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点,标题阴阳怪气,标题党。
我承认。
我先骂我自己哈。
但大致意思还是不错的。
《漫长的季节》,最近这部评分最高的网剧,不仅在剧本层面,不值9.4的高分,反而连及格的叙事都没做到。
堪称史上水分最多的水货之一了。
自从我在豆瓣上给它打了2星差评后,就第一次碰到因为打低分而被私信辱骂的情况。
为了解释我并不是无脑打分,我在广播里详细分析了它第一集前三十分钟的剧本为什么糟烂。
然后,有网友留言指责我才看了一集就贸然打分的(看一集就打五星的你会批评吗?
),在此解释,我后面又追看了2集,已经对编剧的叙事水平有了个基本判断:不懂剧本该怎么写。
后面再好,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我打2星,并不是草率的。
相反,我是有事实依据的:简单说说第一集前三十分钟吧。
看编剧是怎么处理前面三十分钟的哈: 1.王响开出租,撒尿;2.王响到司机之家吃饭,打电话叫彪子来交班;3.彪子在外面想卖车,捎带刻画一下王响懂车,彪子则完全不懂;4.在车里,干巴巴对话交代一些信息,接到警察电话;5.他们在警察局得知车被套牌了,要被扣一段时间;6.到医院找伤者,对方已经走了;7.吃了顿晚餐,他们行动起来,自己满城市找“套牌车”;8.彪子回家叫老婆给他做碗面吃;9.彪子喂鸽子;10.王响跟儿子忙里抽空聊天;11.在修车店遇见那辆“套牌车”了…… 总结到这里,我就已经开始火大了,不耐烦了(一般看到这样的流水账叙事,我就会对编剧和导演的能力失去信任)。
因为这多是“前史”,多是一些和人物有关的生活细节,是流水账一样的叙事。
难看至极。
其实,真正可以称为事件的就一个:找套牌车。
有经验的编剧一上来就会写“王响正在跟踪(注意我用了跟踪两个字)那辆套牌车”了。
以上那些刻画人物现状的细节,“前史”,会捡有用的,见缝插针地安插到人物的行动过程中去。
不可能会像《漫长的季节》一样平铺直叙,毫无技巧地摆烂叙事。
(我还没批评剧本引入新人物时的糟烂表现呢) 当然,这只是把这个段落独立出来看的分析。
到底需不需要这个找套牌车事件,也两说。
然后,也别再扯什么生活流糊弄观众了。
这就是编剧功底不行的问题。
最后,真要说到生活流,那就应该是《奥丽芙基特里奇》的样子。
那才叫真正的看似平淡,实则暗流涌动,别有趣味的生活流。
《漫长的季节》连及格的叙事都没做到。
何谈更高难度的生活流。
非要强迫我看完才能评价的。
怎么,你吃外卖的时候吃到了蟑螂,没人逼你吃完,才能给差评吧?
也有留言,讲不出事实,就会拿别的神作为《漫长的季节》辩护的:“那我请问你绝命毒师的开头是不是更流水账啊?
”以下是我的回应(广播里也有):前面分析《漫长的季节》剧本为什么是流水账的广播下面有网友留言“那我请问你绝命毒师的开头是不是更流水账啊?
”,害得我又回去重看了一下《绝命毒师1》开头10分钟。
看完,简直满头问号:毒师这么优秀的剧本,为什么要被拿来跟那部浪得虚名,完全不懂叙事的剧集相提并论!
且看毒师怎么叙事的哈。
1.男主戴着类似氧气罩的东西开着一辆内部乱七八糟的面包车陷进坑里(同伴躺在车里已昏迷)。
然后,他只穿着内裤跑下来,脱下氧气罩;然后又回车上,拿录像机和枪。
男主对录像机,首先声明不是认罪声明;然后,录下他对妻子和儿子(交代家庭关系)爱的留言(传来警笛声);然后放下一些身份证件的东西,拿上枪,走到马路上,对着警笛声来的方向,做开枪对峙姿态。
2.倒叙。
时间来到三周前。
男主和妻子躺在床上。
男主早就醒了。
他起床,走到健身器材上,锻炼了一会。
看见墙上往日光荣的证书。
3.吃早餐。
儿子拄着器材,显然有行动障碍;一些对话,交代儿子有些青春期叛逆。
(日常戏都不马虎,写得又生活,又生动;哪里流水账了!
) 4.男主去上班。
在教室上化学课。
他在前面讲得很认真,下面却有同学在谈情说笑。
叫男同学回自己的位置去。
男同学故意拖椅子,制造噪音,表达不屑与不满。
显然,他完全不尊重老师。
看,我光写文字概括都变得详细起来了。
因为这里面都是满满的、有效的信息。
不能随便省略。
一开头,编剧便扔出了一个极为反常的、难懂的段落,成功地制造了悬念。
你看(1)就会心生疑惑,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戴那个氧气罩?
他为什么会说这不是认罪声明?
为什么有警笛声?
他为什么要拔枪?
旁边躺着的那个人是谁?
……——我们隐约感到男主做的事似乎违法。
而观众本能地会对违法犯禁的行为感到好奇与期待。
我们总是很喜欢看一个人如何走上歧途的。
然后,倒叙回到三周前。
(2)一大早就醒了,要么说明他有心事,要么说明他有点失眠;墙上的证书,说明他曾经是很优秀的化学科研人员。
——很关键的细节,为后续男主的所做作为提供了铺垫。
他有能力做那些事(看过剧的都懂哈)。
(3)吃早餐。
儿子有身体障碍,而且很叛逆——你会对他产生认同,同情他儿子有身体障碍,而且还不怎么听话。
(4)哦,原来男主是化学老师。
并且他上课时,学生很闹心。
——前面明明有那么优秀的证书(证书一个道具,起到了两层作用!
),怎么成化学老师了呢;他明明是个很普通的,有家室的化学老师啊,怎么会跟开头的那个反常的段落联系起来?
强烈的反差。
悬念升级了。
明白吗?
一场废戏都没有。
每场戏都讲究,都有用意。
(懒,不展开了)全部都是既高明又准确又有效的叙事。
悬疑感拉满好嘛?
怎么能把如此优秀的剧跟那部浪得虚名,完全不懂叙事的剧集联系到一起。
还有跑过来骂我:“别跪了,站起来吧,我承认毒师的好,但别拿它踩漫长的季节,你带有色眼看罢了,看完第一集就忍不住骂。
”我那一句“害得我又回去重看了一下《绝命毒师1》开头10分钟”难道白写了吗?
还有“平铺直叙地表现生活细节,你称之为流水账,那你认为的“最伟大的艺术导演”侯孝贤,岂不是更流水账??
”更是离大谱了。
讲不出事实,别老来这招,拿其他神作模糊论点,转移话题好吗?
侯孝贤有什么错?
要被您这样糟践?
但是针对生活流与流水账的区别,我也简单回应一下吧(广播里也有):当有观众质疑一部剧或电影(我指的是那种确实不懂叙事的作品)过于平、无聊,不好看时,我最怕看到这种回复:因为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生活就是很平淡的。
因为这种说法完全就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
他们区分不了平淡和无聊流水账,反而老拿这种论调为坏东西遮丑,也误导了那些感受力正确的观众。
遗毒不浅。
那么,什么才叫优秀的、淡而有味的、试图呈现生活本来面貌的生活流叙事呢?
简单说明,就是A-B-C-D-E-F……的叙事过程中,你不能让ABCDEF之间形成过于强烈的、明确的因果逻辑关系,要尽量弱化戏剧性,省略中间的逻辑,把大量的笔墨放在与“戏剧性事件”无关的、有价值的细枝末节上——一般就是那些能刻画人物性格,处事态度,内心矛盾,人物间的关系的等桥段。
正面例子,如《奥丽芙基特里奇》第一集3-15分钟的呈现。
亨利坐在餐桌前送给妻子生日礼物,奥丽芙很冷淡,随口应了一句,没放在心上——亨利去上班,顾客想开非处方药,亨利婉拒——路人进来,告诉亨利店员晕倒;亨利出去抢救,顾客说她已经死了;亨利大力以至于按断肋骨——亨利在家吃晚饭告诉家人店员死了,儿子不当回事,居然开玩笑,妻子说她一直不喜欢那个家伙——店员第一天来上班,丈夫送她来的;她的丈夫也叫亨利——新店员和亨利等在店里吃饭,她提了一个工作建议,被采纳;气氛很融洽;新店员为另一个同事擦被食物弄脏了的衣服——奥丽芙对被留下来的学生讲话,一位家长想带走儿子,遭到拒绝;奥丽芙同事过来,找她说话,突然念诗;奥丽芙明显很热情,跟对丈夫的态度完全不同……(我偷懒,已经省略了很多有意思的细节,也没时间详细讲每场戏的高明之处和用意)看,你是不能从中捏合出一条逻辑关系明确的叙事线索的。
它是有选择地、有技巧地呈现这些人的日常生活的点滴。
没什么大事,却依然耐看。
关键在于,要展示表面上的、有价值的东西,却不挑明这场戏的目的,懂得省略和留白,把底下的深意留给观众自行体会.(这里面的门道很深,需要更高明的功力,限于篇幅,这里不展开) 一旦编剧这么处理其中的一段:店员死了——亨利贴招聘启示——亨利面试——新店员来上班——亨利吩咐新店员注意事项……完蛋,叙事马上就有降格为流水账的危险。
(编剧极其厉害的话,说不定可以避免) 那我为什么反复说《漫长的季节》第一集前面30分钟流水账?
重点在于这里:王响打电话叫彪子来交班——两人开车接到电话——警察说被套牌要扣车——去医院找伤者;人已经不告而别——开始自己满城找套牌车——找到了,王响追车——上帝啊,这一板一眼,一五一十,逻辑关系过于明确,详尽,僵硬,死板、完全不懂省略的叙事还不是流水账,那什么叫流水账?
其他展现生活细节的戏,其实也非常干瘪,低效,死板,无趣,笨。
随便举个例子,王响打饭那里,阿姨问,王响答,这就死板,低效,没有任何潜台词了。
改成:王响过来,阿姨主动问他,全素,对吧?
准确说出王响的饮食习惯,才对。
这样戏就更耐看一些了。
因为底下多了很多言有尽意无穷的信息——所谓潜台词。
而且更符合实际。
以及,针对一部分网友可能误以为我是因为口味不同,眼界高,才给《漫长的季节》差评一事,在这里声明:我当然有我的喜好,但从不会因此而影响自己的判断。
比如,我对军旅题材不感兴趣,但我照样认为《士兵突击》值五星。
因为剧本就是厉害,有水平。
我嫌弃《我的前半生》斗小三,和闺蜜争男友的肥皂剧情节,但我依然认为编剧秦雯懂戏,至少前面二十来集,写得好。
我非常喜欢《漫长的季节》试图书写过去的那个大时代背景之下小人物的不幸与挣扎,如果它能做到叙事及格,三星,我会打四星。
但对不起,你叙事不及格,就没有办法了。
最后,关于这部剧的讨论,有事实的理性观点,我欢迎,且尊重。
辱骂的,慢走,不送。
讲不出事实,就会和稀泥。
拿别的佳作来模糊论点,转移话题的。
应该先弄明白什么是摆事实,讲道理,什么是胡搅蛮缠吧。
以上。
PS:评论里攻击谩骂式回复的几位都是主页空空如也,特意注册来给该剧刷五分的僵尸号吧。
脑子很像从一个厂子里批发出来的呢。
《漫长的季节》,短小简洁却有时代的大浪涌动,看完夜里做梦似乎还在故事里挣扎,后劲十足。
有种批评说它爹味重,在我看来,这是一次对父辈的凝视、审判以及告别。
97年工厂荣光的余晖里,意气风发的父亲,在外面客客气气,在家里高高在上,那说教的嘴脸,哪个中国孩子看了不泛起童年阴影。
98年系统崩溃中的父亲,他的权威他的骄傲也分崩离析,在外面他当众求饶他软弱无能他适应不了,在家里他还想撑住父亲的尊严却只是日益暴躁,徒遭人厌。
这是来自下一代的审视与审判。
它像是来自过去的一个质问:为什么,你们/我们会活成这样,什么是命运?
人可以超越自己的出身、超越自己的命运吗?
在剧里,它是龚彪和王响的对话;在剧外,它更像困在某个心结的下一代的发问。
它并没随着你长大成人离开故乡而消失,而是贯穿在此后人生每一次的挫败里、每一次习得性无助的瞬间。
叫《漫长的季节》,其实更像一次漫长的告别,有些记忆冻结在多年前的寒冬,有些人一直没有走出去,有些创痛未被诉说……这部电视剧,碎尸案是引子,重要的是带大家去看到当年东北下岗潮的过程中的众生相,以及此后十八年里,这些人是怎么活的、当年的大崩溃又是如何烙印了他们的命运。
王响和邢科长那一组戏写得太好了。
如果用正统叙事,邢科长是厂里的蛀虫,倒卖厂里机器,陷害正直的王响。
但其实经历过国企倒闭潮的人们说,效益不好,大家都在往外拿东西卖。
王师傅说他喊一声所有人都会来帮他,但如果持续发不出工资,大家都想往外偷东西,惟一正直的人,会不会成为大家的眼中钉?
它侧写了大厦崩塌之中,人心的集体崩坏。
邢科长是个小奸小坏又爱面子的人,权力曾经让他像个恶兽,但十八年后芸芸众生中的他,也不过是只蝼蚁。
扒掉黑大衣,拉出尿袋时,他哭了。
黑大衣是他昔日身份的象征,也是如今落魄的他最后的遮羞布。
打架时他最在意的不是肉身,而是“你把我大衣撕裂巴了”。
没有这件黑大衣,他又如何拼凑起自尊走出门去呢?
而尿袋是他真实的当下。
这比扒光他还残忍。
他没染的花白头发、他夹在两腿之间的尿袋,以及他干的灰色营生,交代了他这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
王响放他走,帮他穿上大衣,帮他把碎一地的尊严捡回来(第二遍看,发现是邢三儿自己穿的,但是王响的善意,在我的心理上产生的印象是他给对方穿上了象征尊严的大衣)。
临走王响要给邢三儿钱,看病花钱。
邢三儿推开,嘴上还很硬:“我比你有钱”。
其实两个人都穿着二十年前的旧衣服。
从前在不平等的权力结构里,你欺辱过我;如今我们平等的落魄并衰老,就是一个死了儿子的穷老头和另一个有病的穷老头,反而有了一点点相濡以沫的交情。
这几场戏切换时,能听到自己的大脑里咯吱咯吱转换情绪的调档声,从愤怒转为怜悯又杂糅成释然,最后化为长叹一声:人啊…… 用这样的来回切换,塑造出了王响、龚彪、马队、傅卫军、沈墨、殷红……为什么要塑造彪子这个角色,好像把他拿掉也不影响剧情?
他夸夸其谈、无用、懦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没办法经营好自己的生活,没法给丽茹幸福。
为什么彪子不支棱起来?
在一个系统性崩塌的时代,个体能做的很有限。
不信你问问这两年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为什么没工作?
是他们不想要吗?
彪子有文化、重情义、集体生活里也如鱼得水,但在大势已去的环境里,有文化是弱点,穿着长衫没法放下身段去摆摊;重情义但是无用,创造生活的热情和做梦的能力失去了,就喝喝小酒,打打嘴炮,躺平着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你那店名,就叫如梦吧。
咱俩一起过那么多年,老觉得像做一场梦似的,现在梦醒了”,这几句台词,是契诃夫的东北版啊,还没认真生活过,就要结束了。
这种黄粱一梦的笑中带泪,还只有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彪子才能讲得出。
彪子也有高光时刻,离婚时、以及在雪中微笑着决定娶丽茹时,关键时刻,这爷们可以。
可是再想一下,人生能有几个关键时刻,生活是一天一天过的,尤其他体型庞大、瘫在家里令人无法忽视,更令人绝望。
一个有情有义的好人活成了让人绝望的混子。
彪子,是一个自带喜感的悲剧。
而沈墨、王阳、傅卫军、隋东、桦钢的子弟混混……这些少年让我想起安德烈斯·巴尔瓦的《光明共和国》,“世界失败的那天清晨,人们正忙着搜捕几个流浪的孩子”,成人世界的庸俗、暴力、权力秩序的崩塌的混乱倒影在少年的世界,最敏感的孩子先开始了抵抗,他们的行动也是一种呼痛。
这几组关系里,最有宿命感的是殷红、沈墨和傅卫军。
以彼此善意始,以惨烈互害终,贫穷让底层互害。
让殷红做出致命决定的除了嫉妒,还有她穷怕了,发誓再也不要过穷日子。
赚钱,是改革开放洪流中九十年代的主题,宋厂长出卖厂子和工人赚钱、邢科长偷卖厂里的旧机器捞钱,没权的巧云去夜总会陪酒给儿子赚看病钱,殷红底层一个小姑娘她有什么?
主创塑造了一个复杂的殷红,有令人同情的出身,也有保护弱小的仗义,躺在港商的星级酒店,从羽绒枕头里抽一根羽毛的她也曾以为看到了希望。
她只是不想烂在陪酒的这个KTV里。
这些人物弧光,让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加害者,也是令人痛惜的受害者。
而她和哑巴弟弟还没开始的那一点点懵懂情愫,也成为这剧里最深的意难平。
虽然是电视剧,却有电影的质感,有电影镜头的深远、平静。
犹如明净之眼静静凝视着桦林,个体、众生、过去与现在。
在隐忍、克制、爆发之后,压抑悲愤的情绪终于在一场大雪中得到释放。
最后两集,大雪如神迹一般纷纷落下,抹平所有的不平,洗净大地的泥泞。
大雪中,每个人都笑容洋溢,充满希望,怀抱自己最珍爱的人,或者决定去找自己所爱之人。
那是现实中缺少的、从未说出口的:爱,梦,与希望。
现实里未诉说出口的,艺术里补偿;多年前那个血肉模糊的冰冷的创口,也终于被看到,被讲述。
尽管片尾大喊的是向前看,别回头,但片尾曲响的却是再回首。
大雪犹如一次细细诉说,一次弥漫天地的呼喊,它的抒情里面有种极大的抚慰,凝视与审判着的下一代终于与糟糕的、失败的父辈们和解,与自己的来处和解。
父辈们曾令人痛苦,可他们也只是困在时代与环境中的有缺陷的普通人,他们不是巨大的阴影,而是自己命运的囚徒。
他们被时代和时间碾过,但还保留了一点善意、乐观,相濡以沫的情义。
这一点温度让我们得以相互理解。
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首先应该善良,其次要诚实,最后永远不要相互遗忘。
不客气的说一句,作为一个东北人,看过这么多关于东北的影视作品,个人觉得《漫长的季节》的气质是最对味的。
抓住了有东北的那个魂儿。
有个南方的网友看完后提了个问题。
说电视剧确实很好,但是为什么人物角色会那么多小品一样的抖包袱,逗贫呢?
而且关键时刻都拉人出戏,是不是有点多了?
然后他收到了一千多个回复,有一千多个东北人告诉他(包括我),东北人表示这剧正常,东北人就那样。
电视剧已经很克制了,现实生活中比这还能逗。
因为赵本山的小品风靡全国的缘故,所以许多人把东北人的这种精神气质理解成小品式的,肤浅的,底层的,没有文化的,是和高雅相对的……连我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理解的。
但是离开东北这么多年后,再回头去看东北,看清楚了我们的青春,在这片广袤的黑土地上的那些绝望,心碎,梦想的破灭……我才明白,东北的忧伤是酒神式的忧伤。
天生带着一种痛苦与狂欢交织的癫狂的气质。
就如尼采说的那样:“一个人倘若有健全旺盛的内在生命力,他是不会屈服于悲观主义的。
悲观主义是生命力衰退的表现,屈服于悲观主义有如屈服于霍乱,表明机体已经患病。
”“总之,问题全在于生命力:你健康,你就热爱生命,向往人生的欢乐;你羸弱,你就念念不忘死亡,就悲观厌世。
在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有阿卡迪奥和奥雷良诺两个典型的人物。
家族里所有叫阿卡迪奥的都是壮硕结实,原始粗野,荷尔蒙爆棚的。
所有的奥雷良诺都是高瘦,理性清醒,冷漠,忧郁的。
阿卡迪奥就是酒神的原型,他完全放纵自己的情绪情感,用寻欢作乐,醉生梦死来面对孤独。
奥雷良诺则是日神的原型,他气质阴郁,悲观厌世,用与世隔绝来面对孤独。
东北人的那种酒神般的癫狂气质,不是说真的每天喝大酒,醉茫茫(虽然也确实爱喝)。
而是不管多大的事儿,他们都能去解构,嘲笑并且自嘲,抓住人生荒谬的本质,瓦解它的严肃意义。
而这是民间文化里普遍性的。
特别是语言风格上。
这就是我看《平原上的摩西》感觉没那么亲切的缘故。
它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奥雷良诺,连同它电影的色调,都更像是日神的气质。
而《漫长的季节》才是我心中的东北,明媚的阳光,蓝天白云,绿油油的庄稼地,破败却亮堂堂的北方城市。
故事开始的那个年代,是这片土地上多少人心碎和梦想破灭的年代,共和国的长子,被无情抛弃的时代。
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但是那心中的忧伤太巨大了,甚至无法用语言描述。
这种气质呈现出来的,是这片土地的人们对时代巨变,小人物自身命运突变的一种状态。
一方面是对命运的无奈和顺从。
另一方面,精神上努力直面人生的悲剧,绝不向悲观主义屈服,想要用生命本身去击败它。
仿佛人们坚信,只要我们还能说笑话,嘲笑生命的悲伤和孤独,悲伤和孤独就不会将我们吞噬。
无数的东北人,也确实是这么挺过来的。
所以作为一个东北人,我很喜欢《漫长的季节》,它让我感到亲切,带给我的是更深刻的感受和回头对东北的凝视。
到目前为止,能够很好地展现东北人这种酒神的气质的,我只看到过两部,一是这部《漫长的季节》,一是纪录片导演马莉的《囚》我必须得承认,从前,我对这片土地理解得还不够。
首先,庆祝今晚《漫长的季节》顺利收官!
其次,我想就剧中出现的两首诗,给出我自己的一些解读。
是的,既然大家都在讨论剧情,那我就另辟蹊径,谈谈这两首诗吧。
其实,在小说中插入诗词的做法很常见。
最典型的当属《红楼梦》。
《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中,贾宝玉进入太虚幻境。
他在那里看到了十二钗的词曲(共十二副诗词),“预知”了自己与贾府之后的命运。
诗词,在小说中就相当于某种隐晦的“剧透”,它用一种比较隐喻的方式交代人物之后的命运。
同样的道理。
网剧《漫长的季节》里的两首诗,也具备差不多的作用。
唯一的区别是,前者是中国传统的旧体诗,后者是新体诗,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现代诗。
先说第一首,《漫长的》。
这首诗出自于班宇的同名小说《漫长的季节》。
是由这篇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小雨」所写,其实也就是班宇写的。
这首诗由四句四段组成(一共四段,每段四句)。
而我认为,最重要的是第一段和最后两段。
先看第一段:打个响指吧,他说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这一段第一次出现是在第五集,王阳约沈墨在铁轨上,他读给她听的。
第二次出现是在最后一集,王阳去世后,王响也读了一遍。
第一句“打个响指吧”——什么情况下我们会打响指呢?
轻松惬意的时候对吧?
这句诗的意思是,当一个人心情愉快的时候,打了一个轻松的响指,但他并不知道这预示着他之后的命运。
一个小小的“响指”,足以将未来的自己“震碎”。
只是打响指的时候,你“尚不知情”。
就像第一集的王响,开着火车惬意地喝着茶水,旁边的人跟他说:“王师傅,整个响啊。
”
于是,王响微笑着拉动了火车的汽笛,这里轻松愉悦的“汽笛”,就和诗中那个轻松愉悦的“响指”是相同的意味。
“汽笛”不仅象征王响此时的心情很好,也象征他现在的生活美好:家庭幸福,工作稳定,还是德高望重的“先进工人”。
而汽笛拉响,就像是一声来自“未来”的召唤,等待王响的,即将是丢饭碗,家破人亡的命运——只是现在的他“尚不知情”。
然后是最后两段。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在平静时平静,不平静时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很长时间也不会干涸整个季节将它结成了琥珀块状的流淌,具体的光芒在它身后是些遥远的事物其中“河水平静时平静”不是单纯指现实世界的河水是否平静,也是指人的心境是否平静。
当一个人内心狂躁不安时,就很容易出事。
就像汛期的河水容易淹死人,高涨的情绪也会摧毁理性,埋下祸根。
“不平静时,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
在这里“错过一层台阶”和“错过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同一个意思。
如果河水汹涌,不会游泳的人就失去了脚下坚实的土地,他就无法踩着“台阶”上岸,最终被河水吞没……结合剧情,就是指沈墨的黑化,导致王阳被淹死的命运。
“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这颗“眼泪”既是王响的,也是沈墨的。
眼泪“很长时间都不会干涸”还结成了“琥珀”。
是指悲剧发生之后,痛苦情绪永远都无法消散,还凝固成一块像“琥珀”一样的石头压在心里。
不得不说,“琥珀”这个比喻把悲剧的痛苦都衬托得更唯美了……又或者,是痛苦的人不甘心,故意用“琥珀”这个词来美化痛苦的记忆,只为让自己好受一点……另一首诗是《阿橹之死》。
对于这首诗我并不想给出太多解读,我只想提醒大家。
这首诗的作者阿橹,既是一位有才华的诗人,也是一位连环杀人犯。
是的,这位叫阿橹的诗人身上背负着四条人命,(剧中沈墨也杀了四个人……)而他的这首《阿橹之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隐喻着他自己的命运。
可以说,现实生活中的诗人身份与杀人犯身份,属于同一个人。
而剧中的诗人与杀人犯,则被分成两个人(也就是王阳与沈墨)。
这种现实与虚构的相互对照,灵性的“诗化灵魂”与残暴的“嗜血灵魂”相互对照,还蛮有深意的。
第七集王响到王阳屋里翻菜谱,他无意间念的就是这首诗的最后一段:这样的时刻让我殇于父亲之前让母亲以挽歌的绝唱为我也为大地上的四季守眠
最后还是要夸赞一下辛爽导演。
这部剧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很有寓意,几乎没有废笔。
尤其是这两首诗,加得刚刚好。
它们丰富了剧的内涵,也让整部剧有了更多的解读和赏玩空间。
无论是《隐秘的角落》还是《漫长的季节》,他都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很期待辛爽导演的下一部作品!
ps:最后还是贴上两首诗的全文吧。
《漫长的》作者:班宇打个响指吧,他说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吹个口哨吧,我说你来吹个斜斜的口哨像一块铁然后是一枚针磁极的弧线拂过绿玻璃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在平静时平静,不平静时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很长时间也不会干涸整个季节将它结成了琥珀块状的流淌,具体的光芒在它身后是些遥远的事物《阿橹之死》作者:阿橹1一万次地走过自己在自己的废墟中伫立万物静穆我在聆听一种声音虔诚的如一匹老马在黄昏的林际打着瞌睡心境旷远更旷远而后流水般回顾一生离我的墓地很近很近了才发觉自己是这样一种草这样的一种理由在铺展一万种假设的季节里生命由青变黄再变青脚步有急变缓最后失去重心2莫大的悲哀使雨水善良起来我在远方瞩望自己瞩望深水彼岸荒凉的水域瞩望山峦我是叠嶂中的一轮浑月山坳中大醉的一盏孤灯我真的要走了穿越母亲的草原和旷野找到归宿不知哪一朵小花陌生地为我歌唱不知为何把我的来世称作不幸可怜的人之源呵我怎么能够!
你的生命之泉如烈烈浓焰点燃我的焚水之岸母亲的眠歌催我入梦这又是哪一年为何连自己也变的如此陌生而又相当遥远3永无宁静的宁静片刻无需以任何方式昭示我的灵魂我的饥饿孤闷我的犹豫伤感的诗笺如此而已走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先我而去的人又狰狞着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鲜花很美我却望尘莫及孤伶伶地回头远离死神之夜多么宁静飘逸的雪花在我心内外不可改变4为何以我的存在包容所有存在在我生命的起点总是你给我血液和精髓我的忏悔如晚归的秋鸿梦歌般给万物以提示这样的时刻让我殇于父亲之前让母亲以挽歌的绝唱为我也为大地上的四季守眠……………手动分割线……………以下是之前的原剧评:原标题:为什么《漫长的季节》如此漫长?
如果说《隐秘的角落》让我感受到南方湿热的夏季,《漫长的季节》则让我体验到东北干爽的秋季。
正所谓秋高气爽。
秋季,是四季中最舒服也最短暂的季节。
按理说,它不可能“漫长”。
所谓的时间漫长,也并非客观事实,更多的是一种主观体验。
专注于自己喜欢做的事,能让你快乐的事,往往不觉得时间飞快,因为注意力压根就没在时间上。
碰上不如意的事,煎熬难耐,往往会格外注意时间,也就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慢。
而《漫长的季节》里的各色人物,多是不如意的。
辛爽在接受访谈时提到,给这部剧取名历经一波三折,改了又改。
从《雪中来客》,改叫《凛冬之刃》,都无法令他满意。
最后定名为《漫长的季节》,则多亏了作家班宇。
这个名字就出自于他的一篇短篇小说。
辛爽很喜欢,便借来用了。
我读过《漫长的季节》同名小说,所写的内容与这部悬疑剧没有任何“直接”联系。
就像电影《罗生门》,改编自芥川龙之介的小说《竹林中》,但《罗生门》的名字,却出自芥川龙之介的另一篇小说。
《罗生门》与《竹林中》,也没有“直接”联系,但两个故事的精神内核却极为相似,因为它们都表现了人性的幽暗。
可见这部《漫长的季节》与班宇的那篇同名小说,也存在着某些“隐性”联系。
它们都讲述了不如意的人,如何艰难度过一段明明很短暂,却在他们看来无比漫长难熬的时期。
而且,这部剧与那篇同名小说都有点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给人时序错乱,现实与梦幻交织的奇异体验。
尤其是第一集结尾处,王响的儿子王阳遇见沈墨时的喜悦;
然后表情迅速变得凝重;
再是与衰老的王响吃饭;
最后是王阳去世后挂在墙上的遗照……
王阳的表情与场景变换,制造出厚重的时间感。
而他与王响吃饭的场景也是似真似幻。
从遇到喜欢的女孩的“极乐”,转换到遭遇变故的“极悲”,王响一家也没有了妻子的身影,这些丰富的细节呈现,都令人五味杂陈。
此处的镜头语言,像极了马尔克斯《百年孤独》里的那个经典开头:“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过去、现在与未来,一下子被全部打通,给人一种悠长辽远的时间感与宿命感。
我认为剧集后期会围绕“漫长的季节”这一主题,给出更多魔幻现实主义的表现。
我想这种对于“时间感”的表达,会是本剧的一大特色吧。
ps:班宇的那篇同名小说写得很好,而且是短篇,很好读。
如果有时间的话,推荐你阅读一下,或许能够结合剧集,收获不一样的观看体验。
漫长的季节 (2023)9.42023 / 中国大陆 / 剧情 家庭 犯罪 / 辛爽 / 范伟 秦昊
第11集太过于精彩,直接将剧情再往上拔高了一个档次,让观众放下了对王阳之死真相的探寻,陷入更深的沉思和悲凉之中。
第12集不过是第11集的注脚,这是难得的一次看刑侦剧而不关心最后真相复盘的体验。
第12集最后下雪的镜头只是点明了这一部东北SH文学的主旨,多少显得有些多此一举,而巧云不明不白的回归其实是弱化了全剧的价值。
全剧一共有三条时间线(97-98年其实有两条时间线:抛尸案发生之前及之后,由于时间很接近,而剧中又多次穿插叙事,所以比较容易混淆),剧情展开也是悬疑故事层层递进的叙述方法,捋顺剧情都要花不少功夫,简单一点,我们谈谈几个主要的人物吧。
全剧最核心的人物肯定是王响,作为一个根正苗红、业务精湛、任劳任怨、荣誉等身的火车司机,王响集中了那个年代工人阶级一切典型的优点,在一开始,这个爱出风头、唱高调、管闲事的爹味很重的积极分子并不讨喜,但随着不幸一桩桩地降临到他身上,他高大伟岸的形象也就越来越清晰了,他的家庭悲剧是全剧的中轴线。
王响对自己父子两代工作的桦钢和自己火车司机的身份充满自豪和责任心,并希望自己的儿子王阳在高考失利后也能成为桦钢的一员。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由于时代的变迁及贪官奸商的勾结,桦钢早就病入膏肓了,妻子心脏支架的医药费一直都报销不出来,后来连开药都需要厂长签字。
厂长在与来自湛江的港商密谋鲸吞国有资产,而一群管理者(邢三应该只是小喽啰)也开始偷盗厂内资产。
王响自以为得体地拒绝了邢三盗窃团伙的拉拢,但还是彻底得罪了这位保卫科长,这直接导致了邢三无耻地陷害王阳,被戳中软肋的王响只能服软,而随后为了儿子的工作而鼓起勇气向厂长送礼的他又不幸撞破了厂长和妻子表妹无法描述的故事,在厂里的处境尴尬到了极点。
所以当彪子向他透露自己在下岗名单中时,一向自负的他也选择相信(值得注意的是11集大会上宣读的下岗名单机务组里并没有王响,个人推测是彪子故意骗他,最终名单里没有他彪子好在他那里表功,当然也有可能是宋玉昆怕事情闹大把他的名字去掉了),并想通过参与侦破抛尸案而保住工作。
而随着侦查的深入,最终疑点都集中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而自己也因此失去了马德胜对他本就不多的信任。
他诚恳地想和王阳沟通,但儿子并不相信他,还在妻子一时心软时逃跑,他只能约上彪子一起去拉儿子回头,可惜被彪子放了鸽子,而自己还被凶手袭击。
随后在员工大会上为了给表妹和彪子出头彻底失去了工作(怒斥玉昆,这是全剧仅次于义释邢三、祝福巧云的第三高光时刻),短时间内丧子和丧偶之痛接踵而至,这些晴天霹雳彻底将他击倒。
此后二十年支撑王响活下去的理由估计也就只剩下三个了:对王阳死亡真相的调查、对义子王北的爱(听到弃婴王北哭声的他选择放弃卧轨)及对巧云的爱了。
命运虽然将他击倒,但并没有将他击垮,从剧中可以看出他并没有因为人生巨变而变得意志消沉、愤世嫉俗,相反,他还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他不靠谱的小舅子彪子,在彪子遇到困难之后他第一时间站出来拔刀相助,还上演了一出飙车大戏,直到他发现了和当年袭击他凶手相似的背影,他才决心调查到底,并请出了退休的马德胜,开始了三个老年人的侦探之旅。
义释邢三是全剧第一高光时刻。
邢三是个典型的卑鄙无耻、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在年轻的时候就给王响使过不少绊子,晚年(不确定到底是正常退休还是被开除)因为尿毒症而开始倒卖假车牌,在三人团终于抓住他的现行时,是王响(在他看来应该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人)用衣服盖住了他的尿袋,保住了他在被拆穿后所剩不多的尊严,这已经不单单是宽容厚道,而是可以上升到慈悲心肠了。
也正是这一义举,彻底感化了邢三,邢三不但提供了情报,还当面答应了王响做合法生意的劝告,这一幕让人动容的,正是人性的光辉。
仅次于义释邢三的名场面,就要数祝福巧云了。
巧云家庭负担重,一直想找个人一起分担,王响和巧云早就有意了,只是王响心里有王阳这道坎而一直没有向前迈出一步,买冰淇淋那一幕充满了老年人的浪漫。
而当王响知道吴老师条件更好,比自己更能带给巧云幸福之后,他选择了祝福,还劝巧云往前看,不要像自己一样总留在过去,这是伟大的成全,这三个老人的桥段(刘琳老师和林鹏老师从《隐秘的角落》又串场到《漫长的季节》,区别在于这次是先买票)设计非常巧妙,绝对是一个影视史上的名场面。
除此之外,就是王响对王北的爱,王北想留在桦林给王响养老,而王响却劝他出去闯荡,这与二十多年前想要王阳留下来不一样,桦林已经不值得他骄傲了,而当他把王北错当做王阳时,他也是有所愧疚的,直到最后王响当着王北念王阳的诗,心结才完全打开。
在第11集,彪子选择了离婚,王响放下了巧云,而王北也去了北京考试,王响选择解散团队,不再调查下去了,除了警察已经介入调查沈栋梁被杀之外,他自己也选择不再拖累两位朋友,看到彪子婚姻生活的一地鸡毛(他亲眼见到丽茹出轨的线索),马德胜面对自己过去下属时的不自在,他的心里应该也有所不安吧。
正如他自己在唱歌之前(他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的唱法和二十多年前的辽北地区第一狠人是一样的)所言: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故事如果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王响决定自己独自去解开自己的心结。
在第12集,当他选择独自带沈墨去王阳淹死的地方,并在翻车后救出沈墨(不自觉走上了王阳二十年前的路)力竭倒下的那一刻(后面装上心脏支架又走上了妻子的路)结束了漫长的秋天,走出了过去,走向了圆满。
接下来说彪子,一言以蔽之:90年代的大学生,气质还是有的,但除了气质,其他剩下的也不多了。
彪子作为97年分配到厂办的大学生,本来踌躇满志,但可惜出场就遭遇桦钢的末世,又爱上了黄丽茹(玉茹在与厂长关系进行不下去之后引诱他接盘),他的悲剧由此铸就。
彪子一出场就显得很不靠谱,骗王响在下岗名单上还透露着一丝丝可爱的狡猾(这一点待考),除了聊聊弗洛伊德,给王响拖拖后腿之外,看不出有啥优点,但当他在会上斥责宋玉昆(因此临时被宋玉昆加到了下岗名单上)并对玉茹不离不弃后,他的形象也开始高大起来。
之后他一直跟着王响跑出租,并一直活在梦里,事业上一事无成,幻想着通过买彩票、养赛鸽发家致富,好不容易背着老婆自以为得意地买到了车和车标,还被骗了并因为套牌而被扣了车。
彪子和玉茹的夫妻关系也很有意思,剧情中显示出他们早已住在不同的卧室且都有精神出轨的迹象,彪子没事就跑去小露那里和她眉来眼去(小露结局究竟如何剧尾没有交代,她不属于九十年代末的故事,只是2017年故事的一个过客),而玉茹与合伙人郝哥更是不清不楚。
尽管如此,在玉茹遭遇医美仙人跳(来自冷面馆的徐姐,不知道为啥任素汐不再演下去了)时彪子还是选择卖车赔偿,可见他还是有担当的。
相比较而言,玉茹对他应该更多一些愧疚,因为彪子为她牺牲了更多,尽管最后一集玉茹面对彪子的尸体流露出了真情,但她之前的作为的确对不起彪子。
在彪子卖掉了车标、放飞了赛鸽,在玉茹的美容院面前放下了想打合伙人的羽球拍,他选择了从梦中醒来,主动起草了离婚协议并给玉茹的美容院起名“如梦”,他在KTV之后买完早餐给王响马德胜发的语音表明他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
当他一边听着中奖消息一边随车一起掉到河里时,他的心情是愉快而满足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磨磨唧唧的注重气质的大学生了。
马德胜的戏份相对少一些,90年代的他是一个专业而有个性的刑警队长,而在他去松河调查沈栋梁时,他才完全显露出他感性的一面,他痛打沈栋梁的那一段让观众很过瘾,但的确违反了纪律。
从他不满局长为了维稳把警力优先用来防止桦钢下岗工人闹事而一意孤行优先调查抛尸案及退休后在舞蹈队质疑参赛选手选拔黑幕来看,他不是一个适合官场的人。
当他退休后面对曾经的下属李群当上局长之后给自己打官腔时(他给自己的狗起名小李就很有意思了),颇有些李广折辱于刀笔吏的悲剧意味。
抛尸案也是他的一个心结,所以当王响在第11集选择不再调查时,他还想接着调查下去,脑梗醒来后揭开真相的他才在李群面前证明了自己,也算是完成了自我救赎,尽管他已经魔障了。
沈墨和傅卫军姐弟是全剧除了王响之外最值得怜悯的人,他们的童年可谓尝尽了人世间的辛酸。
沈墨童年遭遇了变态养父的侵犯,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养父和噩梦还随之而来,之后又被朋友出卖而失身,最终只能通过犯罪及改变身份才能在偏远的内蒙古过着隐秘的生活,而她对王阳是残酷的,她尽管接受了王阳的爱,但一直没有向王阳坦白到底(尤其她无法摆脱养父的侵犯这个最重要的因素)。
在王阳劝她自首并拒绝与她远走高飞时,为了拴住王阳她当着王阳的面跳河,她能猜到王阳一定会救他,如果真的是一心求死,她完全可以等王阳离开之后再跳。
王阳为救她而死,而她却一直没有把真相告诉王响一家,让王阳一直被认为是自杀,不要说没有机会,沈栋梁和傅卫军都可以联系到她,她肯定有对外联系的途径。
她对王阳一家的无情是她洗刷不掉的一个污点。
王阳是一个自讨苦吃的角色,他从小衣食无忧,在宠爱中长大,高考失利的他不甘于留在闭塞的桦林,充满了维特式的烦恼。
可惜他的能力完全配不上他的野心,而他自己却不自知,尽管王响不懂得欣赏他的诗,但他的诗的确让人不敢恭维。
他最自负的决定让他不仅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还同时葬送了自己母亲的生命和父亲的后半生。
他想要拯救沈墨,但他自己既无实力、也无韬略,还不愿意寻求别人的帮助,浑浑噩噩地搅入了漩涡之中,参与了绑架毁尸并把自己的家庭一起拽入了深渊。
正所谓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一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就不要指望普度众生了,他对自己父母面对的生活困境毫无作为,而幻想去外面的世界充当恋人的救世主。
王阳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在整个事件中到底想要什么,一开始应该是出于叛逆和对沈墨的迷恋,他希望自己能保护可怜的沈墨姐弟,给他们出出气,可当事情发展到绑架杀人之后,他就开始摇摆不定了,一方面他帮助沈墨毁尸灭迹(还好只是被工人当成无脸鬼,没有被抓住是他的幸运),另一方面他又开始害怕了,想劝沈墨自首。
沈墨尽管有过几次表示让他远离自己,说有些东西只能喜欢,但一直都没有向他坦白自己被养父侵犯且一直无法摆脱的人生困境,这正是王阳觉得自己可以劝沈墨回头的原因,他其实一直都是被沈墨误导的。
到了他从家里逃出来终于和沈墨会合后,他还是不敢叛逆到底选择和沈墨远走高飞,可见他从来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方案,远走高飞和拉沈墨姐弟自首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操作方案完全不同,但他一直都在两条路之间徘徊。
王阳最大的悲剧在于他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从全剧可以看出,王响尽管喜欢摆架子不讨人喜欢,但充满了侠义风范,在关键时刻绝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而王阳即使是在卷入犯罪之后也从来没有试图了解并相信过他。
尽管在他们父子沟通上王响肯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王阳在已经血衣证据面前还不坦白并一意孤行想去拯救沈墨姐弟就显得不仅不孝而且不智了。
他最终为了拯救爱人而献出生命尽管有那么一些浪漫主义气质,但这始终掩盖不了他一意孤行把全家拽入深渊的莽撞和无知。
与他相对照的是,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相信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被坏朋友骗了,没有参与杀人(其实他已经犯了绑架、销毁证物、包庇等数宗罪,按照当年的量刑标准,有很大概率被认定为杀人罪共犯),在他逃走之后,王响还去劝他回头,即便被袭击了还苦苦哀求沈墨放过自己的儿子。
父母爱子女始终还是比子女爱父母更多呀。
而他不惜牺牲家庭而为之献身的沈墨最终还是辜负了他,冷眼旁观了他的家庭因为他的死而经历的二十年的苦难而毫无作为。
作为一部东北SH文学刑侦剧,本剧比《平原上的摩西》要深刻的多,也更接地气,节奏把握也好很多。
同样是写老人,本剧也比《老炮儿》和《老兽》好很多,不要说王响、彪子、马德胜这三个主角,巧云和邢三都更能代表那个时代。
一部《马大帅》,半个电影史。
这还没看几集呢,里面就有好几个《马大帅》彩蛋。
如果你没看过马大帅,你可以理解为“彪哥”是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东北“硬汉”,从事过无数行业。
本剧中秦昊的角色跟范德彪有很多相似之处。
来说说有意思的彩蛋:第七集预告彩蛋更新:剧中提到了解梦,心理学,弗洛伊德;在《马大帅》当中,彪哥曾经开过解梦馆,做中西结合心理咨询解梦业务,称谓是:彪哥解梦馆馆长——暨辽北精神分析研究所所长—弗洛伊德·康斯坦丁·诺维奇·德彪斯基。
-彩蛋1:KTV门童就是当年《马大帅》吴总开的“维多利亚”的门童;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当年在维多利亚上班的时候经常看着彪哥挨揍。
彩蛋2:导演乱入环节,这个卫衣是彪哥同款;
彩蛋3:剧中范伟跟秦昊吵架说道:你可真是个彪子。
在马大帅里,赵本山经常这么说范伟,秦昊在剧中的人设也很类似范德彪,主打的就是“不干人事,游手好闲的热心善良废物”人设。
彩蛋4:一开始范伟吃饭的餐馆叫“桂英烤肉”,在《马大帅》中,德彪曾任“桂英风味饭店行政总厨”,并俘获了桂英的芳心,但彪哥作为水库浪子,喜欢的却是维多利亚吴总的秘书阿薇。
桂英
阿薇一直以来都是天赋满满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后面可能还会有更多马大帅的彩蛋。
姜育恒沧桑的声音响起,《漫长的季节》终以一曲《再回首》结束了它忧伤而遥远的故事。
在前面11集诸多现代前卫的插曲和片尾曲播放时,我曾想过,为何没有一首九零年代的歌带我们直接进入那个年代。
像贾樟柯在电影中插入叶倩文的《珍重》,自然摇动人们怀旧的细胞,通过那温情的旋律反复确认,是的,这是浪漫的九零年代。
然而《漫长的季节》似乎要说一个截然不同的九零年代的故事。
它选择慢慢讲述巨变,选择温暖而明亮的季节描绘人们心中萧索寒冷的北方,选择用近乎与现实动作同步的拍摄节奏,呈现一个已被浓厚滤镜罩住的时代。
当范伟骑着他的大杠自行车从小坡上忧愁地滑行下来,当老太太拖着垃圾车一点一点吃力地跨上台阶,当孩子在铁轨上朗诵一首还未写完的诗……没有什么是迅速的,一切都像是实际能够感知的节奏。
但对现在的观众来说,已经太慢,太慢,包子还在秋天的夜晚慢慢冒着热气,嗖忽之间,年轻的人老去,存在的事物消失。
对时间分量的感受成了我初看这部剧时最为迷惑的部分。
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忽而我可以慢慢欣赏周边的风景,忽而我不知道进了什么胡同,怎么也走不通。
走了大半程回过头来,才发现迷宫的地图原来是这样:《漫长的季节》有三个时间段的故事,交叉跳跃进行。
它们各自的悲喜轻重掂量着那时间段里人们生命的重量。
最终,不同人的命运汇入同一条河流,那条河流看似平静,却已走过千山万水。
从1997年至2017年,跨越20年的故事,野心勃勃地描绘了一幅时代图景。
在我们熟悉的语境里,那个时代从来都与昂扬激荡、乐观奋进相关,人们走向光明的未来,迎来千禧年、迎来新世纪。
但是,《漫长的季节》何其残忍。
“王响,响亮的响”,“王阳,太阳的阳”,人如其名,却纷纷迎来截然相反的命运。
于是一组曾经在记忆中宏伟而温馨的时代景象,终于被这些故事的拼图“肢解”——它们呈现出真实的样子,令人沮丧、失望的样子。
无数失落的细节拼出另一种图案,使我们终于记起来,那时不是所有人都有美好的前程走向了光明的未来。
三个落魄的中老年人是这个故事的核心。
范伟饰演的王响,秦昊饰演的龚彪,陈明昊饰演的马德胜,他们在2016年重聚,由一起套牌车事故共同调查十八年前未完结的杀人案件。
明面上,龚彪不过是为了自己满心喜悦买到的新车早早找到冒牌车主再重新拿回新车,结果他的姐夫王响偶然发现,被冒牌车撞的人背影与十八年前儿子死前他在铁轨上看到的背影几乎一模一样,他凭着疯狂的直觉拉上辞职已久的前警察马德胜,再次苦寻事情的真相。
回忆与现实并行,缓缓拉开时间的巨幕。
有两个王响带着时间线走,一个是中年时骄傲的他,一个是老年后卑微的他。
在王响尚有贴心的老婆、俊朗的儿子、体面的工作时,他是那个时代的骄子。
尽管过着平凡的小日子,背后总归有一棵大树——桦林钢铁厂,作为他命运尊严的最大背书。
他的名字也包含了满满的期冀,“响亮的响”,与再往前一个奋进的时代关联:父亲挖下的第一锹土,他以劳模继承着开创者的荣光,集体命运与他个人紧密相关,不论何时他都不会舍弃自己的骄傲,也不会背叛这个给他带来骄傲感的集体。
随着桦钢厂解散的传言风云四起,人们慢慢发现,坚不可摧的钢铁厂也将要破碎崩塌。
所有在那个安全的圈圈里生活了一辈子的人们,既惴惴不安地害怕罩着他们的“大树”倒下,又似乎总会乐观地相信,它不可能真的倒下来或者倒在自己身上。
这种习惯安全和对不安的恐惧不断冲击着火车司机王响,直到他发现,他也不可避免地被写进了下岗人员名单——真正的崩塌马上就要降临到他头上,给他整个家庭带来沉痛一击。
王响奋力地想去挽救什么,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要抓住浮板。
他抓住刚进单位的大学生龚彪——因为龚彪的厂办工作离“一把手”最近,可以带来前线消息;他也抓住办案警察马德胜——因为马队在办桦钢厂的命案,兴许参与这个大事件可以为他另辟蹊径,用为集体作贡献来避免被下岗。
然而这两块浮板,龚彪和马德胜,看似坚固,也在湍急的大河中各自漂荡。
他们那时还没有像王响一样感到即将坠落的危险,龚彪悠哉游哉地追着美丽护士丽茹,马德胜也不可一世地相信自己的办案能力。
他们是另一种面貌的乐观,也同样天真地相信,只要努力只要有才华,美好的未来总会属于他们。
当这三人在2016年的街头重聚,不用娓娓道来什么曲折的故事,人生的残酷已经写在他们脸上。
那个意气风发的清秀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满脸痘坑、有酒糟鼻也有油肚的糙汉;那个目光犀利的警察队长,秃了头扎起辫子,为老年大学的拉丁舞比赛名额争个面红耳赤。
似乎只有王响活在了一种平和中,但实际上,他平和之下的疯魔也是强力黏合剂,将落魄三人黏合到一起。
一个家破人亡,一个婚姻即将破裂,一个单身与狗为伴——三个身心面貌备受摧残的浪荡汉都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只有固执地追索那个背影是谁,才仿佛能为平庸活着的当下增添一点意义。
“响”、“彪”、“胜”三人,一条明面上的故事线,呈现人们能“看到”的命运巨变;《漫长的季节》中还有一条暗线,从来不曾出现在光明的白天,出现在温暖的地方,主角只在黑暗中苟活。
那是三个被遗忘的孩子,沈墨、傅卫军、隋东。
直到碎尸案开始侦察后,沈墨这个名字才在人们的讨论中出现——但只是一个名字,而不是桦钢厂区范围内有具体社会活动的人。
这个人物的出现就与死亡、不详相关,从疑似她的死亡展开,唯一与她深交的人物王阳,王响的儿子,牵起了明暗两边。
以沉默形象示人的女孩沈墨,直到故事中途她的养父母出场,我们才大概明白这个女孩的过去——不用回忆什么,只需一个养父和她单独在招待所房间里的场景,所有观众都能感到黑暗已经笼罩了这个女孩的一生。
从那懦弱的大娘的目光、恐怖的大爷的目光看去,这个女孩没有一点反击的可能。
当她从电影院出来时,大爷长长的影子跨越遥远的距离达到她身体,成为一个可怕的隐喻,预示这个人物不可能幸福的未来。
哑巴傅卫军和结巴隋东,看似坚韧地活着,充满狠劲,实则用最底层弱肉强食的思路,搏取唯一一点生存空间。
他们每得到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是不惜生死拼尽全力得来的,在一个侧写(马德胜的描述)中我们得知,他们无父无母,是社会边缘可怜的孩子。
这三个小孩,在黑暗的烛光中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
一起期许可能光明的未来,也一起反抗现实可悲的命运。
在他们终于搏来一个录像厅后,可能短暂地相信过,动荡不安终于结束,凭借“一亩三分地”做上小老板,他们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然而关于命运玄妙的事正如那句俗语,“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沈墨短暂地牵起王阳温暖的手之后,养父母的恐怖控制就再次降临,她反击,他们就做得更凶狠。
被迫拍下的裸照影响了她的学业,被夜总会同事下药把她送上了肉身的交易台。
哑巴和结巴也被霸凌到没有还击之力,好好活着对他们来说根本是奢侈。
被逼到墙角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唯有以暴制暴的复仇才能将他们同时拉出厄运的牢笼。
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沈墨在有意也偶然的情况下杀害了侵害她的港商和背叛她的殷红。
那八十万汇票被三个孩子劫走——本属于桦钢厂工人的安置款不翼而飞,瞬间使隐藏已久的财务危机暴露,钢铁厂呼啦啦如大厦倾,人们如鸟兽散……
1998年工人下岗潮,代表明面上的宏观事件;1998年秋天发生在厂区的杀人案件,代表了暗地里的微观事件,两者交织在一起,把时代的汹涌浪涛推到众人面前。
无论有着光明前程还是黑暗过去的人们都不可避免地被“海啸”无声淹没,他们还来不及反应,所有曾经拥有的美好事物统统瞬间消失。
我们在创作者布下的悬疑迷宫中走了很久,才慢慢发现这场海啸发生的轨迹早有来头。
比如王响老婆三年没报销的医药费,比如某个午后不合时宜被工人偷偷运走贩卖的设备,比如李巧云悄悄在夜总会打电话告诉家里她还在工厂上班,比如孩子们在慢慢变坏,从偷一个轮胎开始,直至用最凶残的方式对待他们的同龄人……最小的恶慢慢汇聚成大面积的恶。
邢建春、宋玉坤之流,熟谙权力和利益交换的法则,在灰色地带游走。
他们冠冕堂皇地使用正义和道德的词语,做的却是最龌龊的事。
人性中最幽暗阴冷的部分,总能伴随危机一同到来,你无法分辨到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最终无论善恶,大家都一起陷入泥潭。
在这丰富的失落群像中,我最受触动的一个人物细节,是邢建春身上的那个尿袋子。
当他多年后被当作黑中介抓住现形时,曾经保护他耀武扬威的黑色大衣也不能牢牢包裹住那泄露命运底牌的尿袋子。
病痛、卑贱、无能为力与这个道具一同在光天化日下展示,经历过困苦的人们都懂得,邢建春的嚎啕大哭意味着低到什么程度的辛酸。
不过,这众人当中最为奇葩的,可能还要属秦昊饰演的龚彪。
他是迷宫中一个独自漂荡的人,看似没有和任何坚固的事情联结起来,也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乐观。
他如此无所事事地纵容自己的失败,也能在失败中迅速找到慰藉,我们不知道他为何坚韧地漂荡,直到他爱的丽茹和他真正宣布分手。
原来,在龚彪心中,丽茹就是他最坚固的事。
不管她曾经欺骗他、利用他进入婚姻,也不管她不能生育、婚后总是嫌弃他,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些挫败当成真的挫败,直至丽茹决定和他的人生分道扬镳,那个曾经大谈弗洛伊德也抱有美好理想的大学生才真的崩溃了。
单纯对爱情的理想支撑他变成一个一事无成的糙汉,但当这心底最在意的事情失去时,他才有了告别一切的勇气,和残酷的世界说拜拜。
龚彪的新车在被短暂拿回来后就载他共赴黄泉。
奇妙的是,车飞起的那一刻,他却久违地感到快乐,因为终于有一次,命运捉弄他却把他放到了好运这边——他终于中了彩票。
对命运的不公,在这次飞升中扯平。
不管他接下来的一个瞬间要去哪里,去天堂还是去地狱,起码人生在那一刻,所有厄运都得到了偿还。
这戏谑的黑色幽默,没有给我们带来持续的欢笑,相反,随着时间巨幕的拉开,我们越来越没法轻松笑出来——悲楚才是人生的底色。
世间小人物的命运,在《漫长的季节》中浮浮沉沉。
他们没有什么人生大事要实现,也不是要做什么成功之路的主角,只不过在悲哀的磅秤上大家拥有同样的分量。
唯一公平的是,不管失去至亲还是被霸凌、被侵害,当秋日爽朗的天空有一片明媚的阳光出现,它会照耀所有人,为他们带来片刻抚慰,仿佛某一刻美好会凝固为永恒。
骑着大杠单车的王响,就被这样的阳光照耀着,缓缓骑出厂区。
某一天他忽然发现,儿子没了,老婆没了,工作也没了,他无依无靠。
拼尽全力死死保住的是一场空,阳光还是照耀着他,他准备在心爱的铁轨上孤独死去。
如果没有那一声啼哭——王响的一生就结束了。
在1998年轰然袭来的秋天,他和沈墨一样,被命运的铡刀截成两段。
一段永远停留在1998年秋天以前,巨变和执守、冷酷和温情同时激荡着他们,让他们恐惧不安,也奋力地保卫着什么;一段在1998年秋天以后,季节漫长得过于冰冷,仿佛和死去的人一起死去了,活着对死去的人是一种愧疚和罪恶。
代表温暖和善良的王阳,终于还是牵动了两个人的命运。
王响像救起铁轨边被遗弃的婴儿一样,再次救起了被人世遗弃的沈墨。
他们明白这一次“生”意味着什么——“王阳,太阳的阳”,曾经是他们心中最暖的支撑,在各自苟活十八年后,依然像秋日阳光照耀了他们,融解了共同的悔恨和愧疚,也重新帮他们获得了慰藉与希望。
我想没有人会忽视那首王阳写下的诗,“你想成为什么?
”“我想成为诗人。
”诗人并不是一种职业,也不是世俗的成功,只是一份活着的态度。
他单纯而坚定地,从破碎的时光深处传来天真:“打个响指吧”,我们好好地,继续活下去。
相信每个看完第11集的人,都会拍案叫绝吧。
龚彪的死,用的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手法。
第一集中,王响分析龚彪的车,“泡过水,发动机还大修过”。
原本以为,这是出租车的过去,没想到这也在预测龚彪的未来。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龚彪是开心的。
他终于等到了命运之神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
他乐观了大半辈子,彩票终于可以兑现了他的乐观。
他死在了最开心的时刻。
分享个小细节,龚彪确实是夫妻财产小黑洞。
15万入手的车标,12万就转出去了。
喜欢第11集,因为它的反类型,它是一首好人不好命的挽歌。
这个好人是龚彪,是王响,也是马德胜。
寻常国产剧,都喜欢书写好人有好命的道德童话,《漫长的季节》却用三个男人的大半辈子,写出了好人的尴尬。
比如说龚彪,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从结婚到离婚,都能证明他是个好人。
龚彪知道丽茹和宋厂长有一腿后 ,他的第一反应是当众打厂长,而非找丽茹说事儿。
龚彪和丽茹争吵后,他想要搞事情,然而他看到了丽茹笑盈盈地忙活装修事宜。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他很久没有见到丽茹这样笑了。
这个笑,让龚彪心中升起了对丽茹的爱。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这适用于龚彪对丽茹,也适用于王响对巧云。
王响和情敌在一个花店同时买花,这当然是无巧不成书的剧情需要。
我喜欢的一个处理是,王响和情敌在途中谈话时,他已经知道情敌的女友是巧云了。
到达目的地后,王响先发制人,喊巧云的名字,并且主动自我介绍。
这个自我介绍,就是在给情敌演戏——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同事,不是联系紧密的老伴候选人。
在出租车上,王响对巧云的对话,用的是高语境文化——一种不能只看字面意思,需要根据语境才能破译的话语。
因为它高度依赖语境,因此他们俩能明白一种意思,情敌能解读出另一种意思。
比如说,巧云问“你拉我俩,不耽误你送花啊?
”巧云的意思是,王响,你要给谁送花啊?
情敌的理解是,王师傅真是个好人,为了拉我们俩,他还没有给女友送花呢。
王响答:“这个人就是你。
”这段戏很动人,主要有两个原因,一则是范伟的演技好,用一种笑谈的口吻吐槽自己,第三视角谈自己,他的姿态越松弛,这种爱情表达越动人。
二则,王响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即便在他嗔念炙热的中年时期,他的道德光环也相当亮眼。
我们能相信,王响是个牺牲自己 ,成全他人的好人。
王响最大的讽刺是,他想要做个让儿子少走弯路的父亲,却始终无法和儿子建立和谐的亲密关系。
王响对王阳的人生有个清晰的规划,复制他的人生,想法设法让王阳加入桦钢。
即便王响知道桦钢陷入裁员潮,王响依旧认为桦钢能给王阳安稳的人生。
王响看不清时代潮流,于是,他无法接受王阳的服务员身份。
相信儿子应该成为下一个自己,是王响自以为是的父爱,也是对王阳的捆绑。
王阳早就看清楚了,国营大厂桦钢早就不是金字招牌了,对他来说,月薪300元➕小费的服务员才更有吸引力。
工资不低,还能把妹,这才是王阳想要的生活。
王响爱儿子,但他不懂尊重儿子。
在王阳卷入杀人事件后,他始终对父亲保密。
这也说明,这对父子从来没有建立一个平等交流的环境。
王响做的,王阳不领情,王阳做的,王响不理解。
第11集没有给出王阳真正的死因,我很难相信是沈墨杀死了王阳。
沈墨杀死卢总和殷红,驱动力是以暴制暴,王阳是沈墨生命中的阳光,沈墨没有杀掉王阳的动机。
我怀疑王阳死亡的原因是,他和沈墨打赌,如果从桥上跳下,如果他没死,两人就一起逃亡,如果他死了,沈墨一个人走。
结果,王阳死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原因还要等第12集揭秘。
王阳和沈墨在桥上谈话的光影也值得一提。
沈墨脸上一直有光,而王阳则淹没在阴影中。
意思是说,沈墨认为逃亡就能拥有光明的未来。
而王阳却认为,逃亡会让自己进入灰暗的人生,一生都见不得光。
两人对逃亡的理解不同,也改变了王阳的命运。
王阳的死也对应了《泰坦尼克号》的迷影梗,杰克死了,罗斯活下来了。
此外,我总觉得王阳的名字在押谐音梗,“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现实是王阳没有补牢的机会了。
最后说说马德胜。
马德胜痛殴沈栋梁,当然大快人心。
然而,这和龚彪、王响殴打厂长一样,都需要付出牺牲事业的代价。
论业务能力到工作热情,这个配置可以是在其他剧中打怪升级的精英。
然而,马德胜的职场天花板就是马队。
当年他的小兵李群变成了李局,马队却成为只能靠跳舞打发时间的小老头。
在第9集中,马队和李局在警局的谈话,让人看到生活的残酷。
李局是挑不出大毛病的咄咄逼人,马队有不符合规则的理想主义。
这个体制喜欢遵守体质规则的官僚,不喜欢改变规则的英雄。
碎尸案像一面照妖镜,坚持追求真相的马队不再是警察了。
按照规则办事的李群,摇身一变成了局长。
马队在第11集,他跳不出想要的动作,说出了最戳人的一句话,“我老了。
”
马队是《漫长的季节》中最有英雄气质的人物,然而,当他说他老了时,他的英雄光环就开始黯淡了。
从这一刻,马队就真的只剩下皮囊,那个想要追求犯罪真相,充满理想主义的马队,已经死了。
除了这三位好人 ,军哥也很让人心疼。
军哥是个好人,然而,他拼尽全力,却没有得到好的人生。
他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因为暴力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对付这个凶恶世界的武器了。
在军哥成为军哥之前,他是个可怜弱小的孩子。
父母早亡,先天聋哑,被人弃养,野蛮生长。
靠打打杀杀偷和抢,开了一家录像厅,本以为生活有变好的可能,然而录像厅被砸了。
他的姐姐考上了大学,然而,养父依旧不肯放过姐姐。
他爱的人殷红,成为拉姐姐下水的伥鬼。
他姐姐亲手杀掉了他爱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苦,因为他是哑巴,他说不出口。
军哥愿意为沈墨顶罪,因为他知道,沈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为了亲人,他可以祭奠自己的人生。
军哥和沈墨这条线,也有个很宿命的细节。
在小时候,军哥偷饺子,沈墨替他顶罪,在长大后,沈墨杀人,军哥替她顶罪。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1998年,王阳问王响,“你信命吗?
”那时候,王响还算年轻,贼不信命。
2016年,王响打算和过去的自己告别,和龚彪谈命,他也可以告诉王阳一个新答案,“我信命了”。
趁入冬跨年,又看了一遍《漫长的季节》。
不同季节看,不同的感觉:在冬天看,看到最后下雪。
同看的人跟我讨论:王阳必须死吗?
是否有哪个剧情节点转折,可以让他不死?
我说王阳可以不死,甚至这故事可以不牵涉王阳:毕竟他可以不是当事人,是爱情把他牵涉进了是非之中。
如果故事局限在沈墨姐弟那一端,则故事可以是:沈墨被殷红、卢文仲与她那变态大爷沈栋梁联手侮辱损害,于是执行复仇;之后傅卫军替罪,沈墨假死,马德胜一路追查,但那就只是个凶杀假死故事了,恰如雷蒙德·钱德勒《漫长的告别》。
故事主角,就变成了锲而不舍的马洛哦不对马德胜。
就没有王响的事了。
就是得牵涉到王阳,让他也死在这故事里,才能把王响和龚彪牵进来,让他俩和马德胜组成本作主角、老年破案三剑客。
故事由此厚重了:王响过不去的是他的儿子与妻子、那个他儿子与妻子离去的季节,那个他悼念着无法告别的时代。
他们都是受害人。
本故事如果要论万恶之源的反派,大概就是变态大爷沈栋梁,是混蛋厂长宋玉坤。
再便是港商代表卢文仲。
这三人既欺男霸女,又吞噬财富:经济上,肉体上,欺凌着沈墨、王响、龚彪和所有普通人。
甚至最后一个恶人角色、出卖朋友的殷红,都可说是卢文仲的牺牲品:她单亲家庭,在夜场失去了一切;她坑害沈墨的动机之一是嫉妒,因为沈墨固然已经身陷苦难,殷红比起她更是一无所有。
想想这故事里的悲剧,基本来源于财势勾结:沈墨的悲剧着墨最重;王阳是替沈墨死的,而沈墨的悲剧来自沈栋梁们。
火车。
录像厅。
K房里的歌。
《泰坦尼克号》。
1990年代的氛围。
灯红酒绿的维多利亚。
宋玉坤和卢文仲是财势勾结,而沈栋梁是动不动“我要找你们领导谈谈”。
财势勾结侵害着所有人。
美素的病迟迟得不到报销。
王响作为劳模却一度要被下岗(于是一度积极求表现)。
龚彪作为“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厂办的”,在跟丽茹订婚后,才知道她得打掉宋玉坤的孩子。
巧云屈辱地在维多利亚上班。
沈墨发难之前那句“倒霉的应该是他们”,开启本剧的真正高潮。
但终究也没法完全地快意恩仇。
最多处理掉卢文仲和殷红,算是有限范围内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然后像《漫长的告别》那样假死。
马德胜揍沈栋梁那一段大快人心,譬如王响揍宋玉坤似的,但那是绝望而无奈的奋击:掀桌不解决问题,只能表个态度。
但逝去的终究逝去了。
第12集的片尾曲,《再回首》,像对1990年代的回忆,也像对伤痕的抚慰:伤痕还是在,没收口,但就这样吧。
最让我难过的,是龚彪的死。
王阳多少是为爱殉死,也带走了美素。
王阳与美素的死,让王响开始深陷过不去的漫长季节。
当然到结尾,王响终于走了出来。
龚彪则在结尾前夕逝去。
按说,如果不让他死,剧情也不会有决定性的影响,但龚彪与丽茹的感情悲剧,以及他最后带笑的死法,让他的一生成了段黑色幽默。
他作为一个“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气质必须拿捏”,但经历了欺骗与凌辱,最后也只能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在这一切即将到达尾声时,龚彪作为半个喜剧担当,这近乎荒诞的死,才让故事的悲怆厚重起来:像是那一代许许多多,被欺骗侮辱侵害着,坚强乐观地熬着,终于没挺到结尾的普通受苦人。
看完大结局的那天,我坐在老家的书桌前,徐徐的晚风拂面。
那一刻会想下楼一个人走走,听一听沙沙的脚步声。
亦或者想独处于阳台,看一看闪烁的车灯与鸣笛声。
因为这些带来了些生活的实感。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从《漫长的季节》的悲怆幻境中跳脱出来,让自己的情绪缓一缓。
虽然,很多画面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闯入。
比如那场跨越18年的雪,剧中的人不知道当下的事件,已经是命运暗中给予的安排,他们的人生境遇此刻,此后都即将面临巨大的震动。
我一直在默默寻思,这种极致弥漫的郁结究竟来源于何方?
郁结不发的悲哀正像闷塞了的火炉一样,会把一颗心烧成灰烬。
——莎士比亚《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01被嫌弃的罗美素的一生
扮演罗美素的演员在采访中说:“《漫长的季节》刚拍完的时候,我看了头一两集,我说完了,我是不是演得太生活、太水了,我怎么觉得把这人物演没了?
一点爆发力都没有。
”但正是这种“人物演没了”的感觉准确的传递出了一个传统东北家庭里的女性形象。
因为她一直是被忽视的家庭“隐形人”。
她唯唯诺诺的被丈夫排除在这个家庭的主导体系之外。
王响爱她吗?
我相信是爱的。
但这种爱是霸道的,是轻视的,大男子主义的。
是我负责做决定,你只要负责听从、跟随与服从安排。
所有与儿子的对谈中,母亲都是缺席的。
仿佛她不配对家庭重要事项享有知情权,更不谈决策权。
而对于这种居高临下的夫妻关系,她似乎是甘之若饴的,顺从的,依仗的。
镜头语言也无处不在的表达这种隔离又失衡的夫妻关系。
但直到王阳去世后的最后一顿饭上。
我们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罗美素。
她终于硬气了起来。
对王响恶狠狠的说不要挂儿子遗像,我死了也不要挂。
并厌恶的说:不想看见你。
这是死后遗像被丈夫瞻仰都感到晦气的一种厌恶。
这也是罗美素离开人世间前对丈夫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不顾一切的扬眉吐气感。
忍了一辈子。
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一刻只有对丈夫的无能愤怒才能压过失去儿子的痛苦。
想到她逢人就聊的手术费用报销问题,看上去絮絮叨叨,神经兮兮。
对于家庭来说,她是有愧疚感的。
人一直以为自己是身体的主人,生病展示了这种念想是一种虚幻与错觉。
生病意味着对自我生命体的一种失控。
特别是病虽然看上去是治好了。
但是病带来的那些身体上的衰败感是折磨人的。
这种折磨渗透在日常生活里每一寸呼吸里。
让你觉得活着很难,死去也很难。
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会慢慢消磨一个人的意志力。
但它对外却可以化身为一种攻击的利器。
比如罗美素在对待外人时毫不客气,在钢厂医院拿药时放狠话,甚至在询问彪子关于厂长的问题时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它对内也可以化身为一种全力付出与疼爱的母爱。
看看罗美素把已成年的王阳从床上扶起来的姿势。
这是每个当母亲的人看到都无比熟悉的姿势。
罗美素像抱一个婴孩一样,希望用全部的力量将他揽入怀,小心翼翼。
多么挚爱,多么心疼。
可母亲如此弱小,父亲如此威严。
但讽刺的是,如此强势的父亲在家庭的链接作用却是微弱的。
寻常的人家都是全靠一个母亲维持的,这要怕母亲要死的时候方才会明白。
罗美素最后用一种惨烈又冷峻的方式与这个世界告别。
告别前,她还是忍不住打开柜子最后看了一眼儿子的遗像。
这一幕没有直接拍摄出来,却仅仅是想象一下都让人心碎。
孩子的长大,意味着与母体的分离,与父权的反叛、与社会的不解。
儿子离去的时候,这个母亲的生命就已经结束了。
而红色的毛衣线是剧中鲜少的母子相处时的证据。
这一幕没有任何血淋淋的色彩,却让人心惊。
这一捆毛线像极了母子最原始关系的脐带。
本应是新生的象征,却成了结束生命的工具。
高高在上,无声愤怒。
轻哀多言,大哀静默。
这静默震耳欲聋。
02不怕苦却苦了一辈子的李巧云巧云又代表着另一种悲剧性女性。
由于她的丈夫受伤,她被迫成为了家里的顶梁柱。
而因为她略有姿色。
中年的她还可以在维多利亚这种声色场所当陪酒女郎来补贴家用。
并且,这种赚外快的兼职是被丈夫认可和理解的。
因为她上一秒还在陪酒,下一秒就在电话里安慰年幼的儿子,给他唱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是每一个母亲的必备曲目。
下岗潮的巨浪扑面而来。
有的人被卷入浪潮,有的人目睹着浪潮的消亡。
为了生存,哪里还有那么多道德尊严,就像殷红说的:人不能被没钱逼死。
最后闪回的镜头里。
丈夫骑着自行车来夜总会接她下班。
她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儿子,迷茫的望着漫天大雪。
关关难过,关关过。
我们很难想象究竟生活要困苦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一个家庭作出这样的选择与让步。
而据说这是那个时代东北人家的常态。
可李巧云的苦难似乎看不到头。
对于她这样一个只是在钢厂里管了12年秤砣的女人。
她最后丧夫又丧子,在这世上没有了依靠。
甚至还因为年轻时的怒发冲冠,被人在退休证明的公章上做了手脚。
但她始终是坚强的。
因为命运并不准备给她喘息的机会。
就像王响说的:好强。
别的女同志遇到事哭啼啼的,她总是乐呵呵的。
可她是表面乐呵呵,心里苦。
真正的苦是说不出来的。
甚至她在吃上代表着甜腻的雪糕时,露出的也是不解与皱眉。
她大概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尝尽了生活的苦。
可好像只要她一直大步的向前走,苦日子就赶不上她。
这种坚韧的力量让人动容,更让人心疼。
年老后,她靠开按摩店来谋生。
当她俯下身把前胸贴在王响后背,询问他要不要留宿一晚的那一刻像级了恐怖片。
她的求生如此笨拙,直白得让人胆战心惊。
一辈子为生存奔波的苦命女人。
求生的终极目标不过是求偶,找一个有退休工资的老头子安度晚年。
而我多希望她能选择和体面的教授在一起,离开这个困顿了一辈子的地方。
去环球旅行,去看看世界的甜。
这是她应得的。
可最后她还是愚笨的选择了王响。
可怜的女人,到老了老了。
也不想着过一点好日子,好像一辈子苦惯了。
03美丽的笨女人黄丽茹和殷红这么说不是想物化女性,但不得不承认在善用女性美貌换取资源上。
黄丽茹和殷红其实是一种类型的人。
区别只是她们的阶层不一样,能够接触到的资源上限有限。
黄丽茹攀上的是厂长,那是在她的视野范围里最有权势的男人。
殷红攀上的是港商,也是在维多利亚这个微型社会里最有钱势的男人。
剧里没有过多描写黄丽茹与厂长关系的缘由。
但却细致的给予了殷红一段躺在雪白鹅绒被子里的镜头。
那一刻的她看上去纯洁无瑕,以为自己的美丽资本终于兑换到了香港富太的生活。
丽茹是否也像这样幻想过厂长夫人的身份。
雪白的鹅绒被像云朵般柔软,也象征着这不过是一场白日惊梦。
回头才发现那些在她看来贵重的礼品,不过是港商的批发物而已。
而她们不同的地方是殷红认清了港商的真面目却不甘心认赌服输。
自己没有豪赌的资本就不惜把沈墨作为她的赌资想逆风翻盘。
永远不舍得离开牌桌的人终究会输得惨烈。
而黄丽茹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及时止损。
果断的与厂长划清界限,决定打掉厂长的小孩,选择过全新的生活。
一个女人过的幸福不幸福,从她的脸上就可以看到。
中年后的黄丽茹有一张明显打上时代印记的医美痕迹。
那不太自然的双眼皮、眉毛和嘴唇,都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审美。
但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是她蜡黄的脸色与失去光芒的眼睛。
她和彪子之间的问题当然不是钱的问题。
是彪子对生活的无能让丽茹疲惫不堪、苦苦支撑一直到再也看不到生活希望的苦闷。
有技术有能力的丽茹本就值得更好的生活。
而彪子一直在拖后腿。
年轻时的丽茹多美丽动人,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程度。
摇曳的身姿,鲜红的高跟鞋,灵动的眉眼,处处都透露着美好。
可这一切都在18年里与彪子的婚姻生活里不见了。
留下了那么苦闷的一张脸。
谁看了不说一声可惜。
可现实又有多少生气勃勃的妙龄女子们前赴后继,续写着雷同的篇章。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对错,每一种选择都是一种代价。
但不得不说这两个美丽的笨女人还是有一颗识别真心的能力。
不然,黄丽茹作为那个年代女神般的存在,身边莺莺燕燕的男性那么多怎么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并不太出彩的彪子作为接盘侠。
看中的不就是他那颗对自己的“不二”真心。
彪子的宿舍房号是222殷红也是虽然嘴上说着最狠的话,与傅卫军划清界限,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的是豪赌的人生,而傅卫军的小情小爱填不满她的欲望鸿沟。
但她还是无法否认一见钟情的动心时刻。
那是她对真心仅有却不多的顾盼之意。
她最后去录像厅找沈墨,特意带上了傅卫军送她的发夹。
她表面上是去找沈墨打探港商的消息,可能在她的心底,是不是还期望着能够遇上那个真心人呢?
只是最后她再也没能见上那个在寒冷冬夜里给她让馄饨的小哑巴一面。
就以稀碎的残肢形态做了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告别。
这个贯穿始末的发卡成了那个唯一证明殷红来过的证据。
来过这世上一趟受了许多苦,来过傅卫军的心上一趟尝了些许甜。
傅卫军的那一滴泪,那一声无声的恸哭,都是对殷红这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情献上的挽歌。
最后蓝色多瑙河的圆舞曲配上傅卫军抛尸的画面让人一秒钟穿越《2001太空漫游》。
《2001太空漫游》以一张婴儿的脸庞凝视太空结束代表着“新生”,用猿猴挥舞的骨头来象征人类的进化。
这里以沈墨挥刀斩断小指和殷红的死亡结束。
旧的沈墨死去了,新的殷红诞生了。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写在最后:无论是罗美素的沉默忍耐,李巧云的苦命坚忍,黄丽茹的精明,还是殷红的共沉沦。
其实,都是女性对自我力量的一种否定。
这是这部剧带来的最让人致郁的部分。
而作为女性,我深切的感到这种真实感。
不是因为戏剧化的情节而产生的奇观感。
而是因为过于写实而带来的一种沉寂。
因为你知道她们恐怕就是你身边能叫得上名字的缩影。
隐藏在每一个被网络舆论口诛笔伐和厌弃的亲戚总称中。
罗美素说,“我们这代人被安排惯了,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听父母的,长大了听集体的,身上像有个圈,按部就班地在圈里走着,也没人问为啥,没人出去溜达过,就连踩个线都害怕。
”从出身开始,身上都画了一个圈。
这不仅仅是那个年代的事儿。
这是每一个女性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圈。
哪怕在 2023 年的今天。
这个圈也依然没有消散。
这才真正的让人心碎。
如果哪一天,女性的力量只来源于她自身。
婚姻,子女,父母都只是陪衬的背景与底色时,才是最好时代的来临。
在那样的时代,让我们大声歌咏女性的美,不再谈女性的悲。
每集都在等主线,结果其实就九和十两集有点主线节奏。老年线三个大爷我以为就是个画外音,结果全在演这三个大爷怎么一个比一个大爷,自私,无礼,粗鲁,自以为是,完了还要外带一个变态大爷和软弱的傻儿子。男性角色都绝了。看的糟心啊。我三颗星全给最后一首再回首
2023.5.8-12。漫长的执念。要是沈墨知道有个警察追着揍了那个畜牲一顿该多好。
三流导演的非线性叙事,馒头掰成面儿,冒充饺子馅儿。
剧情还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 没有人看到里面的大男子主义和出轨 真ex
其实我明白导演和编剧想讲述的是一个 东北华钢厂的变迁对当地居民产生的各种影响,有的人贪污厂里资源给自己谋福利,有人顺应下岗潮流去开出租养活自己,有人在下岗的悲剧中变成了悲剧的始作俑者,有人坚守着最初的正义。就是这么个主题,但你别用碎尸案把我们骗进去杀好吗。
只能偶尔感受到《隐秘的角落》的魔力,10集和12集的结尾是高光。前十集拖沓,放弃用镜头语言进行情境塑造,大量的对白显得扁平化而呆板。11集忽然进行各种转折,又变得狗血起来,跟前面节奏的割裂又成了新的问题。最大的问题,还是最后一集极其抽象的破案。作为一部悬疑犯罪主线的剧,这样的答案显然是不及格的。其实完全可以像《杀人回忆》一样不破案,反而更有韵味,也不用辱智,但大陆剧显然没有这个自由。
我就想问问编剧和导演:1、小露最后怎样了?2、为什么要沈墨道歉和入狱?她是受害者,不值得被拯救吗?王响作为那个时代那个群体算是活得不错一员,他的故事和人生到底有什么值得书写的?他能带给现实和社会哪些启发和共情?往前走别回头有何意义?那些被欺负的、一辈子遭受不公的人,沈墨、傅卫军、隋东他们的命运,是否有人关心?
可能是期望太大了,也可能因为我就是工业城市长大的,看了很失望。台词、表演、道具、服装时而符合时而不符合年代让人很出戏。以及普遍吐槽的节奏问题的确存在,这与观众刷不刷短视频毫无关系,个人很喜欢看慢节奏的剧,但这部真不算好看。
谁想不开看老丑男🤮
在国产剧已经普遍没眼看的时代,这样一部剧自然是诚恳的,他聚焦的时代命运,小人物在时代弄潮下的悲欢,自然有它的社会意义所在,全员演技服化道在线,倘若不从女性视角看的话我给它四星,但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者,剧中的主创人员对女性人物塑造的刻板和无力,只能给它三星。三个老爷们的戏份过多了,甚至有故意显摆的嫌疑,但剧中的女性角色,沈墨、殷红、丽茹、美素、赵静(大娘)还有巧云,没有一个是鲜活立体的,都是为了推动剧情服务的工具人,她们里面,要么是复仇像疯批一样的杀人,要么浪荡、要么嫉妒、要么病殃殃哭哭啼啼又无能,要么只会沉默成为恶的帮凶,纵然这部剧里面也有男性是恶人,但是主角团里彰显的也都是男性大老爷们的光辉、正直、幽默、无私,都是他们的英雄主义,但女性呢?都2024年了,我们还沉浸在这样的叙事里面有点悲哀。
什么时候没有呼应意义的乱剪时间线、刻意制造无用烟雾弹、用自以为有趣的乏味贫嘴磨人耐性拖延时间…成了好剧的标准?里面的女性角色非蠢即坏、情绪化、惹事生非…再说到孩子辈,不是用来被控制的、就是用来被控制并侵害的、要么就是代替别人活着的…反观里面的男性呢则大多仗义、血性、执着…编剧啊停下你的下头自我陶醉吧
2023年了 还能看到这么无聊的女性角色 以女性的苦难为全剧情节的推动 推动这些大老爷们给自己的角色塑造得 哎呀 这个煽情啊 虽然老爷们是普通人但是人性的细节满满啊 人性的光辉啊 啊 真的是 去你爹的吧
这就是独生子女家庭,只要孩子不在眼皮子底下就一定有危险,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就害怕。能这样想,一部分原因也是从没给自己活过。小时候为父母活,工作了为集体活,生了孩子为孩子活,所以一旦这些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东西没了,他们就活不下去了。谁失去子女都很痛苦,但对独生子女家庭尤甚。主线是个很一般甚至有点俗的故事,胜在家庭社会因素设计得比较贴近国情,但一个六集就能讲清楚的事儿编剧和导演非要啰里八嗦扯上十二集,没事就唠点屁嗑扯点闲蛋整点慢镜头特写,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观众,还不如干净利索六集完事或许还能有点意犹未尽……还真是漫长啊……另,别说这片女角色招骂,我看男的也没几个顺眼的,尤其响和彪最招人烦,就军哥和马队还行。
非常男性视角的片子,就范伟那种爹味老毕登结局非给他安排个儿子和老伴。潘巧云看上他啥了,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吗?女的就给塑造成红颜祸水要么荡妇。沈墨为了逃离养父考上大学要当医生,本来可以脱离魔爪,非要编排她去夜总会工作,还能看上高中毕业的混混王阳?编剧太爱男了吧!
不是漫长的季节,而是痛苦的人生。打个响指吧,灭霸。
每个情节每个冲突都老套得掉牙,每个自以为幽默的地方都老套得掉牙,工厂情怀下岗记忆更是老套得掉牙。但是个别段落又可以让人无限循环回味。导演的剧本品味配不上他的视听语言。
感觉一般般啊,节奏相当慢,需要开1.5倍速看,整个犯罪操作小儿科,像所有探案剧一样,警察愚蠢的令人发指,就这种都能搞成悬案。全剧就靠范伟的演技撑着,那几个女演员实在是不怎么样。再想起年轻人动不动就yyds,真的是少见多怪。
漫长的爹味
实在是自身观影水平有限啊,从头看到尾,还是无法理解这剧为什么如此高分。说实话范伟演技真的足够封神了,特别是老年,神了!剧情的话,其实看得出案件也不是重头戏,而是想展示那个年代那些小人物们的命运。可是又缺乏共鸣,可能不在东北,但这个无法解释原因。总之,这剧让我特别费解,只能归结于自己的审美水平不够了。
抱着巨大的期待看的,越看越摇头,再次证明《隐秘的角落》真的是无法再现的绝唱,即使是辛爽本人也无法复制。大环境对于剧本的约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真的就是没有那个味道了,最后两集无法言表的失望,太做作了。演员选择有很大问题,中老年三人组当然很好(尤其是回了家的秦昊),剩下的一言难尽,王阳,沈墨还有港商三个简直是在比烂,尤其后两个,演的像个弱智。 蒋齐明必须要火,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