口跳下,但炸死的不仅是敌人,而是一辆敌人坦克。
而另一位名叫焦友三的老兵,在50年后的回忆中提出身捆炸弹纵身跃下的不止陈树生一人,至少还有张秋民、杨顺广两人,他们一共炸死了200余名敌军,跃下的楼层也从六楼变成了七楼——但就像前面指出的那样,仓库本身只有五层。
一些研究者因此怀疑这个细节的真实性,他们指出仓库的窗户在当时安有金属网格,仓促之间砸碎玻璃根本不可能,更况且高层窗户由于仓库特制,本身无法全部打开,自然也没有空间能容纳一个成人跳出去。
因此这个身绑炸弹跳窗牺牲的故事,完全是一些不了解仓库结构的小报媒体为宣传四行守军英勇气概编造出来的神话。
这些神话流传开来,甚至渗入亲历老兵们的记忆中,制造出混在真实回忆中的虚假记忆。
但如果仔细查考来龙去脉,就会发现,这个惨烈的牺牲故事,至少在这场战斗结束的次月,就已经流传开来。
1937年11月初版的一本图册《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编著者赵景深就已经讲述了这个故事:“我军一兵瞥见拼一死,手榴子弹缚在腰,突由六楼往下跃,一阵青烟,敌我一同烟火消”。
赵景深编《八百好汉死守闸北》中的插图,一名战士身绑手榴弹从楼上跃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赵景深在序言中特别声明,这本书虽然起稿是在孤军退出四行之前,但他特意等到孤军撤出四行仓库之后,请指挥这场战斗的杨瑞符营长亲自修改并增加了内容,才予以付印。
因此,至少在真实性上,这个故事应该得到了亲历者的认可。
张秋明在一年后的回忆,尽管未提及人名,但再次复述了这个故事。
查阅杨瑞符的记述就会发现与张秋明回忆,会发现具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杨瑞符安排战士向下投掷手榴弹和张秋明看到战友身绑炸弹跳楼的地方,都是在顶层。
因此,这位牺牲者并非从窗户跃出,而是从楼顶跳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无论这个故事最终的真相究竟如何,伤亡始终萦绕着守军的头顶,不时俯冲下来试炼他们紧张的神经。
10月28日,下午三点,第二场血战在蒙蒙细雨中开始,杨瑞符记述道:“仓库各楼,枪弹横飞,烟焰闭目”。
伤亡人数在迅速增加,但仓库简陋的环境无法为他们提供必要的救治。
一名叫周福其的士兵,只能和战友眼睁睁地看着受伤的战友痛苦呻吟,“他们一个接一个死去,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有的伤员甚至请求战友给他一枪,尽快结束他的痛苦。
”条件愈发艰苦。
直到晚上九点,他们才找到一部电话,与外界联系,请求近在咫尺的租界英美驻军协助,将伤兵运入租界救治。
在伤兵离开前,杨瑞符特意叮嘱他们,如果有人询问四行仓库究竟有多少人,“就说有八百人,决不可说只有一营人,以免敌人知道我们人数少而更加凶横”——“八百壮士”的神话由此诞生。
同时送出去的,还有捆好的一束书信——这是仓库里的士兵们写下的遗书。
大部分中国士兵出身寒微,几乎不识字。
周福其回忆道,他当时只能让识字的同袍帮忙代写,“无非是一些对父母宽慰的话”。
一些士兵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只能咬破手指,在应该签名的地方摁上手印——如果他们就此牺牲,这就是他们留在人世唯一的遗迹。
但也有一些受过教育的士兵,面对死亡的迫近时,用简短却深情的笔墨,留下自己在人世间的最后嘱托:“现在我们就在这里留守了;死是一定要死的,不过我要一个机会,死我一个时,换日本兵廿几条命。
妻:别再想我回来,也别想我一个全尸。
孩子还小,这是我的悬念。
不过我你都受高等教育,我幸而不必担忧你以后的生活,是我剪断我自己的生命的线,你收起你的泪珠。
永别了。
”
捐助民众的热望“死”这个字,在琴歌的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脑海中迸出几句歌词:“我们流完最后一滴热血,为我们心爱的祖国战到最后一口呼吸!
”但还未等他哼唱出来,旁边一个年轻的孩子却不由自主地越唱越高兴:“前途无限光明!
走上去……”“喂!
别唱!
”司机的一声怒喝将歌声拦腰斩断。
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四周一片沉寂。
此时是夜晚八点半,暮色已深。
战时的租界虽然不比往日繁华,但与河对岸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死寂的闸北相比,仍然显得灯火璀璨。
遥望闸北,只能看到未熄灭的战火在残垣中时隐时现。
以及四行仓库中倏忽明暗的微光——为了防止敌人窥探,进驻仓库的第一天,杨瑞符就下令打破了所有电灯。
那是不眠的四行孤军们,赶在次日敌军的突袭前修筑工事照亮的煤油灯。
三辆卡车一路向北行驶,愈向北行,“夜黑得愈凄凉,愈悲壮。
靠近北边的路上,只有几个巡捕竦竦的影儿在微弱的灯光里移动”。
他们已经抵达了从租界通往闸北的垃圾桥。
驻守英军知道这些车辆的目的,他们将拦在中央的铁丝网拉开一条路。
汽车缓缓地滑向桥对过的黑暗中。
车夫们驾轻就熟地把车辆开到最轻最慢,熄灭了前后车灯,以免引起敌军的注意。
但纵使如此,仍然有恼人的声音从车底钻出来,让琴歌和其他同伴的心,“像熔化的铅块一样忽然沉重了下来。
”琴歌一行夤夜前往闸北如此提心吊胆,所冒风险自然并非心中幻想。
他们所承担的是一项危险而艰巨的任务,将白天民众援助四行孤军的物资,趁夜送到仓库中。
尽管孤军占领的四行仓库中物资丰沛,并不缺少米麦食粮,但其他物资却相当匮乏。
很可能是敌军切断了供水,导致仓库守军连基本洗漱饮水都出现困难。
杨瑞符不得不下令将所有污水小便都收集起来,妥善保存,以备消防之用。
自然也没有多余的水可以烹煮食物。
自从自来水断后,士兵们连续两天持续作战,却粒米未进。
他们亟须食物和水的补给。
而这些,正是在整个白天站在河对岸租界安全区内隔水观战的民众最力所能及也最心甘情愿的义举。
正在吃光饼的中国士兵为四行孤军捐献物资的场景,可能是战争中最富有激情的景象之一。
它充分体现出了民众对抗战的热忱绝非几句振臂高呼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地尽己所能。
从琴歌和他的同志们开设后方办事处开始,办公室里的电话铃便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人一群一群地涌进来,各界的慰问品直接间接好像挑山倒海的滚滚而来,我简直会想到将要开一家规模顶大的百货公司。
”品种琳琅满目到骇人的地步,“饮料有啤酒、汽水、鲜橘汁、可口可乐,食品有光饼、面包、饼干、馒头、蛋糕、咖啡、糖、油焖笋、什锦菜、菠萝蜜、水果、鸡蛋、牛奶、盐、糖……”,甚至还包括在当时价格不菲的鱼肝油和白木耳。
捐助者也覆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从商贾大户到贩夫走卒。
有赤贫的老式店家的学徒,新式商店的店员,许多可爱的儿童与小姐,有阔人用银行存款成批地购买,也有工人用自己的血汗钱买来。
在捐助者中,甚至包括难民收容所里的全体难民,他们发起了绝食一天的运动,将省下的粮食钱款捐赠给孤军们。
光饼即重一斤,直径一尺的面饼,是一种易于保存又能扛饿的方便军粮。
这种全民热情的捐助运动,背后是军人形象在现代中国的重新塑造。
传统中国,士兵这一职业一直以来被视为低等人从事的贱业。
所谓“丘八”就是对士兵的蔑称。
而自清末以降兵连祸结、军阀混战的现实,也让民众对士兵的印象一再跌落。
认为他们不过是一群为了饭碗杀戮抢掠的土匪。
士兵与打家劫舍的土匪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前者在抢劫时身穿制服。
1920年代,一位评论者指出,中国的几大祸患之一就是“兵匪一家”。
但淞沪会战彻底改变了民众对军人这一职业的看法。
民众看着这些身穿制服的人为了保卫家园冲锋陷阵,与侵略者肉搏厮杀。
尤其是战争初期那些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精锐德械式,他们奔赴战场的威武雄姿令人倾倒。
为国家寸土必争而不是为抢夺地盘权势的国家军队的正面形象,在抗战初期被迅速塑造出来。
《密勒氏评论报》报道称:“数百万的中国人团结起来,热情地支持他们的士兵。
上流社会男士捐款;女士为士兵们准备衣服并带去慰问;男孩和女孩作为‘童子军’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为前线的士兵筹款。
现在中国人开始说,这是‘我们的军队’,这是‘我们的战士’和‘我们的英雄’。
”军人本身的自我意识也发生了变化,他们的效忠对象不再是某个统治集团,而是上升为国家本身。
从军的目的不再是当兵吃粮而是保家卫国,成为现代军人的一个常识。
传统中国的“忠”的道德观念与现代国家意识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现代中国的军人观念。
成仁取义,为国捐躯,成为了军人的天职。
一如杨瑞符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我想:这次假如我成了功,我不愧为一个国家的革命军人……我相信我成了仁以后,只要中华民族的历史不断绝,我一定会在历史上留下一个光荣的名字。
”……
1938年电影《八百壮士》中四行孤军与女童子军杨惠敏在一起运送物资的卡车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滑到四行仓库的外面。
他们爬进仓库外面的一家店铺,爬过沙袋堆,终于在黑暗中看见了等待物资的四行孤军的士兵:“他们穿得那样单薄,腰上挂满了手榴弹,他们强烈的眼光投射过来,仿佛几盏明灯,他们都是二十岁的光景,沉毅而且勇壮,他们有着一个永恒的生命,仿佛海阔天空的浪潮阵阵汹涌。
死神的魔手虽然在他们面前乱抓,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悲哀。
”当琴歌把……和香烟一同交到他们手里时,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忽然心花怒放地叫着,身体像野孩子一样蹦跳起来”。
血战尚未结束的战斗
著名版画家胡一川于1938年作版画《八百壮士》“大家有三天没有睡觉,弄得精神疲倦,那是事实,但是我们不拼命的将工事完成,敌寇就会马上要我们的命,试问大家要睡觉还是要命?
以后我假若看见不服从命令而睡觉的人,我绝对地严加惩罚。
”疲劳正在蔓延,消耗着孤军们的斗志。
10月29日凌晨三点,当杨瑞符到各连视察加固工事进程时,发现有的士兵已经疲惫不堪地睡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他不得不发出严厉警告,强迫他们起来继续工作。
但不久之后,杨瑞符就发现,这些疲惫已极的士兵已经学会了阳奉阴违,他们建立了攻守联盟,一个偷睡,一个放哨,看到营长过来便赶紧将对方弄醒。
而一些士兵,甚至在杨瑞符过来督工时,仍然坐着不动,用嬉笑的姿态对他说:“营长啊!
我们刚才休息,实在没有睡觉。
”没人知道孤军独守的日子会维持多久。
他们只能努力抓紧每一秒时间。
通过外面送来的报纸,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坚守,成为了整个上海乃至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他们身上肩负的不仅是守住整个仓库,还有全国民众抗战到底的信念和决心。
但他们也非常清楚,自己在国际社会树立的光辉形象,已经让日军颜面尽失。
如果说开始的两天,四行仓库不过是日军手指的一根毛刺,那么现在,经过舆论媒体的反复渲染,这座废墟上旗帜飞扬的孤独堡垒,俨然成为日军心头的一根倒刺。
他们无法容忍这样一根小小倒刺竟然成为自己的腹心之患。
下午两点,日军发动第一波总攻,密集的枪炮砸向仓库,但却被坚固的外墙挡在外面。
一位顽皮的士兵,用长竹竿将自己的钢盔挑到窗外,作出窥探的样子,竟引得敌军以机枪集中射击。
成为了孤军疲累交加的战斗中开怀大笑的一刻。
敌人的枪炮声彻夜未绝。
但杨瑞符发现一些极度疲惫的士兵,竟然将凶猛的炮火置之度外,甜蜜地睡在地上。
时间终于到了10月30日。
猛烈的炮火,甚至让垃圾桥上驻守的英军士兵也不得不撤退。
这天,日军终于使用平射炮向墙壁开火,并且轰开了几个洞眼。
但这些洞眼在杨瑞符看来,可谓“感谢极了”。
他立刻让士兵在洞口架设机关枪,对敌军聚集之处进行扫射。
但这种乐观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深夜11时许,日军开始用重迫击炮和平射炮对仓库进行猛轰。
“最激烈时,每秒钟发炮一响。
轰轰之声,震破了长夜的沉寂。
”就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刻,突然,他们得到了来自军事最高统帅直接下达的撤退命令。
此时是深夜12点。
突如其来的撤退令就像当初的留守令一样,让杨瑞符和谢晋元莫可名状。
但他们只能尽快服从命令从仓库撤出。
尽管连日来阅读报章让这些孤军将士们知道,自己留守仓库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以英勇无畏的抵抗精神,吸引世界目光,进而博得国际社会的同情,以抵消连日来战略溃败造成的不良影响。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目的达成得如此之快。
全球享有盛誉的伦敦《泰晤士报》,在10月29日发表社论,一改之前故作客观甚至揶揄中国的口吻,赞颂道:“中国军人现已从滑稽故事之迷雾中脱颖而出,此为近世史中之第一次。
虽中国军人大部分现犹训练未充足,武装未齐备,并因无力置备雨衣,犹携伞与俱,然扼守人所认为不能支持一周之阵地,竟至十周之久,而其退却也,在任何新式陆军不能抵抗的猛烈炮火轰炸之下。
吾人于此,将见上海华军之抵抗,将在中国各处发生精神上影响,不独今日如是,即在将来亦然。
”在之后召开的九国公约国际会议上,中国的顽强抵抗,受到了与会各国的认可和同情。
一如顾维钧在对战局和国际关系的分析中所指出的,上海的战斗给了全世界一种印象,中国是有力量回击的:“这件事不仅引起了布鲁塞尔国际会议的与会各国重视,而且也引起了全世界的重视。
西方确信中国的潜力到底还是很大的。
”
中国首席代表顾维钧在九国公约国际会议上为中国据理力争,获得各国对中国抗战事业的支持。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扭转了之前对中国不团结和斗志差的偏见,这些西方国家相信,“如果从物资上给予适当的帮助,中国可望依靠自己进行战斗。
于是,出现了向中国提供军需供应的新的可能性”。
与日本没有直接利害冲突的欧洲国家,首先向中国提供急需的军备物资。
比利时火速出售大批79步枪与轻机枪,全部现货交运;奥地利出售一批迫击炮;丹麦政府则放行丹麦步枪集团公司的军火大订单,包括320门麦德森20毫米小炮、一批麦德森机枪,以及一个麦德森机枪厂的全套机台设备。
捷克总统贝纳斯亲自指示将中国渴求已久的捷克轻机枪的图纸,无偿赠送给中国。
法国在不久后,也开放了印度支那作为军资用品运抵中国的交通线。
国际社会的天平虽然势利,但这一次终于选择偏向正义的一方。
尽管令人悲哀的是,充当砝码的,是像四平孤军一样成千上万普通中国士兵舍命奋战流淌的鲜血。
这些鲜血,从战略上看,很容易被事后聪明的人认定是平白浪费。
在诸多对四平仓库血战贬斥的观点中,有一个最刺耳,也最能迷惑那些对不谙史料的读者视听。
根据一份日文史料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整理的战报《支那事变上海战迹案内骨子》的记载,四行仓库之战以日军占领仓库,大获全胜告终,在整场战斗中,日军的损失仅有“重伤三人、轻伤二十四人、微伤十四人,总计四十二人”(原文如此,按这三项数字相加应为四十一人)的轻微损失。
战后,由日本学者编纂的权威战史著作《战史丛书》第72卷引用了这一数据。
另一份同样由海军编纂的《支那事变尽忠録》卷三中,则提到这场战斗仅有一名死者,是一名叫田中士陆的海军特务少尉,重伤而死。
上海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整理的战报《支那事变上海战迹案内骨子》中“闸北进击战”中登记战果的一页。
写明中方留下100具尸体,而日军总计伤42人。
在这份报告的前一页写着中方军队人数为800名。
如果认定日军战报中的数字真实无误,那么只能遗憾地得出结论。
中方的数据,尤其是孤军将士提供的报告是完全不正确的。
10月27日,谢晋元在给孙元良的报告中写道:“廿七日敌攻击结果,据瞭望哨报告,毙敌在八十名以上。
廿八日晨六时许,职亲手狙击,毙敌一名”。
杨瑞符的日记也同样证实了谢晋元的说法。
但仅此一天中方报告的数字,就超过日军战报的统计数字。
那么究竟谁在撒谎呢?
战争时期,为了起到宣传作用,双方在整理战报时,都有可能掺杂水分,夸大对方的伤亡,减少己方的损失。
谢晋元呈递的报告自然不能无夸大之处,但日军的报告中仅死亡一人同样经不起推敲,在当时从旁观战的外国记者就目击到至少有两名日军士兵毙命。
而且,就在《支那事变上海战迹案内骨子》这份战报中,日军宣称,他们发现了一百多具中国士兵尸体。
而这一点,在战斗结束三天后,谢晋元接受外报记者采访时就指出它的不实之处:“据日方宣传,谓在日兵入内时,搜查堆栈房屋内,有我士兵尸体百余具,是否确实。
据答,敌方宣传,完全不确,四行堆栈内,除有若干沙袋外,并无如许尸体,我在内士军,共为四百二十名,撤退时为三百七十七人,其中除有十余名已殉难外,余者入医院治疗中,而敌方被我孤军击毙者,确有一百名以上,因敌方不知我究竟有多少官兵,故心信口造谣,绝不可信。
”但诚如谢晋元在采访中坦诚的那样,许多孤军士兵在撤退时牺牲。
日军用密集炮火阻住孤军退路。
大开探照灯追踪企图撤入租界的孤军士兵,进行扫射。
这是一场残忍的单方面屠杀。
尽管驻守租界的英军想要为这些他们敬佩多日的中国英雄们提供帮助,但交织的子弹阻挡了他们救人的脚步。
他们只能等待这些撤离的孤军足够幸运,通过密集的火力封锁抵达英军防线。
杨瑞符在即将抵达防线时被击穿左腿。
数日以来指挥战斗的紧张神经,让他直到发现手上沾满了鲜血,才意识到大腿被子弹洞穿,剧痛倒地。
张秋明因为战友被火熏倒,决定替代他的任务,每隔十分钟丢一颗炸弹,作为战友撤退的火力掩护。
但就在他准备跳出沙袋掩体时,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左臂,手榴弹从手中滑落。
尽管他机警地从沙袋上滚下去,但炸弹还是爆炸了。
“摸一摸手臂,嘿,手臂已经像毛巾似的可以绞过来,肉和血都混糊了,软绵绵的一团”。
看着同袍已经撤离殆尽,他支撑着走了几步,终于倒了下来。
一个外国人以为他已经死了,于是过来想取走他的枪:“我的枪是挎着胸背的——枪就是我的性命,即使我真的死了,也要背着他。
”他被连枪带人拖了过去,外国人发现这个血肉模糊的孤军战士居然还有呼吸,于是把他送进医院。
他的手臂截了一次又一次,重伤感染让他“好几次到了太平间又出来”。
但张秋明还是努力活了下来,并且学会了画画:“我残废了,没有关系,再去作战,还有嘴巴可以把我的经验讲给小弟弟小妹妹听。
左臂没有了,还有右臂,就利用我的右手,我现在正在研究无线电报、肥皂和图画,万一不能生活的时候,就靠它们过活。
”战争的磨炼告一段落,而对这些孤军战士来说,生存的磨炼才刚刚开始。
本文特别感谢霍安治、谌旭彬、吴京昴在史料和论述上提供的大力帮助。
▼关于本文使用资料的说明下面所开列的一些资料为撰写本文时所使用的个人采访、自述和回忆录(不包括相关论著),谨开列于下,供对这一问题感兴趣者做进一步研究。
时间较近的采访与自述:谢晋元:《闸北孤军指挥官长访问记》,1937年11月2日,《闸北的血史》杨瑞符:《闸北孤军退出记》,1937年11月1日,《大公报》(上海版),1937年11月1日,第3版。
与《孤军奋斗始末记》(《闸北孤军记》)内容几乎相同杨瑞符:《杨营长访问记》,1937年11月,《八百孤军》杨瑞符:《杨营官佐的自述》,1937年11月,《八百孤军》杨瑞符:《孤军奋斗四日记》,1939年6月,《八一三淞沪抗战》 ,另《孤军血战四日记》(《大侠魂》1939年分四期刊载),内容一致张秋明:《孤军张秋明访问记》,1938年,《上海妇女》老兵回忆胡雍伯:《四行仓库坚守战》,《岳阳县文史资料》 第1辑樊城:《参加淞沪战役四行仓库战斗的回忆》,《通城文史资料》, 第4辑万连卿:《参加四行仓库保卫战的回忆》,《通城文史资料》, 第4辑万连卿:《八百壮士报国记》,《记忆中的淞沪抗战》中卷卢逢胜:《我们退出四行仓库以后》,《通城文史资料》, 第4辑章渭源:《跟随谢晋元团附浴血四行仓库的回忆》,《蕉岭文史 》,第8辑章渭源:《忠肝烈胆昭日月——忆孤军营中的谢晋元》,《蕉岭文史》, 第14辑焦友三:《忆守卫四行仓库的前前后后》,《通山文史》, 第1辑陈德松:《从坚守四行仓库到远征缅甸——八百壮士一位幸存者的自述》,《皖东文史》,第1辑田际钿:《八百壮士——幸存者的自述》,《记忆中的淞沪抗战》中卷田有收:《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四行仓库保卫战一老兵的回忆》,《蒲圻文史》,第4辑张明秋、张青轩、李锦堂、周俊明、余长寿、曹明忠口述,戴广德整理:《上海四行孤军抗战纪事》,《南明文史资料选辑》 第4辑杨根奎:《我也参加了四行仓库保卫战》,《最后的川军:老兵口述实录》(疑伪,见毛剑杰考证文章《寻找最后的八佰壮士杨根奎:我们沉默了十年的真相》)杨养正口述,朱春先整理:《杨养正在四行仓库保卫战中坚守四天午夜,左眼被炸瞎》,《寻找最后的抗战老兵》杨养正:《四行孤军,八百壮士》,《最后的川军:老兵口述实录》见证者:凌维诚:《今日纵死,而男之英灵必流芳千古——回忆我的丈夫谢晋元》,《蕉岭文史》,第1辑凌维诚:《怀念抗日英雄谢晋元暨八百壮士》,《通城文史资料》, 第1辑凌维诚:《怀念抗日英雄谢晋元》,《记忆中的淞沪抗战》中卷郑侠飞:《八百壮士对敌战斗之我见》,《通城文史资料》,第1辑郑侠飞:《谢晋元团长与八百壮士》,《记忆中的淞沪抗战》中卷陈临庄:《四行孤军壮士行——我的所闻与所见》,《记忆中的淞沪抗战》中卷杨慧敏:《八百壮士与我》谢继民:《我的父亲谢晋元将军》关于资料使用的说明:首先,一般认为,史料记述离事件发生时间越近,就越可信;越远,记述就会遭到遗忘或是扭曲污染的可能性就会增加。
但这一观点并非完全放诸皆准。
有很多重大历史事件,当时因为档案尚未公开,或是重要关系人尚在人世,反而难以做出正确的理解和判断,只有等到这一页彻底翻篇,档案文献公开,这一历史事件的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但就孤军四行血战这一历史事件而言,由于这场战斗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中国为提振西方各国对中国信心,以及鼓舞民众抗战到底的信念。
因此,在当时确实难免出现一些对战况、战果的夸张和虚构,以配合宣传需要。
但另一方面,作为个人经历,在很大程度上仍会遵循“越近越真实,越远越模糊”的一般原则。
从这一角度讲,只要不是明显夸张不合实际的内容,如果找不到合理的质疑点,那么本文在史料选取时,仍然尽量采用时间更早的记述作为主要材料,而将时代更晚的回忆录作为补充材料使用。
其次,若不同记述者因立场、政见、私怨等原因互相对立,而在各自的记述中对对方进行诋毁和侮辱。
如果这些带有诋毁侮辱的史料,找不到第三方中立者的证据加以证明,一般不加以采信。
个人记述中,对本人带有美化、回护之辞的史料,但由于本人是重要亲历者,因此,在没有严重扭曲事实的情况下直接引用,但不作为重要证据,并指出疑点。
譬如文中提到的孙元良,坊间所有对他指责嘲讽的文章,其史料几乎全部来源于三篇文章,最主要是时任88师军械处主任兼南京通讯处主任的葛天,在战犯劳改所特赦出狱后撰写的《我所知道的孙元良》、其次是郭汝瑰撰写的《郭汝瑰回忆录》以及宋希濂的《南京守城战役亲历记》。
但这三篇文章的记述,不仅与当时报刊以及现存档案的记述不相符合,而且其他人对孙元良的记述,譬如张柏亭、恪敬、万方澄、余一苗、曹聚仁等人的记述不置一词,同时对同一事件的记述也相互矛盾。
但另一方面,孙元良自传《亿万光年中的一瞬》里面有明显美化回护自己的内容,因此也无法完全采信。
本文原载于8月22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02-B03版。
撰文:李夏恩;编辑:徐学勤;校对: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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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普通版和IMAX版。
说说看法。
杂牌军隔岸观火的视角电影整体上是一出群戏。
涉及方方面面的角色:四行仓库这边的守卫国军、杂牌军、日军、特派员,以及对岸的女童子军、各国记者、爱国人士等等。
没有绝对意义上的主角。
开场1小时的视角基本上以“杂牌军”为主。
表现他们一开始的各种胆怯、畏战。
并且时常跳出仓库来到对岸租界,以对面百姓各国人的视角来隔岸观火。
直到1小时后的抵抗日军阻击战才开始表现国军的正面作战。
这种视角还是蛮独特的。
但也有隔靴搔痒感。
依照编剧套路,这些杂牌军也在战火中得到洗礼。
电影还重点表现了这些男性老兵对烟、酒、女人“直男追求”的念念不忘,比较直男套路。
广东腔的谢晋元片中各个角色各自操着各地的方言,令角色更加生动真实立得住,这点做得很棒。
尤其是谢晋元的广东口音,既符合历史也让他的英勇坚定大气风范更深入人心。
只可远观的青天白日满地红作为八百壮士传奇里最著名的事迹,电影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女童子军送旗、国军升旗鼓舞士气的桥段。
甚至继承致敬了台版《八百壮士》,用大篇幅段落重点表现了国军弟兄们前赴后继地牺牲生命保护国旗不倒的壮烈气概。
在升旗画面,也难得地出现了低沉悠扬的《三民主义歌》。
然而,公映版《八佰》也最大程度地弱化了这面最重要的中华民国国旗。
所有国旗镜头都是远景,无任何国旗中近景特写镜头。
颜色也十分黯淡,像掉了色。
“青天白日”变成了“阴天灰日”。
预告片中出现的一些国旗镜头也不见了。
用生命捍卫的这面旗反被如此极度低调弱化,遮遮掩掩,实属讽刺。
如片中日军台词“正在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
(以下有涉及结尾的剧透)夸张与虚构根据历史资料,守卫四行仓库的四百二十名壮士,至撤退共伤亡37人。
在电影中却表现得极度惨烈,前前后后感觉能有上百人死伤。
历史上自杀式炸弹袭击日军的只有一人,片中夸张表现成近十人。
历史上守军过桥撤退至租界,只被日军机枪打伤十人。
电影夸张得像是诺曼底登陆战,数十人中弹重伤牺牲。
甚至谢晋元都身中数弹重伤无法站立。
这已经是夸张到虚构史实了。
极力渲染悲壮感。
至于一众杂牌军、枪杀俘虏练胆、送电话线等更是无中生有张口就来。
当然,这些也是艺术上的创作。
删减与缺失据一些消息,公映版《八佰》最大的删减是开场部分,近十分钟。
主要角色的出场都删掉了,导致影片开场显得突兀混乱,角色交代不清。
在片尾,留守四行仓库与狙击日军的两队“杂牌军”的结局也不了了之,埋下的炸弹等伏笔也没了下文。
已经无法辨别是删减的因素还是刻意的留白了。
据传,另一删减角色是阮经天饰演的“金丝镜”。
这是一个身在南岸民众之中的日本人。
当他看到日军屠杀时,用日语高呼“不要!
”,随即被愤怒的民众杀死,尸体吊在岸边。
电影中确实可以看到那具尸体。
如果这段删减属实,无疑会极大削弱电影的批判性。
整体看,管虎这次对“八百壮士”事迹的创作无疑是其导演生涯最重要的作品。
也是相比1938、1975两版《八百壮士》战争场面最真实的一部。
刻画了近十个有血有肉的角色。
然而也有过度煽情、夸大史实的部分。
并且经过了伤筋动骨的删减,片尾还加了强调突出中国共产党在抗战作用的字幕。
令人出戏但也是无奈之举。
总之,这个公映版仍然是值得一看的,算是差强人意。
期待有朝一日看到完整的导演剪辑版《八佰》吧。
三星半
《八佰》上映的消息一传出,豆瓣和知乎两大精英平台,完全是不一样的声音。
豆瓣网友如同过年,知乎网友一片骂声。
当然这一切都是电影上映前的猜想。
如今电影上映后,朋友圈、豆瓣以及整个社交媒体的一致好评,让我恍惚了。
每次看完电影,个人感受和大多数网友的意见不一样时,我就会怀疑自己。
难道是我自己有问题?
以至于看完这部电影后,我都不敢发评论。
后来思索再三,还是坚持己见了。
这是一部很拧巴的电影,导演既想将主旋律进行到底,又试着去批判电影里政府的不作为。
那么问题就来了,主旋律本身和diss政府是矛盾的。
如果你想批判国民政府,那应该力度更大一点,而不是通过黄特派员的几句话一笔带过;当然弘扬主旋律那更不可能,国军的先天条件不允许。
用主旋律的方式去拍一部反主旋律的电影,本身就不合适。
——这是我的豆瓣短评。
《八佰》算主旋律吗?
什么是主旋律?
国、府、军、民,四位一体,谓之主旋律。
回顾一下我国主旋律战争电影的发展,无一不是如此。
从最早的《上甘岭》、《英雄儿女》,到90年代的《大决战》,再到新世纪的“大业”三部曲、《战狼》都是如此。
那《八佰》呢?
这四位一体里,别的暂且不提,这“府”肯定不包括在内。
那你说这是主旋律,我不认同。
因为主旋律和diss政府是背道而驰的。
这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批判国民政府。
有一说一,这部电影大可不必向主旋律靠拢,因为不管是电影还是历史,国民政府的错误指挥使得这四百多人无援无助。
导演完全可以把这部电影拍成一部反思性的战争电影。
今年我在上影节看了一部俄罗斯战争电影,名字是《勒热夫战役》。
勒热夫战役是二战苏德战场上的一次战役,苏联和俄罗斯虽然有承袭关系,但终究不是一家。
那么俄罗斯导演就可以毫无忌惮地“黑化”苏联。
其实,也不能叫“黑化”了,苏联确实比纳粹德国好不到哪儿去。
《八佰》完全可以按照《勒热夫战役》的模式去拍,骂上级、骂国府、骂老蒋。
大家可以一起骂啊!
可惜,这些在电影里一点儿都没有体现。
导演只派了一个“黄特派员”告诉谢晋元,政府不管你们了,一笔带过。
同样有批判精神的电影,在中国也有,比如和《八佰》同属一公司的《集结号》。
张涵予饰演的谷子地就是一个反传统型的军人形象,他在面对上级的指令和同志生死时,表现出的心理状态也是电影的一大矛盾。
甚至在战后,他对着曾经上级领导的灵位破口大骂,正是因为他的失信,全连战士除了他之外,一个都没留下。
可惜这些在《八佰》里通通没有体现。
顺便说一嘴,《集结号》的故事发生在我军。
有人会说事实就是如此。
《八佰》几乎是对历史的完全还原。
事实如此,但电影是艺术,艺术可以再加工。
当然这种加工不是篡改,可以厚此薄彼。
导演可以把重点核心放在某一个点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电影前后完全两张皮。
看的人不知道导演想说什么,观众看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应该为八佰壮士鼓掌喝彩,可他们的牺牲完全是国民政府不作为下的悲剧;那你觉得国民政府很可恨,但却没有展开来讲。
关于被很多人夸上天的“群像戏”, 我也有话要说。
电影里没有谁是绝对的主角,尤其前半段更是如此。
导演很想把所有人都面面俱到。
如果条件允许,他估计能把这四百多人都当成主角。
这就犯了大忌。
所谓的“群像戏”只是相对而言,任何艺术作品,都会有一个相对而言的主角。
《水浒传》,是不是群像戏?
可唯一的主角依旧是宋江。
“群像戏”的塑造使电影前半段失去了主次之分。
尤其是那段八百壮士和日军在仓库内外搏斗的戏份,导演东一榔头西一棒头,让银幕前的观众风中凌乱。
为什么有一些影视改编,会将一些人物删除,或者将几个人物的性格事迹合并在一个人物上,正是因为影视作品需要主次之分。
很多经典的战争电影都是群像戏,可依旧有主次之分。
《拯救大兵瑞恩》难道不是群像戏吗?
可米勒上尉依旧是绝对的主角!
如果一味追求群像戏,使得电影没有主次,那就有些顾此失彼了!
《八佰》在人物塑造上也很失败,尤其是张译饰演的这个角色。
他努力想让人物复杂化,向反思战争电影靠拢。
在电影里,张译饰演的老算盘几次逃跑、几次失败,依旧锲而不舍。
可在最后,还是回到了主旋律的框架之中。
你就让他逃了又能怎地!
中国最好的战争电影,《八佰》当不上,当然也不是《集结号》。
而是这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
我觉得每一个想拍战争电影的导演,都应该看一下《高山下的花环》。
看看谢晋大师是怎么拍战争电影的!
不同于《红海行动》或《战狼2》等商业逻辑之下的主旋律影片,《八佰》是一种全新形式的影像/意识形态询唤机制,并注定是一部暴露在战火之下的影片,自诞生起就受到内部和外部各种力量的狂轰滥炸,将影像装配为一种战争机器,预设,修改着观看。
一.四行仓库:战争游戏的围困
《八佰》开场于一个上海方言的苍老声音,“我七岁那年...我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边的酒酿圆子非常好吃....”她的话语召回了一种与上海的地域特征密不可分的记忆神话,起源于外部的观看,将仓库内部表述为一个不可接近的结界空间,能够遭遇的只有它的物质外壳与历史替身的回归。
然而,作为一部主旋律性质的战争影片,这种自然而虔诚的敬畏本体论上是反电影的,当这些话语被言说时,银幕中出现的并不是影像,而是空无的黑屏与演职人员名单,将其作为一个并没有任何图像被锚定的纯视听。
一切影像都必须直面桑塔格的魔咒:在摄影和电影的“超真实性”特质面前,我们如何避免面对他人痛苦(或共同体意识)的麻木不仁?
因此,无论是作为商业性还是意识形态询唤机器的影像,《八佰》都必须摧毁这一观看的禁区,必须将这段声音与被重构的影像的无缝对接。
数字影像中的四行仓库取代,或者说篡改了历史/记忆之中的四行仓库。
历史影像,伪造的历史影像以及正在发生的事件在影片空间中彼此斗争,竞速。
作为影片空间的四行仓库中,身份逐渐失效,个体认同与作为城市的“上海”地域特征让位于更大的想象共同体,并悬置了国民政府以及西方殖民者的“无效”历史。
但与此同时,它又是一个杂语的空间,充满着山东,湖北,东北等地的口音,观看者通过不纯的,对于“官方”语音的偏离程度在银幕之境中辨认自身。
主旋律,或者广义上说,一种强烈的以意识形态询唤为目的的影片可以被分为两类,一类是技术性的,神话式的,通过连贯性的幻觉进行催眠,又通过情动技术实现规训,抚慰。
另一种,则是通过“视听民族(共同体)主义”。
其别名是“速度民族主义”,这意味着询唤必须借助失衡与眩晕进行,必须乞灵技术的吸引力与运动学,冈斯选择了叠化技术,对于爱森斯坦,则是蒙太奇之间的张力运动。
《八佰》与《1917》类似,都在IMAX的数字奇迹重构历史空间,询唤在音轨的轰炸与视像的眩晕之中进行,如此之近,却又并不涉身。
在影片中,我们可以发现第三人称的追踪镜头,瞄准镜中,或者“小湖北”防毒面具中的影像,呼吸声。
换言之,与VR游戏,街机游戏或FPS具有惊人的同构。
用于时间切分的若干天成为了游戏的若干关卡,播片+游戏+播片模式,一切剧情与心理熔于扁平化,失去深度的,作为一种知觉后勤学的游玩/观看,为一场即将到来,或者永远不会到来的战争进行知觉训练。
二.通往租界:逃离影像地狱的八百壮士
丁善玺《八百壮士·》1937年爆发的四行仓库的战争是一场诡异的战争,这是一场视觉化的战争,一场电影战争,并在电影史上不断回归,1938年,仅仅在结束的一年后,应云卫和鲁司分别完成了各自的《八百壮士》,被搬演的伪造“实时”进行战争动员。
而1975年丁善玺的《八百壮士》作为台湾电影特定时期政策导向的“军教片”,情节剧式的情动规训技术背后,是对于旗帜以及背后的意识形态的确认。
正如同这场战争中335人的孤军被宣传修正为“八百壮士”,在作为动员,诈欺与威慑的电影军工复合体中,这场战争被不断修改,写入特定的意识形态,作为观众,你需要做的只有观看,For your eyes only。
而在《八佰》的“第二日”开场,一个向后拉升的镜头扫过沦为废墟的上海城市,四行仓库,最终,是租界的全景以及上方正在观测的飞艇,在这个由数字技术构成的20秒镜头中,元电影般地将建构了观看/被观看关系。
苏州河两岸成为了一个被剧场化的空间。
在四行仓库上演的游戏之外,与战争现场保持绝对安全距离的租界是观众席的镜像,在此之中,一种隐秘的“本土化”运动正在进行,促使着“对岸的声音”从代表西方的歌剧逐渐变为京剧戏台上的关羽,赵子龙。
在悬置的殖民历史中,来自“本地”的人们正在通过沉积的方式在夺回拟西方的殖民地,通过属于自身的神话向作为银幕的四行仓库产生认同。
来自银幕另一侧的观看然而,《八佰》同样生成了一种来自银幕内侧的观看,“询唤”必须令这些角色持续被电影视镜围困,规训。
狙击镜背后的日本军队蛰伏于银幕与观众之外的不确定空间,四行仓库被周边空间悬浮,作为唯一实体空间的仓库化身为一个影像的“全景敞视监狱”。
规训力量不仅来自于敌方的瞄准镜,还包括租借地外国记者的摄像机,以及潜入仓库内的记者“拍摄”的影像,召唤着一个更为宏大的国际语境下的隐含“观众”——布鲁塞尔召开的会议。
在炮火/灯光密集的阻击中冲向“垃圾桥”另一侧的租界则意味着一个拒绝对位的过程,试图逃离历史规训的八百壮士从伪历史的影像地狱,冲向那些被催眠的观看者,以及外国记者手中的摄影机或望远镜。
这一运动最终被影像的规训力量阻断,在结尾的一系列慢镜头表现的冲桥战士的集体身影以及民众的伸出的手之中,是一堵用泪水形成的屏障,以集体的历史神学冲毁了通往屏幕的最后一条通路。
一座几乎被封死的仓库,没有援军,没有退路,只有400多名临时拼凑起来的兄弟,面对着凶残的敌军……2个多月中,中国军队节节败退,当所有人都已绝望,四行仓库却岿然不动——我们可以牺牲,我们绝不认输。
希望动摇了,还有理想,理想幻灭了,还有信仰。
永难形容,在那个风雨飘摇的时代,做一个中国人是多么艰难而痛苦的选择,所以身为后辈,我们有义务永远牢记那段时光,牢记前辈们的牺牲。
从这个意义上说,应该感谢《八佰》,在这个越活越平庸的时代中,它告诉人们,什么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什么是“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它促人反思,在物质的挤压下,该如何守护精神之贵。
限于电影的体量,《八佰》只能展示历史的一个碎片,更多了解其背景,会对《八佰》有更深入的领悟。
“八一三淞沪会战”是中国军队主动出击1937年8月13日,蒋介石下令,中国军队在上海主动出击,这是继1932年第一次“淞沪抗战”后,双方再次决战上海。
蒋介石这么做的原因在于:他的德国顾问汉斯·冯·塞克特将军提出,中日难免一战,如日军从北方南下,国民党政府最多只能支撑3个月,如果引诱日军从上海沿长江向西进军,国民党也许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除了赛克特,名将蒋百里也曾向蒋介石提过类似建议。
1935年3月,蒋介石飞抵重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入川,此时他已下定决心,采用这一大战略。
蒋介石曾在日本军校学习,深知日本陆军、海军矛盾极深。
“九一八事变”让日本陆军攫取了巨大利益,所以日本海军迫不及待想在中国开辟一块战场,而他们在上海驻扎着4000多人的陆战队,上海港又极具战略价值。
蒋介石的算盘是,集中优势兵力,先把日本这些陆战队员消灭。
蒋介石本想用5年时间,训练60个德械师,在日军不断进逼下,刚组了20个德械师,便全部投入淞沪战场。
担心一击不中,蒋介石还下令各地军队以保安团名义,悄悄向上海集结。
准备充分,却为何打得这么糟糕蒋介石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日军很快得到消息,迅速备战,并动员在上海的日侨参战。
战争一开始,日本便迅速增兵。
然而,国民党军队的指挥出现了重大失误,火力不足,竟然让德械师集体冲锋,且不肯拆墙,机械地按街道方向推进,增加了不必要的伤亡。
冯玉祥曾说:“在上海战场上,100里以外看着,半边天都是红的……我们的队伍每天一师一师地、两师两师地加入前线,有的师上去之后3个钟头就死了一半;有的坚持了5个钟头就死了三分之二。
这个战场是个大熔炉,填进去就熔化了。
”国民党为抗战积攒的家底,很快便被消耗光。
淞沪战局迅速逆转,在日军转守为攻下,国民党军的防线开始崩溃。
考虑到九国公约会议将在比利时召开,“国联”派出的军事观察团也将抵沪,蒋介石要求留一个师在闸北,表示中国军队仍在坚持作战。
当任务派到88师时,立刻被师长孙元良顶了回去,经反复协商,孙元良勉强同意将一个营留在四行仓库,对外号称是一个团。
守四行仓库的是地方军在许多历史记载中,称坚守四行仓库的最高指挥官谢晋元是副团长。
其实国民党军队没有副团长这个编制,只有团附,即“团部附员”,相当于参谋,没什么实权。
谢晋元是广东人,从中山大学转入黄埔四期,毕业后一直在非嫡系部队中任职,这些部队排斥广东人,所以谢晋元升迁极慢。
后来调到88师,师长孙元良虽是黄埔一期,却是浙江人,浙江帮与广东帮素来不和。
此时谢晋元的同学张灵甫已成上校团长,谢晋元则是在淞沪抗战爆发后,因原来的团附负了重伤,才临时被提拔成中校团附。
孙元良派谢晋元守四行仓库,有排斥异己的含义,至少是把他当个弃子。
但谢晋元得到命令后,表示:“决心以生命报效国家,誓死完成任务。
”谢晋元是10月26日才接到命令的,找到部队时,已经是晚上23点。
在电影《八佰》中,守军装备精良、军事素养高,其实,在414人中,两个连是湖北人(相当于全体士兵的一半以上),来自湖北通城保安中队。
各省为保留实力,不愿派一线部队支援上海,就把类似于民团的保安队派来了。
但这个保安队与当地共产党的游击队联系多,有些人甚至是共产党员,常年生活在游击队,战斗经验并不差。
他的遗书只有8个字谢晋元接手后,第二天6点多,便在四行仓库外发现日军,下午2点左右,日军开始发动进攻。
时间如此仓促,所以四行仓库守军竟然没国旗。
能守住四行仓库,确与日军忌惮对岸是租界,不敢用重武器有关。
但从进驻四行仓库起,英租界担心受影响,便不断派人来谈判,要求谢晋元放下武器,谢晋元回答说:“我们是中国军人,宁愿战死在闸北这块领土之内,也绝不放弃杀敌的责任。
”在《八佰》中,国民党士兵陈树生身上捆满手榴弹,从楼上跳下,与日军突袭小队同归于尽。
这不是艺术创作,而是事实。
陈树生当年才21岁,他本是湖北利川人,因家乡遭灾,进城当小伙计,18岁时加入88军。
进驻四行仓库后,谢晋元让所有士兵写遗书,陈树生的遗书写在白汗衫上,只有八个字: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直到今天,也没能找到陈树生的家人。
这是所有中国人的战争在人类历史上,很少见到这样的场景:战争与和平只隔着50多米。
陈树生的壮举震撼了苏州河对岸、租界里的中国人,最多时,3万多人隔河为中国军队加油助威。
在相当时期,中国人曾被认为是缺乏民族情感、没有现代国家意识的“一盘散沙”。
四行仓库守军的浴血奋战,让人们突然意识到:在个人利益之上,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日本人之所以敢欺负中国人,并不是中国人做错了什么,而是他们要彻底剥夺这个身份。
在《八佰》中,妓女、商人、戏子、记者、赌场老板……彼此完全不同的人们,突然被集体唤醒。
包括曾奔走于日军和外国人之间,贩卖情报的方记者,连西方人都对他感到好奇:你好像置身事外,这场战争似乎与你无关。
然而,方记者最终明白了:这不是别人的战争,而是所有中国人的战争,生活再艰难,在生活之上,也注定会有不能让渡、不能遗忘的存在。
生而为人,我们必须为它而战。
他们是为人道而战“八百壮士”虽然没能扭转战局,但他们的勇敢与忠诚感动了世界。
《泰晤士报》说:“‘八百壮士’为中国战士争光荣,为中国主权求保卫,为民族生存而奋斗,是为人道而战,为文明而战,为和平而战。
”现代人生活在长期和平中,在今天,牺牲、勇敢、坚韧等似乎已成奢侈品,很难通过日常生活来体会,但正如古人所说:“国无大小,忘战必危。
”在和平时代,依然会有民族之间的竞争,依然需要家国情怀,依然需要奋斗意识。
所以后人应不断重温前人功业,以从中获取精神力量。
而这,正是《八佰》的价值所在。
说实话,我对《八佰》的期待由来已久。
从立项到开机发布会再到拍摄完成等等都十分关注。
原因很简单——导演是管虎,是曾拍出《斗牛》、《杀生》和《老炮儿》等多部佳作的管虎。
所以点映首日我就第一时间买票去看了这部电影,随后又找了一家视听效果更好的影院二刷,每次看都有新的感受。
对我而言,《八佰》是符合甚至高于预期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连着二刷不是。
都知道,《八佰》是战争片;讲述淞沪会战中“八百壮士”奉命坚守上海四行仓库,以少敌多顽强抵抗的故事。
一条苏州河,将两岸隔成天堂与地狱,一边灯红酒绿,一边战火连天。
战场的血腥和惨烈可见一斑,生死常常就在一瞬间,一秒前还跟你有说有笑的人下一秒可能立面就被炮弹击中,一命呜呼。
在《八佰》里,你能更切身感受到命运的无常。
但如果仅仅以战争片来看《八佰》,那可就真小瞧了它。
我始终相信,从一开始管虎没打算简单将其作为战争片去拍摄。
所以,仔细看你就会发现,管虎其实是透过战争讲人性这种很深刻的东西。
简单说,《八佰》更像是管虎带给观众的一场社会学实验。
而战争这一极端环境和修罗场般的存在,无疑更能体现出人性的复杂。
尽管电影主演包含王千源、张译、姜武、欧豪、杜淳、魏晨、唐艺昕、李晨等众多明星加盟,但电影里却没有绝对的主角,或者说这些人每个人都是主角。
同时电影对人物塑造就非常成功,无数观众熟悉的演员在《八佰》里脱胎换骨,每个演员都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一面,让人信服。
更关键的是《八佰》选择用群像叙事,借用战争中一个个生动的角色呈现人性的多面:角色足够多样,人物足够生动的,人性的表达足够复杂。
比如,为战争捐款,却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俄罗斯女孩;抬头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打麻将的太太;有着一腔热血,却到最后才拿起枪的大学教授;以及被热血冲昏头脑去参军的大学生... ...在一个个具体的人物之外,还有更多的全景呈现,那些在对岸举着大字提醒四行仓库战士注意日军偷袭的群众,那一个个为了战争捐款的平民百姓。
而作为电影里相对的主角而言,军人这边又分为88师524团这样的正规军以及混编进来的杂牌军。
88师524团的战士们训练有素,奋勇杀敌与抗战,生死存亡之际丝毫不顾个人安危,这其中尤其以郑恺饰演的陈树生为代表以及更多陈树生这样的战士,不顾一切跳楼与敌人同归于尽,舍生取义。
相信这一段是不少观众的泪点。
与之相对的则是混编进来的杂牌军。
比如姜武饰演的老铁,满嘴跑火车,看着牛气哄哄其实呢是个怂包;张译饰演的老算盘,擅长算计,贪生怕死又极其圆滑世故;王千源饰演的神枪手羊拐,看似人狠话不多,但底色却满是温情和勇敢。
但更多的是以端午和小湖北为代表在战争中历练成长觉醒的那批人。
欧豪饰演的端午,从一开始的怕死和出逃到最后勇于抗争;13岁的小湖北,经过战争的洗礼最终选择站出来直面战争留下来断后。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还有让人难忘的兄弟情义。
这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无疑是李晨饰演的山东兵和欧豪饰演的端午这两个角色。
一个是兄,一个为弟。
战争中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同时山东兵的柔情也是通过与端午间的故事展现的。
可以说,山东兵和端午这两个角色之间的故事,是整部电影的残酷底色中,最柔软温情的部分。
山东兵作为兄长对端午的爱惜之感情溢于言表:他亲切称端午为小孩。
面对不敢对敌人开枪的端午,山东兵成了他的坚强后盾,从背后抱着端午打日本兵,教会他第一次“手刃”敌人;当端午和老算盘外逃出来,李晨重重的打了老算盘一巴掌,却丝毫没有责怪端午的意思,这不是偏爱又是什么?
更关键的是,当毒气弹攻击仓库时,是山东兵将自己的面罩让给了手足无措的端午;端午以为自己脖子中弹即将身亡时,最先赶来救治和安慰他的也是淳朴的山东兵。
而当欧豪饰演的端午被飞机击中腹部,山东兵在楼顶抱住他的那场生离死别的戏份更让人动容。
作为电影中一组重要的角色关系,山东兵和端午两人相互映照,彼此影响,互相改变。
想必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皮影戏无疑是联系两个角色更深层情感联系的关键元素。
端午问山东兵,为什么选择赵云而不是关羽时,山东兵回答他,关羽代表的是义,赵云是护国。
山东兵身绑手榴弹准备赴死的行为,感染和改变了端午对战争的认识和看法,引领着端午从逃兵成为真正的战士,最终选择站出来保家卫国。
所以,才有了电影中,端午化身赵云驰骋沙场的画面。
同时端午也在改变山东兵,前后两个对照的细节其实也能看出来——山东兵开始对逃兵开枪到后来选择不开枪,也说明他没有被战争磨灭掉内心的柔软。
山东兵其实是一个没文化的粗人,一开始拨着地球仪问端午:“小孩儿,我们在哪儿”,端午不回答;熟悉之后,端午拿了一张地图告诉他:“这就是上海,如果我死了就没有人告诉你我们在哪了。
”所以,端午牺牲后,山东兵画了一张中国地图。
透着这张地图山东兵唱了一曲皮影调,主角是被端午修好的皮影戏角色赵云:灯光恍惚中,赵云骑大马在地图上踽踽独行,不畏千军万马,守卫家园。
李晨饰演的山东兵泪流满面,高声吟唱。
这一段既是唱给他自己,也是唱给所有战士,更是唱给他的好兄弟端午。
他借用皮影戏这一形式跟好兄弟端午做了告别:半世飘零半戎生,风打灯笼照残灯,封刃挂甲马歇处,不赴瑶台再走一程。
加更2如下:(原测评部分在后面)上周凭借超过5亿元的收入《八佰》蝉联全球周末票房冠军,总票房即将于今日迈进20亿元人民币大关。
可以说是中国首部取得如此成绩的商业战争电影,即使放在国际上在相同题材中也算是票房表现不俗的。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到现在中国才出现了一部这样的电影,这和电影中前后两部分不连贯的割裂感有什么关系?
世界范围内为什么战争片变的如此之少呢?
1, 真正的战争片凤毛麟角当然本文所谈的战争片是指对战争中双方士兵的大规模作战有详细描述的电影,比如《拯救大兵瑞恩》或者《血战钢锯岭》就属此类。
但是很多片子只是以战争为背景,内核其实是小分队完成特定任务的动作片,比如《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一类。
本文主要探讨第一种战争片。
这类的战争片即使在今天的好莱坞也属于稀有品种,近十年来拍的比较好的此类型电影,也就是《敦刻尔克》、《1917》、《决战中途岛》、《狂怒》等少数电影。
当然这和战争电影投入大,拍摄难度大,票房风险高,受众群体少都有关系。
但是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2, 战争片主题只能是反战真正阻碍这个电影类型发扬光大的是它无法突破“反战”这一主题。
任何现在的战争电影都不可能去歌颂任何攻城掠地的“英雄行为”,任何现在的战争电影都不可能去为主角杀死地方无数士兵而“歌功颂德”。
自二战之后主流民意就一直是反战为主,原子弹发明之后更是如此。
在好莱坞越战之后的诸多电影更是将反战这个主题推向了极致,在《猎鹿人》以及《现代启示录》这两部代表作中,导演都把战争对人性的摧残作为影片的重点,尤其是被战争逼疯的人随处可见。
之后这一主题犹如政治正确一样,贯穿了之后好莱坞几乎所有的战争片,即使被称作改变战争片历史的斯皮尔伯格,在他的《拯救大兵瑞恩》中开场的登陆戏,也表现的是战争的残酷和血腥,基调仍然是反战的。
说回《八佰》,它也想要表现战争的残酷,于是有士兵背着手榴弹跳下楼和日本士兵同归于尽的镜头,这也戳中了很多观众的泪点。
但是它还想表现以后强大了就不受别人欺负的思想,而且将战争只是简单归结为一方的非人性,这就不是对战争本身的反思。
所以当后面杜淳饰演的谢晋元开始出场的时候,影片也开始陷入割裂状态。
因为他必须用一个理由说服士兵(当然我们知道其实说服的对象是观众)选择撤退,而不是一开始的死守到底。
一般战争片一个反战主题能表现好就不错了,但是《八佰》既想要战士死守到底的气魄,又想要人性在战争中的表现,还想要全片最后一个镜头国家强大的情绪,不可谓野心不大。
3, 战争片和观影情绪相抵触其实反战这个主题其实很难和人类的简单的正面情绪相连接。
看动作片中主人公以一当百的顺畅感,看爱情片中被主人公真情感动的暖心感,在战争片中都没有。
简单来说,就是作为商业类型片它很少能给观众带来“爽点”,自然观众情绪上也很难高涨的起来。
而像《复仇者联盟》这类打着科幻外衣的动作片才是专门为制造“爽点”而生的。
再比如《战狼2》,开场是水下长镜头肉搏,然后是一轮强过一轮的动作戏,最后在坦克大战的高潮中结束,完美符合人类的情感走向。
而观看《八佰》等战争片情绪上全程被压制,这和平时观众看电影为了娱乐的感受完全不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战争片受众小的原因。
《八佰》在升旗这场戏结束后,观众整个情绪达到了顶峰,但是展开撤退后就很难情感共鸣了,我们是很难在一直撤退的军队身上找到热血沸腾的感觉的。
4, 没人喜欢宏大叙事割裂感的另一个来源是《八佰》前后视角的转变,开始是以几个底层士兵的小人物的视角展开,可是后面却开始了宏大叙事,而众所周知,人类是讨厌宏大叙事的。
比如去年上映的《决战中途岛》就是一个典型,它选择大篇幅的描绘中途岛海战中双方高层的情况,这直接导致本片融资一直非常不顺利,直到中国的博纳影业出资才算可以正常拍摄。
这是因为普通观众很少能和历史上的大人物感同身受,而且在电影中我们也不会为这些精英人物担惊受怕,因为我们知道在历史上他们没有死。
于是各种描述高层的大制作战争片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失败的,可能只有《巴顿将军》除外。
当然还有苏联的《解放》,一部动用真实军队当群演的电影,不过除去本国情怀的因素,这样描述高层戏份很多,号称史诗的片子是很难有海外票房的。
而《八佰》中对谢晋元的描写无疑也难以让人产生共鸣,尤其是之前的戏份中几乎没有交代这个人物,这就导致观众仿佛置身事外,看历史纪录片一样的难以感同身受。
到这里《八佰》前后割裂的感觉来源就分析完了,战争片之所以小众的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5, 全世界的电影只有一个故事既然大众都不喜欢宏大叙事,那么观众喜欢什么呢?
其实古往今来任何成功的电影作品说到底就只是在讲述一个故事而已,那就是底层小人物排除万难走向成功的故事。
这也是为什么大众更喜欢的是带有战争元素,或者说把战争当作背景,进而描述战争中小人物悲欢离合的电影。
这些小人物比如《美丽人生》中被抓紧集中营,但是仍然要保护儿子美好童年的父亲,比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的想保护心中女神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小男孩雷纳多。
毕竟观众自己也是小人物,人总是对同类更能产生共情,也更加关心。
所以即使《珍珠港》也要描写两个普通飞行员的故事,而不是描写偷袭珍珠港这个历史事件中美日双方高层的博弈。
所以未来的中国战争电影这个小分支要想变得更好,那就要少一些指挥室中的“真实”,多一些《八佰》前半段中那样底层士兵的真实,毕竟这才是观众想看的部分。
原影评部分如下:《八佰》自去年上海电影节临时撤档以来,经过一年零一个月终于和大家见面,如果频频传出定档又定不了档还不算过于抓马,那么上映之前因为导演和飞将军儿子秦汉的合影则是把该片推到了风口浪尖。
1第一手测评7.5分先说总体观感,这是一部非常合格的战争片,个人打分在7.5。
是华语电影比较少见的各方面做的都比较出色的类型片。
战争场面拍的应该说侧重写实,以几个战场逃兵的内心转变为故事主线,辅以整个部队的战斗全过程。
以逃兵为视角切入能够给和我一样怕死的普通人很强的代入感。
欧豪饰演的士兵在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残酷和其他战士的英勇无畏之后,完成了内心的成长。
有了这条主线,就使得对整体战斗走向有一定了解的观众有了新的观影期待,而不至于无聊。
本片对于血腥镜头没有太多忌讳,有时采用远观镜头,有时又对着尸体大特写。
其中战士们抱着炸药纵身跳下的镜头,确实赚足了观众的泪水。
我个人感觉比较出彩的是本片的特效,因为有很多城市全景的呈现,其实难度还是蛮大的。
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镜头从通火通明的租借区转向暗无天日的战区(只有远处炮火的零星光亮),视觉上的强烈对比突出了战争的真实面目。
当然全体说方言也是本片的一大特色,这一设定完全符合30年代中国的真实情况,每个人都说这属于自己家乡的方言,但是我们却又有对同一个祖国的高度认同。
平时见面要问你是安徽还是河南的,但是在战场上大家都是中国人。
虽然撤离的时候还是使用了升格慢镜头和音乐抒情,略显老套,但是从冰冷的栅栏门后伸出的一双双手,让整个电影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不过剧情上,黄晓明饰演的委员长特派员这个人物还是让我有些困惑,他是杜撰出来的为了满足剧情需要,还是真实存在,如果存在,他又姓甚名谁呢?
令我比较意外的一个点是电影似乎还相对这段历史进行一个解构。
当时在拍摄战况的外国记者说,这些战士要出名了!
当然他们的英雄壮举值得留名,但是四行仓库战斗确实在后来逐渐变为一个象征的符号。
经由这些记者和其他一些人,400多人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了。
2有关争议,实无必要关于本片争议最多的是两点,一是因撤档而造成的删减问题,二是所谓对孙元良的定位问题。
先说第二点,通篇看下来整部电影根本不涉及当时高层军官,至少在现在的版本中不存在任何“洗白”和“夹带私货”的问题。
147分钟里镜头中出现的始终是战士和普通人。
就连杜月笙也只是一扫而过,剩下的当时所谓高级军官更是无一涉及。
至于删减问题,根据豆瓣显示当年上影节版本是160分钟,现在是147分钟,相差13分钟。
又因为和原版相比据说现在结尾字幕部分少了一些,所以推断删减应该超过13分钟。
观感上确实有个别地方感觉不够连贯,尤其是在顶楼升旗后的战斗场面,明显感觉到应该有旗子的特写再切反打镜头。
但是旗子无外乎就是那面,以及在桥上一晃而过的当时德国人的旗子,不可能删掉13分钟。
那么演职人员表中赫然在列的阮经天没有出现在电影中就找到原因了,明显他的戏份应该是整体删掉了。
当然作为细节控,我也注意到片中结尾处的雪花飞舞,当时是11月初按照道理每年这个时候的上海是不会下雪的。
这就涉及电影这种艺术的真实度的问题,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就要完全是对事件的复刻吗?
其实并不需要,电影有自己的特点,它需要起承转合,也需要在适当的地方结尾,比如本片就停在了战士们奔向租界的画面。
其实这群士兵还有更坎坷的后续,当然作为电影要有取舍,就没有必要都拍出来,比如谢晋元的遇刺。
第3,第4部分为第一次加更,原来的部分顺延在加更之后:3,为什么真实的战争纪录片无人问津?
首先即使是纪录片也并不完全是真实的,比如二战的纪录片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记录6年所有事情,必然要取舍,而取舍就是人主观的对历史的再加工。
所以即使纪录片也不是对历史的百分之百的记录,更别说电影了。
那么电影应该怎么拍呢?
就是要在大体上史实正确的前提下,进行电影化的表达。
比如本片中最后突围是天空开始下雪,以上海的地理位置显然不太可能在11月初下雪,但是这和当时的氛围是吻合的。
就好像电影中用过千百遍的主角心情糟糕,天空必然下雨是一样的道理。
而且更为重要的一个区别是,真实历史中524团因为不是嫡系,所以在退守四行仓库时,基本80%都是新兵。
而电影中除了欧豪饰演的士兵和“小湖北”外,其他主要角色无一例外都是老兵!
很明显这样的设定是为了让主角内心有成长的空间,也就是一个历经战乱的老兵油子,最后在其他坚守官兵的感染下,变成一个勇于献身的热血男儿。
同样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无论是《血战钢锯岭》还是《1917》都有不同程度的改编,所以只要掌握好度,那么在真实事件之上进行再创作,不但是可以的,而且是应该的。
因为号称绝对真实的一战纪录片《他们已不再变老》在内地上映十几天也才318万票房,还不如《八佰》14日晚间小规模点映一天的票房。
可见口口声声喊着要真实历史的某些观众,并不真的喜欢真实历史,因为那样的纪录片没有高潮、没有戏剧性,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不好看。
4,一切意义都是人类自己找寻的结果另一个批评本片的角度也是来自所谓的历史科普人士,他们以自己掉书袋的本领,查到了原来因为四行仓库的地理位置,日军无法大规模进攻,所以打了四天,其实守军只是阵亡19人,伤47人。
而日军自己统计阵亡1人!
当然中方统计说是150到200人。
真相应该在两者之间。
我们暂且放下数字上的争议,因为即使是日军阵亡200人,这在整个淞沪会战乃至全国抗战中都只是一个很小的数字。
于是有人说这场战斗不重要,不值得后事人们大书特书,更不值得花5亿拍一部大片。
就像电影中所说,当时他们驻守的意义是引起英美等国注意,以期在10月30日的国际会议上争取大国支持。
这无疑是很有意义的。
当然我们不能因为最后在会议中没有得到想要的支持而否定他们,那是事后诸葛亮,事前是不可能确定结果如此的。
再看之后,因为8年抗战中绝大多数时候,我们处于守势,这就必然影响军队士气,此时任何能鼓舞军民士气的事情都要大书特书。
比如四行仓库保卫战,于是在当时政府一次又一次宣传和百姓的互相传播中,四行仓库和谢晋元成为了一个抗战中的符号。
就好像岳飞,其实中国历史上武将何止千万,军功十分显赫的也不下百人吧,为什么只有岳飞成为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当我们沿着历史的轨迹寻找会发现,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其实是宋以后各朝代不断宣传不断纪念,成百上千的文人只要提到忠君报国就会把岳飞退出来凭吊一番。
于是岳飞崇高的地位就此形成。
一个事物只要被人们赋予了象征意义,而且一个具体的人物、事件、或者旗帜往往要比任何的统计数据和说理管用的多,对人的触动也更大。
前几年欧洲难民危机时,直到那张在海边溺亡的男童的照片出现,欧洲人才把报纸上冰冷的难民数字和真实的人道灾难联系起来,之后对难民问题才开始重视。
《兵临城下》中男主对上级说要给战士以希望,怎么给?
树立一个狙击手战神!
即使德军当时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在苏联境内推进,但只要每天报纸上登载这个神枪手射杀德军的消息,战士们就会战斗下去。
《八佰》也是在用这场战斗来提倡一种誓死守卫国土的家国情怀,以及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
请记住象征意义5,谢晋元的结局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
中国军队为保卫首都安全,原计划以优势兵力消灭在上海的三千多日本军队,但是久攻不下,日本援军从国军侧后方登陆后,战场形势发生逆转。
10月26日至关重要的大场阵地失守,国军转入撤退,但由于指挥不当等多种原因,终使之变为大溃败。
由于国联将在11月召开会议,为争取国际援助,蒋介石决定在租界以北的城区留下一支部队继续坚守。
最终决定由第88师524团团副谢晋元领兵,在四行仓库附近阻击日军。
全员虽只有452人,但为迷惑日军,对外称有800人,这也是“八百壮士”的由来。
部队在26日晚接到命令随即向四行仓库集结,并在当晚完成工事搭建。
27日起与日军展开四天四夜激烈战斗,期间打退敌人至少6次进攻,击毙敌军200余人。
期间为阻止日军坦克撞开大门,一名战士跳下仓库与坦克同归于尽。
28日上海女童子军杨慧敏看见四行仓库外围三面挂有日本国旗,一面于租界内悬挂大英国旗,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于是当晚冒险把国旗送进了去,官兵们在屋顶还进行了简短的升旗仪式。
站在租界内被这一幕感动的中国人自发喊出“中华民族万岁”,上海各界人士组织起来,赶制各种食品,并和药品等一起连夜送进四行仓库。
同时八百壮士孤军守四行的壮举经过中外报道,传遍上海,甚至出现了一首歌曲讴歌他们: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
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
你看那八百壮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由于英法各国担心租界安全,加上作战已经达到预期目的,最高统帅部下令守军全体撤退进英国租界,31日午夜谢晋元命令打灭日军探照灯,然后分批撤退,以最快速度冲向租界境内。
孤军进入租界后由于地位特殊,先是被缴械,后被羁押长达四年一个月又二十七天,条件十分艰苦。
1941年4月24日更是发生了谢晋元被刺杀殉国的事件。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上海彻底沦陷,1941年12月28日日军突入孤军营将手无寸铁的孤军全部押往宝山月浦飞机场拘禁。
从此以后孤军被分散至杭州、南洋各岛屿以及新几内亚等地做苦力。
期间有部分战士出逃成功,甚至有9人辗转回到重庆坚持抗战。
但大部分孤军是在日本战败后才从各地回到上海,共计一百余人。
6,台湾也有个《八百壮士》其实八百壮士的故事最早于1938年就被搬上过大银幕,用以鼓舞全国抗战士气。
1972年日本宣布与“中华民国”断交,于是之后的几年台湾上映了多部抗日题材电影,其中就包括《八百壮士》。
当然由于投资和技术限制,在战争场面等多个方面《八佰》都更胜一筹,但是由于一些不可抗力,本片不得不做出一些修改。
为了多角度地观看这一历史事件,《八百壮士》也值得一看。
尤其片中对杨慧敏送国旗和升国旗的过程做了大量展现,为保持旗杆不倒,多名士兵前赴后继的牺牲在国旗下。
另外撤退突围过程也很详细,虽然为了电影艺术效果对孤军营撤入租界后的真实遭遇没有表现。
片中第一主角虽然选定谢晋元,但是对部队高层、普通民众、士兵都有刻画,气氛渲染也不错,考虑到他的年代,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
影片另一个亮点是可以看见还是少女的林青霞出演杨慧敏,虽然稚气未脱但是演的真实可信。
《八佰》中女童子军扮演者明显距离林青霞还是有些距离。
推开客厅那扇朝北的窗,我能看见一座白色的大型公路桥。
写稿累了的时候,我喜欢盯着上面来来往往的小汽车。
偶尔,也会以80公里/小时的速度开车从这座桥上疾驰而过,这时总有一些货船悄无声息地从桥底下钻过去,驶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如果不是一部电影《八佰》,我可能都不会意识到大桥下这条叫蕴藻浜的河,曾经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它在片中唯一一次被提到,是从王千源饰演的羊拐嘴里:“在蕴藻浜时,日本兵就是这样杀人的。
” 查阅这段历史,每每找到一个蕴藻浜战斗的发生地,发现它距离自己的坐标仅有2公里或3公里时,内心就抑制不住地颤抖。
仿佛电影里那些血腥的肉搏战,此刻正真实地在眼前上演。
不,现实的残酷又岂止是电影所能比拟,这些画面确实是触目惊心地发生在四周鳞次栉比的小区绿地上。
只是若干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片农田。
一直绵延至长江入海口的蕴藻浜,并未拖住日军前进的脚步。
大场失守后,国军被迫退守苏州河北岸。
为掩护主力部队西撤,中央下令让88师的一个加强营进入四行仓库。
对外宣称这是“五二四团”,而彼时的指挥官谢晋元也只是团附,并非团长。
谢晋元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当他带着400多名战士抱着必死之心加固防线时,他们会在未来成为每一个中国人历史课本里的“八百壮士”。
其实,在翻开历史课本前,我便早已耳闻谢晋元的大名,这又是一段绕不开的真实经历。
小时候住外婆家,每次出门都能路过一所叫“晋元中学”的高中。
后来我才知道,这所中学正是为纪念谢晋元而冠名的,校园里还有一尊谢晋元的铜像。
从那以后,每每看到校门口走出来的大哥哥大姐姐,我的眼神中都会暗暗掺杂一丝敬佩。
我也会偷偷观察他们的眼神,是不是都如传说中的八百壮士那般勇敢坚毅。
而事实上,所谓的“勇敢坚毅”只不过是后人粉饰下的一种刻板印象。
在管虎的电影《八佰》中,我们看到了这些军人怯懦的一面。
从一开头,就不断有“逃兵”被就地正法。
淞沪会战已经打了将近三个月,中国军队节节败退,已然军心涣散,无心恋战,上海的失守注定只是时间问题。
这点在那几个被临时编入88师的“散兵游勇”面前尤为明显:湖北保安团的哥俩,一个之所以来打仗,竟然只是想看一眼繁华的大上海,另一个还是小毛孩;姜武饰演的东北兵老铁,曾经跟过“张大帅”,照理说应该身经百战,却成为羊拐口中一个不折不扣的“瓜怂”;至于张译饰演的浙江保安团“老算盘”,更是一门心思打算逃命。
他根本不想上阵杀敌,舍生取义,只想在乱世中苟安下来。
苏州河以北的士兵厌战,苏州河以南的人民看戏。
从难民疯狂地涌入租界区开始,我们便看到了一个硝烟滚滚下依然歌舞升平的“人间天堂”。
来到这里不但能保全性命,还能隔岸观火。
不管帮会大佬还是上流贵妇,望远镜不离手的中产阶级,还是卖包子的个体户和跑腿的小报童,每个人都以自身视角来观摩这出惨烈的大戏。
和对岸的士兵一样,他们对这场战争更加不抱以希望。
只不过,有些人为对岸的枪声牵肠挂肚,有些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经常看到一句话: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国家。
从这些厌战的士兵和看戏的人民身上,我们似乎见证了一个国家正在崩溃。
但我们是否有资格去苛责这些“苟且偷生”的国人呢?
无论他是一名士兵,还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他首先是一个人,一条有血有肉的生命。
任何有生命的物种,求生永远都是他的第一选择。
所以,管虎并没有像很多俗套的电影那样,将“老算盘”强行洗白或反转。
相反,他却始终维持了这个形象的人设。
使得他的贪生怕死,变得更加有血有肉。
这才是在残酷的大时代无情碾压下,一个小人物所能做出的某种抗争。
然而,即便一个置身事外的中国人,在目睹四行仓库的中国守军一次次顽强地阻击日军后,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悄悄改变。
特别是当旗帜飘扬在四行仓库上空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感如怒海中的波涛一样拍打着心脏,可以是久违的民族自豪感,可以是一种中华民族不会亡的信念。
这一幕来源于真实历史,它释放出的凝聚力坚不可摧,将那些看热闹的人民和四行仓库的守军紧紧联结在一起。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明明可以在租界区明哲保身,却偏偏有人愿意冒着必死的决心去运送电话线圈。
毫无疑问,贪生怕死固然是战争下的一种人性常态,但不可否认的是,视死如归也是。
每个人都有热血涌上大脑的一瞬间,之后他可能会后悔,但谁也无法阻止他藐视死神的那个当下。
这是他人生中最鲁莽的一个时刻,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一个时刻。
信念这东西,没有人能称得出它到底值多少斤两。
于是我们看到了,那个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的陈树生,绑着炸药包跳进了日军的阵地里……轰隆一声,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八百壮士血战到底的决心。
从这一刻起,你才能真正理解谢团副的那句话:“对面是人间,而这里是坟墓。
”这里也确实是坟墓,不是中国人的,就是日本人的。
只有几十米宽的苏州河,成为阻隔阴阳两地的冥河。
断垣残壁和纸醉金迷,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这一切的源头,是国民政府错误地判断了英美方面的态度。
他们执意发动淞沪会战,将毫无防御力的上海赤裸裸地暴露在日本海军的大炮巨舰面前。
可以说从一开始,这场战争就是一出戏。
演员的道具是一身血肉,导演和看客麻木不仁地坐视这场戏坠落深渊。
直到曲终人散,四行仓库成为最后一幕戏的拍摄地,八百壮士则是最后一批演员。
没有一颗炮弹落在租界区,这场戏确实也赚取了很好的口碑。
然而,一切还是没有像之前预期的那样,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
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中国被拖进八年抗战的深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座硝烟弥漫的战场,人类即将经历一次史无前例的浩劫。
管虎的高明在于,他将这种“看戏”的处理方式,贯穿于戏里戏外。
电影里的人在看戏,看电影的人更是在看戏。
它的悲剧性早已注定,因为历史是最好的剧本。
但这确实给了导演不少灵感,比如在租界区设置一座戏台,用长坂坡这场戏来比喻四行仓库保卫战,祈愿谢晋元他们化身为常山赵子龙,七进七出曹营。
而那匹漂亮的白马,更是成为小湖北心中的一种希望。
它狂放不羁,自由穿梭于苏州河南北岸,是唯一一个能在人间和坟墓之间游走的生灵。
最终,欧豪饰演的端午骑上了这匹白马,化身为小湖北眼中的“常山赵子龙”。
10年前,我带一位朋友去看苏州河。
他因为贾宏声和周迅的那部电影,执意要来上海看看这条河。
我们沿着河堤,走进了北苏州路一家咖啡馆。
早已忘了当时点的什么咖啡,但却永远忘不了出门一刻的震惊。
在我们的右手边,一座百孔千疮的巨大建筑浮现开来,“四行仓库”四个大字如咒语一般镶悬在最醒目的地方。
在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结尾,党卫军上校面对幽灵一般的瓦尔特,无可奈何地说出一句脍炙人口的台词:“看,这座城市,它——就是瓦尔特。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是该再来一次旧地重游了。
我会带上家人,像80多年前站在苏州河南岸的人那般,遥望着四行仓库,缓缓对他们说:“看,这座仓库,它——就是八百壮士。
”
终于看完《八佰》了。
关于这个片子,相关的影评分析比比皆是,那么我就不再凑热闹给大家分享我那通常来说不太主流的电影观点了。
我给大家来点实在的吧——既然《八佰》中有这么多优质的演员贡献了精彩的表演,那么我就基于电影最终呈现版本,以我个人的表演审美和表演理解作为判断依据,为大家列一个我心目中的《八佰》演员演技排行榜吧。
(注:本榜单会充分尊重演员的客观表演,尊重专业表演知识,本人将给出判断依据,但是任何判断都不可避免带有本人的主观审美喜好,如有冒犯,先行道歉,如有不同意见,都是您对,谢谢。
)
《八佰》,豆瓣7.8因为参演演员众多,所以我将按照区间进行排名分类,同一区间内排名无先后哈。
第一区间: (90分以上)入选演员:王千源、辛柏青、张译评选理由:王千源我个人认为《八佰》这个作品中表演最能代表影片气质的角色,就是王千源老师所饰演的羊拐。
原因如下:1、羊拐的人设是「老兵油子」,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在战场上不断地面对生、面对死的人,那么眼前的这一次战争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普通人想象中那么宏大。
对于当兵打仗的人来说,他们最清楚,每一场仗,都可能是最后一场,所以心理建设往往比较充分,换句话说,就是没那么多想的。
王千源的表演也充分契合了这一心理特点。
他在表演羊拐的时候,表情收敛冷静,情绪感比较弱,带有视死如归的底色,能够很好地折射出当时连年征战以及接连败战的历史背景。
我们能够从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上看到那种「没有希望」的色彩,这其实很重要。
这样的演绎是能把故事背景抻开的。
另外,他的一举一动力量感特别强,他的力量感跟俞灏明、魏晨甚至杜淳的力量感都不一样,他的动作速度、整个肢体的协调性、打斗中的反应能力、以及面部肌肉运动,都极为果断流畅,这一点在羊拐用匕首割掉日本武士的喉咙时的片段得到了集中体现。
这有力地说明了,羊拐的确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只有死神能培养出他这样的果断流畅,也只有这样的流畅果断才能不断地在死神面前活下来。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他诠释的军人,是真的有战斗力,进而也让影片很有说服力。
2、人物的性格很立体。
「老兵油子」其实并不是一个褒义词,通常它是用来形容在长期的当兵过程中,行为举止变得比较「油腻」的人。
这种油腻通常表现为抽烟、喝酒、赌博、爆粗等等。
其实从现实层面来说,这种油腻的演变,很多时候也是由于军旅生活过于枯燥所导致的。
羊拐那娴熟的抽烟姿势从侧面刻画了人物的这一点。
也是基于这种「老兵油子」的暴躁,王千源悄悄地就把人物性格做出彩来了。
比如要求辛柏青饰演的记方兴文给他照相,然后发现不能马上看到照片那里,他生气发怒还踢了小石子到方兴文身上。
踢完还继续问照片的事。
像个小孩一样。
那一幕其实节奏是特别好的。
因为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嘴硬的士兵,想要给他娘留下张照片,但是又由于不懂相机的原理,气急败坏的憨态。
这样处理,羊拐这个人物的鲜明度立刻就拉上去了。
因为他的柔软是被包裹在他的坚硬之中的,而且这种柔软和坚硬的心理根源是一致的——他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母亲的儿子,一个普通的男性,一个血肉之躯的平凡人。
包括后面他好奇摸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是一样的根源,这些散笔再与战斗时他的硬朗朴实放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完整干脆,没有一丝赘余。
辛柏青很多人可能不是特别熟悉辛柏青这个演员,但是一说到《妖猫传》中的李白,很多人就明白他是谁了。
稍微多说一句,我个人认为辛柏青老师在《妖猫传》里表演的李白是非常经典的,真真正正地演出了余光中写的「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的诗仙气象。
然后说回《八佰》。
《八佰》中辛柏青所饰演的方兴文这个人,跟李白那个角色完全不一样,他本质上根本谈不上任何忠义仁信。
他是一个情感色彩比较淡,内心态度比较冷的一个摄影记者。
而且对于他来说,苏州河对面的战场的意义更多的是为他自己带来财富、信息、利益的工具。
但是,也就是在他出于利益诉求,带着相机走进那河对岸,亲眼见到那「地域」中苦苦坚守、苦苦挣扎的士兵们的时候,他开始被逐渐地撼动。
而且这撼动也是非常清晰的,从目睹士兵以身护旗,再到跟他们一起拼死过桥,他的行为一直很中性的——他从头到尾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拿着相机去拍下来正在发生的一切。
__bk:4fgtg这就是我觉得辛柏青演得好的原因。
他不是通过哭喊去表达情感的,也不是通过外化的动作设计,而是很忠诚地做自己的本分,然后在几次关键的战斗时刻,适时做了非常明显的心理活动演绎:一个是护旗的时候,作为一个长期在租界活动的人,他可能没有跟「危险」和「正义」如此接近过。
那一刻,他倒在楼梯上,欧豪饰演的端午被枪打中倒在血泊中,李晨饰演的山东兵叫他来给端午拍照,他反应的那一下,是很准确的,那是他正在被眼前的一切冲击然后消化的一个真实反应。
再到后面集体冲桥,方兴文是蹲在人群中不敢冲的,这也很符合他的人物个性,然后在冲桥过程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冒死去捡起了战士们的遗物,那一瞬间这个人物就饱满了,大家瞬间就能感知到,他固然是一个更复杂更冰冷的人,但是热血未凉。
所以,固然辛柏青在这个片子里戏份不多,但是你能够很确定地感知,这场战役对他造成的撼动。
很克制,很高级。
张译张译老师的表演我一直很喜欢。
他的表演是比较有辨识度的,一方面有大量的生活积累,另一方面又有很多细致而精确的呈现方法。
真的是很难得的。
在《八佰》里他饰演的是一个落跑的文职,叫老算盘。
很多人都在夸张译跟欧豪求情逃离的那场戏,的确,那场戏是很好,但是对我个人来说,更让我看到张译功力的地方,是另外两处:一处是第一次他跟端午游向租界,然后租界并不收留他们,而端午也毅然原路返回时他的表演。
因为我也暂时没有办法获取片源给大家做截图的呈现,但是你们之后可以倒回去看看那个地方,他那种马上就要够到「希望」却又无奈被打压了下去的无奈,特别地淳朴和写实。
他是一边看着租界,一边身子没有办法地朝着四行仓库退回去的,他的那种不情愿,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是一个非常连贯的心理活动,把人物前后的行动连接得非常好。
对于大演员来说,这种连接有时候反而比高潮戏要处理得更小心,因为大演员之间的比拼,其实难的就不是单场戏的表演了,而是人物的完成度。
一旦连接不妥帖,人物就会断层,进而不成立。
另外他还有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在四行仓库里,见到姜武被子弹在地的时候,他的神态:
这个地方的处理,我觉得比较特别。
它有点像周迅在《画皮》里面的一个处理。
在那个处理中,周迅就是借鉴了自己家的小狗的神态,来表达她饰演的小唯(妖)对于人间的「情感」的不解和探求。
张译这个神态也是一样,它是非常像小动物的,它带有一种与现实世界脱轨的色彩。
这种处理在我看来,一定程度上把战争对于人的异化给展示出来了。
很值得玩味。
因为是张译的表演,所以我看得很仔细,上述细节他每一个都处理得非常精彩,但是吹毛求疵地说,也有一处地方,我认为可以处理得更好。
那就是结尾处,张译走下电车,看见对面士兵正在以命冲桥,他呆呆地看着对面,镜头扫过去了。
我觉得这个结尾的处理对于老算盘这个角色的完成度,是有损害的。
为什么呢?
因为老算盘的人设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贪生怕死、有一点点像老鼠的这样一个蜷缩的形象。
他不是一个恶人,也不是一个勇士,而只是一个在那战火纷飞的时代被吓破了胆儿的苟且偷生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他本性就是懦弱的、逃避的、不愿意面对战争与灾难的。
所以我认为,他最后应该也是没有勇气去直面对面那些他交谈过的、甚至拯救过他的、活生生的生命以被屠杀的方式,死在他眼前的。
即便是要看,他也不会是直愣愣地看,而是依然需要那种「懦弱」的色彩去包裹他。
因此,这是我认为张译在这个人物的处理上的一个小缺憾吧。
如果他最后能够在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再多一些回避和不忍,我觉得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第二区间:(85-90分)入选演员:姜武、侯勇和梁静、李九霄评选理由:姜武姜武老师的表演就是一个字,稳。
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表演有很强烈的话剧表演意味,举手投足也好,一腔一调也好,人物的起承转合也好,他的处理方法是很规整的,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可能也是因为这样,观众也很获得新鲜感。
至少我并不觉得姜武所饰演的老铁,跟他以往的角色有大的设计思路上的变化,而对于这种很成熟的演员来说,表演技巧已经纯熟到了一定地步,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完成角色,而且还需要去拋一些新鲜的东西出来,满足贪得无厌的观众。
出于这种考虑,我就把姜武老师归置到了这一档。
他的表演,有一点太安全了。
侯勇和梁静因为在片中侯勇和梁静饰演的是一对夫妻,也没有名字,就是交代了一个是教授,一个是教授夫人,所以我就放一起讲了。
侯勇老师表演功底扎实,最后忍无可忍从家里拿出枪射击日军的慌乱感,很到位。
观众能够切实地感受到一只兔子咬人的感觉。
如果说有那么一点点遗憾的话,我觉得是因为戏份的原因,大学教授的这个身份做得不够有说服力。
如果只看表演的话,这个角色理解为中学老师、退休文职等等很多身份,似乎都是成立的,身份上略微有一点不清晰,但这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时长所限,不能怪演员。
梁静老师的表演我看得并不多,但是在有限的时长内,我认为她对于教授夫人这一身份做了尽可能详细地描写。
她的市井气,以及当她面对一个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这样一个丈夫的那种操心,还有对于金钱的态度、对于对面四行仓库的同情,她一点点的,都做出来了,戏份虽少,但一点也不虚。
李九霄其实我纠结了一下要不要把李九霄老师放到这一档里面。
他在《八佰》里面饰演的角色叫刀子,是夜总会里一个小管事的。
平心而论,作为晚辈,他的表演技巧和表演成熟度都是不足以跟几位老师放在同一档的。
但是,我认为,他有一个非常大的亮点,那就是他的气性。
这话什么意思呢?
是这样的,我知道很多人都听过一句话,叫「表演,就是演人」,对吧。
这话没有毛病。
即便你是演阿凡达,演哥斯拉,演奥特曼,其实本质上都是拟人化的,其思维逻辑和角色个性,都是基于人类社会的变式。
但是人,怎么演呢?
猫有猫道,狗有狗到,不同的演员,自然有不同的办法。
其中有一种很好使的办法,就是允许充分散发自己的天性。
一如章子怡在《卧虎藏龙》中的狠倔,一如汤唯在《色戒》中的忸怩,它们归根结底,都是一种「气」的不同形态被充分地呈现了出来。
这种呈现,缺点是情感层次往往比较单一,但是优势是,它非常强烈,它甚至可以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让你放弃动脑,选择动心。
李九霄在《八佰》中的表演,其实就是充分符合这一规则的。
(当然他自己可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这么出彩)他作为上海滩一个混混头儿,他既有一些骄傲,又呈现出一些无知——对于死亡的恐惧的无知——这正是他挺身而出的原因。
他的这个人物思维其实是很单线条的,就是看见这么个事儿了,感觉自己能行,别人不行,那就自己上。
生死什么的,他想的很少。
说白了就是没有那么复杂,像一把刚磨好的刀,渴望出鞘。
不然你们看他,挺身而出也就罢了,还要甩个外套耍个酷,多么青年(中二)的做法啊。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他是以自身的质地的纯洁取胜的。
有点高配贾宏声的意思。
嗯,我喜欢他身上那股气。
第三区间:(80-85分)入选演员:李晨、欧豪、杜淳、郑恺评选理由:李晨李晨老师在《八佰》里面饰演的是山东兵齐家铭。
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一次李晨的表演远超我的预期,他在很多细节上的处理都更中性更舒服了,不再有特别拧着的感觉。
有一个情节我印象很深,是所谓的「逃兵」们,站成一排,有一个人说「我还年轻,我想活着」,说完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跟李晨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如果是过去的李晨,我觉得应该会更用力一点,但是这一次,他演得很松弛,那个士兵看着他,他也看着那个士兵,他当然知道那个士兵离开这里就是一个死,但是他没有去演悲悯和动容,他很平静,但是又是很直接地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
还有两场一个是拉着欧豪开枪的那一场,一个是在窗口炸死敌人的那一场,节奏都特别好。
这一点他跟王千源一样,你能感受到他是打了很多仗、见了很多生死的,所以才会从容。
但是为什么给他归这一档呢,不是觉得他戏不好,而是跟前两档比,确实他有一个一直以来的小问题,那就是太喜欢演好人。
真的,我就很难从李晨的角色身上看到阴暗面。
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很不科学。
放到一个角色身上来说,就是更大的缺陷。
有些人可能会说,这是导演的问题、编剧的问题,但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这就是演员的问题,因为演员在处理角色的时候,是有很多空间的,如果有空间而没有去发展,那还是说明演员的处理能力或者处理意识还有进步的余地。
欧豪欧豪老师在《八佰》里角色还挺重的,他演了一个叫端午的农民,想来上海看看,但是却误入四行仓库,最后英勇牺牲。
这个角色其实并不好演。
不好演的原因是:第一、它要求人物质地干净。
因为设定是一个年轻的农民,精神上污染很少。
第二、它要求人物在四天四夜中有一个渐进的成长。
要如何在一个很短的时间内,让这种心理成长合理,是一个不容易解决的问题。
讲道理,人在巨大的危难面前,的确会产生很多很丰富的心理活动,影响人的行为举止,但是从现实层面上来说,这种影响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比较缓慢和有限的,比如你们看老算盘,他也受到了影响,但那个影响对于他的行动的影响就不大。
但是也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对于特别年轻新鲜的生命来说,这种影响可以是迅速的,侵入式的,因为他们年轻,所以他们容易被感染。
我认为欧豪在以上两个层面上,都做得很好。
他本人的感觉并不复杂,是干净的,同时他又有很强的感受能力,所以他能够很稳地去接住对手的戏。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并不跳戏。
话虽如此,欧豪现阶段在表演上,还是稚嫩了一点儿,他能够有现在的表现,一方面一定是自己很努力,又有一定的天赋,但另一方面,我觉得也是对手戏演员足够优秀,帮他也把戏托起来了。
他自己单人的戏份,给我的感觉总是根扎得不深,人物是大差不差的,但是欠缺魅力,欠缺前史,欠缺灵魂光芒,以他的天赋,他完全可以更有质感。
郑恺《八佰》中郑恺老师饰演的是陈树生,是那个在三小时攻城战中,身背炸药包跳到敌营以身赴死的青年战士。
在成片中他的戏份非常非常少,只有两分钟左右。
但是他确实是我全片最大的一个泪点。
我在导演的运镜和他自身的表演中,很真实地感受到了那种「较劲」。
用村上春树的话说,这种较劲就是鸡蛋跟石头之间的,是不计力量悬殊、我以我血荐轩辕的。
它很动人,很珍贵。
我认为这种动人,也并不完全是依赖人设,而是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人物的意志力被郑恺准确地传递给了观众。
在我心里,郑恺一直是一个天才型的演员,他有特别出众的天赋,他跟李九霄一样,他的那种自我,特别强烈。
并且他还有比较成熟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应该是一个影帝备选选手。
在张艺谋的《影》里面,他也是特别突出的。
但是我也不知道为啥,好像并没有看到他在表演这件事上勇往直前,感觉后劲不太足。
略微有点惋惜。
杜淳杜淳老师饰演的领帅谢晋元。
怎么说呢,杜淳的表演基本功是特别扎实的,演什么基本上都没问题。
但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问题,一个什么都能演的人,他的个性实际上是比较模糊的,所以他能穿上很多角色的衣服,都像那么回事儿,但是很难是最抢眼的那一个。
这个事儿是这样的,演员是一个感性材料,导演在选择这种材料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决定自己的影像风格,所以从电影导演的角度来说,电影导演往往更愿意选择有一些缺点,但是又有着强烈的亮点的演员。
因为这样做,作品更容易散发异彩。
杜淳就不太是这个路线。
他是那种细水长流型的,这个也是个性决定的。
说到杜淳演的谢晋元呢,就是很有范儿,很有劲儿。
但是也有两个小问题:一个是在唐艺昕送来国旗之后,决定是升旗还是再坚守两天的那个部分。
那个部分我觉得作为手握四百多条人命的长官,他的心态应该是非常挣扎的,这种挣扎是他必须在内心中做出一个极为艰难的判断,他需要去解决一系列问题,那就是——到底活着为了什么?
到底这坚守有意义?
到底什么才是正义?
…….所以这个决定应该是要更纠结更煎熬的。
不会说是魏晨喊两句,他就决定了,有一点太轻松了。
导致他这个长官最后出来的厚度不太够。
有点小遗憾。
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塑料普通话说得有点太刻意了…… 正面效果实在有限……
第四区间: (75-80分)入选演员:魏晨评选理由:魏晨我就很奇怪,怎么今天都在夸魏晨演技好呢。
他演的角色是班长朱胜忠。
这个角色从一出场,我就觉得有点用力过猛,后续要圆回来是很有难度的。
我很能理解魏晨希望这个角色身上能够被赋予一些狂妄的、乖张的色彩,把人物个性做出来,这个出发点,是很好的,但是问题就是,作为班长这个身份来说,他习惯性地用吼叫、暴力的方式去处理问题、对待下属,这样是很难服众的呀。
而且他还为了塑造角色去减肥,这个出发点也没有问题,但是问题就在于你这个个性,加上这个减肥后消瘦的小身板,再加上人物性格层面,也没有特别的闪光点,或者是特别的价值……那这个班长,你当得不害怕被打死吗。
(划掉)
在任何戏里,演员呢其实都是在不断地处理关系,这种关系既包括人物内在的各种关系,也包括人物外在的诸多社会关系。
而且另外一点是,在四行仓库这种很危险的作战情况下,其实人的精神压力往往是很大的,作为班长,因为要对底下的人负责,所以其实压力会更大,那么在谢晋元决定升旗还是坚守两天的时候,即便朱胜忠想要升旗,他的表达方式也应该去顾忌他的下属们。
因为「升旗」这件事是很沉重的,背后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说得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我明白他是为了表现人物的率真,但是这就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了。
魏晨这个人物呢,在我看来就是比较单薄,很努力,但是力使得不太对劲儿,角色的可信度比较低。
第五区间:(70-75分) 入选演员:唐艺昕评选理由:唐艺昕虽然我很喜欢小姐姐的笑容,但是恕我直言,真的演得不行。
作为《八佰》中戏份最重的一个女性角色,唐艺昕的表现基本上完全浮于表面,止于表情——关键是还有很多特别不合理的表情。
基本上在我看来,唐艺昕在《八佰》里只做了一件表演,那就是——表演「我好像看到了什么」。
就是她的表演是非常不确定的,你能明确地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好像」二字,在疯狂徘徊。
她举着喇叭,你只能感受到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是无法从她的表演里看出来的。
她所有的反应镜头都是如此。
你可以代入她看到了张若昀,可以代入她看到了白马,可以代入她看到了123456,但是你就是很难代入她看到了战争。
因为她那轻轻一蹙的眉头,还是有一些太幸福了。
真实的战争,是冰冷而残酷的。
但我不仅没有从她的表演里,感受到那种泯灭人性的冰冷和残酷,反而不断地感受到一种仿佛发自内心的……. 幸福?
这种幸福,在八百条逐渐被活活屠杀、灰飞烟灭的生命面前,还是显得…… 太甜了。
甜得让这片子都有一点无法负载。
因为不论我们如何去定义这一场战争、这一个电影,它的内核归根结底是带着低沉的哀嚎的。
或许那也不是哭声,只是呐喊,但我怎么听,那呐喊都是舔着血的。
从个人情感出发,我很尊重唐艺昕在这个片子里的演出,但是从专业角度出发,我必须说,这表演实在是太苍白太孱弱了了。
总结我始终觉得,现在观众的确也越来越需要看到关于「表演」更清晰的标准和更直接的表达,创作者跟观众之间也应该建立更加平等和友善的关系。
这样,演员才真的有可能在艺术层面、在观众心中抵达某种经典与永恒。
没错,如我以上挑刺儿所示,演员的舞台,或许是一个比四行仓库更辛苦的战场。
每一个好演员也都是四行仓库中的战士——在那厮杀中他们亦向看客表明了决心——「待我成尘时,你将见到我的微笑。
」:)
1995年,老家小城遭遇了一场大洪水。
泄洪前一晚,我们投奔了姑姑家。
姑姑一家住在七楼,洪水无法漫上来,但人也被困在了楼上。
那一年,我五岁,对灾难并无具体的意识,只记得我每天百无聊赖地从窗口向外望,不远处就是堤坝,隐约能望见抗洪人员垒砌沙袋的场景。
抗洪之惊险,是长大后查阅相关资料才有所体会。
但年幼时的我,并未感到害怕,只是莫名坚信洪水一定会退去,一定会有人保护我们。
2020年初,疫情突至。
我和我的家人很幸运,均不在重灾区。
我们通过互联网观望一线的抗疫进展,并在观望之后参与到这场战斗中:募集资金,联络防护服厂商,对接需要帮助的医院。
从未想过,再次坐在电影院里,已经是半年以后。
测体温,扫描健康码,入场后每两个人都要被一个空座位隔开。
更令人百感交集的是,电影院重新开张后看的第一部电影是《八佰》,关乎家国情怀,关乎一场被观望的战争。
《八佰》描绘的是群戏,几十个角色,军人、平民、记者轮番上场,各有各的故事。
但为了不显得凌乱,影片对视角进行了切割,而苏州河的取景过分巧妙,从地理上强化了这种远观的感觉。
第一重观望,是四行仓库内的士兵们对租界内的观望。
以欧豪扮演的端午为代表,大部分士兵并未到过上海,且对上海有一种单纯的向往,甚至有人选择加入这场战斗,只是为了亲眼见一见上海。
此时的租界内,酒绿灯红,仙乐飘飘,繁华得近乎失真。
在士兵们心中,租界就是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最高想象。
影片前三分之一,苏州河两岸几乎是完全割裂的,导演在打光、布景和配乐上也强化了这种割裂。
“那边是天堂,这边是地狱。
”第二重观望,是租界内的人们对四行仓库的观望。
导演不吝惜大量镜头,丰富了平民群体。
中产阶级的太太们围坐在桌前,搓着麻将,苏州河对岸的战况不过是她们打牌间隙的谈资,甚至不如房产信息更让她们感兴趣。
小生意人照常开着早餐摊,偶尔也关心一下战事,但更多的还是担心自己的生意是否做得下去。
小孩子们站在河边向对岸张望,对近在咫尺的惨烈懵懂无知,脸上洋溢着童年的天真烂漫。
歌女和戏班的镜头被不断强化,除了渲染一种“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气氛,更多了一些隐喻色彩——租界内维系的不过是表面的和平与繁荣,老百姓对待战争是置身事外的,四行仓库内发生的一切,之于他们都像是一场被品头论足的演出。
第三重观望则显得特殊一些,是记者们透过镜头对这场战斗的观望。
此时,无论是中国记者还是洋人记者,都留守在租界这个安全区域内。
他们比普通平民更关心四行仓库内的动向,但是目光仍是一种旁观者的冷漠。
他们喝酒、赌博、聊天,不亦乐乎,等到对岸有动静了便赶忙举起镜头,以期拍下一鸣惊人的新闻照片。
战争在他们眼中,是良好的摄影素材,是自己职业生涯中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本,他们取景框内的事物此时依然缺少人文主义的温度。
《八佰》的群戏,像一幅长画卷徐徐展开,记录下了战争阴影中的众生相。
大大小小的人物轮番上场,如果只看一遍电影,你很难记住里面每个角色的名字。
甚至很多时候,名字是被弱化的,只有在人物赴死之时,角色才会字正腔圆地喊出自己的全名。
最有冲击力的片段莫过于,四行仓库遭遇日军突袭,敢死队身绑炸药包跳楼与日军同归于尽,没有时间留下或缱绻或壮烈的遗言,他们一个接一个呼喊自己的名字,再一个接一个跳下去,血肉横飞。
名字不再只是一个称呼,它成为一段历史的指代,被赋予了异常悲壮的色彩。
分摊下来,影片中每个角色的镜头都不算很多,因此对演员的要求便更高——观众可以对一个小角色的一生一无所知,而演员必须知晓人物所有的秘密,才能给自己扮演的角色创造出一种深度。
如果说不同的观望视角将影片中的角色做了横向的分类,那么人物态度和行为的转变则在纵向上为故事划分了层次。
《八佰》的情节推进,概括起来,就是从“观望”再到“参与”的过程。
苏州河两岸的人,因为种种原因,开始尝试参与进对方的世界。
租界内的人的态度转变,大致有两个转折点。
第一次是日军对四行仓库投下毒气弹,毒气从水面上飘过来时,平民第一次正式感受到了战争的恐慌。
从此,“观望”变成了“凝视”,原本看热闹的氛围,变得凝重起来。
第二次则是日军丧心病狂地无差别扫射,平民死伤惨重。
这次偷袭,最终推了国人一把,激发出了国人的爱国之情,被动的“凝视”变成了主动的“参与”。
仁人义士赌上性命,为八百壮士送去电话线;女人们暂时离开麻将桌,捐赠物资;记者们不再满足于拍摄远景,而是深入前线,采集实时战况。
当天堂不再是天堂时,地狱也不再是地狱。
八百壮士对租界的参与也有两个明显的节点。
第一次是当逃兵。
端午与老算盘试图从水路出逃,最终因为被持枪者威胁而逃跑失败。
而岸上的平民误将他们当作英雄,对他们欢呼呐喊,放起了焰火。
这场戏几乎都是以端午的视角拍摄的,漫天焰火让人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却也在他心中埋下了英雄主义的种子。
第二次的“参与”则是全片最高潮,即撤离。
桥的这端和那端,彻底成为命运共同体。
观望者放下望远镜,端起了武器;戏者的鼓点与枪声和鸣;平民伸出手,准备迎接在枪林弹雨中幸存的军人。
影片在一只只手的特写中画上了句号。
历史资料上说,这是一场“虽败犹荣”的战争,《八佰》将侧重点放在了四行仓库保卫战对国民精神的激励。
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没有绝对的胜利与失败。
今日和平来之不易,记住历史,远比评说历史更重要。
请尊重历史,尊重我国来之不易的和平。都说电影是艺术品,但这所谓的“艺术品”连基本的历史事情都要扭曲那这“艺术品”就不该呈现出来,毕竟连历史都不知道不尊重简直可笑可悲。
热爱电影但我同样热爱历史,虚无主义不可取。扣你两星!
7分封顶,而且已经把观影情绪被调动的加分算进去了。几处重要戏份的删减无疑影响了表达,但也不是说那些戏份保留了就会加分。导演的力所不逮已经在删减版里暴露无遗,于是跑全马不会比跑半马的成绩更好。其实去年看“同题材”的《前夜》已经让我对管虎驾驭此类电影的能力存疑,这次又交了一份不合格考卷。作为角色众多的大群像戏,竟然一个鲜活且丰满的角色都没造出来,管虎身为编剧该背大锅(删减背小锅),与演员演技基本无关。如果说后半程把焦点放在了杜淳饰演的谢晋元身上,那么前半程里他是严重缺位的,而依欧豪饰演的散兵这个小角色的份量和视角根本撑不起前半程。论战争场面和人物刻画完全比不上《集结号》,哪怕是机巧算计的《金陵十三钗》至少也赢了个工整。要说本片这样那样树了此类国产战争片的新标杆,怎么听着都像尬捧。【广百金逸】
1917 > 800
震撼又硬核的战争场面,第一秒就把你拉进炼狱般的枪林弹雨。仓库与租界两岸的对立,共同构成一幅战争时期众生相。这里不只是光正伟岸的猛士,怯懦怕死的逃兵反倒让残酷与疼痛更真实。战争与戏台的呼应无疑拔高了立意——在政治面前,人永远是牺牲品。
以“逃兵”作为切入口的电影,每个角色的形象都难得饱满,瓜怂的姜武一场戏送自己最后一程,乔装打扮的张译是活到最后的老算盘,欧豪骑着白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每个脸上布满灰尘的演员虽戏份不多,但都有自己的高光时刻。意外的,作为全明星阵容电影,倒是很没在意演员都有谁。节奏极紧凑,4天4夜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战斗。护旗看到哭,王千源冲上去的那一刻才是这部电影的精神,每个符号化的兵也都是活生生的人。
不谈立场,一部期待中的电影,至少我们也可以说有了与好莱坞同等级别和质量的战争电影,各方面都体现了当下中国电影工业的水准。撇开故事和人物,我喜好的是整个空间置景,借河搭景,两隔军民,一方拼死守卫,一方歌舞升平。导演-国民政府,观众-外国列强,傀儡-守卫士兵。顽抗仅为完成政治任务,一场荒唐的政治秀由此诞生,抵抗最终变成闹剧、喜剧、悲剧……大概可以称为《谢晋元的世界》,作为消费品的生死战,观看之观看。
失望吧,煽情过度,几个人物也没说明白。最后小队反击没拍还是删了,姜武上天台坐在炮上干嘛?
晃动着却无法挣脱的"力",任由摄影机一股脑儿地引导所有视线.-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二元化状态:是以跟随的姿态去给每一寸焦点虚化的地方递去温度,还是晕厥在过量抛出的捕获点(望远镜-狙击镜)——局部的暧昧。对岸的那些仍亮的光影何尝不是一种回应,观看本身就存在属于它的虚假性,-视点唯有在一具具溃烂的肉体间滑走,无数次释出的光是否在提醒着每个凝视着的你我,失去喘息的共情真的有意义吗?
战争是政治,战争片更是政治,所以从护旗开始就全面口号化也不算意外。本能反应和守土之心让八佰将士不知自己成了戏,当上层人拆了戏台,出戏成了最后一场戏,对岸观众却真正入了戏,但那三个学生的结局在说,戏啊,看看就好。每个角色都是历史中匆匆一笔,最后也就全剩匆匆了,147分钟塞了得有60个人物弧光,起码50个刻板30个生硬,最后内力外力一起作用还整断了20个,经不起细想啊。相对喜欢的表达是,日军教新兵刺刀杀俘虏,国军逼逃兵步枪崩俘虏,都是人性泯灭教育,而两边拍照的记者先拍日本人,再拍中国人,及至那个死亡瞬间特写,终于拍到了纯粹的人。
我给6.5分吧,bug还是很多啊,国军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杀俘虏,仓库有水为毛要用尿,一个刚学会开枪的立马击中飞机,指挥官唯一的指挥就是叫副官替他指挥……最后恶之花女士再扣0.5
杜淳模仿的广东口音太散装了😂
唉。能上映畢竟是有原因的。好吧,至少拍了講了。我知道在此之前連許多上海人亦不知此役。
这是一部很拧巴的电影,导演既想将主旋律进行到底,又试着去批判电影里政府的不作为。那么问题就来了,主旋律本身和diss政府是矛盾的。如果你想批判国民政府,那应该力度更大一点,而不是通过黄特派员的几句话一笔带过;当然弘扬主旋律那更不可能,国军的先天条件不允许。用主旋律的方式去拍一部反主旋律的电影,本身就不合适。
人性的美好与家国情怀远大于意识形态的差异 记住今天美好的一切背后曾经历过的创伤 想想作为个体可以为未来做些什么 而不是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对历史的戾气之上
对不起…欣赏不来…
7.5/10,期待有点高了,后50分钟有点疲软。特效音效细节打磨的非常精致,每个演员也都能入戏,但是核心的故事有点臃肿,煽情没有节制也是个缺点。有团长的影子,但是还差点火候
我是看完1917后才看的这部,早知道先看这部了,心里落差也不会这么大。管虎简直被隔壁导演按在地上摩擦,我比较赞同评论中用油腻一词来形容电影,同一时期上映了两部战争片,都是小人物视角切入,隔壁不知高明了多少
3.5。喜欢焦点变换的逻辑,几乎是一种能量传递的可视。时隔几小时回味起来,领先于其他的反而是一种工业之美,或许就说明还是有问题的。→8.24 二刷。
個人覺得印象最深的,還是那個看賭場的江湖中人刀子,按下血手印,對著青紅幫大佬一叩首,義無反顧地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