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江这个角色表面上与谁都不亲不疏,却又在有意无意间与周围的人作推心置腹状。
他与唐一娜配合默契的探戈,就使唐一娜对他暗许芳心。
如果钱之江是独身的话,唐一娜一定会投怀送报,以圆自己男才女貌的才子佳人梦。
正是这着妙棋,使得在最后的困兽游戏中,唐一娜都毫不犹豫地支持钱之江。
顺便说一句,比起《母亲是条河》,〈拿什么拯救你。
我的爱人〉,我觉得于娜演这个角色驾轻就熟,简直太符合她娇滴滴的小姐本质了。
钱之江表面不动声色,手中急速转动的佛珠却说明了他内心汹涌澎湃。
,心中筹谋算计,因为处身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他只能摸摸眉毛,整理军帽,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爱上了安在天的女人,可真的就的苦命呵!
安在天,他英俊冷静,魅力超群。
可是他不是为情而生,他是为国家利益,为密码破译而生。
儿女私情放一边,个人利益丢脑后。
他小心地掩饰着对黄依依的感情。
其实,对黄依依,他是动了心的。
他说:“我不是石头,不是木头,不是铁,不是钢。
”假以时日,如果黄依依一直守候在他身边,付出的感情是会有回报的。
黄依依太不知检点了。
汪林早就在言语之间对她进行了挑逗和暗示。
想一想,你如果爱安在天那么深,又怎能在深夜和另一个男人饮酒作 乐???
是她自己一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怨不得旁人。
每次,安在天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小礼物,显而易见,他的心中是有她的。
黄依依是一团火,既烧伤了自己,也烧伤了旁人。
如果,她能矜持一些,能含蓄一点。
能改掉自己任性的一面,也许,她与安在天就能终成眷属。
正是她无所顾忌地大声宣扬自己的爱情,到处嚷着自己爱安在天,反而推开了安在天,那毕竟是一个保守的时代。
幸亏她死了,否则,过几年,文化大革命一来,首先批判游斗的就是她。
破鞋,水性扬花,作风不正,还有通敌叛国之类的帽子都会扣在她头上,到那时候,坐飞机,阴阳头等一系列的游行都会让她受不了,还可能会连累安在天,所以,她死得早,反而不见得是坏事。
我极其不喜欢黄依依,极其讨厌她,比较起来,唐一娜反而比她可爱些。
我必须要给这部剧打五星,原因在于黄依依在过了这么多年后依然是个让我心情复杂的女主。
安在天说:我们像接一只鸟一样的把他接到了我们的这个世界,让他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消失了。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个职业,残酷未必只是生死。
黄依依生错了年代,爱错了人,应该是一个完全悲剧的人物吧。
犹记得她曾微笑着说,我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不是一个国家机器。
陈数把黄依依演的真美,在那个年代她恣意妄为至情至性把爱看做一切,最后藏起骄傲放弃独特和矫情,真痛心。
文章来源http://group.mtime.com/tvseries/discussion/121664/ “当依依已安静的躺在床上,安在天双手温柔的握住依依的手时,深情看着她时,我笑了,因为在天对依依的爱已经上升到他的灵魂,已经跳出“三界”之外,人世间的任何循规蹈矩都显得苍白无力,说连婆婆的“忘情汤”都无济于事。
”我想,这是你对灵魂之爱的理解。
下面我想说说我的理解,说说这灵魂之爱产生的机制。
试问安在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认为他是一个孤独的人。
这种孤独从始至终,不曾改变。
为什么呢?
因为他也是一个天才。
当他把又瞎又傻阿炳带到铁院长和华主任面前时,他们是什么态度?
当阿炳宣称所有的电台都已经找到了,没有了,周围的人又是什么态度?
只有安在天对阿炳的天赋和秉性深信不疑,呵护有加。
对,小雨是他的妻子,为他付出了一切,可他们之间是一种对等的关系吗?
我敢说,不是。
小雨,准确地说,是他的崇拜者和追随者,而不是对话者。
否则,在他告诉小雨自己的特工身份后,小雨不会哭一整夜。
直到依依的出现,我想说,安在天作为一个独立的、生机勃勃的人的精神生活为之一新。
他的孤独在于他对周围的世界有自己的解码方式,这和他的家国观念没有必然的联系。
在对人的认知方面,他比周围所有的人都更加客观,更加唯物主义;在对造物主伟力的敬畏方面,他的虔诚,无人能及。
人们对他的认可某种程度上是对他的误解。
看到的是他的忠诚和智慧,忽略的却是智慧的根源。
根源是什么,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实事求是,按照我的理解是完全摆脱各种教条主义的桎梏,自然而然地去做人做事。
不管这人这事看起来是多么不合常理,多么惊世骇俗。
依依出现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美丽、聪慧、自然,如同一阵清新的风,唤醒了他沉埋已久的热情,如同一盏桔色的灯,照亮了他心中自己都不曾触及的角落。
他们的对话,如行云流水,他们的交锋,是棋逢对手。
安在天年近不惑的生命轨迹里,何曾有过这样的明亮音色?
饭间的细致,送药的温存,等待的狂喜,握手的勇敢,恣意的呐喊,都是性灵的自然流露,是他生命天空中难得一见的云彩。
因为依依是生活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的人,在这里他总算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回到701,如同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他不得不履行人间的游戏规则。
光密,光密,光密,这是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还有小雨,那是他一生一世的隐痛。
依依是第一个破译了这隐痛的秘密的人,一定是他害死了她,她对徐大姐说。
他想把依依带入纷繁芜杂的人间,很难,但依依始终是他破密征途上的知己。
除了感情折磨的打断,依依从未停止过破密工作的艰难探索,倒是他时常误解依依。
有一种现象在剧中反复出现,那就是一身正气的安在天,忠诚的战士安在天,在依依面前口若悬河之时,从未获得过真正的胜利。
最有趣的一次是,安义愤填膺地说完一通大道理之后,依依淡淡一笑,你说累了吧,口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啊?
试想换了别的女人,谁在安的言语攻势之下不会是一败涂地,五体投地?
但依依不是这样的女人。
她心中或许没有那种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所谓大爱,但她的爱无处不在,而且更纯洁更透明更坚贞。
我想把它称之为对真理的爱。
以依依的见识,国家在她眼中是社会学、政治学中的定义,所以她说“国家机器”,是中性词,况且以她在美国兰登公司有过的不寻常经历,她对国家的认识,绝非一般人可比,所以,她绝不会迷信这个词,她听从新中国的召唤排除万难回国,是因为她对这个国家的人报有希望。
(试想当有人以国家、人民的名义犯罪时,比如文革,她的立场肯定是不会含糊。
)那么她绝对崇拜、遵从的神圣是什么呢?
是造物主,是全人类共通的真、善和美。
所以,她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充满生趣。
在数研所,她会主动、自然地去与她认为可爱的人亲近,在701,她会漫山遍野地去找小松鼠,与警卫班的战士们打成一片,与助手小查情同姐妹,边洗衣服边唱歌,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野花香。
她脑子里完全没有意识形态化的家国概念,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等级观念,研究员的头衔对她来说仅仅是一种对个人才能的确认,她更多的是为了热爱为了兴趣而工作,当然也为责任。
她没有心机,不受名利的约束,所以她的正直和善良比任何人都彻底:拯救道貌岸然的汪林,帮助懦弱无能的张国庆,完全没有计较自己的利害得失。
正因为如此,她对安在天的爱毫无保留,不计代价,超凡脱俗。
可惜安在天是一个生活在精神囹圄中的囚徒。
无论依依的芬芳多么让他沉醉,始终画地为牢,把自己禁锢于小雨的灵前。
他想用余下的时光,来赎自己认定的罪。
那个惨痛的夜晚是他心中永远不能碰触的伤,为了那个夜晚,为了对小雨的愧疚,他甚至可以自虐,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欲念。
在他看来,自己的任何享乐,都是在对小雨犯罪!
所以,提起小雨,他总是会盟誓般地喃喃自语,他的心哪怕是微微被黄依依触痛一下,他都会下意识地去看一眼小雨的灵位,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极端地残忍!
他对依依的感情其实是自然而然的,是最正常的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当他第一次惊诧于依依的天才时,额头甚至撞到窗玻璃上了。
试想一个10岁就遭受了丧失双亲之痛,12岁就被送去苏联,亲历了二战的人间大屠杀,长期从事国家安全工作,并且体验了妻子惨烈死亡时刻的资深特工,在这个在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和事能让他动容呢?
他的身心已经被磨炼得像钢铁一般坚固。
他习惯的表情是面无表情或者严峻冷漠,他习惯的生活方式是时刻保持警觉,机器一般精准,速战速决。
他原以为,除了赎对小雨的罪,除了维护国家利益,再没有什么可以扰乱他的心,却猝不及防地被依依打动了。
无论孙书记如何阻挠,都动摇不了他的信念: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无论周围的人怎么说,他对徐大姐表明态度:副院长我可以不当,但光密必须由黄依依来破!
可能有人会说,在工作上安当然是欣赏黄的,这和感情是两码事。
我想说的却是,安被黄吸引的基础原因是什么。
前文已述,安本人也是一个天才,并且是一个孤独的天才,孤独的原因在于天才认识世界的方式和常人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说,黄依依是他近四十年来遇到的唯一的可以进行天才间对话的同龄人。
所以他们只要一谈到不涉及到意识形态的问题,就无比投契,安就散发出他在旁人面前无法显露的光彩。
只有黄依依可以让他暂时摆脱资深特工的职业病,负罪男人的忧郁症和国家责任的沉重负担,变成一个自由浑洒自我的自然的、纯粹的人。
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对依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这就对了。
因为那是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不能改变她,但他时时刻刻都在有意识或者下意识地关注她,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尽在他的眼中。
多数情况下,他可以在她面前保持镇定,以国家利益的名义和她对话,义正辞严,冠冕堂皇,光明磊落。
这是他想要自己达到的状态。
但是有些时候,他却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了。
当依依告诉他自己在兰登公司工作及执意要回国的经历时,看看他那复杂的表情,我想他是在由衷地钦佩这个女子:她从不把爱国挂在嘴边,但是为了回国她付出了那么重的代价。
当依依失魂落魄地来找她倾诉衷肠时,他赶走了她,却又忍不住披衣出门去看看她。
无论他如何要求自己,如何克制自己,对依依的那份牵挂都无法抑制:愤怒的训斥(兵乓球室那场),近乎哀求地命令(劝依依不要去看汪林那场),惊人的直觉(自杀那场可能还没有开车出去寻找那场更能说明问题)。
这才是他更真实的自我。
一个像安在天这样的历尽了血雨腥风,意志坚强如铁的男人,如此这般地牵挂一个女人,不是爱,那是什么?!
但他的身心要承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意志、我的信仰,我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注定了我的命运。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像黄依依这样心地纯粹如水晶又天资聪颖如冰雪的女子,他恐怕永远不会曝露真实的自己,会永远镇定自若,永远举重若轻。
就算遇到了黄依依,他也不可能像正常的男人那样常规地去爱,因为他为国家的利益,为父母的荣誉已经放弃自我太久了,最后一块表达自我的绿地家庭生活也随着小雨的离去灰飞烟灭。
除非发生一件能与前面的一切相匹敌的石破天惊的事情,否则安在天是走不出他的精神牢狱的。
依依的留守让他意外也让他欣喜,徐院长的讲述让他无比痛心。
他去找依依,遭到冷落,但也仅此而已。
他除了默默地关注她,不会有更多的勇气去面对她。
直到那一天,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去医院看病的依依忽然处在了生死的边缘,命若游丝。
安在天终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丧失理智地咆哮,咬牙切齿地诅咒,不由自主地恐惧。
对,我想用恐惧这个词,因为一个为了爱他而受苦受难,一个他爱而不敢爱也受苦受难的灵魂快要消逝了,快要飞走了。
他们的心智天生契合(同为天才),他们的品格足以比肩(后来发生的事情足于证明,黄对感情的坚贞决不在安之下),可他们就要阴阳两隔了。
当徐大姐说:那你怎么照顾她啊,你们又没结婚,名不正言不顺啊。
安在天说:我不在乎这些。
此时的安在天,心里已经是一片纯净,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黄依依,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和她在一起。
对于黄依依,他其实从未在乎过别人说什么,但那是为了国家利益,而这一次,他是真正的为自己和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要一往情深地看着她,无微不至地照料她,实实在在地和她一起生活,为她遮风挡雨。
写到这里就可以回到本文的开头,接上楼主的那段话了。
下面我想谈谈我对“灵魂之爱”的理解。
何谓“灵魂之爱”呢,配得上四字的爱情,着实不多。
想了想,贾宝玉和林黛玉应该是没有疑义的,安在天的父母应该是够格的(但第三部《捕风》表现的重点不在于此,仅在结尾处惊鸿一瞥),同时期的影视剧中,可能《玉观音》里的安心和杨瑞能配得上。
灵魂之爱的显著特点是什么?
我认为是超越世俗。
人活天地间,不可能不遵从社会运转的规则,不可能不被某种既定的观念影响,爱情也难超越,婚姻更不必说。
铁部长、孙书记、徐大姐、汪林、张国庆、刘丽英就是各种生存规则和理念的集中体现者,有正义的,也有邪恶的,但都毫不例外地深入人心。
安在天和黄依依也不得不遵从规则,但他们骨子里又都是不折不扣的另类。
黄依依是名目张胆的另类,安在天是光明磊落的另类。
他们之间有一部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读懂的密码。
就算安在天在国家、责任、信仰的观念世界里浸润多年,就算他义无反顾地要把自己禁锢于亡妻的灵前,一旦到了真正的危急时刻,真正的生死一线,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毫不含糊地做出抉择,并且对那些世俗观念说:我不在乎这些。
问世间谁能谁敢欣赏黄依依,安在天。
问世间谁能真正地破译安在天的心灵密码,唯有黄依依。
产生灵魂之爱的绝对条件是什么?
是心灵的契合。
这种契合不是一般的生活默契,而是一种精神的共鸣。
大家可能又会不解了,认为安和黄的精神世界相距遥远。
其实不然。
他们承载的东西的确不一样,但是并不矛盾。
有人说黄情商太低,我觉得此话不确。
实际情况应该是黄能够洞悉周围人的把戏,但是她不屑于去玩那种把戏。
(从她对数研所一帮人的评价可以看出。
)她就是要按照自己认可的想法去生活,不管别人怎么说。
她早就不求认可,只求问心无愧。
她的世界观是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里表达的那种世界观: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要有生趣,国家也好,道德也好,责任也好,这些如果不能维护人的尊严和性灵的光辉,就没有意义,形同虚设。
安在天骨子里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除了国家、人民、党,其实他心里还有更高的信仰,那就是实事求是,悲天悯人。
所以他不断地拷问自己带阿炳走出乌镇究竟是救赎还是戕害,无论周围的人如何评论黄依依,他心中自有一杆秤。
因为有心灵的契合,才能有超越世俗的力量。
贾宝玉宁愿去当和尚,也不愿娶世人眼中聪明贤惠的薛宝钗,因为只有“尖酸刻薄”的林黛玉不劝他去读那些混账书。
安在天的母亲罗雪坚信自己的丈夫钱之江不会白白牺牲,所以有勇气亲手剖开他的肚腹,取出情报。
杨瑞本是一个浪荡青年,安心的坚强和执著使他显出了生命的底色,他从此不管不顾,只要能和安心在一起。
安在天是一只笼子,黄依依是一只鸟,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两个生命,两种人,最终也要在一起,这就是灵魂之爱。
它就像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
这样的爱,不需要婚姻的盟誓,贞洁的牌坊;这样的爱,不需要世人的理解,伦理的认同;因为这样的爱,正如楼主所说,“惊天地,泣鬼神”,已超出神、人、鬼三界之外!
在家里养病期间唰唰唰翻看完麦家的新作〈风声〉后,我立马拖来晶晶把搁置了许久的老片〈暗算〉拿出来重温。
令我如此久难忘怀的是剧中一个叫黄依依的女子,我看电视剧就有这么个毛病,想象力太过丰富,总能由此及彼的把毫无关系的情节联想到自己身上,然后大肆感慨一通,记录成文纯粹为了方便因念头太多而记忆力减退的脑袋,勉强算是人生某一阶段踏过的脚印。
黄依依这个人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归纳起来说,就是一个大写的真字。
她无愧于一个真情真性的女人,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她都选择了真实的面对。
单凭这个字,就值得我一生努力学习。
姑且不论如今大街小巷如瘟疫横行般的娇柔做作现象,就拿我这个平时还自诩为直肠直肚的人来说,一拿黄依依的真来做对比,也要马上羞愧的低下头去。
她的真在下面两个情节中可见一斑。
其一是她表白未果时,安在天劝慰说,我把你当亲人,当同志,当朋友,当妹妹。。。
等等等,言下之意是就不把你当爱人,你死了这心吧!
当时黄依依泪流满面是这样回答的,我爱你,就是爱你,我没办法像有些人一样把这样的爱假装成是兄妹之情,我办不到,也不会这么办。
我不禁为此击掌称好,这是多么令人听着爽快地话。
我一直不屑于这类虚假暧昧的兄妹情,这不是不被喜欢那方的缓兵之计就是被喜欢那方自私的虚荣心作了祟。
男女之爱就是男女之爱,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人的感情又不是过滤器,哪那么容易说转化就转化呢?
还不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把戏。
或者你放不下就不要放,不要骗自己说放下了,随后义无反顾地把暧昧进行到底,纠缠来纠缠去就能纠缠出一个天长地久的结果来吗?
还不是虚掷了光阴,折腾了自己。
其二,是对待汪林的态度让我唏嘘不已。
这个汪林毫无疑义是个极端下品的男人,软弱,自私,无情无义等等劣迹不胜枚举,聪明如黄依依自然是没有爱上他的可能,和他的苟且之事,无非是想狠狠做贱自己罢。
她爱的人不说爱她,而她却爱到没有自尊没有自我却依旧无法自拔,她恼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无力改变现状,于是只能用这样的自残让自个获得点报复的快感。
在后来东窗事发后,组织为了保护她,只对汪进行了下放处理,而她却选择了别人无法理解的毫不领情的方式来帮助这个她从没有爱过的男人,原因是他是无辜的,所以所有的恶名唾弃理应她自己来承担,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她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的确有罪。
看到这一段,我有扪心自问过,自己能否做到她的份上?
人是软弱的群体,他们总能为自己的舒坦找到许多的借口掩饰,这个社会也的确有许多事不是承担个责任那么简单,而是要面对舆论社会周遭的非议,我们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尽可能在人群里塑造出一个伪完美的自己,一个人要有多大勇气才能面对自己的良心而撕下粘在外面的面具呢?
我自问没有这个勇气,我自问我还无法完全坦然别人对我的看法。
黄依依做得到,终其生她追求真实的自我真实的感情要远远大于别人的目光,世界的评价。
暗算的前两部,听风与看风,我在这几天,断断续续地,好不容易才看完了。
应该说,这本电视剧非常精彩,而我又有大把的时间,应该像以往一样,先一口气看完才对,像牛吃草一样,然后回过头,再悄悄地细细反刍;没想到的却是,电视里那种浓烈的悲剧色彩,以及一些宿命感,却让我时而疼痛,时而感叹,不得不常常中止下来,费了很大力气去平静自己。
一、 阿炳。
乌镇。
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
小桥流水。
封建而传统。
阿炳的母亲是个裁缝的女儿,与一个过路军官私通而珠胎暗结,她不顾家人反对,未婚而生下阿炳,而她的家人觉得丢脸而都离开了乌镇,留下她一个人抚养孩子。
若干年后,裁缝的女儿也已经变成裁缝,靠手,以微薄的收入来养活自己与阿炳。
而阿炳则由于小时候的一场大病,而烧坏了眼睛,并且智力可疑,只有他的耳朵,听力好的出奇地好。
甚至能从声音里分辨出公狗母狗,以及它们的老幼,以及血缘关系,也能从声音里,听出一个人的大概品性。
作为一个私生子,又是一个残疾人,在乌镇那么一个地方,他自然是备受白眼,嘲笑,善意或者恶意的玩笑,只有母亲是他唯一的,强大的港湾,是唯一对他好,不会使坏的人。
蒋介石一直梦想反攻大陆,往大陆派送了许多间谍,特务,而他们之间便用电台联系。
国内为了随时掌握情况,以应付老将,消灭特务,一直由701研究所监控着电台,破译密码密文。
在老蒋的一次电台静默行动,所有被鉴控的电台居然全部失去了鉴控。
国家下达了死命令,命701里的人,限期内找出电台。
因为单靠701里的现有研究人员,破译员,以及抽调过来的人员来重新工作,进展慢,研究所里的铁院长,安在天安付处长决定招幕民间英雄。
几番波折后寻到了阿炳。
阿炳把他对他妈的信任部分转到了安在天身上,在安在天的连哄带骗,精心照顾下,阿炳凭着超乎想象的听力,以及过人的记忆,阿炳帮701室找出将近四分之三的电台,其速度,效率令其他人惊叹不已。
几经波折后,阿炳帮701破译了敌方所有电台,成为了701的英雄……据说,在那个年代,英雄是至高无尚的。
阿炳也像常人一样结婚了,没有经过恋爱,而直接娶了一个正常人--林晓芳。
阿炳想要个孩子,不过,他却以为只要和林晓芳睡在一块,自然就有孩子了,搂抱,亲吻就可以了。
结婚一段时间内,因为林晓芳一直没怀上,阿炳便以为林没有生育能力,威胁要休掉她,并叫她一定要给他个孩子。
林则以为是阿炳没有生育能力,在害怕之中,她应了药房老李的勾引,苟且,并怀上了,十月分娩而生出一个宝宝。
只是阿炳凭敏锐的听觉,从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中,听出孩子的生父是老李,而备感屈辱。
按他自己的说法,最终他像一个乌镇男人一样,触电自杀了。
留下无尽的悲叹。
作为一个残疾人,这基本是一种通常的现象,似乎是所有残疾人的通病,因为其某方面能力的缺陷,而自小被灌于排斥,嘲弄,而其自身,非常容易形成阿德勒所谓的个人自卑情结。
应该说,阿炳外表冷膜,不苟言笑,惯以用失神的眼睛注视着虚空,看起来跟木头差不多,他的内心却无比敏感而又脆弱。
本来,残疾小孩子,从心理学来说,可以用母亲大量的爱,过量的爱来使其矫正,然而,阿炳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固然很爱很爱阿炳,并且两人相依为命,并给了阿炳最大的关怀、信任,只是,在那一整个年代,教育缺乏,而乌镇又实在是一个过于传统的小镇,阿炳根本得不到正常的素质教育。
从而导至,阿炳不仅外表上是个残疾人,内心深处也是。
并且智力水平有限,缺乏基本的判断能力。
任何一个具有自卑情结的人,当他一直饱受自卑的折磨时,那肯定是痛苦的煎熬,必然会有意,或者无意之中要通过一些努力,而让自己置于某种心理平衡之中。
所谓阿Q精神也是其中办法之一。
当然,也有很多人在自卑情节的刺激下,一直努力从而成为伟人的,比如罗斯福。
对于阿炳,他则把他的所有世界,建立在于他无比灵敏的听觉上,用耳朵来看见尘世,并看见别人所不能看见的世界。
听力是阿炳所有的信心来源,是他唯一的尊严,经不起任何怀疑。
一旦有人对其产生怀疑,他就暴跳如雷,觉得别人都是坏人,骗子。
而由于自小也被镇上的人作弄惯了,有时当然只是善意的玩笑,但对阿炳来说,却仍然觉得是种欺骗,他的心中,除了母亲,就从来对其他人没有足够的信任感。
在阿炳的世界中,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认为世界中只有好人与坏人,有着直接的是非观,也觉得,像他母亲那般对他的人就是好人,否则就是坏人。
安在天初到乌镇的时候,小孩子带他去找阿炳,并做猜人游戏。
阿炳听出安在天是个外地人,不是本镇里的人,小孩子却说不是,阿炳便开始神经质地发作起来,大叫别人是坏人,骗子,说他们从小都骗他,要回家找他妈。
只有大家都认同地说别人是坏人,阿炳是对的,他才平静下来。
在701的时候,阿炳由于生活不能自理,而由小胖照顾。
小胖刚进门的时候,拿着刀打算给阿炳削苹果,而阿炳在睡梦中却只听见磨刀声,误以为小胖是来来割他耳朵的,而暴叫起来。
这个除了阿炳心中充满对世界的不安全感以外,更是因为阿炳固然能够听见许多别人不能听见的东西,却由于没有整体观感,也不免有时候需要瞎子摸像,应该说,阿炳永远都需要一个真正爱他,关心他,并且懂的他的人的正确指引。
阿炳把他的部分信任转移给了安在天,认为他是个好人,并大部分时候对他言听计从,只是,安在天毕竟不是他妈妈,在很多情况下并不能完全代理,于是也才会有在阿炳结婚以后便不和阿炳住一块,也不会在生子上面给予阿炳足够的建议。
从听力这方面来说,阿炳确实是个奇才,天才,701好好地开发了他的听力,并完成了盖世的所谓功业。
并把阿炳造就成一个英雄,并赋予他无上的光荣与权力,让阿炳生活得看起来很光辉。
这便是悲剧的来源。
必然的悲剧。
作为一个某方面很突出,却是在生活上都无法自理,并且缺乏正常的判断力的人,或许更适合默默无闻,而不能放在大注热切的关注目光中,英雄本身就是无尽的孤独的,需要承受许多。
或者,阿炳就只能当作一件工具,一个武器,而非给予至上的光环,看起来这似乎对阿炳的不公平,事实上却也是一种很好的保护。
有些幸福,由于个人本身身心的关系,而注定无法承受。
给了阿炳英雄的称号,待遇,这是对阿炳本身的不负责任。
作为一个英雄后的阿炳,活在别人的尊敬中,自己当然也会不知不觉地膨胀起来,不可一世起来。
更可怕的是,周围的人也居然愚昧地跟着他乱转起来。
于是也才会有了他横穿警卫连,来城里去买东西,而被特务抓去的意外,幸而被完好的救出来。
只是。
在生活的不断推进中。
阿炳犹如一个瞎子在高空线索中行走。
只要他所信任的人稍微引导不当。
必然会从上面摔下来。
阿炳的悲剧。
具有性格上、能力上的必然性。
从某一意义上,阿炳死在他超强的听觉能力上。
离开了乌镇,离开了他母亲,他必然遭遇意想不到的困难,痛苦,意外…… 突然想起,庄子里的一段话,借以结尾。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
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
问其 故,曰:“无所可用。
”庄子曰:“此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
”二、黄依依黄依依在电视剧里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很有意思,食堂里,安在天在买粥,馒头,当他转身的时候,黄依依很戏剧性地撞了他一下,把他的粥打翻了。
镜头的瞬间,可以看见黄依依脸上有坏坏的邪气的笑容,温和的眼睛。
而她的穿着,也格外引人注目,在那个灰色的年代,女人通常都没有颜色没有形状,而她却打扮整齐,还披了条围巾,用白纱把头发扎了起来,挂着侧胸前,显得可人而又不失大方,很有现代感。
用鹤立鸡群来形容她,绝不过分。
那时,安在天到数学研究院里招人,对里面的人要进行一次测试,而由于院长没有把黄依依当成候选人,黄依依感觉非常不服气,倒是来劲了,毛遂自荐,非要安在天要他。
因为黄依依出色的经历,在美国诺伊曼下面曾经工作过,又曾经在苏联呆过,并且她心理素质很好,又具有非常强的数学天分,对数字,密码很敏感,安在天对她非常感兴趣。
又或许,多少还是有些异性相吸吧,毕竟黄依依是个外表出色,富有才华,而又个性丰富的女人。
数学研究院里的院长极其反对,觉得黄依依思想腐坏,经常乱搞男女关系。
这在那个灰色的年代,男女关系问题,无异于以另一种方式,判了一个人在事业与政治上的生涯的死刑……安在天却以伯乐独到的眼光,仍然是一意孤行,在众多候选人中选择了黄依依。
安在天认为,在密码这个充满狡诈,阴险,邪恶,惨无人道的世界里,一个桀骜,野性,充满邪气的人,更容易生存下去。
一切故事便从此开始。
破译工作本身充满了波折,很是辛苦,而那胜利,看起来又似乎遥不可及。
而黄依依独特的行事态度,一开始遭到了同事的指难与排斥。
她不按时上班,从不在办公室加班,对别人的批评很直接,藐视所谓的组织……而黄依依个性张扬,好强争勇,好表现是出了名的,似乎一直如此,与中国传统的谦虚美德格格不入。
在美国,她为了吸引诺伊曼,想加入他的团队,就故意在课堂上,拿出具有浓厚东方色彩的算盘,在上面手指挥舞,如流水般,从而让诺依曼留心,并最终录取了她。
安在天对此倒很谅解,宽容。
觉得她却以天才般的方式,把思考寄于娱乐之中。
唯一不假以颜色的,是漠视黄依依的赤裸裸的真诚的爱情。
黄依依给他写情书,诉说,大胆地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情怀。
对黄依依来说,爱才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力量来源。
而在最初,本来是在美国的破译工作曾经给她留下阴影,她却因为一方面是组织的压迫,更多方面却是因为对安在天的爱慕 ,才促使她来到701研究所。
她把安在天从数学研究院里带走她进701,看成一场爱情的私奔……把破译,演算看成对一个爱人某种示爱,证明方式。
而这一切,似乎却要结束了。
在不断遭到安在天的拒绝之后,在一个本来就喜欢、习惯的环境中,感觉无比孤独,压抑的时候,黄依依因为一个看似的意外而又充满必然的醉酒以后,而和一个有夫之妇-——老汪好上了,从而远离了安在天。
又因为组织上对老汪的处理,为了解救自己及老汪,而开始致力于破译,演算之中,最终经过大家共同的努力,终于破译成功。
黄依依成了大功臣。
她当初被聘请进701时提了两个要求一是离开701,二是带走一个人;她现在可以顺利地执行了,只是当初她想带走的人是安在天,现在却换成了老汪,他由于跟黄依依的关系,而被从培训中心主任打回原形,黄依依觉得很亏欠他。
只是在将走的时候,才发现老汪居然又跟一个寡妇好上了。
黄依依出人意料地继续留在了701研究所。
因为同情张机要员的可怜遭遇,他因为机要文件丢失,老婆孩子都被贬回农村去了,黄依依给他物质上资助,又帮他把他老婆孩子调回来。
只是张机要员的老婆是个泼妇,误会他们两个人的清白关系,大吵大闹没有结果以后。
居然某天在医院洗手间碰见黄依依,痛骂黄依依一顿之后,在黄依依还在厕所蹲着的时候而把她一推,让她磕着了后脑勺,从而成为了植物人。
抢救无效,在安在天照顾一段时间后,不久以后与世长辞。
徒留无边无际的黯然神伤。
从黄依依身上,常常让我想起其他的一些优秀女性,比如王小波笔下的线条,东爱里面莉香,只是她们的结局是如此不同。
从整体来说,黄依依死在时代的压迫之中,在那个个性太千篇一律的时候,她居然如此与众不同,并且特立独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已。
按照弗洛伊德的假说,人的身上有两种本性,一个自我建设,也就是自我保存,另一个便是自我毁灭。
黄依依当然首先是一个生命力丰富的人,富有建设性。
剧中,也只有她经常以鲜艳的颜色出现,虽然到后面慢慢灰暗,渐渐跟别人一样。
同时,黄依依身上却同样有非常强的毁灭精神。
在她的爱情表白无数次遭到拒绝之后,她借酒消悉。
更因为醉酒,而跟老汪发生了关系。
假如第一次是意外,是像陷在某个陷阱里,此后的第N次,同居,鬼混,把老汪当成安在天的替代品来爱,绝对是自我的放纵与堕落。
而老汪的懦弱与无耻,更是证明了黄依依潜意识中的一种伤害……她就是要让安在天鄙视她,但同时,她却也知道,她心底里永远抹不去安在天的身影。
于是她试图逃离这一切。
老汪的朝三暮四,让黄依依的逃离也落空了,黄依依便选择了自杀,假以解脱一切。
或许,假如她再多点坚持,安在天在解了自己的心结后,自然大有与她结合的希望。
或者即使不那么自暴自弃,而选择另一个正常点的青年,只要单身,善良便行,黄依依即使生活感觉没那么幸福,也能勉强过一生。
只是…… 黄依依的另一个个性特点,特立独异,或许更是整个悲剧产生的根源……比如,黄依依除了热爱生命之外,还极其富有同情心,所谓的良心。
主要表现在,因为受她的牵连,而致使老汪被撤职,去放羊,而黄依依却倒开始对他不离不弃。
她并不像别人那么样以尘世中的得失来计较。
更表现在,她同情张机要员的经历。
无私地给予他们一家物质与工作上的帮助。
只是,她是如此地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从不解释自己的任何行为,于是世人开始流言四起。
在尘世中,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这么好呢,反正当时的人们是想不通的。
不知道什么叫人道主义精神。
更出于她曾经的不良行为,而又认为她跟张好上了,从而才有张妻刘丽华的大吵大闹,间接谋杀。
黄依依只是生错了年代。
那个时代太压抑,人们都被洗脑了,动侧以思想腐化来禁止个性,兴趣爱好,而各人性格中又缺少宽容。
而普通的心理现象便是,人们无法同化一些所谓的奇异的人之外,便将其毁灭。
三、安在天安在天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具有无可置疑的高尚革命情怀、出色的工作能力,待人诚恳,做事稳重,为人隐忍,具有伯乐一样的眼光与胸怀,外表与内心看起来都坚如磐石,在那个时代的很多人心中,他简直像神一样那么威严、崇高。
他似乎是生来就为密码而生。
记得片头的时候,他自己说,一听见电报的嘀嘀声,便觉得那是最奇妙的音乐,可以让他心安定下来。
而铁院长则形容他是长在701里面的一棵大树,深深扎根于701中,701的事业,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全部的尊严,赖以生存的信念。
他注定要为密码事业付出一切。
传说中,巨人安泰力大无穷,却无法离开大地,而对于安在天来说,应该是无法离开密码生涯。
在需要新的人才来帮助他们破译的时候,是他用伯乐独到的眼光,选择中了阿炳与黄依依,并且一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顶住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用大点的话来说,出色地捍卫了国家的安全,而两次立下一等功,也从处长直接升到副院长。
而其本身,不单单只有伯乐人才的,同样也有对密码的天生的敏感度,深思熟虑,善于从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来把握事情。
在破译敌人的静墨行动时,当阿炳过于相信自己的听觉,觉得再也没有其他电台的时候,当大家都对破译开始无从下手,迷茫的时候,是他与铁院长,居然从发报人的语气,习惯上着手,提出了新的思路方法,从而一举破译了敌方剩下的电台。
而在破译台湾方面的密码时,在大家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从人性、心理方面出发,提出,或许是斯金娜的密码本来是为美国方面设计的,只是突然又被转给台湾方面,而不可能自己给台湾修改密码,于是台湾方面自己来修改,从而导致出充许出错率增大,不符合标准;他的想法与建议,让黄依依的思维豁然开朗,对破译密码起了非常积极的促进作用。
从这些方面来说,安在天具有伟大的领导才能,惯以高瞻远瞩,逆性思维,能够为属下提供良好的指导方法。
而且,在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努力的时候,安在天是从来不计较功利的,他都直接把自己的所作努力,想法,直接贡献给黄依依,而不像其他科学工作者一样,为自己的成果斤斤讲较。
安在天,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一个具有革命浪漫情怀的人,这种人通常具有出色的能力,坚定的意志,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而不惜一切代价……而他曾经了为在安德烈下面好好工作,居然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学会了快速地打算盘,而且打得比一直都在演算室使用算盘的人都要出色,都要快,甚至跟号称从三岁就开始、祖传的打算盘的黄依依也不相上下。
这个学习过程,虽然电视里没有说明什么,但让人仔细一想以后,是深深感叹于他的学习能力与意志的,真是所谓的,能别人所不能了。
然而安在天却有两个心结。
对他的整个人格发展,对他的整个生活,应该有着不言而喻的,深刻的影响。
一个是,他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想通,为什么他爸爸既会在共产党的烈士名单中,又在国民党的烈士名单中;他也很怀疑,既然他爸妈这么相爱,而他妈妈又这么爱安在天自己,怎么他妈妈居然改嫁给另一个人。
作为一个特殊的年代,而又为作为一个革命孤儿,特别是他选择了以密码为生命,或许,他从小都在受着剧烈煎熬。
谁不希望自己有个光明的出身,有个伟大的父亲母亲,能够让自己更加直起腰身来面对人世一切呢。
这种煎熬,或许是让他慢慢隐忍,很少表露感情的一个来源……当然,最后,他是终于得知了一切真相。
而也终于原谅他的母亲。
她母亲原来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而转而嫁给国民党的一个人,并最终把那个人发展成同志。
安在天母亲在临死之前,在墙上刻了一长数字,其他人都以为是又是某个密码,饱含其他信息,破译了许久也无法想通,只有安在天一眼就看懂了,那是离开他母亲离开安在天,离开他父亲的具体日子,以每个日夜,每天来计算。
古人是结绳记日,于他母亲,在思念的日子……安在天的另一个心结是,他在苏联执行任务的时候,几乎是亲手杀死他妻子,小雨。
当时苏联特务劫持了小雨,用手顶着小雨的背后,而安在天在小雨的要求下,在自己的思想斗争中,为了迅速解决问题,不暴露身份而完成任务,射杀了苏联特务,只是,苏联特务在中枪的时候,自然反应地扣动了枪,也杀死了小雨。
这是安在天无法原谅自己的地方,一种愧疚,一种毁灭性的自我折腾。
知道了这个也就能很明白,为什么在碰见黄依依这么优秀,出色,可人的美女后,安在天明明受到了本性上的相吸,诱惑,却仍然若即若离,让人看了恨不得在他脸上打几拳……假如真的不喜欢,那又何必送跌打伤药,又何必在许多细节上为黄依依考虑……又何必在知道黄依依跟老汪好了以后,如此动之以色,暴跳如雷……假如真的喜欢,又何必装得如此冷漠呢。
应该说,对小雨的愧疚,成了安在天无法消除的心结,自己打上去的,也只有自己才能解下来,他以此来对抗黄依依深切而真诚的爱情。
在亲手埋葬小雨的骨灰以后,安在天的感情其实已经开始悄悄转变,要去接受黄依依的爱情,可是,此时已经事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只恐蚱猛舟,载不动许多愁……在感情方面来说,安在天不能不说得上变态。
明显的又一次害人。
应该说,黄依依又是亲手被安在天杀死的,就像小雨一样,他用他的深情,又用他的隐忍,而让黄依依一步步走向毁灭,从这个方面来说,安在天绝对算不上很光棍。
就一个变态。
于是,在黄依依变成植物人以后,他主动选择了照顾她。
于别人看来,这似乎是实在再也高尚不过的举动,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自己赎罪的一种方式而已。
借以减轻良心的折磨。
安在天是暗算人物中最大的悲剧。
只是冠于了所谓伟大的光环……用林芷汀的话来说,就是共产党培养出来一个国家机器……ZT
东门之杨那是在荒漠中的绿洲里。
每一株白桦都笔直而孤绝,一季又一季落叶的层层堆叠下,这片土地因腐殖质而渐渐肥沃,慢慢成林。
我叫小查。
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在这片树林里,戴着一顶红帽子。
这片树林在荒漠中,带来阴凉,也伴随阴郁。
所有的叶子都是冷硬的深绿。
枯叶无人问津,蔓延向远方,一棵棵桦树如白骨,峭立在这无尽的碎片中。
即使是盛夏,俯身,仍有荒凉的错觉。
她戴着红帽子,在逗小松鼠。
那是这片黯淡中,唯一灼热的颜色。
我远远地看见,慢慢地走近,却也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
是,她的披肩,她散漫的长发,尤其是这顶浪漫的红帽,都让我不知为何而感到微微窘迫、甚至深心里,一丝凉滑的不安游过。
不是因为我自己这早就习以为常的麻花辫,或是我松垮的工装裤。
我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片荒寂的森林留不住她。
她如此美好,以致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为之惶恐,为之不得不放任她的放纵,而最终只会抵达一场无可挽回的失去。
终于,她侧身看见了我,没有惊讶,只是含笑问我小松鼠都喜欢吃什么。
我知道,她叫黄依依;我知道,她是来自美国、受过周总理接见的数学专家;我知道,她是千辛万苦被挖到701破译光密的天才。
可安副院长和陈主任都没有告诉过我的是,她这么美。
明净清和,如水流。
她的一汪眼眸没有丝毫阴翳,因为天纵的智慧而光明耀眼,永远好奇而欣喜地看着这个索然的世界,似乎会永无休止地探索下去。
有风吹来,这片阴郁的林子焕然间清碧满树。
我想起古老的诗句:“东门之杨,其叶牂牂。
”后来,似乎那天她和安副院长吵了一架,那顶红色的帽子,我再也没有见她戴过。
回想起来,在701这短促的岁月里,她不是病着,就是闹着,或者麻木地流泪,夜以继日的赶工。
我很少见到她疏疏朗朗,清和宁静的样子。
至于那天早上逗弄小松鼠的俏皮,更是再也没有见到了。
她的衣着,也从一开始已经很清冷的披肩,到更为收敛的大衣,乃至和我们一样古板的中山装。
很久以后的某天,我在湖边找到她。
那时候光密已经破译,安副院长去了上海安葬已故许久亡妻,而不出意外,她应该会收拾完行李就离开这里。
房间里衣物还散落着,人却没了踪影,我和最初找她那天一样,茫然地跑了数个地方,甚至那片树林,最后在山脚下的湖畔发现了她。
她正呆呆望向河心一点红色。
我走进,发现那是以前那顶帽子。
她看我来,依然如故地微笑致意,说:“小查,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个故事已经代代流传,版本无数,甚至我在有限的阅读中,也已经听了太多遍。
是一个古老的东方故事,关于孟婆汤。
在河畔,饮下。
从此前尘往事尽数消散。
“有人给我说,孟婆汤,其实就是时间。
”她恍然间眉目中有宽恕的慈和:“其实如果轮回存在,时间就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只是循环往复一场又一场的徒劳,不知道终点和起点的界限。
多年以后,每段故事,结局都相似。
”她冷静又释然地说:“所以,我把红尘万丈,扔了。
”而后笑了。
似乎从此,就可以不堕轮回。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笑。
我知道,那个告诉她故事的人是谁。
因为就在那天晚上,我帮她收拾行李时,看到书中夹着安在天已经剪碎又被粘好的照片;小铁盒中是她又捡回来的安在天抽过的烟头;安在天送的果脯,包装纸和绳,她都妥帖地叠好缠好。
我静静收拾,她说不必了,然后让我陪她说会话。
她喜欢倾诉,也只有在晚上。
那个时候意志薄弱,头脑涣散,感情破壳而出。
昏黄的光线中她哭得很凶:“我一开始不明白,他可以为了这台国家机器,可以为了破译光密拉拢我,帮我打饭、给我送涂的药、不怕暴露行踪任我在沙漠中唱歌;可为什么,不能为了这台国家机器,哪怕是出于对我的怜悯,即使是为了光密更好地破译,而爱我。
”“原来他们都一样。
他和那个我以为自己曾经深爱的前夫一样。
永远,可以拿感情当作价码、当作对女人的威胁、当作控制最后女人的最后一根绳索。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杀死钟爱的女人。
……哪怕这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
”“即使他们后悔过,但也不会改变丝毫。
”“甚至为了掩盖自己的这份残忍,他们情愿孤家寡人,对女人拒之千里。
名义上说是保护,不愿意女人和自己一样,过上不人不鬼,全是秘密的生活;但游走其中,痴迷于女人对自己的崇拜与信赖,偶尔又会施舍一点关怀。
其实就是懦弱、懦弱。
”“他们更重视自己的信仰,自己作为卓绝独立的个体,所能有的成就。
所谓的智慧、进步、权力,所谓一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
对,和当年的我一样,寄希望在远方,总觉得走出了个人主义的美国,故乡草木温柔,人心柔软。
但其实哪里都一样,所谓的集体主义、牺牲——其实一个值得期待的集体,哪里会建立在黑暗中无声流走的血液和狂热的牺牲中?
这里,更期待一个无限伟岸的自我了,尤其是,有一个集体给你确立了无数可供参考的模板后。
至亲至爱,不敌一个幻觉,甚至错觉。
”“我生下来,这个世界就教我,要信任,要同情,要爱;我喜欢别人的欣赏,我也会出风头,让别人认可我。
可从没有一本书上写过,如何不遗憾,如何应对失去。
蒙昧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要及早接受,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爱你这个事实。
”她眼泪滑过,在北方干燥的天气中,已经隐约可见眼角细纹。
苍老已经来临,而飘零依然是宿命。
从西方到东方,跋涉虽然远,但依旧不得其所。
也许天眼,会同情这个蓝色星球上,无所栖居的种种。
她哭得累了,反而开心起来:“我要安安心心做一个机器了。
我要认真,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能成为机器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起码冷硬、坚强。
”她最终决定留在这里了。
不是因为一台国家机器,不是因为一个男人,只是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她在我怀里梦呓着睡去。
我却依然忧心忡忡,她太高估在这个国度,做一个独身女人能有的自由。
她不是安副院长,一个男人,想独身甚至可以成为痴情的象征,很少有人打扰,只会有更多的尊敬。
他们天生的男性身份,让自己可以无所顾忌,存在于任何一种可能里。
可是独身女人,鲜有耳闻,寡妇门前尚且是非多,这个社会只给女人安放了贤妻良母一种角色。
如果不温和地走进这个牢笼,那么处处都是天罗地网,陷阱重重。
地位不能让她安全,才华也不足以让她清净。
身为女人,即是原罪。
<图片1><图片2><图片3>
<图片5>谢兴国、汪林、张国庆,甚至由于自己在夫妻和睦中的无能、只会把怨气撒向恩人的刘丽华,都是她的天罗地网。
她失魂落魄从安副院长家里出来,被汪林送回去的那天晚上,我一直就在灌木林里。
想送她回去,可是又更期待安副院长能亲自出来安慰。
我一直是希望她能得偿所愿的。
在黑暗中守护,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无力的事。
她在家里读小说时,我也会瞥到书皮,卖弄道:“这是《飘》”。
她很惊喜,想不到我居然听说过。
我告诉她,我的母亲曾经很爱看这些,在我幼年的时候。
母亲曾是个调音师,在风月场所窃取情报,后来牺牲了。
“那你觉得,斯嘉丽更适合白瑞德,还是卫希礼?
”她知道不妥,转移开话题。
“我觉得她适合梅兰妮。
”“哦,为什么?
”“白瑞德也嫉妒她们啊,还说大概只有斯嘉丽杀了人,梅兰妮才会无法容忍她。
可只有斯嘉丽知道,就算她杀了人,梅兰妮也只会帮她藏尸。
”她被这个回答逗得乐不可支。
我知道汪林很危险。
只是她的绝望超过了我的想象,她的单纯、教养,也让她在拒绝时缺乏经验。
甚至那件事情,是汪林酒后向同事吹嘘自己和黄依依的乐事时,被人举报的。
可她依然责任感深重,罪孽感十足。
一而再再而三地深陷泥足。
她会精心挑选谷子,随时装在口袋里,喂小松鼠;她会留下一半的苹果,切碎了喂窗台上的蚂蚁;她会认真倾听江南的每一个字,尊重诚恳地介绍自己,会为了他疯癫而純挚的眼神泪流满面,在别人都避之不及这个疯子的时候。
所以省下来粮票布票,给一个一面之缘的张国庆,也就不足为奇。
她与生俱来的优渥,成全了她的善良。
也因此,她莽撞不知人间疾苦,并因此为其所伤。
我一开始只是崇拜她卓绝的才华,可是当她给我碗里夹排骨的时候,教我对男朋友坦诚大方的时候,不,甚至不需要这些时候,只是每每看着她,我就希望,能再看久一点、久一点。
很多年以后,我整理家中花卉的时候,不知不觉会整理成她喜欢的插花风格;在吃到一份糯软的排骨时,会泪眼婆娑看到对面正是她在含笑;尘封的相册角落里,会有当时她搬去安副院长家前,我偷偷保留的她的小相。
因为她这样美好的人,在生命中出现过。
那个时候,昏暗的天空,逼仄的楼道,我只能退身离去她和安副院长谈话的地方,都在梦中又一遍一遍再现。
我从未与她亲昵,我深爱自己的丈夫,我未曾想过超出姐妹之外的任何身份。
这无关占有、不会厮守,只是回想起在此身此世,世界拥有过那样的存在,世界似乎更可爱了一些。
我也喂起了松鼠,会救济陌生的路人。
她是记忆深海里的游丝,不可捉摸,但光明洁净。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去医院,我没有站在厕所门外等她就好了。
后来,她去世后一年,天翻地覆动荡长达十年之久,让我觉得,那是她所能有的,最干净的归宿。
她所怀疑的,我在安副院长的遗物里也窥见一丝端倪。
安副院长后来也整整回了二十一封信,那里平淡诉说着四季的草木,没有粘腻的字眼,也没有崇高的信念。
不过依然,有他洋洋自得的儿孙满堂。
我离开701后,因为丈夫工作的缘故,也一同调任去了广东的刑侦部门工作,那里四季长春,空气湿润。
年岁如流,我有幸平静老去。
风烛残年,意识稀薄的我,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会听见窗外风声拂过桦树林。
——南国不会有北方这种笔直而孤绝的树木,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快要见到她了。
很久以前,她高烧四十一度那个夜里,我不敢离开,安静帮她退烧。
那个夜晚月光很好,荒漠的绿洲中,有远古而来的长风,哗然拂过这片清明洁净的世界。
我轻轻牵着她的手,柔软细腻,这让我觉得安心。
好像这辈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看看月光的。
是时候,去树下找她了。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
昏以为期,明星煌煌。
东门之杨,其叶沛沛。
昏以为期,明星晢晢。
”
太多莫名其妙的对白了,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感觉就是在对观众进行说教看起来很烦,导演的功底很差大部分的表达都是通过对白去实现,对电影语言的掌握非常苍白。
验证了国产剧经不起推敲的事实啊。
观众看谍战剧,尤其是红色谍战剧,可以暂时的抛弃人性为了就是感受那刺激惊险的谍战过程以达到一种智力上的满足,而不是去寻找什么莫名其妙的神仙,一个可以听出公狗母狗对听不到旁边切切私语,没出过乌镇没坐过船却能听出不同汽车的声音,这样的人即使真有即使真的很侥幸能够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也只是特例不能代表谍战者们。
第二部分更是滑稽,完全经不起推敲,这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爱情故事吧,只是借谍战知名罢了,哪里有谍战的内容呢?
第三部分还行,至少有点内容,这部分我还没有看完,实在是很难看下去了。
我对这部剧的评价很不好,也许是我要求太高了跟各位喜欢这部剧的人有区别,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南方周末 2007-04-05 16:44:02 密……不透风 ———关于《暗算》的一次咖啡吧谈话 □刘小枫 今年元旦前的两天还是三天——我记不太清楚了,十年未见的老朋友、捷克汉学家高一乐来电话,说他刚到广州,待两天,问我看过电视剧《暗算》没有,想同我聊聊。
高一乐研究现代中国文学与欧洲近代思想的关系,有点成就,不过早已退休———高一乐是他的中国名字,捷克原名很长,我一直记不住,仅记得G开头。
因眼睛患病动过手术,我已经好些年不看电影电视。
我对高一乐说,可以推荐一位朋友跟他聊———我们系里有位教中国古代思想的中年老师,叫尚悠,学问很好,读书多且广,可惜几乎不写文章,在家除了看书就是看片子、听古典音乐。
虽然不搞什么研究,这家伙却喜欢侃,前不久还在饭局上大谈《暗算》,眉飞色舞———我对高一乐说,同尚悠聊,保你开心。
为了尽老朋友之谊,我找到我的年轻朋友万全(我叫他小万)请他帮忙———他去年从北京一所大学拿到博士学位来到南方,在一家传媒写专栏,也是个影迷,同尚悠刚认识。
让他陪高一乐和尚悠去二沙岛那间高尚咖啡吧,一边喝咖啡、吃小咸鱼,一边聊《暗算》,由我埋单。
下面所记的谈话大要,是小万第二天讲给我听的———我尽量保留小万讲述时的原貌。
一部国家主义的电视剧?
昨天傍晚,我先到广州宾馆接高先生———小万对我说———然后带他去二沙岛,尚悠老师在高尚咖啡吧等我们。
尚老师同人见面就熟,高一乐老师腼腆些,笑起来像个孩子———他精神和身体都很好,不像七十出头……中国话讲得不错,虽然四声咬得不太准,但流利、清楚,用词准确,几乎没有动词与名词搭配不当的时候。
《暗算》是我看过的最好的讲中国革命历史的电视剧———我们在一个包间坐定后,尚悠老师说———通常电视剧不及电影拍得精致,但这部电视剧比我看过的所有同类电影都好。
老实讲,除了小时候看《冰山上的来客》感动过好几天,我还没有被哪部国产电影感动过,这次却深受感动。
凡涉及中国革命历史的电影和电视剧,大多装腔作态,从情节、表演、化装到场景设计,都缺乏真实感———咱们的红军、八路军那个时候哪有整整齐齐的清一色衣服穿?
再不然就是缺乏让人感动的东西,别说让人回味再三了。
《暗算》出手不凡,你看其中的人物,个个有型,即便次要演员,张张脸都挑得极具个性。
周围好些朋友津津乐道其中的情节,其实,最值得称道的不是情节,而是道德感。
无论外国电影还是中国电影,我还从来没有过自己崇拜的男角儿,只有崇拜的女角儿,但这回呵,安同志(编者注:《暗算》主角安在天)成了我的偶像:仅仅那张脸就是天生的道德形象———有信念、有好品德、坚忍,还很温厚、懂得体贴……真正的男人味哦,难怪好多网上女人说安同志是“女人杀手”。
我忍不住说,尚老师,你吹得恐怕有些过头吧。
这个片子好看,没错,拍得好,电影语言流畅、细腻,干净利索,挺讲究镜头品味。
不过,我倒觉得,这部片子的最大优点在于,赞颂革命历史英雄的技巧或者说手法有历史性突破:你一定注意到,前两部的革命历史英雄(编者注:《听风》主角阿炳和《看风》主角黄依依)都不是党员,这就突出了人民群众在革命历史中的重要作用。
当然,真实是这部作品的最大优点———毕竟真实才具有巨大感染力呵。
前年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性的电影和电视片我追着看,几乎没有哪部片子搞得像真的,实在让人失望……人家欧洲人或美国的犹太人多会搞自己的“新传统”教育:要么是访谈性记录片,配大量历史资料镜头———没历史镜头,老照片也行呵;要么是编得跟真事一样的故事,无论哪种,意识形态语言从不挂嘴上———潜移默化嘛。
《暗算》属于歌颂我们“新传统”的作品,它的优点就在于潜移默化,完全没有意识形态语言,尤其形象语言方面,甚至刻意打破八股式脸谱———好些人的脸相很中性,看不出是好人坏人……加上故事情节“反特”,看起来当然精彩啦,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我还想说,这部片子明显有国家主义倾向,张扬“国家利益”……不是吗?
与其说《暗算》没有意识形态语言,不如说在塑造新的意识形态语言。
这跟时势很合拍呵:国家正在“和平崛起”,《暗算》激励人们为国家的第二次“翻身”献身。
尚老师呵,上次听你在课堂上讲,“国家利益”这个概念出自所谓“国家理由”,这是西方专制主义时代的政治语词。
难道我们能够只讲“国家利益”,忽略现代的普世价值———自由和民主?
听你前面的说法,还以为你是个“新左派”,现在才看出是个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尚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我感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热,心情一下子有点儿激动。
斗士呵……别不好意思嘛……你觉得,《暗算》的主题是国家主义?
你怎么断定我是自由主义?
我脸上写字了么?
我故意调侃。
研究生毕业、在传媒中干的年轻人,好多不是新左就是自由主义,后者居多……一个人看到的只能是他能够看到的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
从你刚才对《暗算》的点评,就看得出你是哪派……《暗算》是不是国家主义,待会儿再谈———你觉得《暗算》没别的主题?
当然喽,网上还有这样的说法:《暗算》的主题是天才与死亡。
你看,阿炳和黄依依都是天才,只要是天才,命就奇特得很———生得奇、死得也奇。
这固然也可以算是《暗算》的主题,但我觉得,这些天才命运的故事不过是为国家主义这个主题服务而已。
正因为如此,《暗算》才显得妙,喜欢的人很多———寓教于乐嘛…… 歌颂自然道德品质?
天才故事至多让人惊叹,不会让人感动,即便天才死了也罢——尚老师说。
什么东西才让人感动?
道德的东西——即便爱情故事,没道德成分在里面,至多让人叹息,不会令人感动。
17世纪有个法国作家叫费纳隆,擅写对话,他说过,“天资再好,没有可靠的道德基础,结果往往只能导致自己名誉扫地”。
与你的感觉和看法不同,我觉得,《暗算》的主题是歌颂道德德性,因此《暗算》让我感动。
道德?
什么道德,国家道德?
新左派呼唤的民族道德?
至多可以说国家主义道德,知识分子有良心的话,恰恰要…… 要“呐喊”……你真的很“主义”哦,小万。
此话怎讲?
仅仅盯住“自由”,用“自由”取代所有最基本的道德,以为有了自由就有了一切…… 尚老师,我看你是个新左吧———我也笑眯眯地对他说……只讲国家利益、不讲个人权利,算有道德?
这么说来,《暗算》的主题谈不上道德?
鲁迅先生的道德力量,不就在于他争自由表达的权利?
“匕首和投枪”还需要去争自由表达的权利?
搞错了吧……鲁迅倒是要争“启蒙”———自由表达是现代启蒙知识分子追求的道德,鲁迅已经有了,但这种道德不是基本的自然道德。
自然道德?
从来没听说过…… 比如基本的是非感———什么是什么,什么不是什么。
仅仅作为一个听觉天才的离奇命运,阿炳的故事并不会让我感动,哪怕他年纪轻轻就死了———如今,有是非感这种自然道德死了,才让我感怀系之,唏嘘再三……在我们的后现代社会,稀缺的难道不是最基本的是非感?
阿炳耳朵忒尖,尖在哪里?
尖在能分清谁是谁家孩子、谁是哪村人,总之,能分清最基本的什么是什么、什么不是什么———相反,你看,如今的知识分子最擅长的就是:混淆是非……阿炳容不得最最基本的是非不清,否则他没法活,一听见有人想当然地不分是非———比如究竟是母狗的崽还是公狗———阿炳就跟人急。
阿炳死于听见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孩子的声音,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是最最基本的自然道德问题?
尚悠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摆出打算好好教育我一番的样子接着说:与这种天然的是非感相匹配的是阿炳的好人直觉———阿炳没政治觉悟,他仅仅为母亲、为安同志工作,而非为国家……因为他天生的直觉告诉自己,自己的母亲和安同志是好人。
什么叫“好人”,如今你这个自由主义哲学博士说得清楚?
新左派文人说得清楚?
你问阿炳,什么叫“好人”,他一定也说不清楚,但他凭自己天生的直觉知道谁是好人,而且凭这直觉懂得,惟有信赖好人,自己的生活才可靠、安全,他谁都不信,只信靠自己觉得的好人———安同志是党员,阿炳的妈不是,所以,好人是自然而然的,阿炳与这“自然”有一种天然联系,如今各路启蒙知识分子切断的就是这种联系———你这个哲学博士读书比阿炳多,却不一定知道谁是好人,而且,离了好人,你恐怕觉得活得尚好吧,因为你有“主义”…… 阿炳能够出来为国家工作,靠的是他耳朵尖——可这耳朵尖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天生的偶然带来的:这就是自然的道德品质,而非某种政治伦理的道德修养——阿炳能分清自然的是还是不是,所以,无需培训他掌握敌情、启发阶级觉悟,他就可以为国家作贡献啦。
总之,基本的、自然的道德品质不是什么政治教育培养出来的东西,而是一个人身上自然而然禀有的。
自古以来,有些人身上天生禀有的某种基本品质就被人们的共同生活经验认可为“好”的道德品质——比如分清是非、为人正派、勇敢、善良等等,任何一位好母亲都会从小教育孩子持守住这些品质,或者向这些品质看齐。
而我们的后现代社会、传媒或课堂哩,却不断地用种种现代的所谓自主道德取代这些品质。
从生活中其实可以很容易地看到,并非人人都有这些品质,某人有一种这种品质已经不错啦——能分清是非的人,不一定勇敢,阿炳就胆小得很呵。
反过来说,有的人身上则非常突出地具有某种这类基本的自然道德品质。
总之,这些品质总是偶然地出现在某个个人身上,古代的圣王说要“隐恶扬善”,意思就是要张扬这些自然的道德品质,不要张扬有些人身上同样自然而然的不道德品质……古人称为“凶德”——可以说,所谓“自然的”道德品质是指对人群生活来说自然的好品性。
我们的后现代社会有个突出特征:自然的道德品质贬值以至于一钱不值……种种后现代道德-哲学观念作为现代启蒙的结果畅销起来,就是自然的道德品质的全面贬值——比如现在的女性主义要教你,女人应该是……算啦,扯远喽……反正什么是什么被搞乱喽。
我觉得,阿炳的故事让我感动,首先是因为,在如今因飞速现代化而引出的非自然道德的社会氛围中,它讴歌——我要用这个久违了的字眼儿——讴歌基本的自然道德。
可是,我说,你所谓的这种自然道德在剧中被用来为国家主义服务啊!
只知道盯住一样东西,与你们喜欢攻击的新左半斤八两。
国家主义并非一种道德原则,而是一种低限的政治原则。
换句话说,国家主义并不排斥其他政治诉求,比如,并不排斥你要的“自由民主”啊……一个自由民主的国家可能是非常国家主义的,比如说人家美国。
严格来讲,你喜欢讲的个人,只有在国家这个机体中才实实在在地在。
从前没有国家,也就不谈什么个人及其权利……古代的国家与现代意义上的国家可不是一回事哦。
不过,我这样子说,可别把我当成国家主义者喔,请分清什么是……什么不是……尚悠用手在空中比划了那么两下。
高先生一直没说话?
我问。
没有,这不,一坐下来我就同尚悠干上了,高先生在一旁嗑瓜子儿、吃开心果,笑眯眯听我们说,不时还拿笔在纸上记点什么。
勇敢,还是敢“疯”?
个人与国家的冲突,在黄依依的故事中不是很明显吗?
———我紧逼尚悠不放。
我不这么看,尚悠说,冲突的是个人爱情与个人信念,而非个人与国家。
不过,我仍然要说,即便黄依依的故事,真正的主题仍然是自然的道德品质。
在旁人眼里,黄依依有“生活作风”问题———所谓“乱搞男女关系”,这说法唤起的恰恰是人们对一段特定历史时期的政治伦理的记忆。
在“五四”时期或者在今天,黄依依就会被看作爱情至上、率性而为的“新女性”喽……但这些“看法”同样不过是在用某种现代的政治伦理看人,如此看人当然看不到一个人身上的自然品德,看到的仅是现代政治伦理所看到的东西———用你熟悉的庄子的话来说吧:你并没有置身自然的人间世,而是置身于非自然的人间世;尽管你也在人间世里,看到的全是非自然的东西,却自以为可以看到超自然的东西———没有自知之明是你们这些现代启蒙知识分子最突出的道德品质,实际上,与超自然的东西还隔着一层自然的人间世哩…… 离开种种现代的“主义”道德眼界,在自然的人间世中,黄依依的个人道德品质看起来就不过是自然的勇敢而已。
黄依依似乎爱得很“疯”、很大胆,但“疯”或大胆其实都不算是勇敢,勇敢基于清楚地知道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好东西、值得去追求的东西——所以,勇敢散发出来的人味是美,“疯”或胆儿大指的是自己并不清楚自己所追求的东西是好还是不好、是否值得去追求,就不管三七十一去追,所以散发出来的人味是丑。
勇敢的行为必然伴随着一个人对什么是好生活的认识——你这类公共知识分子,看起来勇敢而已……斗士嘛,其实是胆儿大或敢“疯”。
黄依依凭自己的自然直觉感到,安在天是个品质优秀、心性难得的男人,她同样凭直觉知道,与他一起生活,自己的生命会很美好,于是身不由己、奋不顾身地去追…… 《看风》一开始就铺展得很清楚,黄依依根本不关心什么国家不国家的,还明确表示不喜欢做“保密性质”的工作。
但为了自己的追求,黄依依用自己的生命下赌注:她其实并没有把握破解密码,却以破解密码后带走一个人为条件进了“保密单位”。
刚才说了,所谓勇敢,就是冲着自己认识到的更高、更好的东西而去,相反,所谓懦弱,就是不愿冲着更高、更好的而去。
对于黄依依这样的女人来说,迷恋上安同志这样的人———仅仅就这个人本身来说,不就是在冲着自己看到的更高、更好的而去吗?
那你如何解释她与汪林的关系?
汪林被发配到农场,黄依依还去看他,破解密码后甚至要跟汪林走…… 在黄依依身上,与勇敢这一自然的道德品质交织在一起的,还有自然的善良、正派——你应该注意到,黄依依明确表示,处分汪林而不同时处分她,是不公正的;汪林因为与她的事情被发配去后山放羊,黄依依觉得对不起他,看到他处境很惨,于心不忍……后来与机要员张国庆的事情更凸显出黄依依身上自然的善良品质:这段关系写得很含混,一方面在非自然的人间世层面展现黄依依与张国庆的关系,好像两人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另一方面则在自然人间世层面展现两人的关系,这时又很清楚,她与张国庆没那种关系,只是出于自然的善良给这个我们如今在生活中都十分熟悉的机要员全国粮票,为他因偶然过失被处分说情——黄依依身上的自然美德还不止这些,她有教养,还虔敬,瞧她好几次拜祖冲之神……一个人没可能一点儿不虔敬、不正派、没教养,却出色地勇敢。
阿炳信赖自然的好人、凭耳朵听得出自然的好人,有自然的“好人”感觉,黄依依就是个自然的好人:善良、正派——如今这种人咱们得打起灯笼找才能找到,因为现代-后现代伦理…… 又来啦……算了吧,我挥了挥手打断尚悠,知道你又要攻击我啦……可汪林实在不咋地哦,你看他那张脸———好像我念本科时的一个老师。
《看风》并非一出悲剧,但我看了后特别心酸,好些天心情都没味道,沉甸甸的——我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心酸,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这会儿我只能说:黄依依与汪林的关系,凸显的是黄依依勇敢到进入绝境,或者说,勇敢到自我毁灭的地步,因而让我感到心酸……很清楚的是,黄依依把汪林当成安同志的替身——你一定记得整个《暗算》中惟一的一场“床上戏”吧,非常节制、有内涵的“床上戏”:酒后的迷糊、清晨醒来的失落,黄依依背过脸去要汪林穿上衣服,汪林非要黄依依看着他穿、非要她看他的身体——那身体怎么让人看得下去哩,黄依依给了他一巴掌……你把中外电影中的“床上戏”都剪下来比比,有多少像这场戏那样细节设计得有品有味有质地?
我不愿意说,黄依依与汪林的关系是她勇敢时犯了错……也就是在追求自己的好生活时犯了错,似乎她缺乏分辨、衡量的能力———她是数学家呵,这是精确衡量的结果:勇敢在遭遇痛苦时选择了另一种痛苦……何况,两人的事情其实很复杂———跟我们每个人自己的生活遇到的事情一样复杂,也就是说:自然地复杂———两人的关系起因于黄依依在痛苦中的迷糊,人性毕竟自然地脆弱……接下来是精确衡量痛苦后的选择,出事后则是善良的同情心在支配黄依依的行动…… 密……还是谜?
就算这样的解释马马虎虎说得过去,我说,你又如何解释:黄依依在汪林叛变(编者注:汪林在与黄依依的关系被发现后,被发配到后山放羊。
期间又结识了一位农村寡妇)以后没有离开701单位,反而留下来,连安在天也觉得这是个谜……还有,安在天安葬了前妻回来,临时伪造了一件礼物——他并不知道黄依依留了下来,根本没为她带什么礼物——送给她,好像有点儿那个意思,小黄拒绝了礼物,把门对安在天关上——黄依依难道不清楚,两人这时已经没有生活在一起的障碍了?
用你的话说,“自然地”善良的人恐怕都会问:为什么不是幸福的结局?
明明可以是幸福的结局嘛!
答案得从编导提供的情节去找,不能凭想当然,尚悠说……可以肯定,黄依依留下来是精确衡量痛苦的结果。
但问题是,衡量怎样的痛苦,如何衡量的?
我不知道,没想清楚。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编导要把安在天对黄依依讲述自己与妻子小雨的事情安排在最后时刻———第二天,黄依依将要随汪林而去,安在天则要“回家探亲”。
安在天最后的独白说:那天晚上,他对黄依依讲了小雨死在他手上的经过,这深深地伤害了她——小雨的故事为什么会伤害到黄依依?
或者说,黄依依受到了怎样的伤害?
难道她从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中破译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痛苦的秘密?
谜呵,是个谜呵……我说,确实不好理解。
不过,也许没那么高深吧,这情节不是编导的败笔,就是故意玩的噱头…… 是谜,还是密?
———高一乐突然插进来……对不起,我们老外学中文喜欢或者说不得不咬字眼儿。
如果是“谜”,就是编导有意迷惑人,让人辨不清、想不明,进而让人迷恋……所谓“回互其辞,使昏迷也”。
编故事嘛,当然得尽量搞出让人迷恋的效果,古有“怀其宝而迷其邦”的说法,如今要迷观众呵。
但“谜”终归不过是一时的遮掩,“谜”底终究是要让人或想要让人知道的东西,就像你们古人讲的,要“使民无迷惑之忧”。
如果是“密”,就是另一码事……“密”的古字形仿的是有如堂室的山,隐秘、隐曲的东西就是:看起来是这,实际却是那,让人以为看明白了,其实根本就没明白———说到底,“密”是有意不让人知道的东西…… 故事本来就是破译密码嘛,《暗算》本身是个隐喻:破译生命的密码。
我说。
有点儿道理,但你可以说“生命之谜”,却很难说“生命之密”吧———高一乐说。
所谓“生命之谜”不过是说,生命本身让人看不透,或者说生命的真谛本然地被遮掩起来了……就像我在巴金小说中读到的:“死是谜,有人把生也看作一个谜”———他没说有人把生和死看作一个“密”,因为生命本身并非是有意要秘而不宣的“密”。
我是老共产党员,17岁时提前一年入党,我父亲就是干地下党的,从小听他讲过好些干秘密活动的事情。
所以,你们可以理解,《捕风》给我的印象最深、感触也最多,我很想听听你们怎么看。
没错,高先生说得对,尚悠说,虽然生命之道既深且微,谁都在经历生命,却不知道其中原委,但生命之道至多可以说是“谜”,而不是“密”。
我们这几代人大多是“五四”启蒙精神教出来的,当然只知道有“谜”,不知道有“密”——尚老师说着瞟了我一眼——我们的夫子有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如今,自由民主政治伦理对什么事情都讲究公开性,凡秘密的事情都要不得,整天热衷于揭秘……从形式上看,《暗算》三部曲中,就数《捕风》最具动作性,情节设计得合理、紧凑,还很出奇,峰回路转——正当你以为情节在这里只有了结完事,它却能突转出另一条线索继续编下去……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好看,实际上,虽然《捕风》情节紧张、动作性强,扣人心弦,我却觉得,《捕风》在《暗算》中最具宁静品质,让人透彻地感到静谧——密者静谧嘛……《捕风》整个看起来的确慎密、封闭,可以说本身就是个“密”……而钱之江这个人物至少在戏中给人的感觉整个来说是:“深”……什么叫“深”?
“其静也敛之无余,而其动也发之必尽”,非有至刚至柔之德不能为呵…… 难道黄依依为什么留下来也是个“密”?
我问。
这也许是个“谜”,钱之江的故事却是“密”…… 这“谜”和“密”是两出戏,扯得上关系么?
我说。
黄依依的故事与钱之江的故事连起来理解,才意味深长。
安在天不过是另一处境中的钱之江,无论在《听风》还是《捕风》中,安在天身上都重现了钱之江的品质,处境不同而已——当然,处境的变化非同小可:在钱之江的处境中,守密直接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而安在天的守密更多是职业纪律,不是性命危险……或者说,钱之江与安在天要守的“密”已经不是同一个“密”,但他们的“工作”性质一样,都干“保密工作”,都有使命之“密”。
于是,黄依依的生命之“谜”与钱之江的使命之“密”就在黄依依与安在天的故事中相遇了。
要解开黄依依既留下来又对安在天冷淡这个“谜”,就得搞清楚钱之江的使命之“密”。
可是,即便已经解放了,安在天仍然在保守钱之江的使命之“密”——这倒是个“谜”,而非“密”,结果使得我们最终没法解开黄依依为什么最后会这样这个“谜”。
有信念是一种自然的道德品质?
尚先生,你的说法听起来满有道理———高一乐说。
那么,你觉得,《捕风》的意图不再是体现某种自然的道德品质了?
非也,哈哈哈哈———听到高一乐夸奖,尚老师好像有点儿飘飘然起来,挪动了几下身子,装模作样呷了两口咖啡,然后用对老外说话时特有的慢调子说:编导当然也让钱之江身上凸显出某种自然的道德品质。
你一定会马上问我:是什么嘛,嘿嘿嘿嘿……我要说……是:节制、审慎。
首先体现在表演上:谁都看到,钱之江这个角儿难演得很,即便剧情编得妙,演得不好也会搞砸……云龙———别人说我是他的“粉丝”,其实,我是他所体现的自然道德形象的“粉丝”———演得多有节制,分寸拿捏得多到家呵,充分体现出咱们古人所说的审慎品质,这品质可不是常常都能见到的喔……搞政治、尤其搞革命这种非常政治,太需要这种品质啦……我遇到好些年轻人,蛮有政治热情,却偏偏没这品质———说着又笑着鬼脸瞟我一眼。
我的意思是,审慎作为一种道德品质本来也是天生的,因而也就是自然的,不是培养出来的……你培养咱们小万试试看……我刚才说了,从编导设计的剧情到演员的表演,整个儿突出的是钱之江的“机静”———“心密而机静,经世之才”呵。
难怪连代主任(编者注:《捕风》中负责审讯钱之江等人的国民党特务头目)也非常欣赏钱之江,如果钱之江不是共产党,代主任说过,一定会重用他…… 说得好呵,高一乐打断尚悠,不过,我觉得,还有信念……信念,钱之江有信念呐———有信念算不算一种自然的道德品质?
信念,呃……这东西咱们中国古代……好像没有哦……尚悠一时接不上话,埋下头去像要品咖啡。
我是过来人,高一乐见状赶紧接着说,在我们捷克,如今还是有新党员不断涌现出来,但在我这个老党员看来,大多谈不上真正有信念,至多算有寄托……钱之江有一次同唐一娜说到信念与寄托的差别,我印象很深,他的原话大致是:有信念意味着你为那个更高的东西献身,有寄托意味着某个更高的东西为你服务。
钱之江用这种自我理解把自己与周围的其他人区分开来,这无异于在区分少数人与多数人:少数人是有信念的,多数人是有寄托的……要多数人有信念,不仅没可能,恐怕也没必要,非让多数人有信念的话,整个社会就发高烧了。
但一个社会里的少数人没信念,整个社会就会贫血,虚飘飘得像失去舵手的航船,在大海上一会儿被西风吹向东边、一会儿被东风吹向西边。
在我们捷克,过去是要让所有人都有信念,结果使得昆德拉那样的自然德性在现代之后风行起来,多数人没了寄托、少数人没了信念,整个国家被西风吹着一窝蜂追仿美国,而美国实际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多数人和少数人都不清楚……多数人不清楚倒也自然而然,我们的少数人也不清楚,从而不审慎、不节制,那就惨喽…… 所以,现在我忒儿……喜欢跑到中国来住——高一乐特意摹仿了一下京腔,冲着尚悠莫名其妙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暗算》让我想到的就是这个多数人与少数人的关系问题——阿炳、黄依依都算是多数人,尽管一个是乡镇上的底层人,一个是当时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钱之江才是真正的少数人——《看风》在这个三部曲的中间,刚好是多数人与少数人关系问题打结的地方。
《听风》的戏重点在多数人身上,我们知道,很多人参加革命工作,其实并没什么信念,至多有自然的美德……没关系啊,少数人有就行了……重要的是,少数人懂得看到多数人中的自然美德和凶德。
尚老师刚才说到自然美德,我完全同意,仅想补充一点儿:所谓自然美德,也指“百姓日用而不知”的品德,但“仁者见之”、“知者见之”——未必你们没看出来,《听风》和《看风》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安在天很会看人,以其“慈祥恺恻之心”发现阿炳,以其“明辨精详之见”相中黄依依,无论别人多么不相信,他总坚持自己看人的眼力。
《捕风》的戏重点在少数人身上……《看风》则是多数人与少数人的关系纠缠不清——看看我们捷克的后现代社会,告诉你们吧:多数人与少数人混而不分,各自都不清楚自己,还经常把自己搞错。
从前我们讲党群关系,党员当然是优秀分子,但优秀分子永远都是少数,哪有全民优秀的国家?
群众嘛……自然是多数人,可如今在我们捷克,你根本不知道谁是党员,谁是群众……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咱们尚老师最像个党员啦,可他偏偏……哈哈哈哈…… 尚悠连忙用手按着我的肩,一脸严肃地说:开玩笑要分时间、地点、场合,人家高先生在说正经事。
我们可以来回忆一下安在天所讲述的他与小雨的故事的要点,高先生接着说。
虽然安在天与小雨已经一起生活了不短的日子,小雨却不知道安在天真正的身份,也就是说,安在天一直对小雨保守秘密——这可以说是少数人对多数人保守自己的秘密,为什么要保密?
按我自己的体会是,让作为多数人类型的小雨知道这秘密,会害了她——告诉你们我自己的经历吧:当年我入党后好些年,我妻子都不知道我是……那个……后来出于工作需要,安在天向小雨透露了自己的秘密。
安在天说,小雨听后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请注意,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呵,对一个女人来说,这相当于哭了整整一生,因为这是为自己的整个一生命运的改变而哭!
对于小雨来说,生活本来只有“谜”,没有“密”,如今却被拖进了“密”,她必然会因为“密”而死……但实际上是为安在天而死……这也是一回事,安在天就是“密”本身嘛——小雨死那场戏很短,却设计得好极:小雨喊出“开枪,一、二、三”,声调并非高昂,而是轻柔,尤其最后的“三”,缓慢而轻柔得简直就是一生的温柔都在里面的低唤,好像在最后说一声:“我爱你……开枪吧”…… 这比我所看过的电影里所有高呼“向我开炮”的场景都真实……感人,我也有些激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所谓“保密”与这类少数人类型有关系?
——尚悠收起了刚才的得意,一脸严肃,还点燃了一支烟。
在这段故事中,小雨的生命之“谜”变成了安在天的生命之“密”,高一乐说,所以她在剧中非那样死不可。
生活对于黄依依来说,与小雨一样,本来只有“谜”,没有“密”。
安在天讲述的他与小雨的故事,在我们听起来至多是个“谜”,甚至是有人在网上说是情节破绽:都“解放了”,怎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在苏联?
但在安在天那里,这可是个“密”呵……安在天用“谜”一般的叙事讲述了一个“密”——黄依依属于女人中智商忒儿高的一类,她真正要破解的不是蒋匪的密码,而是安在天身上的“密”……一旦她破解了这个“密”,自己的命运就彻底地被改变了。
哇……这样看来,《暗算》三部曲还另有妙道哦——尚悠从椅子上直起腰来,咱们中国人看不出什么名堂,你这个老外反倒能看出点名堂,真像后现代理论说的,需要他者的眼光呵。
高先生,你的说法让我想起《庄子·人间世》起头三个对话,就像是三部曲,全涉及生活中的巨大难题:颜回问的是,如何才能与刚愎自用的君王相处;叶公子高问的是自己作为国使如何与敌国君王打交道;颜阖问的就更惨啦:作为一个贤人,他得去给一个天性有凶德的太子当傅保。
尽管三人都是贤人,如今“不得已”要涉足过于艰难的人间事,该怎么办?
要是换了我自己,早就一身冷汗……让我困惑的是,第一段对话是颜回问仲尼,第二段对话是叶公子高问仲尼,到了第三段对话,仲尼不见了,变成贤人颜阖与大夫蘧伯玉的对话,被问的人由高而低——我老在想:仲尼哪去了?
为什么直到最后仲尼才又出场?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谜”,现在看来,八成是“密”……这些对话涉及的毕竟都是国家大事呵。
所谓“保密”当然指关乎社稷的事情,像《楚辞·九章·惜往日》里面说的,“秘密事之载心兮,虽过失犹弗治”。
这里的所谓“秘密事”,按朱熹的说法就是“国所秘之密事”……按咱们小万的说法,国家主义早在战国时期就有喽,他刚写了一篇论文——“论先秦时期的自由主义思想萌芽:以孟子和韩非子为中心”……论证“事以密成,语以泄败”的说法是专制的表现…… 我刚要抗辩,尚悠比了个stop的手势,接着说:不过,高先生,代主任也有信念啊,他并没有要保密呀…… 没错,但他的信念在一开始也是要保密的;再说,代主任自己讲得很清楚,他与钱之江的信念不同呀……刚才你俩都夸《暗算》有真实感,我不反对,但我觉得,《暗算》中仍然有败笔——从真实感来说的败笔:你们看那个老年的安在天,装模作样,演员也不像是同一个,配音也假兮兮的…… 不对,很真实,我禁不住插话说,因为安在天退休时已经后现代了嘛……你看他居然坐在躺椅上,以后现代的上海外滩为背景留影———老革命会这样留影…… 别扯得太远,尚悠打断我,还是来搞清黄依依为什么留下来这个“谜”,高先生,为什么安在天说,他讲述的与小雨的故事会深深伤害了黄依依?
他怎么知道?
难道因为黄依依从安在天与小雨的事情中得知安在天是搞秘密工作的?
她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我在想,钱之江身上会不会有双重的“密”。
表面上的“密”是他当时的特殊工作,另一层“密”是什么,我不清楚,而且不清楚钱之江自己是否也清楚。
只是,《暗算》的整个故事都以“秘密工作”为背景,这让我想到西方思想史上的“秘密”和“保密”的问题。
西方思想史上的“保密”与“揭秘” 西方思想史上也有“秘密”和“保密”?
没搞错吧,我说,从来没听哪位老师讲过,也没从西方人写的思想史中见到过呵…… 18世纪的德国剧作家莱辛写过一部对话作品《恩斯特与法尔克:对共济会员的谈话》…… 就是那个写《汉堡剧评》、《拉奥孔》的莱辛?
我问。
没错,他还写过好些剧本,用今天的话说,是个剧作家。
《对共济会员的谈话》可以说是部小品剧,主题是共济会员为什么要保密。
当然,莱辛说到的保密,与后来革命党的保密不同——严格来说,革命党没什么可保密的,保密仅仅是因为一时的恐怖统治,革命党的目的光明正大;18世纪的莱辛所讲的共济会是个秘密组织,革命党性质上不是秘密组织…… 慢点儿———尚悠说,你说的……不,莱辛说的这个“共济会”就是缔造了现在自由民主宪政原则及其普世价值的哪个共济会?
历史上还有过别的共济会吗?
如今的Constitution(宪政)这个语词,本来是共济会的用语,指共济会为自己这个组织订的章程……共济会最早在英国出现,后来在美、法、德等地兴起,18世纪后期已经几乎遍布欧洲,有很多分会———左中右都有,各自都有自己的Constitution。
这么说,自由民主宪政是共济会搞出来的?
我向尚悠要了支烟点燃,尖起耳朵听。
那不能这么说,只能说,自由民主宪政的形成与共济会有过不可小视的历史渊源——历史上有桩著名公案嘛:美国立宪时,谣传国会议员中好些是共济会成员……《对共济会员的谈话》就提到这事……扯远了,回过头来说莱辛的小品剧吧。
莱辛本来很想加入共济会,因为,共济会的目的是要清除人间世所有的恶——这目的对于少数有血气的人来说从来就非常有吸引力。
莱辛当时在汉堡,汉堡的共济会分会经过一段时间考察,没批准他入会,他转到柏林,向那里的共济会分会提出入会申请。
就在柏林的共济会分会决定吸收莱辛入会时,他却偏偏不入了,随即写了《对共济会员的谈话》——为什么莱辛不加入共济会了?
这是一个“谜”还是一个“密”?
……《对共济会员的谈话》是一个资深会员与一个想要入会的年青人之间的对话,共济会在当时是秘密组织——也许现在还是,因此,这个资深会员与想要入会的年青人谈的话题主要就是:为什么共济会要保密。
共济会被后来的启蒙知识人看作理性、自由且“看不见的教会”,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则把共济会看作新兴知识人志同道合的组织——据说,共济会的真正秘密是…… 真可惜,没有中译本,我没读过……尚悠还没等高先生把话说完,就冒出一句。
有中译本也未必读得懂,我在德国留过学,看德文没问题,这篇作品的德文我在1968年就读过,后来又读过多遍,迄今不敢说读懂了,仅仅知道,这部作品说的是双重的保“密”。
难读懂的原因是莱辛的写作方式:用揭示秘密的方式来保密。
共济会有自己的秘密组织的规矩、章程乃至联络方式(比如说暗号之类),对话在师傅(共济会称分会会长为“师傅”)与门徒之间进行,门徒想要知道共济会的秘密———师傅告诉他:什么是共济会的秘密。
从表面上看,这个秘密就是“保密”:保守共济会的组织这个秘密,可我看来看去,总觉得还有个更深的共济会的秘密被这个揭密的过程隐藏起来了…… 妙!
尚悠说,《庄子·人间世》开头的几个对话都可以看作是师傅与弟子的对话,我在读的时候同样有这种感觉——在传授秘密的过程中,某个更大的秘密被隐藏起来了……不过,高先生,你能简单说说,共济会是怎么回事,它的保密性质究竟怎么回事儿?
清除人间世所有的恶,这目的伟大而崇高,干嘛要隐藏起来——这究竟是个“谜”,还是个“密”?
我研究中国现代文学时发现,中国的学者喜欢把封建与专制连起来用,动辄就是“封建专制”……可封建与专制是两码事呀:在西方,封建是中古后期的政制形式,所谓“专制”———正确的名称应该是“绝对王权”政制,16和17世纪才出现……那个时候,宗教改革运动把传统教会搞得四分五裂,人们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以刀枪相向,内战打得一塌糊涂。
所谓“绝对王权”指君王在下辖地域内独有最高主权,首先针对的就是搞武装冲突的宗教派别,从政治领域排除教派权力,最低限度地为国家的和平和秩序提供保障,这就是所谓“国家理由”。
绝对王权国家并非无法无天,国家有所谓“基本法律”,君王也得对自然法负责;但如此法制把政治与道德-宗教分隔开来,直接的后果是个人被分割成外在之人和内在之人———或者说被切割成公、私两半:一方面是如今所谓法律面前政治上平等的公民,不再受中世纪式的封建等级制身份结构的制约,但得按“公民理性”或者说国家理由来规范自己的外在行为;另一方面,个人作为“私”人,可按个人良知来决定自己信什么,国家不管也管不了,但个人不得以上帝名义提出任何政治诉求……作为交换,君王主导的这个法治国家为每个公民提供保护,就像我现在拿着护照到中国来会朋友,护照上由捷克政府外交部写得很清楚,我受到捷克这个国家的保护;反过来,倘若你要在这个国家中生活,就得顺从提供保护的君王———如今叫做国家……在思想史上,这就是著名的所谓“保护”与“顺从”的理论……所谓信念自由,本来的意思是:个人得把自己的道德-宗教认信隐藏在“内心密室”,in secret free(秘密地自由)信仰……不过,这并不等于“保密”,像你们“文革”初期打派仗时人们对自己属于哪派得保密那样,以免被敌对派暗算———“保密”指的是,倘若有人认为以国家理由为理由搞无道德的政治要不得,非要让自己的个体认信走出“内心密室”,进入王权专有的政治领域,就得秘密行事,对自己的行动保密。
后来的启蒙运动实际上就是要扩大个人信念的政治空间……秘密与启蒙、揭露与守秘,在西方思想史上是一大问题呵,你们的西方思想史老师不讲这段?
共济会的两种“秘密” 我们的思想史界呵,尚悠说,无论研究西方的还是中国的,基本上还在启蒙梦想中没醒过来哩……不过,这个话题不谈为好,免得咱们小万这样的人听了不高兴……高先生,你刚才说的,倒让我想起近代自由主义理论先驱对内与外、私人与公共的区分,由此提出了自由的权利诉求……不过,思想自由、良知自由的问题,古希腊的时候就有喔……西方的近代史史书上的确提到各种秘密结社、秘密教团,共济会不过是其中最有历史影响的,但古希腊贵族政制衰微时就出现过秘密团体,这与近代的———比如说共济会有什么不同?
莱辛不仅是个剧作家——高一乐说——也是大学者,用今天的话说,是个文史学家,他长期待在一个老图书馆里整理善本,不时以“历史与文献”为题发表一些据他说自己整理出来的善本书稿,其实有些东西根本是他自己写的……不过,为了写《对共济会员的谈话》,莱辛倒下过一番功夫考索共济会保密性质的来由……共济会起初在英国是一种行业会,所谓“保密原则”不外乎是谨防门派的手艺绝活外传。
大约到了18世纪的时候,开始出现“思辨的”共济会,也就是新兴知识人的行会,并很快风行整个欧洲大陆,据统计,18世纪40年代,仅法国就有200多个分会——这时,共济会分会的保密性质发生了根本变化…… 这么说来,共济会员起初不少是如今所谓搞自然科学的知识人?
尚悠问。
难怪我们好些启蒙知识分子是学理科出身的……理论物理、分析化学、基础数学之类……这类人一转到人文领域,尤其政治思想领域,脑子往往直愣得很…… 我听了很不高兴———因为我本科念的就是理论物理———顶了尚悠一句:你知道“假舅舅”的领导(编者注:《捕风》剧中的上海地下党负责人“彩云”)是学什么专业的呢?
看他那满头的白发和资深的眼镜,没准是学康德伦理学出身的哩。
高先生完全没听懂我俩在说什么,只能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在共济会中其实有两种性质不同的秘密:一种可以说是形式的秘密或保密原则,也就是共济会组织的具体规定、行内规矩等等……后来有共济会员退出,这些形式上的秘密早就外泄,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另一种性质的秘密可以叫做内在的秘密:秘密的共同信念和感情,也就是共济会员因接受秘传的信念而产生的一种特别的生存感觉……共济会的“兄弟们”不分国籍、民族、社会等级差别,都是“同志”,就像警犬和耗子那样,都为共同的圣殿工作,从而形成一种超乎自然伦常的道德感情——我不清楚后来的“国际歌”与此是否有关系,总之,共济会的秘密信念营构出秘密的共同情感,使得会员兄弟们有一种秘密的自足感,活起来觉得非常充实……难怪梵蒂冈教廷在1738年发出教宗诏书,“谴责和禁止”共济会,因为,共济会简直是在与大公教会争夺灵魂嘛。
清除人间世所有的恶,这目的很伟大呵,为什么要保密呢?
还是搞不懂,我说。
要到达这目的就得搞大政治,但王权国家禁止宗教团体或类似的团体涉足政治,共济会的保密性质首先就在于保护自己的这种相当政治性的诉求———这种意义上的保密,相当于钱之江当年的保密,解放以后,这种性质的保密就没必要啦。
这种性质的保密尽管从历史过程来看具有暂时性,但在当时却具有意想不到的意义:如此保密实际上营构出了一个秘密的新社会———共济会内部的社会,而共济会希望这个秘密社会将来成为人类生活的普遍形式,因为,这个社会才是道德的社会,自由和平等是首要的道德……共济会的原文直译的话就叫“自由工匠”,有free这个词……你们已经很难体会得到———我相信钱之江和安在天就能体会到:起初内在的秘密感觉的确是一种颇为美妙的自由感觉,在一个秘密的道德共同体内才会有的感觉,一旦与共济会内部的平等情谊连在一起,这种感觉就更为美妙得…… 明白啦——我一拍桌子说,这不像是自由主义了吗,黄依依根本没受什么伤害,她破译了安在天身上的密……且听我道来——我故意卖关子,慢腾腾吸了口烟——通过小雨的死这件事,黄依依终于明白,安在天是个使命人,对他来说,与使命维系在一起的信念情感高于自然情感。
黄依依终于回过神来,从安在天身上得不到自然情感,得到也靠不住,向那个苏联人开的一枪不就是证明?
安在天的爱情在使命,要与安在天结合,就得与安在天的信念或使命结合……所以黄依依决定留下来当破译组长,成了少数人……什么叫“少数人”?
不都是从多数人中冒出来的嘛…… 觉悟得蛮快哦,尚悠说……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高先生说。
内在的秘密感觉基于共济会的工作使命,也就是说,共济会要让自身的生存方式最终成为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反对道德与政治的分离,尽管眼下这还是一个需要保守的秘密,但这个秘密最终是要走向公开的,一旦整个国家……不,应该说全世界所有国家的人获得了彻底解放——摆脱“专制”,这个内在的秘密就见光明啦……其实,共济会在18世纪兴盛的时候,教派内战已经过去100多年,“专制的”国家理由早已不成其为理由,但绝对王权式的国家形式还在……或者说专制还在,共济会要保守的真正秘密就是反专制——所谓反专制,意思是从道德上、政治上打破人与人之间的区隔,弥合因民族、国家和封建等级残余给人类社会带来的“分裂”,促成人类一体的大同社会;“人类”这个词我们如今用得很普遍甚至很随便,其实,这个词是18世纪才开始流行……因此,共济会的保密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政治行为,掩护自己的政治诉求由内而外、从道德自由向政治自由推进…… 难怪不得,尚悠说,启蒙主义者们无不具有高昂的道德热诚…… 保密……还是该公开?
问题是———高一乐说———《对共济会员的谈话》借师傅向弟子传授秘密,公开讲出了共济会的第一层保“密”,又借口共济会员“不可说他最好缄口不说的东西”,莱辛好像有意要隐瞒共济会的第二层“密”———这与当时的启蒙思想家们很不同呵……要是到此为止,小万的解释就有道理。
可莱辛笔下的共济会师傅说:“共济会始终存在”———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非常费解……新社会建成以后,共济会岂不没了存在的理由?
绝对王权国家出现前,哪有什么共济会?
……难道共济会身上还有第三层“密”,但莱辛隐瞒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谜”,尚悠打断高一乐说,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黄依依是学数学出身的——西方最早的知识人秘密团体就是数学人团体……毕达戈拉斯派呵,你老先生知道的……咱们中国古代恐怕也有类似的数学人群体,在哪儿我不清楚,凭直觉反正觉得应该会有,不然“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之类写给谁看?
……安在天说他讲的事情伤害了黄依依,的确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辞,我们毕竟没听到黄依依自己的说法,她内心怎么想的,咱们不知道,仅看到她完全变了样,见到安在天时冷冰冰的——也许,黄依依确实没受到伤害,但并非小万说的那样,毋宁说,她破译了安在天身上的“密”……数学对黄依依本来是“谜”,如今成了“密”……毕竟,即便黄依依是多数人,也得算是多数人中的异类:她看似有很强的爱欲,其实是有很强的上进心,追求干净、纯粹得跟数学差不多的东西,起初在多数人中间自己还没觉得,遇到安在天才醒过来,爱欲于是一下子变为“基命宥密”……在我们这些多数人眼里,她才显得是变得“冷淡”而已,在她自己或者在少数人眼里呢,怕是“澡身浴德”后的神妙莫测哦……不过这样一来,她要找到合适的爱人就几乎没什么指望啦,安在天恐怕也不在她眼里…… 这不已经伤害了黄依依吗!
高先生差点儿从椅子上腾起身来打断尚悠,激动得说中国话发音也乱七八糟——难道黄依依与安在天错了位……难道黄依依既非多数人也非少数人,而是……?
毕竟是个女人呵……她笑起来的时候好美丽,但嘴角总隐含着一丝丝儿苦涩,让人揪心地痛,就好像美好的东西总是艰难的命……不管怎样,要说黄依依没受到伤害,我断难接受……你俩对黄依依的结局解释不同,就像后人对《对共济会员的谈话》各有说法:有共济会大师说,莱辛破碎了共济会的理念,有的大师却说,莱辛最为精当地表达了共济会的理念……最妙的是,法国大革命以后,有两个当时非常著名的德国哲人接着莱辛的《对共济会员的谈话》写了续篇,但方向完全相反。
莱辛的对话是在法国大革命前最后一个十年之初发表的,1793年——也就是法国大革命之后的第四年,著名的赫尔德发表了《关于一个不可见的可见社会的谈话》,公开主张把莱辛笔下的人物所隐瞒的“密”公开化,使之明确为历史的终极目的。
几十年后,马克思流亡巴黎时,建议《前进》杂志在被关闭前的最后两期重刊莱辛这篇对话,就是在坚持走赫尔德的方向——当时,马克思正与资产阶级民主派决裂,积极倡议发表莱辛的这部作品,看来与他对共产主义同盟的理解有关……有意思的是,重刊这篇对话时,《前进》杂志用了“社会主义者莱辛”这个标题。
另一个写续篇的是著名的小施勒格尔——1804年,小施勒格尔给自己编的莱辛文选作注疏,写了篇《关于共济会员的谈话》,他说,没有大革命之前,我们应该保“密”,如今有了法国大革命,我们更应该保“密”……可是,康德带出的那帮德意志唯心主义哲学家们竟然都忘了,哲人生活本质上是密契性的……因为,哲学不过是一只翻飞的蝴蝶……因为,哲学基于一个最终的大“密”:绝对完满的善本身最终是没法彻底搞清的。
“保密”与“传达”相辅相成,压根儿就不传达,也就谈不上什么保不保密……如何把这个最大的“密”传下去呢?
只能以秘传方式来传,所以,凡修炼到家的哲人在表达时肯定会用寓意方式……康德以后的启蒙哲人一个劲要到市场上去传布哲学,向大众揭密,恰恰因为他们认定,绝对完满的善不仅可以搞清,还可以实现,或者说已经搞清,因此应该实现,有何保密的必要?
施勒格尔简直把古老的哲学传统说成了一种宗教——当然是内教而非外教。
任何大宗教都有内教和外教两层,因为凡大宗教都既有信念又有寄托……钱之江老是念佛、做打坐状,在别人看来是有寄托,其实是有保密性质的信念…… 没想到你这个老党员竟会懂得那么深……深者“蕴奥而难见也”……我猜,你的意思是:黄依依肯定受到安在天的伤害,但究竟是哪层“密”伤害到她,就不清楚了,总之,是少数人伤害到多数人……在这伤害的同时,少数人也伤害了自己……要搞清楚黄依依究竟受到哪层“密”伤害,取决于安在天是否认识到这两层“密”及其相互间的历史关系,可我们没法知道这一点。
但这历史关系肯定是个“谜”、而非“密”……高一乐没再说下去,只埋头呷咖啡。
越听越迷……糊———我说,共济会的事情与黄依依同安在天的故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高先生的说法倒像是“密”上加“谜”。
看来呵,尚悠摆出一副自得的姿势说,咱们这些被西方启蒙精神教育出来的中国知识人要搞懂“谜”还是“密”,根本就没指望——我倒是想起《庄子·人间世》中接下来的第四个对话:前面三个对话都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第四个对话中多了一位他者。
有个名叫“石”的匠人带着弟子去齐国,路过一个神社,见到一棵高大的栎树——高大得甚至看周围的山也得俯视。
弟子见了,惊奇得止步不前,师傅却看也不看,径直前行。
弟子觉得师傅的行为是个谜,问师傅:我从没见过这等好材,你怎么连看也不看一眼?
师傅说:够了,别说啦,什么好材,散木而已。
当天晚上,这师傅就梦见那棵高大的栎树把自己训斥一通:你知道什么好材、劣材,什么有用、没用?
我告诉你这等散人罢:无用才是大用。
这师傅醒来,把梦中的对话讲给弟子听——弟子听了觉得又多了一个谜,他问:既然志趣在于无用,怎么不在大山里站着,偏偏要到神社这地方来站着?
这回师傅的回答就与先前不同啦,他说:“密!
若无言。
……彼其所保与众异,而以义誉之,不亦远乎?
”……哎呀呀……真所谓“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藏往”呵…… Sī tacuisses,philosophus mānsisses———高先生嘀咕了一句洋文,尚悠和我都没听出来是哪国的,愣在那里。
高先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句拉丁语,不知道中文怎么翻译…… 尚悠朝高一乐举起杯子,高一乐也举杯,两人对视着,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微笑着,饮完最后一口咖啡。
尚悠要付账———我和高先生没谁同他争。
我们三人各自打的离去,谁也没送谁。
(篇幅所限,略有删节。
小标题为编者所加) 《暗算》三部曲梗概 《听风》讲的是新中国成立初期,我情报部门“701”搜索侦听台湾无线电通讯的故事。
敌人实施“无线电静默”活动后,普通侦听员很难发现敌人的信号。
“701”干部安在天请来听觉特别发达的盲人“阿炳”,找到了敌人的所有电波。
《看风》中苏交恶时期,蒋介石叫嚣“光复大陆”,台湾特务系统启用新密码。
“701”虽能接收到敌人发出的信号,却无法破译。
安在天请来女数学家黄依依。
黄依依是留学归国人员,个性奔放,因为喜欢安在天而答应调到“701”,条件是破译密码后带安在天退出情报系统。
安在天决定献身情报事业,拒绝了黄依依的爱情。
绝望的黄依依为了忘记与刺激安在天,就与刚刚认识的汪林逢场作戏。
汪林受到处分,被发配到后山放羊。
黄依依为此十分内疚。
在安在天跟她讲过前妻小雨牺牲的经过后,她对安在天就失去兴趣了———小雨被苏联特务劫持,安在天为保护情报,开枪将特务打死,小雨也死于特务之手。
《捕风》宁沪杭地下党准备在上海召开会议的计划为国民党特务机关掌握,有被一网打尽的危险。
打入国民党军队通讯机关的地下党员钱之江,将这一情报通知了地下党员张秘书。
不料,张秘书被捕,情报为国民党收缴。
国民党方面为追查泄密者,将破译这封密电的钱之江和另外几位情报人员隔离。
钱之江为了将情报带出,阻止地下党会议的如期召开,服毒而死。
钱之江的遗体被运回家后,地下党人根据他在遗书里留下的线索,在他的肚子里发现了情报。
安在天到底爱不爱依依?
几乎对所有的观众,这都是《看风》里最难的密码。
如果有人一定要拿安在天对阿炳来参照他对依依,那么他的任何行动都可以合理地作“不爱”解。
安在天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把阿炳看作亲弟弟,那么把依依也许就是看作妹妹吧。
跟对阿炳一样,安在天对同样有才而古怪的依依可以是爱怜、爱护,但不是男女之爱。
哪怕是最后他对已成植物人的依依的倾心照顾,也同阿炳去世后,安对阿炳妈的照顾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但是,但是,上面我说的只是如果有人一定要强词夺理。
因为我始终坚定地相信,安在天对依依,是和对阿炳不一样的!
就像依依坚信的那样,两人的缘分,从在食堂相撞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两人在依依的宿舍吃饭,没有一句话,却有千万份默契,就仿佛一对患难夫妻,相濡以沫的情感令人艳羡。
在阅览室,依依用俄语向林姐讲述自己对安的感觉,被她们误认为不懂俄语的安在一旁静静地听,故作镇静,再夹杂着一丝(只是一丝丝)骗过了两人的窃喜,但绝对没有对依依的告白表示惊讶!
为什么?
因为依依对她的情意,从她执意要夹给他那两片红烧肉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而他的感情,也在做着回应。
两人在飞机上牵手,在沙漠里放歌,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仿佛一对神雕侠侣。
有人说,安在天在沙漠里高喊放歌,是在发泄苏联发生的一切带给他的苦闷。
也许有吧,但你看安在天看着放歌的依依时眼里的柔情和欣赏,难道那一刻他的心里真的全部都是小雨吗?
但侠侣回到了701,就不得不从世外桃源回到了现实和任务、回到了使命和国家利益。
701的使命,总部领导和徐院长的嘱咐,都让安在天不敢有片刻分心于儿女私情。
而更加重要的是,701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小雨是怎么死的。
与其说安在天是扎根在701的一棵大树,到不如说,701是安在天的生命之树(就像《阿凡达》里的那棵圣母树之于潘多拉人),他离不开701,一旦离开,他就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激情没有了一切。
安在天清楚,甚至是为了自己深爱了、负疚了十几年的妻子小雨,他都无法放弃701。
所以他不敢爱依依,害怕爱依依,他怕因为701,依依会成为下一个被自己杀害的小雨。
他对依依说,自己可以像她的同事、朋友甚至兄长那样地对她好,这证明他心里是有依依的,要知道,爱情,特别是那个年代的爱情,常常是以同志之谊开始,而以家人亲情告终(而爱情升华为亲情的速度也要比现在快得多),安在天起点和终点的感情都愿意付出,又怎么会不愿意付出中间的爱情。
他愿意,但是他不能!
(破密后安在天准备回上海安葬小雨,临行前夜,他终于对依依讲述了小雨去世的经过,也是在间接告诉依依自己不能爱她的苦衷,他无法克制自己不讲,因为他知道和依依此生也许永远不会再相见。
) 安在天爱依依的证据我不愿再列举了,因为几乎两人的每一场对手戏里都渗透着浓情蜜意,只不过这份爱里有时候会掺杂着一点点恨铁不成钢、一点点无奈、一点点害怕。
当依依赌气地说,自己对张国庆好是因为和他好上了时,安在天说,依依这次是“心动”了。
他这样聪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依依不爱汪林,又怎么会判断依依会对一个甚至比汪林还逊色的人心动呢?
因为心动的人是他!
如果说在破密前安在天还在自欺欺人地努力埋藏自己的感情,那么当他从上海回来,再次见到依依,他就已经慢慢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看到依依对另一个男人好,安在天这个心地善良、慷慨大方的人,本来可以很容易地理解依依帮助弱者的善举,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依依爱上了这个男人。
为什么安副院长会这么糊涂?
因为他爱依依。
最后,天杀的刘丽华把依依变成了植物人,安在天的痛苦和痛苦背后对依依无尽地爱终于在院长室爆发。
然后,他决定把依依接回自己家里照顾。
他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在乎自己的名誉,他要每天给依依洗脸、擦上海牌雪花膏、涂凡士林护手霜,他要等等依依醒来。
依依已经成了植物人,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701会伤害到她了,他终于可以大胆地去爱她了。
有没有想过,安在天这么忙的人把依依接回家,哪里有时间像他承诺地那样亲自照顾她?
除非请假、除非少承担一些院里的工作,面对因为自己而沦落到今天的依依,他终于决定牺牲701而选择自己所爱的人。
在我心中,《看风》的结局永远都是这样的:天气晴朗,阳光照在依依没有血色却依然年轻的脸上,窗外有小松鼠吱吱地叫,依依从一个做了好长好长的梦中缓缓睁开双眼,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但是有熟悉的烟草和野花混合的香味,在窗台上,还有一个盛着碎饼干和瓜子的小盘。
难道,我是在……?
“你醒啦!
”那是一个依依在梦中每天都会听见的声音,“我一直在等你。
”PS:黄依依身上是有很多缺点的,我一直在想,如果黄依依不是由陈数来演,我还会那么在意他们的感情吗?
我想,如果是Binbin范International章那样的来演黄依依,我肯定会讨厌死这个人的。
但是陈数不一样,无论黄依依多么地张扬肆无忌惮甚至不知好歹,陈数身上的恬淡脱俗气质都能把依依的“野”中和掉。
其实,没有如果。
我没有看过小说,我只看过陈数演的黄依依,我只美好地相信黄依依和安在天美好的爱情。
柳云龙的片子,不论是《风筝》还是《暗算》都深深隐藏着人性与信仰的灵魂考问。
这种考问痛彻心肺,肝肠寸断。
如史诗般解读了情报人员的钢铁意志、舍弃父母妻子儿女恋人,成为国家安全机器的由来。
既有对坚持信仰革命者的敬意,又有着国家机器对个体人性催残的反思。
第一则《听风》,听取情报的环节中,告诉我们国家机器对特殊才能人才的利用,以及特殊年代下,组织和集体对个人生活的“包办”和“干预”,导致的人间悲剧。
第二则《看风》,破译情报的环节中,展开了一组对比:才华横溢、智商匹配、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一个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纪律,压抑感情,生是组织人、死是组织鬼;一个率真自我、追求自由,祟尚真爱;在国家意志至上的禁锢下,一对灵魂伴侣互相错过的悲剧。
第三则“捕风”,获取情报的环节中,揭示出一个压抑感情的革命者是从何而来。
让人真正理解这些经历过残酷斗争环境的革命者,是如何从有血有肉的人,成为了坚守信仰的钢铁。
《听风》与《捕风》都有人对其改编加工,但唯独第二则《看风》无人敢触碰,陈数与柳云龙赋予了黄依依与安在天独有的灵魂魅力,已属绝版。
安在天与黄依依的恋情,清清楚的告诉我们,秘密战线工作者只能属于国家意志,不能拥有个人感情。
安在天在见到黄依依的第一天就爱上了她。
那场互相喂饭,互相夹菜的戏,足以解读男女两性世界的交往密码——无需语言、无需文字、无需肢体接触!
安在天主动喂食红烧肉,黄依依给予了回应。
对数字和感情同时具有高度敏感性的黄依依,敏锐的感受到对方释放的爱意,并没有理解错误。
钱部长答应她的条件,她成功破译之后可以带走一个人,但一定要出于自愿。
依依不知道的是:一,她要带走的人属于国家机器,机器——是不会生出自主愿望的;二,国家不会允许。
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组织不会批准情报干部与生活作风问题的女人结婚。
生活作风是那个时代的高压线。
黄依依与安在天,这对智商匹配、才情相当的热恋男女,互相试探、互相角逐、互相博弈。
每当安在天无法压抑自己内心感情时,都会望向小雨的骨灰。
因为那个骨灰盒,藏着安在天最大的秘密———他知道自己是一架可怕的机器,不配拥有感情的机器,一个亲手杀死了妻子的机器。
所以暗流涌动的他不敢接受如火如荼的黄依依。
人们只知黄依依的痛苦,却不知道安在天的痛苦。
安在天,不论面对下属,还是黄依依,克制、冷静、压抑而防守。
安在天永远滴水不漏,永远天经地义,永远理所当然。
关心你不是因为爱,而是代表组织;维护你不是因为爱,而是维护光密。
安在天总能第一时间找到黄依依,救她出小树林的泥潭、阻止她割腕自杀、准确找到昏迷在后山的她,在工作争论中维护黄依依,在丑闻后保护其名誉,熟知黄依依所用香皂、雪花膏的牌子、衣服的样式。
男人如果不在意,那会如此牵挂一个女人。
平时的安在天都是理智而克制,只有风纪扣如实记录安在天的情绪。
目睹黄依依从别人的宿舍出来后与之谈话,先得解开风纪扣;得知黄依依后山去见汪林,再次松开风纪扣,胸堂起伏,喘着粗气。
与黄依依唇枪舍箭,诅咒她如果破解光密自己手心里煎鱼,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发抖要去煎鱼的手。
此时的安在天与平时理智的安院长判若两人。
如果说安在天只是因为光密而在意黄依依,何必介意下属的休息日如何安排呢?
安在天可以欣赏黄依依的才情、却不能公然接受黄依依的热情。
一怕组织利益至上的自己最终伤害对方;二怕光密未破的情况下“打着工作的旗号谈情说爱”的风言风语会将两个人一起毁掉。
当周围人视感情如洪水猛兽,禁欲禁情,有着正常情感需求、心理需求、生理需求,纯真坦荡的黄依依,则被人视为怪物,是一种不合谐、不稳定的靡靡之音。
失去亲人的黄依依,从人性的西方扔到纪律的围墙,在感情荒芜的沙漠中跋涉,求爱不能,爱而不得。
借肉体发泄精神上的苦闷,最后一点点寄托都要被代表组织的安在天消灭,要走不准、要死不允,囚禁终老。
一个男人爱而拒绝她,另一个男人不爱而背弃她,她的名声被两个男人毁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生机勃勃的黄依依被冰冷的组织杀死了,只剩一个死气沉沉如工作机器一般的躯壳了。
安在天知道黄依依留在了701,滴水的镜头语言表露出安在天动心了。
两人一起收拾洗好的衣物,一上一下,互相拉撑的床单,如同男女恋爱关系中的博弈。
安在天用大树想为小树遮风挡雨,第一次暗示自己的心意。
可惜的是,遍体鳞伤的黄依依永远关闭了心门。
尤其是小雨的故事让她明白:安在天的爱情永远会让位于国家利益。
这个围墙之下的组织人,都隶属于国家机器。
他们为这架机器埋藏了个人的一切,包括心灵与感情。
黄依依与安在天如同两条平行线,终因价值观的不同而错过:黄依依的价值观是爱国与爱人并不矛盾,没有爱情,哪来人性;没有人性,哪来生存;工作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这种价值观更属于今天。
安在天的价值观是国家利益大于天,个人感情服从工作任务;隐蔽战线上,即便是恋人和妻子,也要服从于任务,甚至牺牲掉————安在天活在50、60年代。
黄依依面对安在天污辱性的质问,报复性的说自己和张国庆好上了。
而对代表组织的部长大姐,则暗示了张国庆对自己的骚扰,自己只是想摆脱骚扰。
此时此刻的黄依依真正的孤立无援,与组织的思想观念格格不入。
包括安在天都不能理解她,将感情贞洁的黄依依视为人近可夫的女人。
黄依依已经失去了活在这个组织内部的生存土壤,黄依依死了。
当安在天对着医院院长出现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态,破口大骂,要让杀人凶手从地球消失时;当安在天微笑着向组织提出要照顾植物人黄依依时,当安在天在黄依依的死亡名单的家属一栏落下自己的名字时,我们怎能不知,安在天对黄依依是真爱呢?
安在天对黄依依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
一对灵魂伴侣为什么会错过的谜底——是第三个故事《捕风》。
捕风故事的第一层,诠释钱部长和妻子小丁,罗雪和钱之江,在“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白色恐怖下,将党的利益,组织的利益永远至上,埋藏了个人的全部感情,抛妻弃子,离别父母,暂别儿女情长,纵有那么一点点两性之间的感情,也必需要建立在两人政治观念,政治追求,党性原则完全一致的基础上。
老年的钱部长对待丁阿姨粗暴、不近人情;年轻的钱部长与小丁依依不舍,相约与电台共存亡;罗雪为钱之江换上出门的皮鞋。
所有在白色恐怖下坚持战斗的情侣,都明白每一次分别都有成为永别的可能,今天脱下的鞋子不知明天是否还能穿上。
安在天的母亲剖开父亲的肚子取得情报,不是因为不爱而残忍,而是因为爱得深沉而长情。
钱之江信任妻子会懂得“佛在心中”的暗语,妻子小雪爱得深沉才能读懂遗言,成功传递出情报,完成丈夫最后的心愿。
这个群体处理个人感情问题,有一个典型代表——周恩来(参考周恩来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以及周恩来和邓颖超处理打入汪伪集团的关露的感情问题。
)只有理解这个群体在对待儿女情长等个人感情问题的处理方法,我们才明白,安在天和黄依依,为什么互相错过。
捕风故事的第二层,诠释出两党内部对自己人的清洗,是如何在斗争残酷的政治环境下产生的。
代部长与钱之江的斗争,你既可以看做是国共双方两大阵营的斗智斗勇。
也可以看做是同一党派内部对自己人的清洗。
在怀疑一切的工作理念下,把所有嫌疑人关在笼子里,让他们互咬互相揭发,从中可以窥视“除AB团”、“四清”、“延安整风”等政治风波的由来。
戴部长在侦别共党分子过程中,所展示出来的智慧与冷酷,和康生一般无二。
尤其是这段台词——“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
~~而你一旦奸,则一案牵十起,一案飞十里。
案上一点墨,民间千点血呵!
” ——这简真就是对建国后运动史的控诉!
综上所述,《听风》展示出组织对个人婚姻的粗暴干涉;《看风》展示出组织利益与个人感情的矛盾;《捕风》则揭开组织群体从何处而来,身为组织人的感情世界,政治是第一考量因素:“安在天群体”需要的婚姻都是:将国家利益放在首位,然后谈个人感情,必要时会牺牲个人感情。
黄依依要的是才情相当,爱情至上的婚姻。
在那个时代下,他们注定错过。
如果说《风筝》是讲述特工群体的历史记录片,可歌可泣、击节赞叹。
那么《暗算》则是一部艺术片,所展现出来的情报人员的内心博弈,无人能及。
其主题的深度,远远超过办公室政治的《潜伏》。
看完《暗算》,如梗在喉,久久不能平静,安在天与黄依依的错过,钱之江与罗雪的精神,让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余音绕梁、挥之不去。
看过,忘了。
柳云龙的脸一看就是好人,演的也僵硬,陈数就自然多了。另外台词里书面话太多,节奏太慢。本身故事底子还是不错的
现在看节奏慢的吓人,故事也很奇葩。最开始看麦家的小说还是挺惊艳的,但是现在想想这也挺。。。所以不让成精是没用的,大家对于异人、超人的想象其实并不是停止,会憋出别的故事来。
柳云龙应该是最早期面瘫演技发扬者,王宝强没有裂着嘴傻笑的年代,还挺好的。整部剧还可以,但是节奏有点儿太随性。
怎么说呢,2018年看,真是觉得拖沓到窒息。
听风、看风、捕风三部曲,最后一部最好看,但纰漏也还是有些,局外的党组织太没水平了,袁农一般。总体不错,似与潜伏不分轩轾。
《听风》有几集满精彩的,另外几集有凑集数之嫌~《看风》勉强看了6集,嗯,或许应该把它当爱情片看吧~《捕风》还好最后一部总算让我有投入、感动到了~
太墨迹了,不是一般的拖沓,剧本台词加一星
不折腾就显示不出它的存在13集真鸡巴扯淡,狗屁的权力,狗屁的公民14集英特纳雄奈尔一定会实现
除了安以外,没人应该活在那个时代
小学时候看的,对阿炳无感,只觉得他那个精准扶贫的老婆太可怜了。最喜欢黄依依,一个可爱,聪明活色生香的女子!敢爱敢恨,根本就是我偶像。小时候追剧动力就是看这个漂亮的数学好小姐姐。真是吃人的社会机器,这么好的人,可以为社会为世界做出更多更好的事,却被这样磨灭了光泽。所以后面好恨男主。(小时候看剧动力多半都是因为女性角色,我真的再次怀疑我的取向了)
满是唏嘘,太过残忍。对天才,安在天很了解。阿炳一等功表彰大会,他母亲到来,泪点。看风,我挺讨厌安在天。并不矛盾,而黄依依,哀怨而死。有些细节铺得很深,有些镜头过于自恋。看风那节,再没觉得柳云龙帅过,可见美色需要陪衬。也再没必要捕风。没想到是我的第900部,有何深意吗。宿命之光。
part1林小芳好惨一女的,想起了由昆。从阿斌到铁院长,纵使安在天,不过是男权社会的受益者,自始至终觉得女人不过是送给英雄的礼物,就该生儿育女伺候人。三观好不正,还得分这么高。。。。part2乱搞婚外情的谢兴国工作和生活没有问题,开放的黄依依就男女作风有问题。无处不在的男权社会压迫。。。
佛教不是我的信仰,而是我的精神寄托。
这片子也九分?我觉得比风筝差多了。没看过原著,这是麦家过于自恋,还是柳云龙?
好诡异的感觉~ 尤其王宝强的那个角色~
嚴重“左傾”的狂熱化恐怖劇
《捕风》,绝版暴风雪山庄模式。经过前两章的内容,信仰的力量在这里彻底爆发。太震撼了,太逼仄了,太对决了!明明12集却只有9天,可怕的内容编排!代主任太棒了,我喜欢这个角色,全程牵着主角鼻子走,最后狠辣出击。钱之江,用一个悲怆的方式传递情报,哇,无言。阿炳和林小芳没孩子,他俩有;黄依依和安在天没有的两厢情愿爱情,丁姨和铁院长有。完美收官!!!!
暗算是人性与信仰的灵魂考问。这种考问痛彻心肺,肝肠寸断。如一首史诗解读了情报人员的钢铁意志情怀,在娓娓道来的叙述中给予了一种催人上进的力量。既有对钢铁般的坚持信仰者的敬意,又有着国家机器集体主义精神对个体人性催残的反思。第一个故事告诉我们国家机器对特殊才能人才的利用;第二个故事则展开了一组对比,一对才华横溢、智商情商双高的精英男女,一个有着钢铁般的意志和纪律,压抑个人感情,一个坦荡纯真、浪漫情怀、追求自由,在国家意志至上、密不透风的围墙,错误的时代下,一对灵魂伴侣互相错过的悲剧。第三个故事则揭示出一个坚定信仰、钢铁般意志、压抑个人感情的革命者是从何而来,才能让人真正理解这些经历过残酷斗争环境的革命者。这个群体都拥有过普通人一样柔软美好的感情世界和内心,从人变成钢铁经历过多少内心磨难。
从这部连续剧知道了柳云龙,虽然拍得有点粗糙(最后死人的肚子都在动),但是剧情吸引人,让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