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电影院后我想要呕吐。
事实上杜比厅的巨幕和银幕下方鲜红的电影节字幕牌从一开场就让我想要呕吐。
在电影结束后这呕吐则生理上和心理上兼而有之。
我眩晕了,但我并没有升高,没能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俯瞰大地。
该是这样的,我的身体也像某种隐喻,反复提醒着我身为人类而非神灵的确凿事实。
它还提醒我我还活着,而非死去,十字架砸在不可知论者的肩上提醒我罪恶的重量。
我还能呼吸,行走在虚伪的流光溢彩的城市里不知羞耻,而拉扎罗已经回到了他坠落之前的古老的田园,被时代抛弃的山间。
我努力不回头看,不自我检讨,拉扎罗把我的伪善推翻。
我是罪恶的,我这样想,我是这个杀死拉扎罗的时代里的积极活跃份子。
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像平地惊雷,我在夜晚九点四十一分的南山看着万象天地的霓虹灯光告诉自己天啊我们都应该去死。
拉扎罗坠落之前的那个村庄是长长的田园诗。
裸露的山脊和绿色的田野如此安宁,顺理成章地掩藏人类动物性里藏污纳垢的角落,拉扎罗走在那片绿色里像款款而来的神灵,如神灵般宽厚包容,善良甜美,那神性让他坦然地接受被奴役。
伯爵夫人说,我压榨这群人,这群人压榨这个可怜人。
她说这话时看着拉扎罗,始终劳作着的拉扎罗,只要有人叫唤就会勤恳地前往的拉扎罗。
那神性甚至让他不在意尊严和感谢。
在我看见他眼睛的那一刻我明白创作者是在试图建构一个符号,一个完美的化身,法拉说他有动物一样的眼睛,原始而坦诚,直白到赤裸的程度。
文学家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事物毁掉给人看。
我看见拉扎罗的第一眼和最后一眼都如同初见,在第一眼的那瞬间我就猜到等待这个神灵少年的结局是死亡,血腥的残暴的不带仁慈的死亡,像白布被扔在地上被人踩踏,人们会为那曾经一尘不染的事物哭泣。
我的直觉如此准确,连比喻都分毫不差,我几乎是用力地看进他始终未闭上的眼睛里,那双单纯的眼睛里出现的困惑情绪让我心如刀割。
拉扎罗是来人间走一遭的神明。
人类这个物种尚未进化到完美如同拉扎罗的程度。
不可知论者该不笃信神明的存在,不相信举着火炬引领人们前行的向导,即使四周是一片黑暗也该自己摸索前进。
而拉扎罗的存在不是为了被人相信——他是符号,是崭新的镜子,是反讽的隐喻,映照出我的丑恶面目;他死于最纯粹的善,纯粹的神话里的牧羊少年应该要在山谷坠落后便永远睡着,睡过千秋万岁,而不必要在几十年后醒来目睹日新月异的人类社会。
出于动物性中的贪婪人类要求更多猎物,而后要求更多金钱,地位,为阶级分层,造起宫殿,编织绸缎,掌权的王者扬起手臂,昭告山川湖海皆为他所用。
一个个文明建立,而后覆灭。
革命者挥舞旗帜,插上城堡,宣告改朝换代。
湖泊被填上来自山谷的黄土,山谷被轰鸣的机器铲平,工厂被建起,烟囱排放污浊空气而刺伤天空。
他们说,要提高国民素质,要建立文明中的文明,孩子们被从山野捉起,被迫与星星和蟋蟀分开,被推进学校被教导如何做合格的社会公民。
海洋和原野被从人类的骨血里剥离开,应全人类共同欣赏的银河变成了稀有财产。
某天在太阳下我对刘予晴说人是从宇宙来的,而现在我用肉眼无法看见自己的家乡。
人类不断犯错,伤害山川湖海,我问她当人类文明彻底熄灭后地球还能用千百万年的时间将自己调整到从前的样子吗?
刘亮程写,一百年的风可以吹平一个村庄,插进土地里的钢筋留下的是永远无法平复的伤痕。
但是宇宙一直很慷慨,我这样说,人类一直不断犯错,它安静地目睹这群微不足道的生命不断犯错。
宇宙一定自有办法,不像我们。
我们始终狭隘又自私,被欲望驱使,犯罪,乃至渎神。
正是这样肮脏而千疮百孔的生灵可以在地球上凭借原始的暴力生存,穿上西装掩藏本能,我是因足够坏而活着,拉扎罗是因过分善良而死去。
他睁大眼睛认真地说,我有武器。
他是我的半个兄弟。
你可以把他的财产还给他吗?
我无声地高喊着,你违反了规则。
人类制定规则,杀死违反规则的人。
你,我,统治者,我们一直都在依仗最原始的动物性杀死对手取胜,在优胜劣汰间不断成为赢家,意图隐瞒这动物性的伪善者则心安理得地拥有直通决赛的王牌。
我被这样的思绪拉扯得筋疲力尽。
我想要哭泣,拉扎罗,拉扎罗,我是不是应该死去?
我想象着拉扎罗的反应,他大概会回答,当然不是,你非常好。
你想喝咖啡吗?
我有个地方可以煮咖啡。
时光在你身上不起作用,拉扎罗。
我会老去,会死去,在我短暂得不可思议、近乎无物的人生里我还会为树木砍伐或北极冰川融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的存在仍然会伤害地球。
而你会和宇宙一起安宁地存在,生生不息,用你的目光包容工业化城市的棱角和人们的拙劣和丑恶。
你该继续睡着。
剩下的时间留给渺小的我们继续厮杀打闹,直到把人类文明的命数消磨殆尽。
在获得自由之前人们从不知道自己曾被奴役,在看见美丽事物之前人们从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堪入目。
请你继续睡着,拉扎罗,在乡间的原野里。
我只有无视自己的疤痕和铁链才能继续跳舞。
我麻木地游荡回住处,在购物商场里盲目地四处乱转。
这看似绚丽耀眼的一切在这个夜晚于我而言都像是反讽。
我想我大概短时间内无法感受到快乐。
为了抑制呕吐感以及保持清醒我在米芝莲买了一杯奶茶,即使咖啡因会在深夜让手腕开始发抖,在疼痛感消失之前今晚发生的一切必须被记录。
在路过益田假日的Alexandar McQueen时我想,他是因为什么而死去的?
如果是我我会告诉大家我死于自然主义高唱的一曲没有出口的悲歌。
贝特朗芒蒂格和扬冈扎乐兹为什么会是反自然主义者?
在生死与自然的考虑间我开始因咖啡因而痉挛。
非常不幸,我在失去写作和思考能力前这样想,被毁灭的反讽苟活的,苟活的始终不配被毁灭。
那音乐声将在我胸腔靠后的部位持续奏响,某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讲起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山谷仍旧是山谷时,有一只野狼走向一位圣人。
——我的天啊,我太想回到我的家乡了。
观看《幸福的拉扎罗》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看的《星际迷航2》。
电影开头,一群土著出现了,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可以看出他们的文明还处于非常落后的阶段。
本以为这是远古时期,然而紧接着一架宇宙飞船浮出海面,土著们一脸茫然,随后又在地上画出宇宙飞船的样子,对着它顶礼膜拜,宛如看见神灵。
宇宙飞船的出现不仅刷新了这群土著的认知,同时也让观众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古代还是未来?
原来,是主角们驾驶宇宙飞船来到了M级行星尼比卢,科技与原始的碰撞直接颠覆了土著的三观,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历史。
这种“文明的碰撞”并非第一次在影视作品中出现,梅尔·吉布森执导的《启示》也有所涉猎,一个惊艳的结局直接将电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类似的故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句透露出他们的封闭和落后。
除了电影和文章之外,这种现象同样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个叫做“达里雅布依”的地方,被称为“最难到达的村落”。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上世纪50年代才被政府发现。
因为环境、地理位置太过复杂,耗费了政府30年的时间去寻觅他们。
这里的村民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俨然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他们习俗原始,住林间木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以至于这里的民警34年没办过一起刑事案件,被新闻界称为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
《幸福的拉扎罗》中,拉扎罗所在的因诺拉塔也是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
村民每天农作、玩耍,过着原始而又朴实的生活。
原本你以为这是一部讲述几百年前的故事的电影,但随着汽车、手机的出现,你又渐渐开始对电影的年代背景产生疑问。
而阿方斯娜侯爵夫人就是类似“武陵人”的存在,只不过她就没有武陵人那么单纯了,她利用村民的无知和单纯,隐瞒了社会上所有的变革事件,让村民免费为她干活。
村民不但没有收入,反而经常负债累累,越工作反而越穷。
偶然之下,警察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解救了这群终日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村民。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城市,甚至都不敢迈过小溪,将自己囚禁在一口水井之中,沦为井底之蛙。
正如《天堂电影院》的台词: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侯爵夫人因非法奴役54名农民而被逮捕并没收了财产,村民也融入了现代城市的生活。
可是,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从前他们被侯爵夫人压迫,现在仍然被侯爵夫人当初的管家尼古拉压迫。
从前他们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现在仍然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从前他们虽然没有收入,但至少自给自足,衣食无忧;现在却因生活困难,走上了偷窃和欺诈的道路。
说好的侯爵夫人要对他们作出赔偿,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好的把他们转移到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群人蜗居在一个废弃的地方。
他们虽然来到了城市,但并没有比以前过得更好,反而想要回到村子,这样的结果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究竟是在因诺拉塔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外界一无所知更好(假如没有侯爵夫人奴役他们);还是进入城市,只有偷拐抢骗才能维持生计更好,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们的转变相当于从一个臭水沟来到了另一个臭水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我想起上周上映的《雪怪大冒险》,一群雪怪生活在喜马拉雅山顶,村长为了防止雪怪下山而遭到人类射杀,骗大家说山下是一片虚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一边是用谎言保护大家,另一边是告诉大家真相,但是大家可能因此受到伤害,该如何选择?
《幸福的拉扎罗》中,警察告诉村民佃农制度已经废除很多年,现在有合同,有条约,有工资,他虽然说了实话,让村民面对现实,但同时也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改变了村民原来的生活秩序。
当然,如果警察无所作为,村民可能仍然被蒙在鼓里,仍然是侯爵夫人的奴隶。
前有虎后有狼,好像两边都是绝路。
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对拉扎罗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
拉扎罗是一个圣人般的存在,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侯爵夫人压迫村民,村民还去压迫拉扎罗,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他干。
和拉扎罗相比起来,村民就过得不是特别惨了。
在村子里,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干再多活也不抱怨,帮大家煮了咖啡结果被放了鸽子也不生气。
在城市里,大家都觉得他是多余的,想要把他赶走,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一直为吃饭发愁,他却发现路边的野菜可以吃。
他总是那个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他是不幸的,因为他处处受到压迫和不公,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但同时他也是幸福的,因为知足者常乐。
但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容不下这么纯洁善良的人,好人不见得就会有好报。
侯爵夫人奴役村民结果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村民勤勤恳恳干活,没有收入不说还倒欠侯爵夫人钱。
拉扎罗更是任劳任怨,最后却遭到人们的毒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昨天被一则新闻刷屏了,成都某高校学生因忘带饭卡,就微信转账给食堂阿姨,事后转身就把阿姨举报了,最后阿姨被罚款2万元,而学生得到了2千元奖励。
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用饭卡之外的支付方式,但是你求别人帮忙,最后还告她,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吗?
这样的新闻还有很多,比如小伙扶老太太结果被讹诈,比如女生帮助迷路小孩回家结果被拐卖,比如小护士胡依萱扶孕妇结果被先奸后杀……你善良,罪犯就会利用你的善良来实施恶行。
偶尔冷漠,警觉,怀着一颗防人之心,才能保护自己。
但如果程度太过了,就会进入另一个极端,成为心机、狡猾,如侯爵夫人一般欺骗村民,谋取不义之财。
相对于拉扎罗的极端善良、侯爵夫人的极端坏蛋,村里的姑娘安托是一个折中的角色。
她知道演戏、博取同情心、偷梁换柱等一系列手段来骗钱,但她同时也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她决定以后行骗不带上拉扎罗,因为她不愿让拉扎罗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
当年在村子里人人都对拉扎罗指手画脚,只有安托愿意和他做朋友,还带他去看侯爵夫人家的餐具。
如今在城市里所有人嫌弃拉扎罗,觉得他是多余的,只有安托愿意收留她。
尽管特蕾莎(的家人)曾经压迫了村民,尽管唐克雷迪承诺请他们吃饭却毁约了,安托也仍然把昂贵的蛋糕送给他们。
安托是聪明的,成熟的,所以她不会像拉扎罗那样遭受太多的委屈,但她同样也没有像侯爵夫人那样利用村民的无知来欺骗他们。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我们可能做不到像拉扎罗那样单纯善良,正直无私,但我们可以对他们给予鼓励和支持,而不是把他们的没有心机当做是愚蠢无知,把他们的助人为乐当成是没有头脑,把他们的乐善好施当成是智商欠费。
我不知道善良是不是一定是对的,但我知道作恶一定是错的。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拉扎罗,但我们可以选择不成为侯爵夫人。
他只是去了一个更好的世界。
无论故事立意还是成片效果,《幸福的拉扎罗》都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作品。
拉扎罗就像一面镜子,他的淳朴善良,他身上“超人性”的纯粹,映照出了很多很多,比如人性、世情、时光流逝等等。
但显然,导演的意图并不止于探讨这些,往更远处看,是人性与神性的相爱相杀,以及意大利社会数十载的沧桑变迁。
为了更好的理解本片,我打算从以下十个方面对本片进行探讨。
一,拉扎罗是谁在农庄里,拉扎罗是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
因为他的老实巴交和木讷言行,所有人都对他喝来唤去,只要周围人随便一句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他帮什么忙就帮什么,就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
不像有些人帮助别人是为了图什么,图奖赏图升迁图好人缘好口碑等等,可拉扎罗什么都不图。
他助人纯粹是自觉的无意识行为,不是有意为之的。
他从来不会说“不”,看起来也从不伤心,总是一个痴痴呆呆的“诚实”表情,事实上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的时候,喜欢在远离人群的小角落里煮咖啡,喜欢对着空气发呆,即使暴雨来了也不躲不藏……这让我想起《士兵突击》里的许三多,都是“钝感力”十足的人。
但是“钝感力”十足的人,却身上往往拥有一些别人不易觉察的美德,也往往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如许三多可以一口气做333个腹部绕杠,而拉扎罗就更神奇了,竟然可以抵抗时间的流逝。
拉扎罗是一个“赤子之心”尚未泯灭的年轻人。
这和他生活的环境不无关系,那个与世隔绝的农庄里,时光流逝缓慢,人际关系单纯,身为一个佃农,拉扎罗也不需要思考,只需要不停劳动。
所以他想得少,不如外界的人那么复杂,而喜欢亲近自然的天性又让他天然地比别人本真纯良,观影时,我很自然地想起了David Bowie的一首歌《Nature Boy》,拉扎罗是“自然之子”,在这个争名逐利的浑浊之世,他的“赤子之心”是这世上最稀有最珍贵的东西。
可遗憾的是,人们都不认识“赤子之心”更不懂得尊重和珍惜,所以每当拉扎罗出现,人们总是一脸不乐意,仿佛吃了苍蝇屎一样的恶心表情,当他发着高烧时每个人都在拿他取笑,也不愿意分出一个床铺供他休息。
人们只能把他理解为一个好心的“傻瓜”“白痴”,然后毫无顾忌地加以利用,却从不会觉得他的可贵与罕见。
这就是人性的悖谬之处。
所以在传说里,耶稣最终被人背叛被世人所误,还以自己的死来替世人赎罪。
从始至终,人类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蒙昧生存着,他们是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罪恶与丑陋的,假如周围突然出现了一个圣洁的美好之人,他们只会本能地排挤和厌恶,却不知悔改。
二,时光与存在故事发展到中间,拉扎罗忽然坠落悬崖,与此同时,侯爵夫人的骗局被拆穿,所有被蒙蔽的农民纷纷逃离农庄。
也就是在这时,世界一下子前进了几十年。
等拉扎罗从昏迷中苏醒,世界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
这一段落可能是《幸福的拉扎罗》里最匪夷所思,也最魔幻现实主义的地方。
当然这是创作者有意为之的段落,由此我们就可以窥见时间在世界的无情流逝,也能解释拉扎罗后来为什么突然具有了“神性”。
这场坠崖坠的漂亮,一下子把《幸福的拉扎罗》坠到了超凡脱俗的境地,连电影本身也具有了经典的独特气质。
一个人长眠不醒,而等他突然苏醒,世界早已今非昔比,这种故事设定,在西方诸多经典文本里都有涉及,比如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奥兰多》,布拉姆•斯托克的 《德库拉》等等。
而拉扎罗坠崖的场面,并非电影独创。
一起意外事件让一个人停止生长,并且具有了天赋异禀的神力。
在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里,这种手法就曾被用过。
《铁皮鼓》里小男孩从楼梯上意外坠下,然后从此停止生长,而且具有了声可裂石的天赋。
而小说被拍成了电影,还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殊荣,在片中饰演小男孩的那个演员大卫•本奈特也在片中客串了一下,就是那个对着侯爵和拉扎罗破口大骂的投资人,他大喊着“你们俩都是小丑”。
因为这场意外坠崖,时空的界限被打破,电影的视野与格局瞬间打开,拉扎罗从过去来到了现在,他依然还是年少模样。
而在这匆匆时光流逝里,我们也看到了周围人的巨大变化,那些农庄的农民们开始在城市落地扎根,过的却是蝇营狗苟的底层生活,他们不再淳朴也不再善良,在尔虞我诈中变得更像“城市人”,而在乡间与拉扎罗短暂邂逅的年轻的侯爵,在时光流逝中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骗子”,外形上也与曾经判若两人,心怀梦想的翩翩少年成了油腻的肥胖大叔。
从乡村到城市的变化,以及今非昔比的时间差,让单纯的拉扎罗一时无所适从。
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心怀“赤子之心”,在都市丛林里游魂一样游走,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寻寻觅觅。
三,从人性到神性 《幸福的拉扎罗》里,恰好出现了人类社会比较有代表性的三种人。
拉扎罗,他周围的农民,还有侯爵夫人。
这三类人分别代表了人的三个层次,相对而言,拉扎罗身上“好”的一面更突出,而他身上罕见地存在着一丝“神性”,从内而外散发着圣洁的自然气息,恍如一道洗涤人心的清流,不像普通人充满了欲望,他天生具有淡泊寡然的心性,在他看来生存就像一场随遇而安的旅行,无所谓目的和意义,而路上的每个人都值得被善待,所以他总是那么知足常乐的“憨样”。
而坠崖之后的拉扎罗反而比以前更具神性,“人性”在他身上反倒不明显。
有几个镜头都在透露这个信息,除了永远青春的模样,他可以把教堂的音乐带走,以及树丛间投下的圣洁光束,都预示着他已经不再是凡人了。
和大部分人一样,农庄的农民则是“人性”占据了绝对上风,他们自私自利斤斤计较也会排斥异己,但总体而言不算太坏。
在我们的生活中这种人居多,所以我们不难理解这些人的心态。
而当“人性”面对“神性”,自然要匍匐跪地,所以我们见到,当拉扎罗从过去来到现在,再度出现在世人面前,他曾经的同伴安东尼娅大为惊骇,竟然激动到突然对他跪拜。
侯爵夫人是电影中的反派,她一开始就在欺骗剥削农民,还满嘴的大道理,靠欺压别人谋生的她谙熟“弱肉强食”的法则,可以说她是“兽性”的代表,在每一个被恶魔缠身的躯体里,都住着这样一个扭曲的灵魂。
假如周围人的“人性”“兽性”不那么明显,拉扎罗的“神性”就无从体现;假如没有拉扎罗的超凡脱俗,就体现不出人类的自甘堕落。
电影里有一个镜头,拉扎罗年轻时的伙伴安东尼娅最终走上了诈骗谋生的道路,也让拉扎罗入伙一起欺骗好心路人,可是当拉扎罗和她干了一票之后,她就匪夷所思地表示不想再和拉扎罗合作了,那是因为她身上的“人性”与“神性”在激烈交锋,只要拉扎罗在场,她的自甘堕落就显露无疑。
为了让自己不再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她才不敢和拉扎罗再在一起“作恶”了。
四,从农村到城市《幸福的拉扎罗》里,时空的变迁几乎是断崖式的跳跃,纵向的时间是从几十年前到几十年后,横向的空间便是从农村到城市铺陈开来,可以说,意大利数十载的社会变迁,都在电影里有所投射。
而假如只是平铺直叙讲述这些变化,那么就可能索然无味,所以导演便创造了拉扎罗这个人物,他一个人充当了自然和工业的纽带,也映照了乡村和城市的天差地别。
这种社会变迁,我们应该都身有体会吧,城乡二元的格局,农民纷纷涌入城市,数十载的狂飙猛进之后,工业化在古国落地开花,自然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污染,人们的传统观念也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小农经济不再是主流,人们对于金钱的欲望空前高涨……这些在《幸福的拉扎罗》里面,都隐隐体现了出来。
拉扎罗与他的那些农民朋友们,无论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还是在一个经济发达的工业社会,都始终位于食物链的最底端,处于被剥削被压迫的地位。
而无论怎么看,拉扎罗和他的农民朋友们都不像一个城里人,他们即使住在了城市,身上却还是留存着农人的本性,在城市边缘飘来飘去。
当初他们离开农村来到城市顿时如同鱼儿离开了水,除了偷抢拐骗什么生存技能也不会,而最让他们向往的还是那些田园生活,即使在城市的角落,他们还是乐意在泥土里挖野菜,因为那让他们觉得亲切。
这种境遇就如同来北上广打工的农民工,你可以说你在哪里谋生,却永远不敢说自己就是那里的人。
因为你的根始终还在农村,城市只是一个赚钱谋生之所,无根的漂泊感如影随形。
可以看出创作者的态度是中立的,他们的眼里的城市是杂乱庸俗的,却并不觉得农村一定比城市好,但那里起码更能让农人有归属感。
在电影的开篇,侯爵夫人鞍前马后的属下,刚来农村就大发感慨,不停夸农村空气好,他说,农村什么都好什么都有,而城市却只有美酒。
可是这种“农村好”是建立在奴役之上的,没有平等与自由,农人连进城都要经过侯爵夫人批准。
后来没有了奴役,却也并没有换来实质的自由与幸福,农人在城市还是一样流离失所。
于是这时他们又开始怀念农村生活了。
可以说,农人们对城乡的态度是矛盾的,创作者对城乡的态度也很矛盾。
也许,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自由之地,只有你觉得安心的地方,才可以称为家吧。
五,欺骗与被欺骗在《幸福的拉扎罗》里,主创刚开始就给观众开了一个大玩笑。
貌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村生活,还有那些说说笑笑的欢乐农民,其实都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直到电影中段,也就是拉扎罗坠崖之后,搜寻年轻侯爵的警察赶来,这个精心编造的谎言才被拆穿。
农人欠侯爵家族的债务都是无中生有,合同制的社会还存在被奴役的佃农简直是天方夜谭。
女侯爵欺骗了所有农民,让他们以为世界不曾进步,让他们子子孙孙都为自己劳动,从他们身上压榨剥削从中渔利,供自己吃喝玩乐消遣。
可是女侯爵又不同于一般的压迫者,她有一套完善的“治理理念”,她洗脑的功夫可谓登峰造极,从让农民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她无偿劳动就可见一斑。
生活中她就是一个有修养有素质的成功女性,对谁都面带微笑,还专门给农民的孩子授课,讲“要做上帝的仆人”“勤劳谦卑是美德”之类的话。
这些行为似乎不是这位女伯爵独有的,从古至今,从国外到国内,统治阶级最擅长的不就是这些吗?
先给你灌输一些“高大上”的做人准则,教你做善良顺从的小绵羊,等你迷迷糊糊心悦诚服了,然后再举起屠刀肆意宰割。
记得日本侵华战争里,最先做的便是建立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给中国的孩子教授日本人想要你知道的“道理”。
而在南斯拉夫电影《地下》里,统治阶层为了让地下的人们服从管理,就整日广播一些虚假信息,让人们误以为世界没有前进,还是几十年的样子,在这个谎言编织的世界里,天空始终被谎言笼罩真相无法透进来,所以也就没有人思考更不懂得反抗。
六,现代“动物农场”《幸福的拉扎罗》前半部分一直在讲述农村生活,后半部分逐渐来到了城市。
观看过程中,我自然想起了乔治•奥威尔的名作《动物农场》。
那个堪称警世寓言的故事里,动物们整天被人类奴役,有一天它们觉醒了就把农夫赶走自己当家作主,可是最终的结局却是换来新一轮的奴役,依然是少数动物在享受,大部分动物在辛苦被剥削。
貌似是在讲动物,实际是在讲人类的处境。
“这些人和动物一样,给他们自由,他们就意识到被奴役的命运;你让他们不停劳动,他们就会不自知。
”这是侯爵夫人的“治理格言”,她虽然不是好人,可是她的只言片语却道出了真相。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看到了众人对拉扎罗的欺压,所谓的弱者对更弱者的欺压,她说,“他们都是被压迫被剥削的人,却不知道反抗,反而去欺压比自己更弱的人。
”
而等农场被警察关闭,女骗子被法办,农民却流离失所,期待的自由与幸福生活并没有来临。
反而很多农民走上了偷抢诈骗的犯罪道路。
远远望去,整个城市乃至整个社会都是一个大型“动物农场”,被奴役的命运依然存在。
最讽刺的地方就在此,从农村到城市,从小农场到大社会,假如说农场的生活如同奥威尔的“《动物农场》乡村版”,那么城市生活就是“《动物农场》城市版”,总而言之,无论农人去了哪里,无论骗子是否被法办,“动物农场”都始终存在。
那不是一时一地的遭遇,而是从古至今,遍地都有的“丛林法则”。
奥威尔的《动物农场》绝对不只是想要说一个农场发生的故事,也不是在说一些动物和农夫的遭遇,而是呈现的整个人类社会的普遍真相,是关系到每个人的生存困境。
七,可笑的梦想电影里有一首插曲,一首在高唱“梦想”的快节奏流行歌曲。
在电影里这首歌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在农村,侯爵少爷年轻时故意远离母亲,并且妄图用“假绑架”要挟母亲获取赎金,他住在拉扎罗野外的的隐秘洞穴,时常带着耳机独自听歌,拉扎罗就在旁边,他脸上的表情很呆萌,似乎听懂了歌词又像听不懂。
第二次是拉扎罗来到城市,在贫民区的电视上听到了这首歌,别人都在交谈,只有他出神地听着这首歌,若有所思。
我猜想他是想念侯爵少爷了,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其实这首歌还是很“正能量”的,歌词从头至尾都是在大谈梦想,鼓励人们勇敢追梦,假如出现在一个励志风格的片子里,我兴许还会小激动一下,然而在《幸福的拉扎罗》里,我只是顿觉讽刺。
因为这个故事架构里,哪里有什么梦想可言?
有钱人才能谈梦想,好上加好锦上添花,穷人奢谈什么梦想?
除了谋生还是谋生,在一个富人统治一切的世界里,活着就不错了。
年少的侯爵本该是有梦想的,他曾对拉扎罗说,“我们成为古代的骑士吧,一起反抗压迫与剥削,去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然而最后呢,他也只是一个loser,母亲破产以后他什么也没有,只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而拉扎罗可能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什么叫梦想,对他来说,这些人们嘴里的话都太新奇了。
梦想不是包治百病的仙丹。
在一个冷酷的世界里,除了欺骗与被欺骗,除了剥削与被剥削,加之人性无处不在的贪婪自私,还有那些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世界充满林林总总的荒诞……所有这一切,与梦想半毛线关系也没有。
可讽刺的是,越是冷酷无情的人间,越是喜欢提出一些“梦想”“幸福”之类的“正能量”词汇,寓意着努力奋斗之类,可实际上还不是弱肉强食骗来骗去。
梦想当然很美,可是出现在一个扭曲的冷酷世界里就好像笑话。
人们不谈梦想是因为难以实现,一旦说出来又显得不真诚,而那些歌词里的梦啊爱啊,为什么听起来都像镜花水月啊。
八,孤独的狼从头至尾,电影里反复出现了一种生物,那就是狼。
在与世隔绝的山谷,狼群时有出没,农人的鸡鸭总是屡遭劫难,农人对其敬而远之。
而在拉扎罗坠落悬崖之后,把他从昏迷中唤醒的却是一只狼,当结尾处那只狼再度出现,它和拉扎罗进行着隔空对视,而它仿佛能预知拉扎罗的宿命一样,当拉扎罗被众人围殴致死,它就悄然离开了人群,投入了车流不息的城市丛林。
那是不是可以说,那只狼其实就是拉扎罗的灵魂化身,或者说,拉扎罗的性灵其实就是一只狼,当他去世的时候,狼也就跟着离开了?
在《幽灵公主》里,山兽神的化身是一头神鹿,人类射杀它以后换来了灾难,那是自然对人类的惩罚。
而在哥谭的故事里,猫女本是凡人,她被人陷害坠地而死,是黑猫把她唤醒,从此她有了猫一样的性情。
想想的确匪夷所思,一般人从悬崖坠落难有生存可能,可是拉扎罗不仅毫发无损还突然有了神力,出现在他身边的就是一只狼。
而在这个段落,画外音就是“圣人与狼”的故事,离群索居的老狼与山穷水尽的圣人遭遇,但是狼没有吃圣人,因为它嗅到了一丝味道,那不是人的味道,而是神的味道。
虽然主创没有指明拉扎罗具体身份,但是我们不难猜到他的圣神与独特,不妨大胆推测一下,或许他是大自然之子,或许是耶稣在世间的化身,或许是被山兽神赐福的人类……或许在他坠崖之后,他已经离开了人间,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一只化身为拉扎罗的狼,因为它想要游历人间。
但无论如何,狼的指意是圣洁的灵魂,它不为人理解,为世人所伤,只能在芜杂的人世独行。
九,拉扎罗的幸福电影的片名很有迷惑性,估计没看过的人还以为是一部小清新风格的爱情片呢(比如我),可事实上,看过之后才发现和《美国美人》一样,片名的反讽意味大于字面意思,而且拉扎罗到底幸不幸福呢?
在神明的眼里,幸福的定义不同于凡人。
也许经历过了就是幸福,也许一瞬间的相遇也就是幸福。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拉扎罗可谓是幸福的。
他也曾和年轻的侯爵有过短暂的相逢,也曾在山谷林间自由行走,也曾在这个世上来过一遭,见到了许多人遇到了许多事,但始终无怨无悔无愧于心。
王小波曾说,“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
”从这个角度来看,拉扎罗似乎也算是成功。
但假如从我们这些凡人的角度看,拉扎罗根本就不幸福,甚至可以说悲惨。
首先没有人善待他,都把他当做傻子一样欺负。
许三多说过“傻子不难过,傻子不伤心”,如果拉扎罗是个傻子,那么他就不会伤心,说不定还觉得幸福。
可是我又不觉得拉扎罗是一个傻子,他只是一个宽厚到近乎木讷,善良到类似愚蠢的人而已。
别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在他的眼里,他并非没有人类的情感,只是他都选择了理解与礼让,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而后来,他也的确落泪了,因为他见识了世界的冷酷无情,一直信任的侯爵欺骗了他,连神明也抛弃了他,教堂里竟然不允许穷人听音乐,所以他落泪了。
或许,拉扎罗来人间一遭只是为了体验的,经历完毕就该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他的幸福源于大自然,源于日复一日的辛勤劳动,源于和周围人友好相处。
而这些在农村的时候,他基本都拥有,但是来到了城市,他几乎一无所有,也平生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所以他最后又变成了一只狼,开始了返回大自然的漫漫旅程。
只有那里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十,拉扎罗去哪儿了结尾,拉扎罗被疯狂的众人围攻致死,此时有一匹狼从他身边跑过,跑过都市丛林的车水马龙,故事戛然而止。
那匹狼走了,拉扎罗也走了。
似乎这就是结局,可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在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里,小王子在宇宙遨游,见识了纷繁复杂的世界,与不同的人相遇然后离开,在与飞行员在沙漠里短暂相逢之后,被毒蛇咬了之后就去了另一个世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累了,要睡了。
”纯洁的灵魂是不会在污浊的世界久留的,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允许,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不配拥有如此纯洁的灵魂。
人们都相信,小王子不是死了,只是回到了自己星球,从此和自己的小玫瑰永远在一起。
拉扎罗也不是死了,他只是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死亡只是为他开启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那是一个迥异于地球的地方,那里有梦幻的山川河流,有神奇的草木鸟兽,有长着翅膀的可爱天使,有天籁一般的音乐弹奏……我宁愿相信,他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他会获得爱与幸福。
《幸福的拉扎罗》是一部糅合了魔幻、现实、寓言、宗教等多种风格的影片,16mm胶片绘制出一副古老的乡村浮世绘。
在导演独特的镜头下,田园乡村和现代化城市都带有鲜明的新现实主义印记。
男主角拉扎罗是一个耶稣式的神秘人物,他与狼为伴,穿越时空,打破阶级藩篱与贵公子成为好友,又亲身见证封建到现代的直线变迁,最后为解救众生而牺牲自我。
这种定性使整个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处于客观中立的观察视角,没有过多纠缠于多愁善感的同情与感伤,而是以民间传说般的方式讲述了一则关于纯粹的真善美与复杂人性的寓言。
故事的开端俨然是一幅意大利自然主义的田园牧歌景象:在一座叫做Inviolata的小城里,生活着一群与世隔绝的农民,他们是一位伯爵夫人的佃农,以中世纪的生产方式辛勤地劳作偿还债务。
在烟叶掩映的田野里,孩子们追逐打闹,年轻男女谈着恋爱,生活艰苦,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这样质朴平淡的生活画卷,很快就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破绽。
现代化的日用品、汽车、手机的出现,揭示了这个巨大的谎言——封建制度早已在共和国建立之初就被废止了,消息闭塞的Inviolata这座小城是现代文明中的一处断层,他们的口中的伯爵夫人闭塞隐瞒了社会的变迁,用庞大的债务将他们牢牢禁锢在这片土地上。
村民们屈服于不存在的强权之下,对善良能干的拉扎罗则是极尽所能的压榨。
对于村民们的使唤,拉扎罗有求必应,但当他淋雨发烧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
正如伯爵夫人所说的“我剥削他们他们再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食物链。
” 拉扎罗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些村民中人性阴暗的一面。
坦克雷迪是伯爵夫人的儿子,他与拉扎罗之间与其说是友谊,不如说是另一种层面的食物链的压迫。
当所有村民对坦克雷迪发出不友善的唏嘘时,只有拉扎罗对他毫无敌意,并且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一如拉扎罗帮助其他人一样。
与村民们对拉扎罗现实层面的压榨不同的是,坦克雷迪向拉扎罗索取的是精神层面的陪伴、关注和信任,而他回应拉扎罗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漫不经心的谎言。
一架直升飞机的到来打破了Inviolata的沉寂,随之而来的是谎言被揭穿,伯爵夫人被捕,村民们跟随警察战战兢兢地离开了这片封建的土地,颤颤巍巍地走向了现代文明。
封建制度退下,资本主义粉墨登场,那些奴性深种的村民们来到现代文明中的社会,仍一如往常贫穷受苦,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只不过是在新的制度下换了新的剥削形式而已。
而被直升机惊吓到坠崖的拉扎罗却被同伴们遗忘了,等他醒来以后,Inviolata已成为被外界所遗忘的角落,而曾经共同生活的村民们也经历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
神迹降临在拉扎罗身上,他跨越了时间的虫洞重返人间,一如既往的圣洁脸庞,仿佛只是睡了一觉,整部影片也开始朝魔幻现实主义方向倾斜。
拉扎罗是在去找坦克雷迪的路上跌落悬崖的,所以在他重返人间后,仍想着去找自己的好兄弟。
误打误撞之中他来到现代化的城市,见到了自己当年的村民同伴,有的人把他当做魔鬼,有的人把他当做圣人。
最终他也见到了坦克雷迪,但昔日的好友已经家道中落,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拉扎罗对此感到痛心,去银行请求人们把钱还给坦克雷迪,隐藏在衣服里的弹弓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银行里的人与当年Inviolata里的人形成了对照, 无论在哪一种社会形态下,人总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愚蠢臣服于权威之下,而将愤怒和伤害付诸于更弱势无辜的人身上。
故事的结尾,拉扎罗被众人打倒在血泊中,眼神里面依然纯洁无辜,没有一丝恐惧感,一直凝视着他的狼突然逃离现场,仿佛看到了人性之恶般从人类世界落荒而逃。
贯穿全片的旁白,为我们分两段叙述了圣人与老狼的故事,拉扎罗就是故事中的圣人,在这个混浊的世界中,他的纯善被人当做异类,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他杀死。
尽管从头至尾电影都没有揭示这个角色究竟是人还是神,但不断渗透的宗教色彩和神秘色彩给观众留了了充分的暗示,令整部影片呈现出现代神话的质感,这也是剧本的出彩之处。
个人认为狼所代表的是一种类似于上帝全知全能的存在,赐予拉扎罗跌落山崖后的第二次生命,让他实现与坦克雷迪再次相遇的愿望,去关怀世间众生。
“后来,圣人变成了’坏人’,老狼回来带走了他的生命。
”跟随村民的诈骗,银行“抢劫”事件,善良的拉扎罗的确做了被社会文明普遍认定的坏事,但这都是他无法融入这复杂社会的必然结果。
影片的结尾,狼带着拉扎罗逃离人间,虽然他仍热爱这个抛弃他的世界,但世界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银行前夜,教堂里庄重神圣的巴赫平均律,跟随着拉扎罗的脚步离开了教堂。
在圣乐里,对世界无法理解的拉扎罗终于留下了眼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物是人非、颠沛流离的故人们。
在结尾处,教堂的音乐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和野蛮残暴的人群形成一种戏剧化的矛盾反差。
坦克雷迪是影片中最滑稽的人物。
他沉溺在自以为是的幻想中,穷困潦倒多年后仍不接受现实,在盛情邀请拉扎罗一行人前来赴宴之后,又躲在家里暴怒的毁约,活过的数十年光阴成了虚无主义的悲哀,最后还借妻子之口,尴尬地要走村民们花费全部家产——50欧买的赴宴甜品,最终也是他直接推动了拉扎罗的死亡。
而离开了封建桎梏的村民,依然是被资本社会排斥在外的边缘群体,从黑暗无知中走出来,又走向另一种盘根错节的社会剥削中去。
我不懂圣经,无法用宗教的符号化象征来解读电影,但我想神话与现实总是并行不悖的,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也可以发生在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里面,它跨越古代和现代的交界,拆解现代社会中所有确定、透彻的价值体系,展现了清晰的当代欧洲社会演变过程,目光投向的则是对未来现实的焦虑。
如果说一个人完全不带恶意和贪念,只是纯真的活着,ta究竟会度过怎样的一生。
影片中的拉扎罗仿佛和他周围的环境以及人之间有一道结界,他没有刻意修行,却已然是浑然天成的超然物外。
他无私,被人欺负和使唤,却没有像普通人一样愤怒和报复。
他的善和朴,被认为是傻。
无疑在社群中沦为了食物链的底端。
看到后来会发现,他的灵性根本不属于这个混沌的世界。
每一次他站在空地上发呆,其实都是在消化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他承担了周围人的课题,在替他们“生病”。
拉扎罗生活的农庄,是一个烟草资本家的谎言。
拉扎罗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不知父母是谁,只是做着自己的工作。
他让所有人穿过自己的生命,他只是感受。
有利用他看羊,自己回家休息的男人。
有帮助他拍出口腔异物的女人。
有精于算计的会计。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孩们。
烟草公司老板。
烟草公司老板的儿子。
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角色。
拉扎罗有一次经历了意外。
他死而复生,醒来已经是几十年后。
一起工作的人早已经被警察带去了城镇。
他独自走上了去城镇的路。
他又遇到了相似的、奴役人的场所——工厂。
遇到了曾经一起工作、生活的人。
甚至遇到了已经苍老的玩伴——烟草公司老板的儿子。
他们沿着铁轨走回“家”。
这次依然是由拉扎罗抱着狗,而狗主人跟在后面。
就像几十年前他们一起在沟渠玩耍的的日子,仿佛走在月亮上。
拉扎罗醒来依旧是赤子之心,真诚善良,仿佛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其他人则都多多少少留下了生活和经历留下的印记。
正是这种纯真,与周遭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他就像一个照妖镜,照出了妖魔鬼怪的丑陋。
很难说这究竟是上天给他的赠礼,还是要他体会这种与众不同带来的痛苦。
来到镇上以后,他就像一个迷茫的孩童,从不解释,从不反抗。
就像失去土地的树木盆栽,他感觉自己被困住了。
实际上他此刻替所有人感受到了,生活在城镇的心灵困境。
他的与众不同,正是源于他没有人生课题。
其他人都有需要修的科目,唯独他,是一个完全闭合、初始的存在。
他的发呆、悲哭,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由于感受到了世人的不幸,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到最后,拉扎罗去银行,哪怕他不知道银行是做什么的地方,他请求银行职员把烟草商儿子的钱还给他。
他相信他曾经的玩伴,他希望玩伴能够幸福,所以去做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他的行动被误解为抢劫。
随后的误会升级,他被众人暴力攻击致死。
死后他化身为狼。
这一次他不想在人类社群生活,只想做一匹在自然中悠然自得的狼。
它离开了人类社群。
影片中数次暗示了拉扎罗与耶稣基督的对应关系,比如牧羊人的工作、比如无父无母的身份、比如死而复生、比如为了帮助他人而死……烟草商说过:“你压榨他们(工人),他们就会压榨他(拉扎罗)。
”拉扎罗一生没有欺负任何人,总是热情帮助所有人包括动物。
这个电影看完之后,是一种深深的失望。
你也想化为一匹狼,远离人类社群吗?
虽然有一些现代物件的提示,但影片《幸福的拉扎罗》的年代感依旧模糊。
我会以为这是十九世纪的农场,农场里的佃农一起快乐地生活。
某晚,一对年轻人欢快地向众人宣告他俩的结合,说要到外面去寻找机会。
小镇上的人们过着虽然清贫但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后来,侯爵夫人和她的儿子的闯入将更多俗世的现代性带进这个小乡村,或者说只是在电影的时间线中。
然而一面是侯爵夫人这个充满历史感的抬头,一面却是他们颇现代的穿着和带来的电子产品。
年代感开始有些错乱,好像一出寓言正在上演,但导演Rohrwacher不到逼不得已是不会把年代交代清楚的。
主角拉扎罗,即使在这个与世无争的乡村里,也最纯真的一个。
并不匀称的身材上顶着一个多么纯洁无暇的脸蛋,一对扑闪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外界。
于他而言,不知世间的敌意。
侯爵夫人的儿子Tancredi称他作自己的朋友,其实与其说是朋友,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利用关系。
Tancredi让拉扎罗带自己躲到乡村外一个隐秘之处,假装绑架,并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勒索钱财,以此叛逆并要挟。
拉扎罗在这件事上实际成了Tancredi的帮凶,但因其纯真,我们也依然怪不着他。
影片的上半部分,终于因Tancredi“被绑”,侯爵的女儿报案而结束。
拉扎罗和村里的人被“不请自来”的直升机吓倒,他们不知道外界已经没有佃农,没有还不清的债务。
他们被“赶”出了这个名为Inviolata的桃花源乡村,进入城市生活。
直到这一刻,我们才清楚影片发生的年代。
至于拉扎罗,他被直升机吓坏后摔下山崖,不省人事。
影片的后半部分,Inviolata的村民,Tancredi和拉扎罗先后进入现代城市。
村民们似乎很好地融入了现代生活,但流浪着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靠着些偷抢拐骗过活。
从另一方面来看,既然可以偷抢拐骗便也应征了他们的“适应”能力。
Tancredi却相当落魄。
他端着一副侯爵的架子,怀里揣着原来那条老狗,也不知如何过了这多少年。
不知是否导演有意为之,因为岁月在Tancredi身上的痕迹比其他人的都大, 他已经活脱脱变成一个小老头了。
时间却在拉扎罗身上停驻了,他似乎一下子穿越了十几二十年,靠着昔日农场伙伴的照应才在这个世间存活下来。
他依然纯真地对待一切,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最原始、最容易解释的那一套。
他像一匹孤狼在世间游走,只是这一切都在精神上。
封建制度和现代资本主义在拉扎罗身上到底造成了什么样的印记,历史的进程真的总是一种社会进步吗?
今年的戛纳电影节是“大年”,佳作迭出。
获得金棕榈的《小偷家族》已经于8月份在内地院线上映,入围金棕榈的《江湖儿女》也于9月公映。
除了这两部作品外,还有两部作品也备受内地影迷期待,一部是创下戛纳场刊历史最高分、李沧东执导的《燃烧》;另外一部是与《江湖儿女》拿到同样高的场刊评分,并最终获得最佳编剧奖的《幸福的拉扎罗》。
《幸福的拉扎罗》是意大利女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的作品。
很难想到,导演是个80后妹子,她2011年才开始执导电影,这是她的第三部作品,技巧已经如此纯熟。
阿莉切·罗尔瓦赫尔无疑是天才式导演,她的处女作《圣体》在戛纳电影节亮相时大受好评,2014年她就以第二部作品《奇迹》斩获了第67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
在《幸福的拉扎罗》,她将自己的天才升了一级,这是她迄今最优秀的作品。
许多以意大利为背景的电影,故事都是发生在小镇,比如《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美丽人生》《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幸福的拉扎罗》也是。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叫做Inviolata的村庄,只是这里并没有淳朴温馨的田园牧歌风光,几十个浑身脏兮兮的村民居住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几乎与现代文明隔绝的生活。
并不是村民不愿意离开这里,而是他们被一个从事烟草生意、坐拥庞大资产的伯爵夫人控制住了。
伯爵夫人通过隔绝、洗脑和管制,让村民们甘愿为奴隶。
拉扎罗是一个普通的村民,他单纯善良、任劳任怨。
伯爵夫人带着儿子来村庄度假,乡下的日子实在是无聊,伯爵儿子将拉扎罗认为兄弟。
并且,为了逃离这里的生活,他自导自演了一出绑架案。
伯爵夫人早就洞悉了儿子的恶作剧,不为所动。
情急之下,伯爵儿子的爱慕者只得打电话报警求助。
警察的到来,让村庄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村人得以离开村庄,除了拉扎罗,因为他在找寻伯爵儿子时,不慎从悬崖落下,生死未卜。
这是电影的前半部分,阿莉切·罗尔瓦赫尔充分发扬了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优秀传统,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关于剥削和奴役的前现代图景。
但《幸福的拉扎罗》的最大魅力在于,现实主义和神秘主义的结合。
当电影进入后半部分,魔幻和神秘的氛围开始升腾。
当拉扎罗醒来,他依旧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
拉扎罗依旧在寻找伯爵儿子——他的“兄弟”,并阴差阳错来到城市。
他遇到村庄里的村人,除了与他交好的安东妮将其视为神迹,其他人都视他为怪物,并且像以前那样对待他。
拉扎罗找到伯爵儿子,此时他已彻底落魄,但顽劣自大的个性一点没变。
伯爵儿子的妻子告诉他,他们落魄是因为资产都被银行没收了,为了让伯爵儿子快乐起来,拉扎罗到银行想“讨回”伯爵儿子的资产,却被众人打倒在地。
从村庄到几十年后的城市,社会大背景发生了遽然的更迭,伯爵家也从兴盛转为落魄;但拉扎罗没有变,村人对待拉扎罗的态度没有变,村人的生存方式也没有变。
拉扎罗一如既往圣洁的脸庞、充满怜悯和善意的眼神,无欲无求,尽心尽力帮着所有人,对命运的所有不公坦然承受,他是圣人一般的存在。
但拉扎罗的善良,却成了村人眼中的蠢笨,换来的是村人对他的压榨和利用。
伯爵儿子曾问伯爵夫人,不担心村人发现被骗的真相吗?
伯爵夫人说:“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则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被停止的食物链。
”对拉扎罗的剥削,让他们暂时忘却了自己被剥削的现状,忘却了对现实的改变。
即便被拯救来到城市,他们不过是换一个方式被剥削,依旧挣扎在社会底层,靠偷蒙拐骗谋生。
所有自认为比拉扎罗聪明的人,没有一个是幸福的。
伯爵儿子家道中落,落魄不堪,却依旧沉溺在虚无的盛世梦里,卑微地“讨要点心”那个桥段令人唏嘘。
村人们既奴性未改、良知未泯又狡猾十足,在新的社会机制里,依旧有看不见的剥削者在奴役着他们,他们苟且偷生,也不幸福。
而拉扎罗,是幸福的。
他的善良和纯真,让他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负面情绪,他不在意被冷落、被欺骗、被嘲笑,也不在意众人的拳头或突然而至的死亡。
被打倒在地的他,依旧是圣洁的脸庞,充满怜悯和善意的眼神,一点痛苦和不甘的神情都没有。
电影中几次出现狼这个意象,并穿插着一个“狼和圣人”的寓言。
寓言中说,狼偷吃人类的家禽,人类不堪其扰,请求圣人去谈判。
圣人一路跋涉,却始终找不到狼的踪迹,筋疲力尽倒下了。
狼也终于出现。
狼慢慢靠近圣人,正准备要吃掉圣人的时候,狼突然间闻到了一股气味,这一股它从未闻过的味道阻止了它,它又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
——“一个好人的气味”。
于是狼跑开了。
即便是吃人的狼,也会辨别“好人”的气味,但在人类社会,好人最终是孤单地倒在血泊中。
生活在圣人已死的世界,我忽然非常好奇,“一个好人的气味”是种什么气味。
我莫名地怀念起这种我所不熟悉的味道。
——首发澎湃有戏——
今年戛纳最佳编剧奖影片《幸福的拉扎罗》出资源了。
该片意大利导演出身哲学系,可以想像它是我喜欢的风格。
但没有想到它是至简魔幻的。
故事简洁,16厘米胶片使画面质感粗粝又遥远,身强体壮的阿扎罗有一双鹿一样的眼睛……。
阿扎罗幸福吗?
他鹿一样谜一般纯洁的眼睛里有愚昧,有圣洁,有奴性,有忠诚,有无私,有因无知而起的无畏。
导演探讨了人性的弱点、城乡的本源差异、教育的作用、政治的迷途、宗教的虚化、传统与现代的冲突,艺术的虚弱与无为,阶层分化的根源,以及回不去的故乡。
最后的影像是:拉扎罗倒下了,老狼仓惶游荡在街上,好人(或愚昧的人)与疲弱的狼都将是无法适应当下社会的。
导演不是在重申丛林法则,她只是在让我们参与探讨,在这个魔幻而又粗粝的现实世界,人性掺杂着神性、奴性与兽性,是否可以捱过所有当下的严冬,政治的宗教的经济的道德的的严冬。
这是个悲伤而又诗意的哲学影像。
但悲伤并不深重,导演让教堂管风琴的音乐“逃走”,专门为阿扎罗一行演奏,这是她想给这个世界一些体恤的努力。
也是在慕尼黑电影节上观看了这部电影,本来只是来看电影的,导演意外地在开场出现在影院,主持人对她进行了简短的采访,导演谈起了拍电影中的趣事,如何找到拉扎罗。
在制定好拍摄大纲后,摄制组开始寻找拉扎罗的人选,因为这个角色对于整个影片太重要了,所以摄制组寻找了很久。
终于在一所中学看到了我们的主演阿德里亚诺,塔尔迪奥洛,导演一看到他就觉得他是演拉扎罗的不二人选,他美丽的眼睛,白洁的皮肤,微卷的头发,一脸纯洁无暇的脸,简直就是为拉扎罗量身打造的。
于是导演组向他发出邀请,向他解释了这是一部怎样的电影,阿德里亚诺明确的表示了“不”。
于是摄制组又不得不开更细致向他展示参演的好处,可以得到的报酬,名誉等等,阿德里亚诺则表示自己对此不敢兴趣,但可以介绍一个对此感兴趣的朋友给他们。
摄制组仍没有放弃,经过几次交流,阿德里亚诺告诉摄制组他不参演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却让他们更加惊喜。
他说他从来没有拍过电影,这是个他不熟悉的领域,他不懂这个领域,所以没有把握能做好他,也不能为此负责。
于是摄制安排了一些试拍,如果他自己对于自己的表现满意,阿德里亚诺就接拍,如果不满意,他们便不再勉强。
结果试拍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于是我们才能有机会看到这么一部优秀的作品。
本文首发于【MOVIE木卫】(微信公号:movie345) 《幸福的拉扎罗》的开头俨然一副自然主义的19世纪意大利乡村风情画,仿若从泥土中掬捧出来的农民人物群像、一场风笛民歌鼓舞下的求婚仪式、高大茂盛而烟叶层叠掩映的田地、粗糙简朴的农舍间乱窜奔走的牲畜,仿佛直接脱胎自埃曼诺·奥尔米田园诗般的影像《木屐树》。
然而这样平实古朴的生活画卷,很快就出现与历史拼接的裂痕。
随着求婚而展开的一场关于前往城市的讨论,则开始揭开这个村庄与众不同之处:现代日用品、汽车卡车和初代手机铃声与前现代的服饰和农耕劳作方式一起不合时宜地出现;订婚后想要离开农村的一对情人,并不像《木屐树》中的新婚夫妇那样受到祝福前往米兰,而是遭到牧师和家人的百般阻挠;农户们的债务和他们的主人侯爵夫人给这个村庄留下了更多谜团——封建制度早该在共和国建立之初就被废止。
侯爵夫人携带儿子Tancredi的度假出场,则牵扯出这个蹊跷村庄的荒诞真相——事实上伯爵夫人长期欺骗着与世隔绝的村民们,从未告知佃户制度早已被废除,而让他们在毫无收入的情况下为她的烟草工厂提供原料,并用越滚越大的债务将他们牢牢禁锢在这片土地为她卖命。
”要让他们沉浸在苦难中。
现在他们忍受着痛苦,但是不知道真相。
我剥削他们,而他们剥削更弱小的。
“她如是阐释自己的封建主哲学。
对母亲深恶痛绝的Tancredi以拙劣手法伪造自己的绑架案,想要骗取母亲的钱财回到城市。
出于好奇或是游戏的心理,他相中了拉扎罗来充当玩伴。
这个被侯爵夫人称为“剥削食物链“底端的少年,因为单纯善良而被所有人呼来喝去,真心实意地相信他与Tancredi之间兄弟之约。
被庇佑的圣徒拉扎罗如果不是拉扎罗的角色,那么电影所讲述的只是一则匪夷所思的奇闻轶事,是侯爵夫人如何奴役欺骗、罪大恶极,而无知佃户又是如何被现代社会所解放改造。
拉扎罗之所以幸福是因为心灵纯粹、不谙世事,虽然没有身份地位和财富,也没有堪破世态的聪明才智,但正因如此,他的智识似乎从不能理解似乎从未意识到他人的戏弄和欺负,也无法明白压在所有村民肩头之上封建主的课税和盘剥,更不能体会想要离开此地的年轻人的受挫心情,他就像基督教颂扬的传说中那些执着于信仰和拯救的圣徒一般,坚守自己的信念和承诺、从不动摇。
和导演阿莉切·罗尔瓦赫尔前两部作品《圣体》和《奇迹》中的主角,带有自传性人生经验的少女角色不同,拉扎罗更像是一个“非人”的主角,一个将过去生活和当代现实纠缠在一起的神秘结点。
《圣体》中偏倚于成长的女性视角在《奇迹》中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细腻的心灵书写,跟随着少女的探索踪迹时而出现如梦似真的幻境。
到了《幸福的拉扎罗》,镜头虽然以诸多特写切近少年天真无邪的脸庞,却从未揭示过这个少年除了悲喜之外更多的内心活动,在叙事中,他甚至不提供任何的主角视点,他的表现和行为并不影响和推动剧情的发展、他也不承担重塑事件发生的旁观者视角,他让观众从主流的叙事视点中抽身出来,沉湎于遥远的遐想和追寻,在穷尽未知的探索中而最终无所錾获。
为了寻找Tancredi而跌落悬崖后,拉扎罗奇迹般的重生了,仿佛圣经中死而复生的圣徒。
这并不是导演第一次呈现生与死幻象交替的神秘现象。
《圣体》的片尾,游过水塘的Marta捧住一条仍在活跃跳动的尾巴,它可能来自于被残忍摔死的幼猫。
《奇迹》中,养蜂少女游向遍布墓地的孤岛,想要找到生死未卜、踪迹不明的男孩马丁,在洞穴的幻象中她与男孩跳跃打闹、相拥而眠。
在这里,水成为一种可见、可触的客观世界与不可见、不可触只能凭知觉感受的自然世界互渗的介质。
倾倒而下将呆立于屋外的拉扎罗淋个湿透彻底的雷雨,就如桥下漆黑的水塘,包围着孤岛的碧蓝海水一般,是虚邈神秘、不可解释的自然神性,悄无声息地俯身融进拉扎罗。
当画外音里Antonia向年幼的儿子娓娓讲述圣人和狼的故事时,狼俯身嗅闻坠落悬崖拉扎罗的身体。
“一个好人的气味阻止了狼想要吃掉圣人的欲望。
”Antonia如是说。
与此同时,拉扎罗睁开双眼,迎着神圣的阳光的洗礼重又回到世界。
曾经他所以为的世界的一切——村庄Inviolata已成为被外界所废弃遗忘的角落,而曾经共同生活劳作的村民已经历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
在拉扎罗身上,时间的物理性静止了。
始终如一的纯善心灵和不曾改变的外貌,被包裹在神秘而不可解释的神性光环之下。
封建制的瓦解并不意味着剥削的结束因绑架案而被惊动的宪兵队驾驶着直升飞机出现村庄上空,掀起的呼啸风浪让土地上的村民以为看到了传说中的怪物。
镜头俯视着被凝滞在前现代时空里的古老村庄,被谎言所筑建起来阻隔历史发展的谜墙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侯爵夫人剥削压迫的佃户被迫迁离他们的村庄进入城市,他们所面对的似乎是一个光明的未来:教育、平等、工资、私有制和市民权力。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被谎言和群山所隔绝成的中世纪式乡村生活,由拉扎罗的神秘回归为衔接,进入到了现代化、城市化和工业化的二十一世纪。
影像散逸出神秘怪诞的气息之外,更是有着对现实社会的理性批判。
罗尔瓦赫尔始终关注着以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相结合的自然经济与适应现代化生活的商品经济之间的对立,正如《奇迹》中以原始方式生产蜂蜜的一家人和他们所拒绝的现代化的生产标准和商业化的经营模式。
《幸福的拉扎罗》中前半段由原始的农耕种植方式、口口相传的传说故事所组成简朴生活,与后半段物质丰富、科学技术发达、理性经验渗透的现代生活形成对立。
从佃户到市民身份的变化,却依然没有改变来自Inviolata的农民生活在社会低层的现实。
罗尔瓦赫尔的镜头,也常常会驻留在被遗弃在时代角落里的失意空间,如幽灵般凝视《圣体》中被掏走仿若心脏一般存在的耶稣圣像的废弃教堂,《奇迹》中凭空消失的养蜂人一家徒留下的一座空荡荡的家宅,以及《幸福的拉扎罗》里失落的村庄,镜头的目光柔软地抚触着回忆的墙壁,前往呼吸和话音震荡回响的家宅卧室,而在幻想中栖居着迷失的回忆。
苏醒后的拉扎罗为了寻找好友Tancredi离开家乡一路长途跋涉,目之所及都是比Inviolata这样落后闭塞的封建农庄更残酷严峻的现实:难民和失业者排队等待只有几欧报酬的零工,银行通过债务抵押掠夺走家庭财富;Antonia一家好几口人聚居在废弃的水塔箱中,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只好通过偷窃、抢劫和诈骗维持生计;曾经的侯爵少爷Tancredi,虽然仍住在体面的大房子里,因为破产而失去所有,终日在酒精中醉生梦死,颠倒现实。
即使离开了禁锢他们的封建制度,他们却依然是被主流社会所拒斥的边缘群体,在现代工业文明的冲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在城市化进程的吞噬之下苟苟营营勉强度日。
从黑暗无知中被解放的村民,似乎又落入另一重盘根错节的社会剥削。
甚至神圣慈悲的宗教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修女将这群想听音乐的人驱赶出教堂。
此时再次出现了神性的一刻:晚祷时刻的神圣管风琴声仿佛有了灵性和意识一般,跟随着拉扎罗一行人离开,从教堂偷跑出来,穿过门廊,顺着和煦晚风,徘徊在他们身边。
独坐在树下的拉扎罗默然流泪,而决心为失去一切的好友Tancredi讨回公道。
电影的结尾,拉扎罗睁大双眼倒在血泊里,未知生死。
此时,曾经俯身降临、呼唤他苏醒、召唤音乐的神圣灵性并没有护佑他不受伤害,一直凝视着他的狼忽然离开,穿过车水马龙向镜头奔跑而来。
电影并没有过多纠缠于多愁善感的同情与和感伤,而更以民间传说般的讲述方式结束了这则寓言。
它拆解现代社会中所有确定、透彻的价值体系,并将泾渭分明、标刻为模板的现代生活其淹没于幽微而不可捉摸的神秘光晕中。
在虚幻与现实中游离,跨越在古代和现代的交界,罗尔瓦赫尔所展现的不仅仅是一个传奇,一个虚幻的梦,也是当代意大利的真实写照,抹开尘土飞扬的Inviolata村庄古老幻象,是镜面般清晰的当代欧洲社会的演变:挣扎在生存线上的难民和移民,被迫失业的工人、流离失所的破产者,电影站在过去和现在的迷惘之上,被困裹在未知的谜团和化约为一的真理之间,目光投向的更多是对于未来的现实焦虑。
好像看出了些名堂,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懂。男主选得是真好呀,那清澈纯洁的眼神实在太动人了。收割烟草和教堂弹琴的片断都厉害极了。
琴键按下去没有声音我眼泪就流下来了;电影看完半个小时了,我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哭
恶还有隐蔽性,但善良是醒目的,它像月光一样皎洁。人们信奉神、敬慕神、召唤神,却也误解神、驱赶神、叱骂神。在这样的人间,善良无法栖身,神无处降临。其实,什么是神呢?神就是:一个好人。
男主角在整部電影都是無動於衷,都是由其他人在參與其中。顯得很疏離,無助。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純真、善良、最值得讚揚的人性特質。但這片偏偏又要是魔幻主義?雖然能看到人性的剝削,虛偽的宗教,但到結尾都始終覺得過於平淡。男主角很可憐,一直活在夢裡。他那顆單純的心被充滿惡意的社會所殺死。
对社会变迁和移民命运的关照高于其中的宗教情感,因此时而泪流满面时而严肃旁观。对圣者的呼唤和触碰,无处安歇的牧羊人,举目眺望的ecstasy对我来说都太直白了,也可能是今天的我偏向共情被磨损的善,将信将疑的信。最爱盘底的月亮映出往昔的模样,是山谷何人初见月,明月何年初照人?也被调皮的圣乐温暖了心房:The music followed us, and He will follow us too. 出字幕时突然想起了唐不遇的《第一祈祷词》,想像那个四岁的姑娘一样,说一句:天使啊,我祝你身体健康。
像是挪移了时空的《故园风雨后》,看的时候不停在问自己,拉扎罗要找的只是一个人吗?并不尽然,那是一种过往,寄居在世外桃源而不自知的怡然自得。只不过一眼万年过后,桃源荒芜,就连天使都失去了故乡。对这种钟情于过往的故事毫无抵抗力,曾拥抱过最好的时光,他不止幸福,更加幸运。
拜托收起你那幼稚的理想主义来讲一个弱智般的魔幻现实故事,一个脱离社会秩序的低能儿说什么阶级说什么善良,只是一个蠢。你若嘲讽人性嘲讽社会,完全可以拍的正常一点,而不是让人感觉弱智才是善良
想睡觉
宗教意味太浓厚,从头到位的隐喻跟象征。
被8.7的高分迷惑了,不过尔尔。
6.8 1.随人飘动的音乐。2.拉扎罗的选角几近完美,令人动容的神圣面庞。3.结局真是让人心疼呢,呵。
现代耶稣。
就现阶段而言社会本质未变,正如剥削难以消除的现实,任何意识形态影响下的人类都还没有从必然王国走到自由王国。全片的故事情节并不全都吸引自己,为数不多的是教堂那段开始到结尾,“始终如一”被嘲弄的结局。侯爵对拉扎罗就是一种思想启蒙,贯穿全片,这是我最欣赏的导演的优秀之处,是我想看到的,仅此而已。人物和故事本身没有很打动自己
桃花源是受剥削的修罗场,拉扎罗是被遗弃的真圣主。
3.5 大家都说是魔幻的现代寓言故事,的确在教堂音乐飞走了,特别神圣,印象挺深。
这张脸真的是古典,油画里掉出来的似的,怎么看都不厌,他最后落泪的那刻,面无表情的无奈和绝望。这些人虽从奴隶变为自由身,却仍旧是勉强温饱的存在,无知便是原罪,而我们的命运从出生起就不同。他们是坏人吗,他们只是穷人,侯爵夫人是坏人吗,可她甚至给了他们一个乌托邦。
他独自站在雨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是个脱离了社会性的人,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哪怕死亡来临,他也没有反抗,因为对他来说,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的。
一则关于善良的神格寓言。虽然结尾有走火入魔之嫌,但剧本太太太厉害了,打破时间和空间屏障,讲了阶级、贫富、人性各种问题。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只有拉扎罗没有变,他的眼神依然清亮,他依然默默的任劳任怨。而我们——我们活在圣人已死的世界…
感觉给这种电影写剧情简介就是个灾难,幸好自己也从来不看剧情简介。并不爱好宗教喻言意味浓重的电影,尤其还是没什么故事性的那种,所幸此片视听表达或者说画面和表演还是有点清新脱俗的,并不会看不下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圣人没有死于粉身碎骨,却死于现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