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的电影里总有做菜的镜头。
《女人四十》萧芳芳街市买来鲶鱼扔在砧板上一切三,头尾炖汤中断红烧,像每一位持家的主妇一样精打细算;《天水围的日与夜》邻居梁老太十块钱青菜炒肉,先放肉后放菜,顺序一丝不苟,中午没吃完的留到晚上吃;《桃姐》里ROGER心脏搭桥三餐有忌,桃姐嘴上责怪第二天依旧开火,葱姜爆香,加水倒油,撒上香料,煮他中意食的牛舌,宠溺依旧。
——就是这样,饮食男女,人间烟火。
《桃姐》之前,我最钟爱的一部电影是《女人四十》,初中开始每年重温至少两遍。
现在最中意的是《桃姐》,四十岁的人生我尚且无福消受,而我的身边,有一位桃姐。
寒假里和奶奶去我幼时的保姆家看她,两个老太太反复的感慨“快哎,一眨眼,蜜蜜这么高了。
”我沉默的听她们对谈子女和工资话题,暗里窥视,尴尬的有些插不进话,保姆姓琴,北京人,在我家干了五年,那时候我就叫她琴奶奶了。
她和桃姐一样的干净清爽,记忆中的雨后天气,倘若地上有积水,她总不肯让我湿了鞋子,像拎一篮菜一样抓起四五岁的我,做我的人肉摆渡机。
悬空的感觉像飞一样,犹在目底。
后来她不干了,独居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单室间,那房子的结构像一列火车,厨房餐厅卧室阳台一通到底,我偶尔去探她,神气地在厨房窗子边露个脸大喊声:“琴奶奶”,她就满面堆笑地从那头的卧室沙发上站起来为我开门去,给我端橙汁,白色的瓷盘里堆着她为我用手帕缝的沙包玩具,上面有娟秀的小花,里面装的是米。
和桃姐一样,她也没有丈夫子女,我哪里管的上她平时怎样生活这种问题,长大后的世界不断闯入种种新鲜玩意,与她接触也愈发少了。
她在我心中始终是和她的姓氏一样美丽、灵巧且神秘的,这次见到琴奶奶,我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印象是——她居然变得那样矮,腿几乎与身子要等长了。
她和我奶奶的谈话一旦陷入空白,就如跳针唱片一样回到那句最先的感叹“时间过得多快啊,现在蜜蜜也成大姑娘了。
”我几乎不忍卒闻,凄惶而不安,好像我的成长是一种噬啮性的掠夺,抢走了原本生命留给她们的时间。
电影里有一个情节,他们饭后散步走在街上,ROGER不知不觉走的比桃姐快,桃姐说:“你行先啦。
”ROGER回头,停顿了一下说:“唔紧要,等你一起。
”生活里我同爷爷奶奶一道出游的时候,也会走着走着他们就落后了,然后我也停下回头,对他们微笑,直到他们看到我,我无法对这种傻乎乎的行为做出注解,或许是处于芳龄中的人,对正在衰老中的身体的一种愧疚,因为你,就是那个岁月神偷。
讲回那次拜访,临走的时候琴奶奶要给我红包,我不肯要,她硬塞给我,说,“不要忘记我就行了。
”同样是琐碎而寻常的故事,相对目光聚焦于一个家庭的《女人四十》,描画一众街坊的《天水围》,桃姐的老人院环境则注定了她置身于“故事发生地”。
不肯听女儿劝坚信儿子会回来接她的金婆婆是一个故事;总在大厅沉默坐着的几朝元老是一个故事;年三十看电视里的烟花绽放,桃姐问蔡姑娘“你屋企人呢?
”,蔡姑娘倚在沙发上的一段沉默是一个故事;总向人借钱搵小姐,晚年生活看似丰富多彩却对自己家事只字未提的坚叔是一个故事。
老人院的陈设简陋的像一叠破抹布,带着残年的凋敝和呆滞,然而它的每一个褶皱里都蕴藏着让人难以直面的故事,或许你早已做好准备面对死亡,那如同枯叶一般日复一日地活着呢?
总之,人要老很久才死。
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在戏院看许鞍华的电影,透视长镜头的忠实记录,经过大银幕的放大,寻常的生活点滴便陡然有了些陌生感,故事便不仅是故事,而像是一种生存,一种敏感的凝视,饱和度极佳。
正如本片的英文标题,“A SIMPLE LIFE”,电影没有丝毫赘余,ROGER一家人对于桃姐的态度没有分歧,ROGER和女看护没有发生二逼的一见钟情,孑然一身的桃姐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仅有的是一种简单的情谊,简单到——把梁家视为自己的全部。
对于十三岁起到梁家当佣人的桃姐来说,时代耽误了她,甚至可能糟蹋了她,但也许唯有这种阴差阳错,才导致了极致的忠诚和美的流露,才能如电影宣传语所言,“末日之前温暖你”。
“深度就在表面。
”卡尔维诺初见加州红杉时说出了这段感慨,加州红杉这种树木因无需扎根太深,而棵棵高耸入云,如沉默的巨人,我的电影观感亦是如此。
如果说电影的另一个作用是帮助你整理回忆,许鞍华与叶德娴联袂展现的女性情怀,让电影多了些春风化雨的意思,像日料中“渍物”的字面含义,这种回忆不是一记猛锤撬开记忆的盒子,而是一种柔软的沁润,一种逐渐复苏的感动,温暖的另一种形式。
感谢桃姐,让我想起我的桃姐,当然,我不会忘记她的。
PS:叶德娴对人物的拿捏,眼神的琢磨,或牵挂、或欣慰、或娇嗔、或惊恐,所诠释的缓慢的衰老,简直真实细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样一朵奇葩御姐女DIVA真伤不起。
许鞍华为什么要启用秦海璐和王馥荔呢?
总觉得香港有更好的人选,如果王馥荔换成鲍起静,秦海璐换成《朱丽叶与梁山伯》时代的吴君如,啊,屌爆了。
几个可以安插的笑话如“那个名模跟了郭富城”有点小CHEAP。
卡卡头好大。
电影《桃姐》讲述了仆人桃姐(叶德娴饰)与少爷罗杰(刘德华饰)之间的故事,桃姐一生未嫁,在罗杰家中服务60年,见证家中五代人的成长。
突然中风后,桃姐主动要求住进老人院,从照顾人变成了被人照顾,而她与罗杰之间的主仆情也渐渐产生了变化,整个故事非常触动人心。
这部电影的导演许鞍华,是香港影坛著名导演,作品以平实深刻著称。
她的电影总是从容而细腻,却能深深地透露出厚重的人文关怀和凝重的社会历史感。
许鞍华的镜头一直对准香港最普通的民众,成为注重传奇、彩绚烂的香港银幕上一抹暖暖本真的色调。
该影片据说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的,于2011年9月5日在第68届威尼斯电影节首映。
在第48届台湾电影金马奖颁奖礼上,《桃姐》包揽三项大奖。
2012年3月8日,《桃姐》在中国大陆上映。
2012年,一举获得第31届香港金像奖5项大奖。
在《桃姐》中,许鞍华放弃了所有可煽情、可催泪的手段,只是真实地纪录了整个故事。
中秋节时,电视台带明星来老人院慰问,临走时却收回了赠送的月饼,对于这样的社会现象,影片没有批判,只是淡淡带过。
剧中人物不仅没有哭天抢地,许鞍华还在片中安排了不少笑点,消解了桃姐渐入老态的悲情之感。
《桃姐》中反映的主仆之情,对很多观众来说也许并不熟悉,但影片对老年人生活真实的记录勾起了观众对亲人的感情。
影片的整体色调和每位演员的表演都非常平实自然,尤其女主角叶德娴精湛的表演更为影片增光添彩。
影片对各种激烈感情处理举重若轻,更加打动人心。
《桃姐》影片中的一段话:“天下万物都有定时,哭有时,笑有时,生有时,死有时。
人生最甜蜜的欢乐,都是忧伤的果实;人生最纯美的东西,都是从苦难中得来的。
我们要亲身经历艰难,然后才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
”看完这部电影,我想说:朴素的人生,真实的感动。
桃姐是我们身边老人的缩影,既想孩子们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又怕自己对他们造成影响,拖累了他们的脚步,其实她并不想这么早死,可是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她,她无法选择逃避,只能选择肚子面对,她不能流露自己的恐怖,因为怕罗杰伤心,这一个伟大的老人,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的主人,她终生未嫁,就因为要陪伴在自己的主人身边,其实很多时候,忍不住想要哭泣,因为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还能陪伴我们多久?
他们用自己疲惫的肩膀撑起了我们的这片天,可是,当我们一天又一天的长大的时候,他们却在慢慢的变老,柴米油盐的贵,生活而来的艰辛,都是一座巨大的山,压得他们喘不过去。
可是他们不告诉我们,自己默默的扛着,而我们理所应当的享受着由他们而带来的生活。
每个人的最后都是那一快荒芜,既然是已经注定的结局,就好好的活好生活而来的每一天。
不要让自己未来回头的岁月感觉自己遗憾,是啊,看了桃姐之后,我内心有诸多遗憾,不知道现在去弥补,还来得及来不及,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好好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因为我们有的,只有短短几十年而已。
电影里终身未嫁的桃姐,是侍候一个家庭数十年的老仆,并亲手把少爷罗杰(刘德华饰)抚养成人,伊始的镜头下其以生活柴米油盐的琐碎,不动声色间令观众融入到到桃姐一个真实的生活之中,而在此之后桃姐意外的中风则打破了这个已然成为常态的生活定律,以此为引的剧情展开,未尝着点何般煽情,相反罗杰在帮助桃姐找到了一个敬老院后,电影借以在敬老院里的老人们稚心未泯的欢笑打闹,续写着温情的脉络,在这欢笑中其又巧妙的再度以敬老院中生活细节和老人离世的无奈,使电影重归对社会现实的现照。
用轻松愉悦的氛围营造去淡化戏剧性生死的煽情,在看似温情的镜头间又有以细腻的悲愁,《桃姐》对情感浑然天成的把控,更源于叶德娴洗尽歌手铅华后,对这一人物精准绝然的把控,桃姐令人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忠厚的老仆,更令人感受到了一如母爱的温情,或许我们的母亲没有多么渊博的知识,没有辉煌耀眼的成就,她就是如电影中的桃姐般每天所盘算着哪里买菜便宜,晚上该做怎样的菜,还总有着那道不尽的絮叨,但她会以以你为傲,她总会是你身边可以停留的港湾,桃姐与罗杰其实早已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如母如子的亲情在不经意间动人心房。
结局处桃姐终还是离开了人世,出于工作亦是出于不忍罗杰未有看到桃姐最后一眼,在葬礼上,他那句:“能够有桃姐在我们家服务这么久,是一种恩赐”简短的言词后电影在未有何言谈,情感克制的把控最终在许鞍华之手也未尝形成煽情的矫揉,此时在前段总是缠着桃姐要钱的坚叔,他手捧白花的出场,成为了结局处的点睛之笔,这个在最后还能纵容他的人的送别,将人生的唏嘘在结局处以耐人寻味的渲染。
《桃姐》是一个关乎老年人的生离死别,却在映后如暖阳般给人以心灵的温暖,你我身边或许不曾有过如桃姐这样的老仆,但却总是有着如她般值得用心去关爱守护的至亲。
给一个朋友反复推荐之后,他看完打了两星,顺便表示我如此推崇却没有任何文字性的评价,所以就想随便写写我对《桃姐》的看法或者我喜欢它的原因,不算影评,也不抱有扭转别人想法的期望。
从各个方面这个电影给人的表层印象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给它贴上“生活流”、“温情”、“感人至深”等等类似标签;这些标签在我看来都是及其宽泛暧昧的,因为它们在导演创作完成之前,是绝不存在的,而只能出现于观影活动完成之后。
所以这些标签远不足以作为一个标准让观众反向对电影做出要求。
《桃姐》感人吗?
当然,一定程度上它确实足够感人,但我们应当察觉到,令人感动的全部触发点,都来源于桃姐这个人物形象本身,她的神貌举止,她的性情品质,她的奉献精神,以及叶德娴精湛细腻的表演(关于这块我就不赘述了),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摆在那里,谁也没有办法对她进行雕琢粉饰,包括导演本人。
许鞍华也根本无心撩动观众的感性神经,留给她她做的是其它更丰富、更重要的事。
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些关键词来概括这个电影,那“忽视”和“冷漠”就是它最核心的主题了。
Roger对桃姐的忽视,社会对老年群体的忽视,形成互文;之所以也不认为《桃姐》生活流,是因为情节本身有非常明显的逻辑发展,人物之间有非常清晰的弧光脉络,主线在叙述而非展示,即Roger在桃姐中风到死亡的一段时光中,有忽视到重视的转变。
之所以又说它冷漠,或者现实主义,是因为社会这个大主角并没有跟随Roger一起对老年人群体投以应有的关注,更深刻的问题导演抛给了观众,让观众意识到有责任去主动寻求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
要把握本片的叙事轨迹,恰恰应该抓住Roger的心理(行为)轨迹。
开头的室内戏,Roger收拾行李,桃姐做饭,Roger等待吃饭,桃姐端饭,Roger吃饭,整个过程是没有一句对白的,两人没有任何摩擦,双方的动作都像机器一样流畅机械,Roger此时是意识不到桃姐的存在的,桃姐在他家工作了六十年,对他来说她就像嘴边的空气一般是生活中最自然、最理所应当的一个必要元素,他很难主动想到桃姐的身体状况、内心所想,这里观众也许并不会觉得别扭,因为我们与亲人的常态很可能也是如此,快节奏的生活甚至没有给我们留出争吵的余地,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看惯了充满争吵的家庭剧而对这种距离感浑然不觉,而这实际上就是麻木,就是冷漠。
直到桃姐中风入院,Roger的生活开始改变。
因为Roger感受到了生活缺少桃姐造成的巨大不便(他不知道如何用洗衣机、不知道出门该穿什么衣服),他逐渐意识到了桃姐的存在,包括同学相聚家中是意外发现的牛舌,Roger那是意识到这些并不是随时都能张口享受到的。
从无需语言的默契,到非常僵硬尴尬的问桃姐“吃不吃橙”“我帮你付养老院钱”,到后来耐心且有人情味的自如交流,这种从疏离到关怀的渐进就是文本的基本外在意义,即使如此,却依然没有削弱残酷,身体距离的产生拉近了心灵距离,代价是桃姐生命的燃烧,Roger的补救可以说已尽力而为了,也可以意味着这种遗憾的不可挽回。
养老院中江美仪对母亲的嫌恶到她母亲离世后的痛哭流涕作为了一种呼应式的点题。
由此看来《桃姐》绝不是一部靠主仆情谊的简单展示催人泪下的所谓生活流电影,尽管它的主题听上去是有些老套的。
在围绕人物关系的基本叙述之上,许鞍华构筑了及其具有本土性特征的外延主题,也就是文本的内在意义,与“忽视”并置的“冷漠”,体现出许鞍华从《投奔怒海》延续至今的、女性身上及其少见的那种锋利和残酷。
包括但不限于香港老龄化现状的阐述、养老院行业的收费问题、社会群体的冷漠;具体到故意捉弄桃姐的卖菜小贩、歌手在养老院表演结束立马摆臭脸、中秋发给老人的月饼拍摄结束后立马收回、参观服务生充满戾气的服务态度,这些共同构成了香港整体性的社会面貌。
而具体的人物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的艰难状态,被投诸到大量细节之中,导演借了桃姐的视角,以纪录片低机位、手持、灵活变焦的摄影风格(摄影师是贾樟柯的御用余力为)观察着作为社会缩影的养老院。
桃姐初到养老院,其表情丰富的特写交替着移动的摄影机捕捉着那里的“人间百态”,那个环境是非常真实的,不仅仅是摄影写实,我很怀疑当时就是在一个真实的养老院拍摄的。
其后我非常喜欢的一场戏:中风的桃姐半夜起来上厕所,行动困难,完整的段落展现她推开每一间厕所的门,仍然难以接受厕所的脏臭,又步履蹒跚的回到住处取卫生纸,由于手持拐杖用嘴撕开纸塞住鼻子才上了厕所,这个过程分别使用了下半身的近景和前景有遮挡物的高角度远景,均为手持,其间插入了一个念叨着要回乡下的婆婆收拾行囊,这场情境的表现非常高效地塑造了此种环境下生存的艰难和不适,这种煎熬是可以通过完整的情境表现和视听语言感同身受的;紧接着黎明即将到来,桃姐的视线扫过玻璃门口并排打太极的三个老人(此时坚叔刚刚迎合哄骗着拉走婆婆原地转圈),这俨然是一个被禁锢、被边缘化的视觉造型的精妙设计。
内在的社会批判主题外还包裹着一层更为坚实的指示性基底,即现代香港的城市状态、土地资源紧张的外在现实。
这层基底渗透进了更加微小的细节,由里及表地为电影镀上了极为本土化的文化属性和文本厚度,比如说开头展示Roger收拾行李时把床立到墙上,这个设置就暗示了香港由于寸土寸金的城市特质而存在的室内设置。
以及大量城市外景的展现,Roger找养老院时以仰拍的两侧为拥挤破旧的条楼的构图切入,这类破败、市井气的房屋画面贯穿了整部影片。
总之,本片的信息量非常之大,这样简单概括的介绍肯定不能周祥地把它的主题内容一一论述清楚,但可以明确的是,这绝不仅仅是一部刻画人物间固有关系的简单家庭片,它承载着导演个人境况的投射、特殊群体的关注、社会风气的洞察、城市问题的忧虑,在我个人的观影经验中,《桃姐》也一定是新世纪以来甚至香港电影史最具价值的一部典型佳作。
走过[天水围的夜与雾]的愤怒,与[得闲炒饭]的浮华,许鞍华终在[桃姐]中又回归[天水围的日与夜]的淡然,于最简单的剧情中铺陈出最细腻的人情。
许鞍华从影至今导演的22部作品,类型题材各异,品质良莠不齐,且很难找到一个一以贯之的世界观,但无论如何最基本的人情不会丢弃。
即便[姨妈的后现代生活]中的潘之常骗了姨妈仅存的感情与一生的积蓄,但仍在姨妈床边守候至天明才起身离开,道似无晴却有晴。
正如自传电影[客途秋恨]中所说的那样,许鞍华自幼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因为母亲是日本人所以一直关系疏离,后又早早出国留学,回国后进入以男性为主体的电视圈,直接以独当一面的姿态挑起大梁,不久父亲离世,养家糊口的重责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也许正是这种自小被逼出来的独立性,让许鞍华能跳脱出女性惯常对于男女情爱和血缘亲族的悱恻缠绵,而以一种更为宽阔和冷静的视角来看待人与人间的关系。
所以许鞍华对于人情的热衷,很多时是超脱于亲情、友情、爱情外的,就如同[桃姐]中Roger与桃姐的主仆关系。
我们姑且称之为许鞍华的第四类情感,这是一种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情感,是人性中最天真、最温暖的部分,比常言的亲情、友情、爱情,往往更为深沉与浩瀚。
爱情之上许鞍华曾多次讲到自己并不太懂爱情,”我小时候和年轻时候看到都是浪漫主义的爱情,并不写实。
而我的爱情经历都不像书中那般浪漫,所以通常我都是很失望的。
“ 她说因此自己的爱情观很”幼稚“、很”老土“,所以这个至今未婚的女子几乎没有拍过什么纯粹的爱情电影,即便讲到爱情也多是悲观的笔触,而更多的时候,她把视线放诸到了爱情之上。
[胡越的故事]开场,胡越自越南偷渡至中国香港,素未谋面的笔友李立君收到他之前的来信,便日日在入境处的铁丝网外守候。
作为一名平日里教导罪犯循规向善的社会工作者,李立君却为了胡越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帮他办理了假护照。
这个朴素的姑娘从未对胡越说过一个“爱”字,但举手投足、嘴角眉梢,无不是她那无法言说的衷肠。
待看到沈青出现,虽有嫉妒,却仍把一笔钱塞给胡越,然后转身离开。
她从未对胡越要求过什么,只是单纯的守护,那种天真,比之后胡越与沈青的颠沛更让人感伤。
李立君有点像[书剑恩仇录]和[香香公主]中的霍青桐,深爱的陈家洛移情妹妹香香公主,但她被命运愚弄至此,仍没有任何埋怨,相反的却为负心汉和妹妹祈福,并救他们于危难。
同样的还有[男人四十]里的陈文靖,于中学时代爱上国文老师,然后怀孕、被负。
但二十年后,当她得知老师已病入膏肓,仍决意去陪他走完最后一程,全然不顾自己是如何载着伤痛走过这二十年。
若非心中有深切的悲悯,霍青桐与陈文靖都不可能做到如何宽容与豁达。
更让人不忍的是林耀国,二十年前陪伴文靖去堕胎未遂,而后娶了文靖,并把文靖与老师的儿子安然当作亲生来抚养。
文靖去照顾垂死的老师,林耀国也能克服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带着安然来到奄奄一息的老师床前,念出当年老师教他的"“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往日的怨恨在朗朗书声中烟消云散。
类似于林耀国与陈文靖的情感,许鞍华在三年前的[千言万语]中还曾有过更为纯粹的一次书写。
苏凤爱上了政治英雄邱明宽,同样的,苏凤怀了明宽的孩子,明宽却与别人结了婚,最后仍是一直守护在身旁的绍东陪着苏凤去打胎。
然后苏凤出了车祸而失忆,绍东却一直不离不弃,陪她坐在江边看烟雨迷蒙,一直守到苏凤记起前尘旧事的那一天。
绍东对苏凤的守护无疑是最纯粹的那一种,无论周遭政治风云如何变幻,都始终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褪色。
这种情感,连同以上提到的许许多多情感一样,虽然都建基于爱情,但都已远不能用“爱情“两个字来概括,而成了一种因为无欲无求而感人肺腑的大爱。
这种爱已近乎于佛家的“愿为爱人而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的“石桥禅”,类似亲情迄今为止,许鞍华最为人称道的电影,始终是[女人,四十。
]和[天水围的日与夜]这样勾画细腻人情的作品,而今行列中又加入了[桃姐]。
也许正因为许鞍华虽然独立,但终归是个女性,有着与身具来的敏感和细腻;而许鞍华至今与母亲相依为命,从年幼时的生疏,到而今两个垂垂老人时常手拉手去逛街,这种依存关系的改变,让许鞍华在刻画毫无血缘关系的跨代情感时,经常有类似亲情的动人描画。
[女人,四十。
]中的阿娥恐怕是被迫担起照顾公公的重担的,偏偏公公又谁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嫂”。
公公原本就大男子主义,加上因痴呆而生的孩子气,让常人失去耐心,幸亏大嫂秉性孝顺,内心纯良,才能进入公公那外人无法理喻的世界。
与公公的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及身患绝症的霞姐所散发的生命尊严,都让阿娥对人伦有了更深刻的体悟,于是她干脆放弃了自己曾引以为生命的工作,全情投入到“大嫂”的身份中去。
影片最后,公公在田野里摘花,之后走到大嫂身边,把花送给了大嫂;男人而后在俯身倒下的那一瞬间,抬头凝望的也是远处的大嫂。
即便痴呆如公公,也因为阿娥毫无保留的体恤,而打开了原本封闭的灵魂,幸福地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而阿娥在照顾公公的鸡零狗碎、生死离别中,也完成了生命的又一次成长。
[天水围的日与夜]中,贵姐与梁老太一起初的关系同样是疏远的,贵姐在电梯口超她打招呼,梁老太的回应却极其冷淡。
但贵姐不以为意,仍旧在超市帮老太买油,让儿子帮老太搬电视、换灯泡,几次下来,梁老太再遇贵姐买鸡蛋,会开始随意地说:”你不是才买过嘛,这么快又要买?
“贵姐和梁老太这对近邻除了居住空间上的接近,也开始有了心理空间的交集。
贵姐不是没有自己的母亲,只是自家清贫,而母亲有家境更殷实的弟弟悉心照顾,加上母亲深知自尊心强,所以尽量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只暗暗体恤她的辛劳,所以这对母女反而表面上有种生疏感;梁老太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家人,只是女儿去世,女婿带着孙子重组家庭,故意与老太保持距离,连老太大想见孙子一面,也无法如愿。
在回天水围的巴士上,阿婆伤心地把原本要给孙子的金饰塞给了贵姐,而贵姐也没推辞,说:“我帮你收着了,日后你有什么用钱的地方,我都帮你办妥。
”阿婆说:“我做鬼都会保佑你和阿安。
”清清浅浅的言语之间,离开母亲没了丈夫的贵姐和没了女儿孙子的梁老太,已许了一个类似于养老送终的庄严承诺。
影片最后,梁老太、贵姐和阿安一起过中秋,吃阿安剥的柚子,然后镜头推向窗外,是天水围明灭的灯火,和广场上赏月的人群。
《礼记·礼运大同篇》有云:“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不正是如此。
人道主义当年许鞍华念完电影学院不久,就去了胡金铨的电影公司,做了三个月的文书工作,处理[侠女]的字幕。
没过多久,胡金铨了戛纳,许一心想自己拍片就进了电视台。
但这短短的三个月,加上那之前许鞍华就深受胡金铨电影影响,所以胡金铨电影中那种始终挥之不去的忠肝义胆,也多少影响了许鞍华。
她在漫漫几十年的导演生涯中,与无数合作过的电影人也时常生出类似的侠骨柔肠,像当年梅艳芳抱病参与[半生缘]的拍摄,之后又不计较[男人四十]的戏份,让许鞍华下定决定要拍一部以梅艳芳为主角的电影,虽然最终未能如愿;就像当年许鞍华以一部[投奔怒海]让刘德华在电影界崭露头角,而今[桃姐]正是刘德华的报恩之作。
这种侠骨落实到许鞍华电影,也是她时常在作品中涉及的人生观,就像[胡越的故事]中李立君对于胡越的援助更多仍是出于爱情,但在[投奔怒海]之中,芥川对琴娘的情感,却是许鞍华第一次在自己的电影中牵涉人道的议题。
芥川起初接近琴娘,只是出于新闻摄影师职业的好奇,而琴娘之所以让他进入他们的世界,只是因为生活所迫需要金钱接济。
但在日夜相处中,芥川开始真正了解他们的生活中竟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油滑的处世姿态下,他们仍保有最基本的为人尊严,及对于芥川由衷的感激。
在经历了琴娘的弟弟与母亲接连离开人世后,芥川决定帮他们离开越南,为了让他们登上逃离的船只,芥川在警察的追捕下,被吞噬于火海之中。
这不是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也不是简简单单因爱情或友情而生的救赎,在许鞍华的镜头下,芥川于琴娘的情感,已接近于一种博大的人道主义,是一种追求众生自由、平等、博爱的世界观。
而许鞍华这种近乎人道主义的浩瀚人情,将在后来同样涉及政治议题的[千言万语]中更进一步。
在[千言万语]中,最震慑人心的情感并非前文曾提及的绍东于苏凤的守护,而来自于那个叫做小甘的神父。
小甘的角色以意大利传教士甘浩望为原型。
他极度理想化,到处为民争取平等的权利,一次又一次以伤害自己身体为代价义无反顾地进行绝食抗议。
而当阿东问他这样做有没有用的时候,他答:“有没有用不是马上可以看到的,有些事可能到我死的那天都看不到。
”不同于明宽的实用主义政治理想,小甘的理想主义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信念,是一种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情怀,是一种真正的悲天悯人。
小甘的情感不是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人的,而是一种博大的人道主义。
电影中政治运动的口号与标语始终在变,但小甘对于所有人的慈悲却始终无转移。
佛教教义里面有云,慈悲是一种把感情升华,成为众生的大爱,而不是私爱;是一种平等的爱,而不是有选择的爱;也是一种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爱。
正正是小甘的写照。
小甘独自绝食到第三天,连起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但他仍试图去点燃台阶上的蜡烛,待得终于点燃,海风吹来,烛火在风中摇曳,却终未熄灭,那一刻,相信所有的人都会忍不住为小甘流下泪来。
片子拍得很细腻,日常的生活,日常的对话,就如一幕幕普通的生活场景。
故事挺感人,一个帮佣了一辈子的女人,老了,病了,被送入养老院,后来她照顾长大的孩子陪伴了她最后一程。
女主的演技非常好,将一个干净利落,自视甚高的老太太到最后不得不独自进入养老院,与周围各种病痛各种孤独艰难的奇怪病人相处,排斥畏缩,又强装坦然的各种情态,表现得真实可信。
真是让人叹息,一个人老了后,想要保持尊严,多么不容易。
幸好,片子拍得温暖,最后有人照管,有尊严的离去。
所有人都演得太好了,以至于我觉得他们都没有在演的。
因为生活也明明就是这样的啊。
不止自己亲身有过经历,《乌克兰拖拉机简史》里也有看到。
而Roger当然也算是难得的好人,就凭这样的表演,我觉得刘德华都该再多收几个影帝。
而当时王大人看完本片后久久不能言语,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了姨呀——就角色的设置来看,桃姐与Roger的关系我几乎不能再找到比姨呀与王大人更接近的例子了。
只是很可惜,姨呀在我出生不久或便去世,被她一手带大的王大人没有能够像Roger这样将她孝忠到老。
就王大人这么多年的纪念来看,这也许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了吧。
作为香港新浪潮导演的重要代表,多年来许鞍华并未像她的许多同行一样随波逐流拥入商业化洪流中,而是固守独具特色的个人化表达。
自开始《疯劫》《撞到正》的形式革新,到随后《胡越的故事》《投奔怒海》的写实回归,再到后期《天水围的日与夜》《天水围的夜与雾》的立足本土,其中始终如一的,是她对现实问题的敏锐洞照与人文关怀的坚定传承。
《桃姐》亦是如此。
老龄化严重,新移民热潮,住房资源紧张,电影业萎靡,到处都是香港这座浮城所面临的问题。
许鞍华这位已过耳顺之年的女导演依旧用镜头静静记录下柴米油盐方方面面,不动声色地旁观真实生活,正如影片英文名“A Simple Life”所预示的那样,一切都很简单。
本以为是催泪之作,没成想在大部分时间里观影氛围却是轻松愉悦的。
刘德华联手徐克、洪金宝向老板于冬骗取投资,宁浩对桃姐的戒烟奉劝回应道“听不懂粤语”,刘德华对自己出演烂片的自嘲,似乎让人难辨真假;各路大牌轮番客串,像是见证一场香港影人的内部联欢;敬老院里的老人们稚心未泯、嬉戏打闹,观众也一同感受小小的温馨。
然而也间或有失落之时:看护员给不能自理的老人们逐个喂食,满城烟花下敬老院里的寂静清冷,目睹一位老人离去的麻木与无奈,这些都让观众在欢笑之余冷静下来,像重新回到心酸的生活里去。
导演刻意回避了惯有的煽情模式,镜头冷静到只有细细品读方能体会个中滋味。
手持摄影透过前景与边框,调度浑然天成不着痕迹。
我们的目光并不循着剧中人物的眼神望去,大量跳接淡化了内在冲突。
桃姐刚来敬老院时,对这里的卫生条件及衰朽氛围产生了些许失落,通过与院友们的往来交谈才渐渐打成一片,而后也开始眼神空洞地目送又一位老人离去。
有一场戏,镜头远远伫立在厕所门外,看着桃姐吃力地一扇扇门打开又神色鄙夷地关上。
不得已,她用嘴撕下一张面巾纸的一小半堵住鼻孔,好不容易上完了厕所站在洗手池前舒一口气,却在镜中惊愕地看见一个老头走了过去;又比如桃姐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由自主地摸一把家具上的灰尘,脸上写着微微的不满。
整个过程都没一句言语,却把桃姐爱干净却无能为力的特征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令人产生深刻印象。
桃姐终生未嫁,侍奉了三代主人,与Roger(刘德华饰)情同母子。
Roger也男大未娶,担起孝义为其养老送终。
Roger是主,但侍奉桃姐超越了本分,病时互相照料有点相依为命的意味;桃姐是仆,但情同亲人不卑不亢,单纯地说出观众离席燕窝难喝。
这样朴素真诚的主仆关系,在市场环境下已经难再见到了。
许鞍华说这是监制讲的真实人物与故事,自己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人,许是那一代人可以共鸣的回忆吧。
子欲养而亲不待,总有还不清的情债,总有难两全的遗憾。
Roger尽全力在工作之余挤出时间来陪桃姐走完最后的日子,陪她有一搭没一搭没正经地说笑话,接她离开吃不惯的供餐去外面的饭店吃饭,带领即使不明就里却仍兴奋异常的她参加自己的首映礼。
当桃姐找出Roger还是婴孩时用的东西时,Roger的眼神迷茫又忧伤——面对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物什,桃姐是他不可挽回要失去的美好记忆。
最后的最后,Roger还是没能看她最后一眼。
工作不得不走,他冷静地告诉医生到时处理后事。
他知桃姐爱利索,便像儿子那般为她整理发型和袜子,完成了提前到来的告别式。
坚叔来了,手捧一束白花,径直献给这位支持他纵容至最后的人。
在北大百年讲堂的首映式上秦海璐说,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桃姐。
是的,她可能是你的母亲,可能是一位年长的邻居,可能是一个服侍过的老妈子,也可能是总在菜市场里遇见的颤颤巍巍的老太。
她没什么文化,不会社交礼仪,只知怎么做牛舌好吃,去哪里买菜便宜;她不过问你的事业,不懂鉴赏与品位,只会觉得你最棒,永远为你骄傲和自豪;她絮絮叨叨,拒绝你破费,很容易满足,待人宽容善良;她执拗倔强,顽固不改,你熟知她的缺点,最可爱也最真实。
相伴多年的桃姐就这样走了,像一阵温暖却不易觉察的风。
Roger换回一身工人制服,面色平静地走入香港宁谧的夜色里。
附:首映小记在北大吃完饭赶到百年讲堂时已经过了七点,夜幕中是黑压压挤在厅外有票没票的人群。
有一伙人专为华仔而来,举着横幅荧光棒和灯牌,风吹草动不时尖叫连连;另一伙人为许导电影而来,显得冷静而专注,对过往明星毫不关切。
两群人都互相鄙视着。
瑶淼上台时已经晚了一个钟点,导演和演员们好像都没什么话说,大家漫不经心地东拉西扯。
最嗨的当然还是华仔,回应着台下的磁场强大的秋波。
贾樟柯剃了个寸头,坐在中间靠过道的位置,低着头。
偶尔被眼尖的学生认出,站起来被人围观签名合影留念,然后再坐,把头深深埋下。
电影放完了,几千人熙熙攘攘起身,字幕起了很久他才悄悄离去。
宁浩来看自己演出,刘老板在片中不忘为他做足广告。
依旧到哪都咧着嘴乐呵。
道哥刘桦招呼宁浩一起吃点东西,在被学生尾随追问电影能打多少分时说,110分吧。
出讲堂时已然是晚上十点,我又得苦逼地赶八通线末班车。
不过这部电影值得远道而来,其一为我钟爱的许鞍华,其二为堪比建国大业的明星汇,其三感到惊喜的是粤语版,其四感谢新浪给我弄了个1号正中间的位置。
以前我看完电影回来总是尽快记下感受,生怕睡过一晚它们便荡然无存。
而《桃姐》不需,因为它就在那里,简简单单;因为它就在那里,就是生活。
妇女节没事的话就去看看吧,好好呵护身边的每一个桃姐。
【成都商报】有删节
我天生对叶德娴有亲切感。
小时候看李连杰主演的《新少林五组》,叶德娴饰演一位号称“千手观音朱小倩”的婆婆。
她在关键时刻挡下敌人无数毒镖,却因武功不及当年,未能接住飞向她心脏的那支。
我对她佯装没事,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倒下的一幕,记忆非常深刻。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离死别所带来的痛楚。
直到前两天看了《桃姐》,我才发现,对叶德娴有亲切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饰演的桃姐非常像我奶奶,甚至连眼角的纹路也像。
最像的是手。
桃姐顽固地推开夫人递钱的手,跟我不愿收压岁钱时,奶奶非把红包塞我口袋里的手,简直一模一样。
我时常纳闷,一个低矮的老太太,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电影里有很多,让多事之人看到影射社会的东西。
比如刘德华饰演的制片人,在合拍片的过程中,如何与徐克、洪金宝导演合伙“欺骗”内地投资方;比如桃姐所在的养老院逢中秋节,电视制作单位在关掉摄像机后,从每位老人手里收走充当过无数次道具的月饼……虽然这些东西都可以引申,但我依然不愿为此说一句话。
在许鞍华的电影中,这些繁杂只需记录,无需探讨。
许鞍华的电影,最不该用电影的标准来衡量。
相比导演,她更像一个记录者,展现给你的是一段真实、平淡、波澜不惊又意境深远的人生。
许鞍华是一位时间老者,带领你,看着她想让你看的人走向前方;又引导你,让你的视线转移到别的人身上去。
这是《桃姐》这部电影最感人的地方——你在看你自己,在看你身边的人。
你不需要在电影结束后,跟傻逼宁财神一样几欲鼓掌,因为这是人生啊,你身在其中的人生啊。
我看过许鞍华导演的《天水围的日与夜》,知道看她的电影,应该做怎样的心理准备。
但片头音乐一起,我还是认输了,稀里哗啦地认输了。
看《桃姐》时所留下的眼泪,不仅是因为感动,更多是因为一种无法抚慰,也无法消散的心酸和痛楚。
痛到你甚至祈求自己忽略它,就像看到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时,因不忍心而别过脸一样。
但有些可怕的想象,你越不愿意想,它就越是汹涌澎湃。
我最怕的是展开有关衰老的联想,因为这是一种犹有竟时的联想,会令人生不如死的痛楚,赤裸裸地站在想象的尽头等着你。
我至今还记得,那年妈妈生病,因为大学没什么私人空间,我只能躲在厕所里哭的情形。
那时候,只要不去厕所哭,我就在宿舍泡泡面,因为吃泡面可以很大声,哭的声音就被掩盖了。
好在后来妈妈平安无事。
但我就是在那时知道,自己是无法应对这种事的。
在看《桃姐》的过程中,我不断地想起我的奶奶。
一忆起她,我的脑袋里就会出现一个黄色的小蝎子香包。
那是她在某个端午节给我缝的,蝎子腿是铁丝做的,一道一道绕上黄色的毛线。
我也不知道奶奶的智慧是从哪里来的。
奶奶不识字,没接受过教育,在我爸妈结婚后,给尽了媳妇脸色。
尽管如此,她在我眼中依旧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她用过期的年历纸和胶带,给炉子上的水壶壶嘴做了一顶小帽子,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为了防止灰落进去。
她还用红色的年货包装纸,剪成大大的牡丹花,贴在墙壁上。
她似乎没什么痛苦,就跟桃姐一样。
你永远也无法从她们的表情中读出,她们的身体正在遭受着衰老的折磨。
即使她偶尔说起那些慢性病中,让人难过的症状,就像她说昨天的电视节目不好看一样依稀平常。
她能记得所有我们记不住的事,就像桃姐仅从声音就能分辨刘德华的小学同学。
电影中途,我想离场,担心影片结尾处会崩溃,但又怕被友人嫌弃矫情,于是作罢。
我说过,对于这种事,直到现在我也不知如何应对。
看到桃姐快乐,我眼眶泛红,看到她痛苦,我眼眶也泛红,甚至看到她坐在养老院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什么,我的眼泪都能瞬间滑到脖颈处。
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在该来的时候,我能像刘德华一样,以一个男人的姿态接受着一切。
单身了一辈子的桃姐,看到小年轻们拍摄婚纱照的时候,她是在想象自己穿上嫁衣时的样子,还是她的小少爷赢取新娘的时刻呢,她怎么想我都难过;桃姐再次打开装着自己家当的箱子,和刘德华一起分享回忆。
看到她没有花掉,而是收藏起来的第一份工钱,我很难过,看到她保存的,直到现在还很香的力士香皂,我也很难过;桃姐为了参加刘德华电影的首映礼,要变成“大帅哥”旁边的“大美女”。
她拧开快用到底的口红,抹在嘴上。
那很可能是她用了一辈子的口红。
如果再买一只的话,怕是用不完了吧——她有没有这么想过。
有我也难过,没有我也难过;已经不能走路的桃姐,被保险绳束在轮椅上,刘德华推着她跑得气喘吁吁,她一直晃,说好热,想吃凉粉。
……真他妈的难过啊。
桃姐离开后,葬礼简单,唯一留出的情节是养老院的秦沛来献花。
好像如此简单,是不打扰桃姐安眠的最佳方式。
要感谢许鞍华,没有煽情戏码,却情至深处。
要庆幸我的家人都还健在。
好想抱抱我的妈妈和奶奶,就现在。
原谅我在这部电影面前,没有能力提笔成文。
仅以这些片段,望你感同身受,在来得及的时候做来得及的事。
不是大喜不是大悲,这样甚好,只一瞥就知是个感人的故事。
女猪脚演戏太做作啊
看都懒得看的电影
感恩
实话说,没看懂。。
好像看懂一點
其实挺CCTV的,伪生活片,表演、镜头、音乐...都是
不敢恭维
看得有点晚了,感触不多,却开始反省,带着了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去做一件事情,譬如看桃姐,难免偏颇,而那根弦,保护得很好。
影片很碎,没有姨妈的张力
一个普通的人如何有尊严地面对死亡,那几乎得靠一生的积累。以及,这其实是一个关于孤独的故事。
标准的许鞍华风格
看不出有什么感人..就牧师说的那些话有印象
一切影像,恰到好处。
说实话真没看出好来,本来以为是个传记似的片
人老了真悲凉
看得快睡着,硬撑下来。自觉泪点很低的我看到最后那个洗发妹老头献上一束白挽花才不自觉哭出来。看电影之前听闻太多关于电影,的确不利于本心观看。手术前祈祷的那几句话印象最深刻。最纯美的快乐都是从痛苦中来。亲身经历苦难之后才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
我们老了该怎么办
伤不起
不懂分数为什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