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Kong Rithdee from Film Critic,胖丁试译)阿彼察邦的《幻梦墓园》中,一个沉睡的士兵被征召,前去为古老的国王们打一场看不见的战争。
由于他陷入了深眠中,一种几近昏迷的无知觉,一个忧郁的天堂,这位士兵无须移动任何一块肌肉,就可以在梦境中的战场中,为那些他未曾见过的大人物们发动无声的战役。
这揭示了一切:在泰国(或其他许多饱受相似苦难的国度),高高在上的权力不止想占有你的肉体,还想侵占你的灵魂。
你活着的时候他们需要你,而即便你成为了死魂,他们也不放过。
虽然阿彼察邦的手法是温柔的,却表达了他不懈的、从历史的黑洞中追索灵魂的挣扎——我的,你的,他的,他电影中的角色,甚至是整个国家、整个世界的灵魂。
有很多方式可以参考:依靠记忆和电影的洞察力,梦境和迷信的安慰,依靠痛苦和欢乐。
贯穿了阿彼察邦的短片、实验电影和摄影作品的那种张力,在这场无声战役中被充分表达:潜意识的救赎,以及在激变的洪流中渴望着亲密。
然而还不止这样。
即便是亲密关系也不能被完全信任:它太写实,太安详,太靠近无常的诱惑。
于是,我们看到了在表层下翻腾的矛盾情绪,无休止地发生核反应。
(如阿彼察邦在清迈的展览名称《疯狂的安详》(Serenity of Madness),或是《幻梦墓园》这样既悲伤又华丽的词藻。
)灵魂颤抖着想要与肉体和解,忧郁又躁动不安的亡魂从死国归来,因为“天堂被高估了”(《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或者因为历史已经被遗忘(《纳布亚魅影》),或者因为在他的雨林中,今生和来世,过去和现实的区别早已模糊不清(这在几乎所有的作品中都有体现)。
这种张力,还体现了阿彼察邦另一种令人好奇的抗争:同所有的大导演一样,这位泰国导演的作品既是本土的,也是国际的;它既是他本人经历的体现,也是他意识形态的延伸。
它首先是一份私人日记,一种内化的痴迷,囿于这片他生长和生活的土地。
这份痴迷过于诚挚,乃至于感染了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对阿彼察邦来说,追索灵魂之战不仅是泰国东北部年轻人沟壑纵横的脸,也是阿联酋那些棕色皮肤的移民劳工们。
2000年初,随着阿彼察邦的事业逐渐上坡,关于他是否在故意创作“晦涩的艺术”来取悦外国影人(是指西方/日本/拉美?
这些批评从未说明)的争论在泰国和其他地方甚嚣尘上。
而“外国影人”们,却对他作品中的种种人类学细节,历史隐喻,宗教意义和政治影射一知半解,因为这些细节不幸地只有泰国当地人能够理解(有时甚至只包括东北部的住民)。
事实上,这是一场极其消耗的争论。
通过出身和国籍来归类任何艺术作品都是片面且未开化的。
但令人崩溃的是,这个问题反复浮现,因为它反映出了阿彼察邦创作过程的复杂性,以及作品在他不断壮大的观众中的影响。
而阿彼察邦自己也深知这场争论。
在《幻梦墓园》中,他用一种狡黠而风趣的方式表达了出来:Jenjira Pongpas和她的美国丈夫造访了一座当地寺庙,来为神灵上供。
她献上了许多动物的小像,并且为Itt祈祷——那位沉睡士兵的灵魂正在梦境中战斗。
当她称呼Itt为“她的孩子(her son)”时,她的白人丈夫插话道:“我们有个新儿子了吗?
”“是的。
”Jenijira回答道,“他是个好人,他在为国家做贡献。
你是个外国人,你不会理解的。
”外国人不会理解的是什么?
是不理解为什么为国家做贡献的人是个好人吗?
或是压根不理解Jenijira所做的一切,在明亮俗气的地方寺庙里,为当地的神明献上这些超自然的贿赂?
更重要的是,这一幕结束时席卷而来的那种人性的温暖和希望,理解与否真的重要吗?
如果我们非要去理解这一切,或许我们需要先望向这片土地——更准确地说,这超越了他所处的地理位置,更是他镜头下角色们所走过的那片土壤,跋涉过的那些森林,从长梦中醒来时的洞穴,还有那怪事频频的乡村医院长廊。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布景,这是他天然的纹饰,是这片土地的灵魂。
不必多提的背景:阿彼察邦在泰国的东北部的Khon Kaen省Isan市长大。
他的父母都是医生。
这是一个饱受贫困和落后之苦的地区,一片被鬼怪和gong chan dang的故事锻造而成的高原,因暴乱的历史而伤痕累累。
在20世纪60年代,Isan是军队与越共作战的前线,而阿彼察电影重要标志之一的Nabua村,据称是武装叛乱分子第一次进攻政府军队的地方,枪林弹雨最终延绵了数十年之久。
直至今日,Isan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因为经济状况和政治倾向被边缘化。
千禧年后期,阿彼察邦的作品中体现出的那种颠覆性的能量,来源于上述不安的潜流。
但将时间往前推——1996年的《怒海狂涛》中,2003年的《鬼屋》,2000年半纪录片式的《正午显影》,2002年的长片《祝福》,以及2004年的《热带疾病》——阿彼察邦对当地社会朴素而专注的重现,已使观众难以忘怀。
电影银幕中的人物早已超越了银幕的表达:区分现实和现实主义的界限被模糊,微弱且性感。
在1970~1980年代的社会洪流中,泰国电影中的村民形象大多浑身脏乱,总被忽视和边缘化。
这当然也是现实,在一个电影激进主义直接又直白的时期,这些农民是一种强有力的社会现实主义象征。
但21世纪的泰国是一个相对富裕,经济更加不平等的国家(至少在曼谷是这样)。
这种左翼的,极力呼吁公平和革命的宣传已经完全落伍。
虽然阿彼察邦的早期作品还十分生涩,但我们从中看到了他的真挚,看到他如何编织他人的命运,给予电影优雅的形式和神妙的轻灵。
这种在亲密和动荡中辗转的张力,使得阿彼察邦在肥皂剧和社会写实主义中创造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正午显影》作为一部形而上的旅游记录,是对乡民生活的写意;《热带疾病》中的同性之爱串联起了关于丛林猛兽的民间传说;《祝福》中诊所的一幕既描绘了泰国医疗系统的写照,也描绘了我们绕开规则行事的本能;而缅甸人和他的泰国爱人的形象,显然是想引导我们直面两国之间普遍的敌意。
然后发生了一系列事件:2006年,军队发生了针对Thaskin政府的政变(Isan是Thanskin拥护者的大本营);2014年,第二次政变发生,这次针对的是Thaskin的妹妹Yingluck。
除此之外,阿彼察邦本人于2007年被当局勒令从他的电影《恋爱症候群》中减去四幕。
他拒绝了,并且在后期中用黑框把这四幕强调了出来。
2010年,当《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即将创造历史,成为第一部赢得金棕榈的泰国电影之际,一场军方的镇压使得曼谷近百名的抗议者死亡。
当阿彼察邦飞去戛纳展映他的电影时,半个城市正在浓烟中燃烧。
我们不能把这些理解为一个导演成熟的唯一推力,但过去十年间的这些重要事件,无疑刺激了阿彼察邦的创作,来反映这激变的,被不安和恐惧笼罩着的政治社会现实。
这不是一种政治觉醒;无论其他影评家怎么评价,阿彼察邦的作品从未脱离过泰国的政治社会现实;不断升温的政治环境,意识形态和阶级的急剧分化,这些仅仅使得他的观察更加锋利,更有勇气去直面现实的紧迫。
2009年的《原生》展览(Primitive),2012年用LomoKino拍摄的《灰烬》,以及《幻梦墓园》,蕴含了阿彼察邦一贯的对内在世界的痴迷,梦境的魔力,对回忆的信仰,Isan的地方身份,以及对历史的挖掘。
而在此之上,一种全新的、对当今泰国现实的理解和隐喻开始浮现。
从旧日的控制中挣脱,对灵魂的追索也变得更加大胆——同时也更悲伤了。
在《灰烬》中,阿彼察邦捕捉了他的朋友,他的狗,和偶遇的人,一切看似随意日常的印象拼贴——接着急促而来的,是一场抗议活动的片段,抗议者们为一名政治犯Ah Kong的关押而游行(他被指控为对国王不敬,不久后他死在了狱中)。
《灰烬》是一张以人为题的立体主义拼贴,同时也是一张支离破碎的亡魂的显像——一种无声的分离,脸孔与身体,光与影,人与人。
在那里,Ah Kong以精神而非肉体的形式存在。
于是有了那些士兵。
他们是阿彼察邦电影中的常客,象征着年轻,诱惑和破坏(比如《热带疾病》中的情侣之一,或是《原生》展览的短片中的那些士兵)。
但在《幻梦墓园》中,这部在2014年的政变后孕育多年的长片,士兵,鬼魂和集体无意识,终于趋于同一场绚烂的幻梦。
《幻梦墓园》的核心隐喻,围绕着一种沉睡怪病。
士兵们在Isan乡村的医院中昏迷着,被磷光闪闪的管子引导着,他们的灵魂被传送向无形体的战场。
其中一个人醒来了,然后又睡去,这次他一道攫去了一个年轻女孩的灵魂,而她又引导着瘸腿的老妇人Jenjira进入了梦境。
这一切开始于那场参观曾是宫殿的墓地之旅。
这也许是泰国电影史上最奇妙,最温柔也最悲伤的场面之一,一个被失落的旧梦和意义占据的瞬间。
而据Jenjira的回忆,这片墓地也曾是泰国内战时期的防空洞,见证了人类因不同的意识形态而互相厮杀。
一切都是明晰的,一切又都是朦胧的。
一切发生在我们清醒的时候,而当我们睡去,历史不断前进,平静于梦境的安详中。
真正的战斗,是艺术如何恢复自己独立的灵魂,而这场战斗还在继续。
拉片簡記:這部電影已經是一個藝術品1.在大的社會背景曆史語境下 勾連的記憶和創傷 眾生相 誰是醒著的人 誰在沉睡2.超現實的時空把握 多維多層的時空 幻生幻滅 直接與逝者 神明對話3.東方主義 熱帶色彩 佛教因果輪回(非直接著墨宗教) 4.雙重身份 帶著傷痛隱忍生活的女人 還是個靈媒 還是從頭到尾都是個漂浮在墓園的遊魂"感覺就像是 一開始你在船上漂浮於水面 隨著河水的流動 你恍然發現自己在水裡不斷下沉 能望到船猶在水面上 美妙虛幻感"5.「雙面解讀」一語點醒或那個猶如廢墟的舊醫院是現實 治療患了睡眠症士兵的新醫院才是地下的陵墓 整個影片就是一種虛幻 一場大夢或舊醫院長存過去 新醫院才是現實 社會困境6.開發結尾 影片最後女人睜大雙眼 是不是慾從夢中醒來 她面前的大坑則是醫院被鏟除的醫院 遮蓋的歷史7.固定長鏡頭組合 平靜非線性敘事 由情緒推進 電影的音效一直有種熱帶白噪音 細膩
电影是什么?
电影可以是任何事物,是艺术、是科技、是历史、是隐秘的欲望。
电影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因为我们未曾从中得到物质的馈赠。
但,我们依然需要电影。
因为电影是精神的慰藉,是我们的双眼和双脚未能抵达的视觉疆域。
厌倦了类型电影带来的视觉冲击之后,越发喜欢诗电影,喜欢那种信马由缰的感觉,喜欢那种个人化的抒情式的表达。
尽管不是每部诗电影都能洞察内核,但感受是不需要解释和说明的。
看阿彼察邦的电影更是如此。
据说,阿彼察邦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记录自己的梦境。
每次起床之后,他格外迷恋混沌中残存的梦,然后将这些残缺的碎片记录下来,作为自己的电影碎片。
在阿彼察邦看来,梦境是现实更真实。
所以,他的每一部作品都像一场梦。
碎片化的叙事,诗意的表达。
乍看,是导演个人私欲的表达,将这些暧昧的影像层层剥开之后,是毫无美感的现实和令人窒息的残酷。
在阿彼察邦的电影中,《幻梦墓园》是我最爱的一部。
战争之后,一群士兵的了怪病,他们及其嗜睡,却又总是被恶梦缠身,就像被诅咒。
于是,他们被安放在一家偏僻的医院中,这家医院用特殊的设备来破解“诅咒”。
照顾他们的是一个可以通灵的人,能够看见他们梦境和过去。
整部电影在现实和虚幻之间,在灵魂和肉身之间穿梭往来。
在这部电影中,很难分清现实和虚幻,或许这并不重要,没有任何电影回抛出无解的问题,电影只是呈现和表达。
士兵在阿彼察邦的电影中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们的身份意味着他们既是土地的保护着,也是土地的破坏者。
他们的恶梦缠身是作恶之后的诅咒,是难以启齿的过去。
嗜睡,是为了逃避,却又无法逃避出自己经历过的,参与过的过去。
政治隐喻在阿彼察邦的电影中并不少见,只是他的政治隐喻更多的是对故土的眷恋,是那绵长而潮湿的乡愁。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有两个不同的层面,一个是对安逸正常生活的向往,另一个则是对世界的破坏。
不管有多么向往安逸,内心的隐隐不安依然无法被消除。
在《幻梦墓园》这部电影中,我们看见的是那些无法被消除的不安带来的诅咒般的后果。
嗜睡,是逃避,是走进安逸的另一个通道。
而罪恶则是那些无法摆脱的噩梦。
通灵是一种救赎,是从无法摆脱的过去中拯救自己的唯一方式。
嗜睡是真的,罪恶也是真的,只有通灵是假的。
我们的过去造就了我们的现在,通灵只是一种慰藉。
《幻梦墓园》或许是一个关于救赎的电影,士兵需要被救赎,沉溺在阿彼察邦电影中的我也需要被救赎。
看完《幻梦墓园》之后,我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很久之前,朋友问我,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当时的答案很浅层,只是从票房、市场、需求的角度进行了简单的阐述。
实际上,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最本质的不同在于革命性。
艺术必然带有革命性的色彩,是作为永恒的创作而远远不断的发展的。
商业电影是成熟的技术带来的作品,是艺术的现实性的分支。
艺术给商业赋予内涵,商业赋予艺术往前走的动能。
有些导演是主动无法完成商业作品的,因为他们的梦只属于自己,观众要做的是在他的梦里做梦。
阿彼察邦如是。
《幻梦墓园》是我看过的阿彼察邦最容易理解的一部影片。
一群昏睡不醒的士兵在一家医院里救治,医生们并不知道他们昏睡的原因。
一名苏醒过来的士兵,一名志愿者,一个灵媒是影片的主角。
志愿者通过两位下凡显灵的女神得知原来这个医院建在曾经的王室墓地上。
死去的国王指挥着沉睡的士兵们继续为他打仗。
志愿者带着醒来的士兵去看电影吃夜市聊家常,又通过灵媒和再度睡过去的士兵一起参观了化为灰烬的昔日王宫。
阴阳两界的穿梭者阿珍洞悉了所有真相。
病态的身体,超自然与现实的无缝对接是导演不变的叙事元素,对权力的批判是清晰呈现的影片主题。
这一次,难得的是导演给出了清晰的主题,与这个难得的清晰相配套的也是同样难得的连续的情节,完整的结构,明确的主人公,稳定的视角。
借着这难得的机会,观众可以轻松的进入阿彼察邦的世界。
阿彼察邦世界里的装置艺术与符号除了请来灵媒,进行冥想之外,医生们的治疗方法是让士兵们接受荧光灯的治疗,据说在阿富汗的美国士兵用这种机器来防止做噩梦,保障睡眠。
红绿蓝三色灯伫立在士兵们的病床前,僵死的病人同步着同色的梦境。
为影片带来了乌托邦的视觉风格。
另外一处同样乌托邦风格的画面是,主人公之一的苏醒士兵在购物中心再度昏睡过去,人们将他抬下自动扶梯。
不同运转方向的电梯构成了一个饱满的运动画面。
完整拥有肉身与精神的普通人,和被神秘力量突然攫取了魂魄的士兵一起在传送带上,似乎要被输送向未知的地方。
阿波察邦在他的影片中一直保有对先锋电影和当代艺术的追求,通常这些装置会被当作符号来使用,但同时也可以看出导演对装置,对结构的敏感和喜爱。
影片中导演还大量通过简单的画面并置来表达嘲讽和批判之意。
比如:夜晚无人的大街上,白人男性和泰国女性的婚礼广告在夜色里传递着关于幸福的讯息,而广告牌下方就睡着无家可归的人。
(这部影片很多细节里让人体会到阿彼察邦的男性视角和态度。
志愿者阿珍有个美国男朋友,曾经当过兵,很胖,卖了美国的一切来到泰国生活,阿珍照顾他的饮食,甚至一切。
阿珍说,他更喜欢欧洲的士兵,美国的士兵太穷了。
借阿珍之口,阿彼察邦表达出泰国男性对自己国家的女性被美国男人占用且被剥削的愤恨。
)再比如志愿者和士兵在影院看电影那场戏,大荧幕和观众坐席将画面一分为二,主人公在影院中观看的戏和我们作为观众在看的阿彼察邦的这部戏。
两部戏的互文关系可以根据每个观众不同的知识和阅历进行不同的解读。
影片末尾小树林里挂在树干上的小牌子上写着各种陈词滥调的道德训诫标语是当代亚洲都市特有的符号,那里的政府总是在公共空间里用各种标语口号警醒着他们没有规矩不懂文明的人民。
一件雕塑描绘了一对恋人在长凳上拥抱,不远的地方,是这对情侣变成骷髅的姿势。
无法确定这样的对比是对爱情海枯石烂的肯定还是不得好死的诅咒。
坦白讲,阿彼察邦在这部影片里的嘲讽和批判过于直白和浅显了,不够高级的处理让人再度质疑他真实的能力。
当然他的风格从来也不是高级,而是简单直接。
阿彼察邦世界里的身体与性无论商业片还是先锋文艺片,关于性的话题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
阿彼察邦电影里的性自然要比商业片纯粹为了诱惑与娱乐的性多带有一些形而上意味。
当代哲学思潮有大量著述在讨论身体,对身体的关注不可避免会延展到性,这个由弗洛伊德开启的,供男性来理解世界的器官学说,至少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圆其说的叙事,并在各种文学艺术文本中不断得到演练和巩固。
昏睡士兵的灵魂去了古老王国里打仗,留在现实时空里的只是一具死尸一样的身体。
一切似乎都死了,但不断勃起的生殖器宣告着士兵们生命的旺盛存在。
仿佛一道门,神秘的过去与现实的日常通过男性器官连接在一起,导演不像普通男性仅满足于表现这个器官的大,而是要呈现这个器官的无远弗界。
阿彼察邦喜欢病态的身体,拖着尿袋的男性,畸形的遍布疤痕的瘸腿,在这部影片里,他大胆的将人类身体最令人不悦的一面也呈现了出来:蓝色衬衫男人蹲着排泄。
阿彼察邦故意违背公序良俗表现人类排泄细节,除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动机之外,是否还有别的意图?
也许是呼应前面的医生对病人的诊断,他的病人肚子里有蠕虫。
但如何解释这场戏在叙事上,或者艺术上,美学上的功能?
排除各种没有根据的臆测。
观众唯一能做的也许是回到阿彼察邦喜欢的形式和风格上找答案。
人类排泄物,作为一种形式,一种被抽象成艺术的形式,是导演对身体美学探索的极限,也是导演敢言人所不言的先锋风格所在。
但现在还搞这种艺术是不是有点后知后觉了?
60年前就有位艺术家将自己的大便装到90个罐头里密封,在上面贴上标签:“艺术家的大便,净含量30克,自然保存。
制造并包装与1961年5月。
”在瓶子的顶部有1-90的编号及艺术家的签名。
2005年,编号57号的“艺术家的大便”罐头成功拍卖了11万欧元。
2007年, 编号18号的“艺术家的大便”罐头,在意大利米兰的苏富比(Sotheby's )拍卖会上,拍出了12万4千欧元。
这类作品,Piero Manzoni还有许多,比如把自己的呼吸出来的气装在气球里,创作出作品《艺术家的呼吸》。
艺术界对此艺术品的评价是,艺术家通过出售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将自身也融入到美学当中。
艺术品不再是单纯的被看,欣赏的距离和方式被重新定义,打破了艺术品的界线。
阿彼察邦的人类排泄镜头也许是他作为实验艺术家的一次伟大尝试?
阿彼察邦世界里的东方宗教与超自然世界阿彼察邦影片的特色之一就是超自然力量以极其朴素和自然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世界。
不仅出现,并对现实生活进行干预和影响。
影片里两位公主肉身显灵,买了好看的裙子,吃着零食,跟阿珍聊了很多。
我在想那些给予阿彼察邦颇高评价的电影节也许正是被这一点深深吸引而无法自拔。
西方的科幻片苦苦挣扎于为平行时空,祖父理论寻找科学和逻辑的解释。
东方世界却带着不屑与超然将两个世界打通。
完全不同时空的人毫无障碍的交流,互相给着世界与人生的答案。
可以想见这个诱惑之大,西方人几乎无法抗拒。
他们奋战了几个世纪就是为了给无法解释的世间万物找到一个解释。
而东方,神秘的东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答案。
甚至连答案都算不上,那些超自然力量自然而然,天经地义的就存在着。
没办法,谁让东方人就是这么秀外慧中充满灵气被上苍眷顾呢。
影片中有一个细节,阿珍到一个图书馆去卖她做的小手工,一个貌似管事的人最后向她推荐了一本新书《撒旦的爱》,如果中文字幕组没有搞错的话,也许可以看作是阿彼察邦对没用的西方宗教赤裸裸的嘲讽了。
对我来说影片中有一个未解之谜,就是湖边一群人玩的抢椅子游戏。。。
硬要附会一番也不是不行,但我真的厌倦了总是自己动手为导演寻找解释了。
影片的主题是关于权力与控制,权力对大众进行催眠,民众被权力所指挥操纵。
永远无法从这片墓园中脱身。
影片结束在一群人的广场舞和踢足球的少年身上,此生的人们还在努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殊不知,他们的一切分分钟可以被没有肉身的权力攫取,成为一具被操控的僵尸。
只有知道了真相的阿珍,瞪大双眼不敢睡去。。。
(本文发表于“独放”公众号)用迷人的隐喻诊断病入膏肓的国度,于闪光的梦境中营造不断变换的体验。
作者:维奥莱特·卢卡(Violet Lucca)译者:Pincent校对:Rosine来源:《电影评论》(Film Comment)2016年3-4月刊
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摒弃了《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Uncle Boonmee Who Can Recall His Past Lives, 2010)和《热带疾病》(Tropical Malady, 2004)中对低成本泰国电影电视的致敬及其给魔幻现实主义叙事赋予的独特风味,《幻梦墓园》(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是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Apichatpong Weerasethakul)最鲜明的讨论泰国政治的电影。
当然,开放是相对的——电影中仍有大量神话和象征意义需要被解译——而这种神秘性是与泰国军事DCai政权的直接对话。
《幻梦墓园》也是导演最深沉感伤的作品,它以梦境的逻辑向人们诉说着泰国动荡不安的过去和暗淡的未来。
故事以导演的家乡孔敬(Khon Kaen)为背景,主要讲述了一位年迈的泰国妇女珍(由阿彼察邦经常合作的金吉拉·潘帕斯[Jenjira Pongpas Widner]饰演)的故事,她在一家诊所义务照顾昏迷的士兵。
这些士兵被安置在一所老旧的小学而不是医院,他们唯一的“治疗”方式是一种光照机,这种机器以前曾用于驻阿富汗的美军,能够帮助他们产生美好的梦境。
这些六英尺高、藤条状的光管在蓝色、绿色、樱桃粉色和血红色的图案中缓慢循环,这成为了影片令人眼花缭乱并隐含威胁的视觉主旋律,在士兵们瘫软的身体上若隐若现,就像是科幻片或美术馆装置中的场景。
(这些装置的概念来自于麻省理工学院的一项神经学研究,该项目通过将小鼠的神经元暴露在闪烁的光线下,成功地在小鼠体内创造出了人造记忆。
)与此同时,医院的医护人员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将士兵们笼罩在黑暗之中,这是一次对柏拉图洞穴寓言的反写。
士兵们不时醒过来,珍照顾的年轻人伊特(由《热带疾病》中饰演士兵Keng的班罗普·洛罗伊[Banlop Lomnoi]饰演)第一次苏醒是在珍给他在胸口上涂按摩油时,但常常是话说到一半他就晕过去了。
正如珍发现的那样——多亏了神殿里的两位公主——学校坐落在一个古代王国的墓地遗址上,士兵们在他们沉睡时被征召参加一场为君主而战的战斗。
鉴于泰国波及甚广的“冒犯君主法”(译注,后同:lèse majesté law,亦称“大不敬罪”,是泰国的一项法律罪名。
泰国法律规定任何人“诽谤、侮辱或威胁国王、王后、王储或摄政王”,都可能面临3-15年的监禁处罚)的存在,公民因对君主制的轻微(或完全隐晦的)批评而遭到监禁的情况时有发生。
正如泰国的每个人都被剥夺了发表反对当局言论的权利一样,这些士兵也必须在不情愿和无意识的情况下服役;相反,他们的休眠也可以理解为公众消极地拒绝反抗DCai。
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与阿彼察邦的其他电影一样,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许多令人愉快的日常生活片段,它们表达了在泰国的感受:公园里有人指导的健美操课程、一只鸡在敞开的门廊里闲逛、露天夜市上的小吃摊位,但令人不安的睡眠阴影笼罩着这一切。
在影片非常尖锐的一个片段中,伊特和珍去了一家多厅电影院,坐在那里观看了一部淫秽的超自然恐怖电影的预告片。
正片开始前,观众在奏泰国国歌时起立(按照法律规定),但没有音乐,只有寂静。
接下来的蒙太奇画面削弱了任何关于进步的政治宣传: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睡在路灯下,旁边是沙立·他那叻(Sarit Thanarat,泰国陆军元帅,独裁者。
1957年发动政变夺权,其后担任泰国总理,直到1963年去世)的壁画;一个在水库附近捡垃圾的人;一个睡在公交车候车亭里的人,候车亭上面贴着“欧洲婚礼移民”内容的广告。
当镜头回到霓虹灯闪烁的商场时,昏迷不醒的伊特正被抬出影院,沿着迷宫般的自动扶梯往下;画面慢慢淡出,并与其他士兵躺在教室里熟睡的画面交织,他们沐浴在梦境机器的邪恶光芒中,就好像伊特被拉入了地狱一样。
Fireworks(Archives) (2015)戳穿泰国政权的关于完美无瑕的虚假理念在影片中对护肤霜的讨论时找到了另一种表达方式:这些护肤霜充其量只能护理皮肤表面,但通常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效果。
然而,阿彼察邦的作品中那种更加令人难以忘怀的画面是那些与某些意识形态在该地区蔓延有关的战争和种族灭绝相关的画面。
伊特带珍“游览”了一座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宫殿;我们看到的丛林中到处都是来自萨拉凯库(Sala Keoku)寺庙的水泥雕塑,这座公园是由备受争议的神秘主义者/艺术家本勒阿·苏利拉特(Bunleua Sulilat)创建的,融合了佛教、印度教、万物有灵论和世俗艺术风格。
(苏利拉特曾在湄公河对岸的家乡老挝创建了一个类似的宗教公园,后在1975年的革命中被驱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萨拉凯库因被怀疑是某党人士据点而被泰国军队部分摧毁了。
)伊特和珍两人经过苏利拉特的两件雕塑作品,这些作品也出现在阿彼察邦的装置作品《烟花(档案)》(Fireworks[Archives], 2015)中:两个恋人在长椅上相拥,而在五英尺外有一对同样姿势的恋人,而他们是被摆成咧着嘴笑的骷髅。
尽管这些雕塑看起来很不吉利,但至少符合轮回的宗教信仰。
然而,在诊所外反复出现的挖掘机吊臂挖洞的画面(或声音)并没有提供如此舒适的环境:坟墓般的画面怪异恐怖地再现了今天柬埔寨杀戮场的模样——残酷地诉说着当局手下的死亡与苦难。
影片结尾处,当孩子们在坑上踢足球时,珍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些坑,这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柬埔寨政权的批评者的觉悟。
挖掘机到底是在挖掘过去,还是在为未来建造坟墓,目前还不确定。
然而,对于面无表情强迫自己尽可能睁大眼睛的珍来说,要想从这场特殊的噩梦中醒来可能已经太迟了。
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 以下为作者对阿彼察邦的专访 维奥莱特·卢卡(以下简称V):在我们采访的几天前,你在曼谷的Cinema Diverse放映了帕布罗·拉雷恩(Pablo Larraín)的《智利说不》(No, 2012),为什么是这部电影?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以下简称A):这部电影非常像泰国的一面镜子。
这几乎就像一个幻想,因为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从来就没有机会投票。
我去投票了,但后来军队推翻了国家,所以我的投票无效。
《智利说不》是一部非常聪明的电影,它能让我们分享希望:“哦,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像智利一样举行这样的活动。
”在皮诺切特(奥古斯托·何塞·拉蒙·皮诺切特·乌加特是前智利总统、智利军事DCai者,智利迄今为止任职时间最长的总统,统治智利长达16年,并在下台后继续担任陆军总司令直至1998年。
1973年,皮诺切特在美国的支持下发动了流血政变,推翻了民选左翼总统阿连德,建立右翼军政府)执政下的智利,人们过了16年才能出来投票,而16年可以让很多人忘记。
对于泰国来说,已经过去两年了。
因此,考虑到这种虐待人类的模式,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可能需要10年或15年的时间才能拥有真正的民主。
到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无法再拍电影了,但对于到那个影院的的观众,我向他们展示:“不要忘记,将来我们也可以拍这样的电影。
”
No (2012)V:《幻梦墓园》在泰国上映了吗?
A:还没有,我希望上映的,但我不确定现在是否是合适的时机,因为ShenCha制度的原因。
个人的人身安全也是一个担忧的因素。
V:这是你最鲜明讨论政治的电影,它与你对宗教和冥想的感受有什么关系?
A:这部电影是多种因素混合的结果,有一些政治影响,但我还是觉得这不是一部政治电影。
很多人都可以从多个角度来看待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冥想是我的兴趣之一,同时,冥想、无明(ignorance,又叫做无明支,佛教术语,名烦恼的别称,为明的相反词;为十二因缘之首位,一切苦之根本)以及佛教中的因果法则也有一点冲突。
我们是一个佛教国家,但却有如此之多的暴力事件发生。
所以这部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在这种宁静和时而发生的怀疑之间进行的拉扯。
V:在影片中,出现在珍面前的佛教女神来自于老挝。
你能谈谈泰国与老挝之间的这种关系吗?
A:传说中她们是来自老挝的公主,在那个时候,泰国东北部和老挝同属一个王国。
我自己与曼谷的关系不是很融洽,因为我是在伊桑的东北部长大的。
我对历史研究得越多,就越觉得很悲哀,由于国家的统一,文化消失了,没有得到该有的推动。
因此,我最近的作品都是对这一地区的调查——几乎是一种想要接触并召回过去的渴望。
而对于金吉拉本人而言,她的亲生父亲来自老挝,所以当国家分裂时,她也与在老挝的父亲分离了。
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V:这个地区还有GC主义的历史,美国对泰国的介入使这一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A:美国与泰国政府进行了大规模的合作,以反对从越南经老挝蔓延到泰国的GC主义。
人们对GC主义非常着迷,因为它承诺了更美好的未来。
然而在美国的影响下,人们摒弃了GC主义,但与此同时,美国也制造了许多怪物——尤其是泰国的将军(笑),(在电影中)墙上挂着的壁画里的那个人就是怪物之一。
V:美术对于影片很关键,宗教雕塑的运用有何意义?
A:整座寺庙,还有雕塑和标识,一直在宣扬佛教、因果报应和轮回。
这个雕塑就是苦难轮回的一部分,会让我想起在某些时期,我觉得在这里生活似乎非常压抑——被这种不断训导你的法律所支配,就好像生活在泰国你就一直是学生一样。
在学校里,我们也总是有这样的宣传、课文和诗歌,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孩子们被教育得要非常非常虔诚。
V:你是如何选择拍摄地点的?
A:这是在我的家乡,所以我知道所有的地方,而且这部电影大部分是基于我的成长记忆来拍摄的,有这家医院、电影院和这所学校。
我试图在影片中结合这三个地点的元素。
在前期制作过程中,我把所有湖边场景的剧本写作都转移到了我的家乡,因为我觉得这个故事变得越来越个人化了。
拍摄场景里有一幅壁画,描绘了泰国最残暴政权的一位总理,但由于所有这些宣传,人们仍然对他顶礼膜拜。
孔敬,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地方,是他雕像的所在地,因为人们觉得他给这个地方带来了发展。
但对于我来说,看到他的雕像和所有关于他的装饰画,我是相当震惊的。
Cemetery of Splendor (2015)V:电影里人们在水边来回走的场景有什么含义?
A:我发现有时候群众演员并不擅长表演,但我也觉得这真的很美,因为这是一个电影制作的过程,一切都是关于控制的,关于成为木偶。
因此在湖边我想强调这种关于当木偶傀儡和拍电影的想法,以及我在泰国生活的感受。
V:你能谈谈与金吉拉的合作以及从她的生活中汲取素材的情况吗?
A:在过去的10年里,我和她合作了多次,不仅是长片,还有短片和装置作品。
她生活中的很多方面都已经融入到这些作品中了。
在这部电影里,我只是想拍摄她的新生活和她的记忆的本质,她与新的丈夫开启了新的生活,但她对新生活感到彷徨,并与年轻的女性一起反思。
V:去年秋天,你在韩国首演了一部戏剧作品《发烧室》(Fever Room, 2015),听起来像是《幻梦墓园》的延伸。
A:它们同属一个世界,在同一个发烧的梦里,实际上这是一场噩梦。
这两部作品有两个相同的角色珍和伊特,他们在记忆的发烧室里共同做梦,分享梦境与影像。
但《发烧室》更加抽象,它不受叙事的限制,它们就像一对双胞胎,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
这是我(接触戏剧)的第一次,当我走上舞台时,我感觉“这就是电影院”。
(舞台)上面就是电影发生的地方,然后观众在剧院里也与身处电影院极为相似,也许像是身处于子宫内。
所以我想,“也许观众会成为这个项目的一部分,灯光照射在他们身上,观众几乎同时是角色也是观看者。
”因此就有了这种关于观看与被观看之间所存在的相互映射的反思,这对于《幻梦墓园》的理念以及做梦与睡觉的理念来说都很贴切,因为有时你只是在某种体验中进进出出——这是一种不断变换的视角。
Fever Room (2015)原文:https://www.filmcomment.com/article/apichatpong-weerasethakul-cemetery-of-splendor/
一种奇怪的睡眠病在士兵之中蔓延开来,患病的士兵们噩梦缠身,纷纷被送往了一处临时诊所之中接受治疗。
金吉拉(金吉拉·潘帕斯 Jenjira Pongpas 饰)是一名平凡的家庭主妇,亦是医院内的志愿护士,乱世之中,这座似乎与世隔绝的医院仿佛世外桃源般宁静且充满了启示。
阿肯(雅琳帕特拉·鲁安格拉姆 Jarinpattra Rueangram 饰)是一位灵媒师,她通过通灵的方式使家属们和那些患病的士兵们相见。
莱特(班罗普·洛罗伊 Banlop Lomnoi 饰)亦是这些士兵之一,可是一直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他的存在引起了金吉拉的注意。
莱特有一本记满了奇怪图案和文字的笔记本,也许事件的答案就埋藏在其中。
<图片1>全片只有两个移动镜头,其他全是固定镜头,就像《寒枝雀静》,但构图没那么矫情,也没有忍受不了的长镜头。
影片过半的时候,镜头突然动起来,吓了我一跳,以为要出什么事了,然而并没有。
他的镜头就像片中患了嗜睡症的士兵一样,也一动不动。
但是即使熟睡的人,手指也会下意识地动一动,因此他的镜头偶尔也动一下,仅此而已。
但这两下动得太提气了。
片子是围绕梦展开的,但他没有把梦境和现实做严格的区分,二者交织在一起,仅仅用一些镜头来渲染梦的那种氛围。
这里的梦境没有西方电影里那种超现实的荒诞和刺激,也是淡然的,甚至更加沉闷。
他用了很多空镜头,转动的吊扇,或是水中转动的桨叶,或者是纵横交错滚动的扶梯,总之是循环往复的,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力,像是一个漩涡,把人往里吸。
当然,片子里也出现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超现实的镜头:天上游出了一只像草履虫的东西。
但也不刺激,还是淡淡的。
色彩也是他渲染梦境的方式。
病人床边那个奇怪的像手杖糖一样的led灯柱,会从下向上循环往复地发出鲜艳的光,并把病房里笼罩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除此之外,还有路边的公交站和电影院的镜头,具有类似的光色变幻的处理。
这种光色循环变幻和转动的桨叶是异曲同工的。
阿彼察邦的片子里总有神神鬼鬼的东西,一是他自己信这个,而且这也是东南亚文化的特色。
但我一个无神论者看这些也不会觉得反感。
因为他没有把这些放到形而上的层面去探讨,而是就放在日常生活里,作为背景,浸润在生活里,很自然。
供奉两位女神的那个神龛(如果可以这么叫的话),用咱们的眼光来看实在是又简陋又艳俗,和泰国佛堂里那种金碧辉煌相比,难望项背,但特别有生活气息。
那间屋子四白落地,干净明亮,供桌上各色供品五花八门,如同小商品市场的摊子,热闹有生气。
他们是事神如事人。
咱们的农村也有香火很旺的土地庙什么的,但整天烟熏火燎的,还肮脏破旧,人都待不住,别说神了。
两位老挝女神显灵的片段也非常的日常化,很像《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里鬼出现的那一段,人很快就适应了和神/鬼相处,就像和人一样聊天。
换了在中国,早该惶恐地磕头了吧?
总之,他体现的这种鬼神,是与人平行共存的存在,而不是具有生杀予夺特权的高于人类的。
这种价值观,倒有点德勒兹的意思了,把鬼神的存在视为差异,视为人之外其他的可能性。
关于士兵们的嗜睡症,片子里只是当做背景处理的,没有刻意交代由来去向。
但军人的身份,群体性的怪病,以及女主在片尾提到的那句政府的秘密,还是隐约透露出政治隐喻的味道。
片尾女主瞪着两眼,表情诡异,用这种方式来看清现实或梦境显然是一种徒劳的努力。
在阿彼察邦的镜头下,即便是最普通的树木、神龛、建筑物都能散发出摄人的魅力,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灵性。
这部去年好评如潮的新作在我看来没太多新鲜的话题,梦幻与真实的交错,神灵与人类的互通早就在《波米叔叔的前世今生》里探讨过了,隐晦的同性恋意味和政治讽刺色彩也是导演一向钟情的标签。
最让我佩服的是导演利用色彩和声音营造的催眠效果,不停变色的LED灯、旋转的吊扇和水车、错落的电梯,配合上几乎静止的长镜头,一种神秘莫测的致幻感渗透到画面上来。
第16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4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幻梦墓园》,下面请看前线普通医院的护工们突然窥入神秘之域的评价了!
Prometheus:霓虹美学 & 皇帝的新衣 & 催眠。
法罗岛帝国皇后:阿彼察邦——用最少的资金拍最屌的科幻/魔幻片。
莫扎特仑苏:半梦半醒之中我依稀感觉到阿彼察邦在拍一部好电影。
心是孤独的猎手:全是神神叨叨的东西,电影是不是在做梦我不知道,我肯定在做梦,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片子。
飞檐:最喜欢的是人和自然的几处对应和连接,土地、树叶、人物肖像,非常缓慢静谧,叙事也很松弛,有几个如神来之笔的镜头,但缺少一些吸引力。
盆满钵满赵+:全程非静止画面预警却不觉得漫长,有一种主动入梦却不想睁大眼睛醒来的感觉。
跨时空的梦境互融,场面一如现实中常见的一角却又梦幻浪漫。
太喜欢广场舞的那个音乐了。
(广场舞原来不是中国大妈的特权。
)RyanRyqn:阿彼察邦最政治性隐喻的一部,相比去布米叔叔,幻梦墓园或因为在家乡拍摄的缘由更加私人,大量记录日常生活的固定镜头使Hypnotic的氛围更加浓郁。
但神秘主义在这部里更消逝成士兵沉睡、国王战争的隐喻,创新性并不惊喜。
Polaris.J:习得了阿彼察邦的魅力!
一部不止是观看,而是进去感受的电影,真的像是在梦里 看完做了一场梦。
环境音和自然光很舒适。
读了本篇的政治隐喻和导演的想表达的东西后,更觉得阿彼察邦勇敢和厉害。
病床旁边的蓝色灯柱和水里的风车… 忽然觉得:真好,有这样的电影存在。
RIVER:梦中呓语般的电影,或许应该在某个从梦中醒来的夜晚再次回味。
与《路边野餐》对照着看就能看出阿彼察邦对毕赣的影响,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能贴近我生命经历也更通俗的后者,不过本片依然是一部佳作,阿彼察邦在处理这类电影上的得心应手与浑然天成也是毕赣所不及的。
我略知她一二:缓慢的游移是幻觉的浮现,自然的呼唤是梦境的指引,古老而废弃的坟墓是霓虹的追溯,天堂不是伊甸园,是充满苦痛的人间炼狱。
静止而精致的一切仿佛凝固在了最深远的感情里,明知顾问的困惑不止存在于影像中,也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无法独自体验的哲理像是一无所有,一旦走进情感堆砌的共鸣,你就能被柔软的外壳包裹,然后安然地沉睡。
子夜无人:比《布米叔叔》更加落于实处,但那些粗糙、朴素而又撩人的东西却并没有变少。
灵魂就像勃起的性器一样金枪不倒,坚挺如战斗的勇士,而肉身死与不死都没有什么分别,仿佛我们从来都没有依靠它来活着。
换一个容器就可以重新附体,所有想要表达的欲望,无论醒着还是睡着都会急切地奔涌而出。
频繁抢镜的变色灯管、成双成对依偎的枯骨、从蓝天白云中浮现出的巨大细胞,能感受到阿彼察邦疯狂想要确立全新符号的意图,一如那条丑陋的大腿需要亲吻。
苍山古井空对月:旧时的王室幽灵盘旋在当今的天空下并统治着军人,国家的武装与亲人们失去了直接沟通的渠道,唯有借以超自然力量对话。
美国(的睡眠治疗仪)只能短暂地使其从沉睡中醒来即暂时地缓和其历史的创伤;残疾的主角珍与美国人结婚,她有一句台词“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我还醒着”。
伊特借助灵媒介绍着过往皇宫的华丽,而我们眼前所见只是一千树林、一块铺满落叶的土地,历史的辉煌总归已成为过去。
本片中阿彼察邦似乎对园林风景特别着迷,有许多拍摄园林风光的空镜头,霸王龙塑像“注视”着上学的孩子们,梁龙“注视”着凉亭里对话的珍与圣殿公主,仿佛也在暗示着历史的凝视与徘徊。
当病床边的光管的光色变化与夜晚外景的光色变化形成重叠与蒙太奇,我们突然意识到,也许每个人都在睡梦中不曾醒来。
Hethang:如果你觉得所有人都能理解阿彼察邦的魅力,那你肯定是脑子没转过来。
这位泰国导演的影像必然不是大众所喜爱的,他过于冷静平稳的镜头、克制温吞的剧情,在混上一点超越现实的幻想,很明显不是一种普世皆宜的银幕产物。
但当你能穿透这层朦胧的窗纱,其中蕴含的那股子生命之道却早已呈现的一清二楚。
每个人的故事都处在现实和幻想的边界上,就如同梦境那般得虚实结合与难以捉摸。
一旦你接受这份真相,在现实里与他人毫无顾忌地谈笑风生,在想象中用自己的砖块搭起一座足以遮蔽天地的高楼,那这一遭又有什么可足惜的呢?
普通的树林曾经是豪华的王宫,腿上的伤疤可以成为上帝的吻痕,那些红的绿的有的没的的一切,都在那个节点上猛然碰撞,成为花园里瞪大眼睛后的知晓与坦荡。
Pincent:怪病之下,学校被临时设为方舱医院,不止是热带的丛林,人们在病房里也如此嗜睡,这是一个人们在其中既生又死、既梦又醒的空间。
在同一个远景镜头之内,既能看到生成风能的吊扇,也能看到窗外绿叶的摆动。
从疼痛开始,士兵的身体通过剪头、运动、新陈代谢、饮食排泄等行为与土地和树木连系在一起,身体的血管、输液的导管与室外树根的纹路也是相连。
土地的重建与身体的疗愈,无一不在交换着流动的能量,表现为呼吸、及一直在动态变化的灯光。
阿彼察邦让整个建筑空间组装成为一个整体有序流动的系统(装置之外居然还有梦中湖边座椅的戏剧表演)。
依然保有《湄公酒店》里的那种淡淡的双人关系,人们在千年王国的土地上巡游,在小心翼翼地交谈,只是交换着各自的梦境,即使是军方介入,即使是来自于国家现实的挖土机,也不能阻止梦的发生。
#FIFF16#主竞赛单元第4日场刊评分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2015年🇹🇭电影《幻梦墓园》:整个就是蔡明亮附体,虽然我很爱蔡明亮,但不代表我一定会喜欢他的追随者和类同者。
电影的气氛无可厚非地好,这样的故事背景配上这样的国度简直是完美的,许多隐喻只可心领神会,镜头感特别好,大量的定格镜头冷酷而精致,摸不清是真是假的超现实元素莫名各种戳笑点。
但是我总是感觉这个导演有故弄玄虚的意思,也许是无比精致的海报出卖了他,最后女主角那张惊恐的脸显然是刻意留给观者去解读的。
我说“该黑屏了”,果然就黑屏上字幕了,这个套路的节奏我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想想也挺做作的。
也许我要回头再看看蔡明亮了,为什么人家就能打动我呢?
真的太难代入泰语电影了,通篇是梦,但似乎又与梦无关
一部想CNM的神级无聊片,对不起我真的欣赏不来。
装置艺术=治疗设备,在长椅上相拥的爱人/骷髅,旋转的吊扇/水车,上下的电梯。雕塑=宣扬佛教,因果轮回。医院/电影院/学校=乡愁/记忆。睁大眼=醒梦。观众一同患上嗜睡症。片末,摄影机轻摇,配乐显现。写实(视听)超现实 (天空不明生物)神秘主义(看不见的国王)。人物的兽性=舔舐大腿。
阿彼察邦的作品确实都太私人化了,太多的留白与意向,再加上该作品在现实与幻境杂糅一起,很难进入导演所表达的那个世界。也许导演想说的是城市化建设对于梦想之境或者说是过去的记忆的一种破坏吧。
我还没文艺到看懂这部电影的地步,尼玛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只记得有人拉屎和很漂亮的床头灯...
旋转不停的吊扇和桨叶,上上下下的电梯,颜色渐变的绚烂灯柱,来回换位坐下的休憩者,神与人日常式的交流,梦与现实交织畅游回溯历史,皆为一次用幻梦表达的清醒启示录。看完只想随之安然入睡,做一个闲适的抚慰伤痛的梦,然后记得睁大眼睛醒来。【2016十佳No.2】【2010s十佳No.6】
毋须理解,只需要看,瞪大眼睛看。
想念东南亚的风(画面真的美啊)
在泰北小镇 关于生死不过都是一场幻梦 你沉睡的时候整座城市都开始暗淡 爱情和不知名的生物 都是让人迷惘的事 不断在我的眼前闪烁 想跟你在丛林里漫游 带你去看古老的宫殿 看我种的植物 你走在我前面自顾说些什么 我睁开眼世界恍如未知的从前 @hkiff 文化中心
致命性的枯燥无味,长时间对着个水车干嘛?考验耐力吗
下午一点在闷热黑暗的环境里看,绝对是和睡眠做强烈抵抗的过程。为什么要看这样一部和睡眠作抵抗的以嗜睡者为主角的电影呢?太自然风了。
大荧幕看DCP版本,太美妙了。可以看到阿彼察邦在努力描摹出无法被摄影机捕捉到的东西,即感官以外的另一个世界(梦境)造访的时刻。在《记忆》中他无疑找到了一种更好的媒介(声音-历史记忆),但每一个入睡的片段仍然都美妙到令人语塞。另外邦哥映后谈里说,放映版本里的电影院起立静默在最早发行的DVD版本里是没有的,因为过于政治敏感了。
阿彼察邦的片越来越高清,我对他的片也越来越无感。PS:最后用了一首Jazzy Hiphop?
无聊爆了
这部真的是看睡了
看完全片,打完一星,看见“友邻评分8.0”,突然产生一个不好的感觉,难道事实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而是一哥沉沉睡着了、大家全都醒着才是真正的真相?
空中花园: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2.5
导演自嗨。
题材蛮好的,但拍得实在长而乏味。戛纳在欧洲文艺片快要江郎才尽时发现了东南亚湿热的鬼怪神话,以为发现新的灵感泉眼,其实不过是看着外国的月亮比较圆罢了。想表达诗意,但表达太过干涩。
一部讲睡眠的电影齐刷刷地看睡了三个观众氛围神秘故事离奇,应该是我喜欢的款式,但看完不明所以稍微了解了一下电影里的美泰背景,似乎很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