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拉扎罗》是一部糅合了魔幻、现实、寓言、宗教等多种风格的影片,16mm胶片绘制出一副古老的乡村浮世绘。
在导演独特的镜头下,田园乡村和现代化城市都带有鲜明的新现实主义印记。
男主角拉扎罗是一个耶稣式的神秘人物,他与狼为伴,穿越时空,打破阶级藩篱与贵公子成为好友,又亲身见证封建到现代的直线变迁,最后为解救众生而牺牲自我。
这种定性使整个电影在一定程度上处于客观中立的观察视角,没有过多纠缠于多愁善感的同情与感伤,而是以民间传说般的方式讲述了一则关于纯粹的真善美与复杂人性的寓言。
故事的开端俨然是一幅意大利自然主义的田园牧歌景象:在一座叫做Inviolata的小城里,生活着一群与世隔绝的农民,他们是一位伯爵夫人的佃农,以中世纪的生产方式辛勤地劳作偿还债务。
在烟叶掩映的田野里,孩子们追逐打闹,年轻男女谈着恋爱,生活艰苦,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这样质朴平淡的生活画卷,很快就出现了不合时宜的破绽。
现代化的日用品、汽车、手机的出现,揭示了这个巨大的谎言——封建制度早已在共和国建立之初就被废止了,消息闭塞的Inviolata这座小城是现代文明中的一处断层,他们的口中的伯爵夫人闭塞隐瞒了社会的变迁,用庞大的债务将他们牢牢禁锢在这片土地上。
村民们屈服于不存在的强权之下,对善良能干的拉扎罗则是极尽所能的压榨。
对于村民们的使唤,拉扎罗有求必应,但当他淋雨发烧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收留他。
正如伯爵夫人所说的“我剥削他们他们再剥削更弱小的,这是永远不可能停止的食物链。
” 拉扎罗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这些村民中人性阴暗的一面。
坦克雷迪是伯爵夫人的儿子,他与拉扎罗之间与其说是友谊,不如说是另一种层面的食物链的压迫。
当所有村民对坦克雷迪发出不友善的唏嘘时,只有拉扎罗对他毫无敌意,并且不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一如拉扎罗帮助其他人一样。
与村民们对拉扎罗现实层面的压榨不同的是,坦克雷迪向拉扎罗索取的是精神层面的陪伴、关注和信任,而他回应拉扎罗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漫不经心的谎言。
一架直升飞机的到来打破了Inviolata的沉寂,随之而来的是谎言被揭穿,伯爵夫人被捕,村民们跟随警察战战兢兢地离开了这片封建的土地,颤颤巍巍地走向了现代文明。
封建制度退下,资本主义粉墨登场,那些奴性深种的村民们来到现代文明中的社会,仍一如往常贫穷受苦,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只不过是在新的制度下换了新的剥削形式而已。
而被直升机惊吓到坠崖的拉扎罗却被同伴们遗忘了,等他醒来以后,Inviolata已成为被外界所遗忘的角落,而曾经共同生活的村民们也经历了二十多年沧海桑田的变化。
神迹降临在拉扎罗身上,他跨越了时间的虫洞重返人间,一如既往的圣洁脸庞,仿佛只是睡了一觉,整部影片也开始朝魔幻现实主义方向倾斜。
拉扎罗是在去找坦克雷迪的路上跌落悬崖的,所以在他重返人间后,仍想着去找自己的好兄弟。
误打误撞之中他来到现代化的城市,见到了自己当年的村民同伴,有的人把他当做魔鬼,有的人把他当做圣人。
最终他也见到了坦克雷迪,但昔日的好友已经家道中落,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拉扎罗对此感到痛心,去银行请求人们把钱还给坦克雷迪,隐藏在衣服里的弹弓引起了众人的恐慌。
银行里的人与当年Inviolata里的人形成了对照, 无论在哪一种社会形态下,人总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愚蠢臣服于权威之下,而将愤怒和伤害付诸于更弱势无辜的人身上。
故事的结尾,拉扎罗被众人打倒在血泊中,眼神里面依然纯洁无辜,没有一丝恐惧感,一直凝视着他的狼突然逃离现场,仿佛看到了人性之恶般从人类世界落荒而逃。
贯穿全片的旁白,为我们分两段叙述了圣人与老狼的故事,拉扎罗就是故事中的圣人,在这个混浊的世界中,他的纯善被人当做异类,需要的时候召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他杀死。
尽管从头至尾电影都没有揭示这个角色究竟是人还是神,但不断渗透的宗教色彩和神秘色彩给观众留了了充分的暗示,令整部影片呈现出现代神话的质感,这也是剧本的出彩之处。
个人认为狼所代表的是一种类似于上帝全知全能的存在,赐予拉扎罗跌落山崖后的第二次生命,让他实现与坦克雷迪再次相遇的愿望,去关怀世间众生。
“后来,圣人变成了’坏人’,老狼回来带走了他的生命。
”跟随村民的诈骗,银行“抢劫”事件,善良的拉扎罗的确做了被社会文明普遍认定的坏事,但这都是他无法融入这复杂社会的必然结果。
影片的结尾,狼带着拉扎罗逃离人间,虽然他仍热爱这个抛弃他的世界,但世界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银行前夜,教堂里庄重神圣的巴赫平均律,跟随着拉扎罗的脚步离开了教堂。
在圣乐里,对世界无法理解的拉扎罗终于留下了眼泪,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物是人非、颠沛流离的故人们。
在结尾处,教堂的音乐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和野蛮残暴的人群形成一种戏剧化的矛盾反差。
坦克雷迪是影片中最滑稽的人物。
他沉溺在自以为是的幻想中,穷困潦倒多年后仍不接受现实,在盛情邀请拉扎罗一行人前来赴宴之后,又躲在家里暴怒的毁约,活过的数十年光阴成了虚无主义的悲哀,最后还借妻子之口,尴尬地要走村民们花费全部家产——50欧买的赴宴甜品,最终也是他直接推动了拉扎罗的死亡。
而离开了封建桎梏的村民,依然是被资本社会排斥在外的边缘群体,从黑暗无知中走出来,又走向另一种盘根错节的社会剥削中去。
我不懂圣经,无法用宗教的符号化象征来解读电影,但我想神话与现实总是并行不悖的,这样的事情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代,也可以发生在一个虚幻又真实的世界里面,它跨越古代和现代的交界,拆解现代社会中所有确定、透彻的价值体系,展现了清晰的当代欧洲社会演变过程,目光投向的则是对未来现实的焦虑。
走出电影院后我想要呕吐。
事实上杜比厅的巨幕和银幕下方鲜红的电影节字幕牌从一开场就让我想要呕吐。
在电影结束后这呕吐则生理上和心理上兼而有之。
我眩晕了,但我并没有升高,没能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俯瞰大地。
该是这样的,我的身体也像某种隐喻,反复提醒着我身为人类而非神灵的确凿事实。
它还提醒我我还活着,而非死去,十字架砸在不可知论者的肩上提醒我罪恶的重量。
我还能呼吸,行走在虚伪的流光溢彩的城市里不知羞耻,而拉扎罗已经回到了他坠落之前的古老的田园,被时代抛弃的山间。
我努力不回头看,不自我检讨,拉扎罗把我的伪善推翻。
我是罪恶的,我这样想,我是这个杀死拉扎罗的时代里的积极活跃份子。
突如其来的负罪感像平地惊雷,我在夜晚九点四十一分的南山看着万象天地的霓虹灯光告诉自己天啊我们都应该去死。
拉扎罗坠落之前的那个村庄是长长的田园诗。
裸露的山脊和绿色的田野如此安宁,顺理成章地掩藏人类动物性里藏污纳垢的角落,拉扎罗走在那片绿色里像款款而来的神灵,如神灵般宽厚包容,善良甜美,那神性让他坦然地接受被奴役。
伯爵夫人说,我压榨这群人,这群人压榨这个可怜人。
她说这话时看着拉扎罗,始终劳作着的拉扎罗,只要有人叫唤就会勤恳地前往的拉扎罗。
那神性甚至让他不在意尊严和感谢。
在我看见他眼睛的那一刻我明白创作者是在试图建构一个符号,一个完美的化身,法拉说他有动物一样的眼睛,原始而坦诚,直白到赤裸的程度。
文学家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事物毁掉给人看。
我看见拉扎罗的第一眼和最后一眼都如同初见,在第一眼的那瞬间我就猜到等待这个神灵少年的结局是死亡,血腥的残暴的不带仁慈的死亡,像白布被扔在地上被人踩踏,人们会为那曾经一尘不染的事物哭泣。
我的直觉如此准确,连比喻都分毫不差,我几乎是用力地看进他始终未闭上的眼睛里,那双单纯的眼睛里出现的困惑情绪让我心如刀割。
拉扎罗是来人间走一遭的神明。
人类这个物种尚未进化到完美如同拉扎罗的程度。
不可知论者该不笃信神明的存在,不相信举着火炬引领人们前行的向导,即使四周是一片黑暗也该自己摸索前进。
而拉扎罗的存在不是为了被人相信——他是符号,是崭新的镜子,是反讽的隐喻,映照出我的丑恶面目;他死于最纯粹的善,纯粹的神话里的牧羊少年应该要在山谷坠落后便永远睡着,睡过千秋万岁,而不必要在几十年后醒来目睹日新月异的人类社会。
出于动物性中的贪婪人类要求更多猎物,而后要求更多金钱,地位,为阶级分层,造起宫殿,编织绸缎,掌权的王者扬起手臂,昭告山川湖海皆为他所用。
一个个文明建立,而后覆灭。
革命者挥舞旗帜,插上城堡,宣告改朝换代。
湖泊被填上来自山谷的黄土,山谷被轰鸣的机器铲平,工厂被建起,烟囱排放污浊空气而刺伤天空。
他们说,要提高国民素质,要建立文明中的文明,孩子们被从山野捉起,被迫与星星和蟋蟀分开,被推进学校被教导如何做合格的社会公民。
海洋和原野被从人类的骨血里剥离开,应全人类共同欣赏的银河变成了稀有财产。
某天在太阳下我对刘予晴说人是从宇宙来的,而现在我用肉眼无法看见自己的家乡。
人类不断犯错,伤害山川湖海,我问她当人类文明彻底熄灭后地球还能用千百万年的时间将自己调整到从前的样子吗?
刘亮程写,一百年的风可以吹平一个村庄,插进土地里的钢筋留下的是永远无法平复的伤痕。
但是宇宙一直很慷慨,我这样说,人类一直不断犯错,它安静地目睹这群微不足道的生命不断犯错。
宇宙一定自有办法,不像我们。
我们始终狭隘又自私,被欲望驱使,犯罪,乃至渎神。
正是这样肮脏而千疮百孔的生灵可以在地球上凭借原始的暴力生存,穿上西装掩藏本能,我是因足够坏而活着,拉扎罗是因过分善良而死去。
他睁大眼睛认真地说,我有武器。
他是我的半个兄弟。
你可以把他的财产还给他吗?
我无声地高喊着,你违反了规则。
人类制定规则,杀死违反规则的人。
你,我,统治者,我们一直都在依仗最原始的动物性杀死对手取胜,在优胜劣汰间不断成为赢家,意图隐瞒这动物性的伪善者则心安理得地拥有直通决赛的王牌。
我被这样的思绪拉扯得筋疲力尽。
我想要哭泣,拉扎罗,拉扎罗,我是不是应该死去?
我想象着拉扎罗的反应,他大概会回答,当然不是,你非常好。
你想喝咖啡吗?
我有个地方可以煮咖啡。
时光在你身上不起作用,拉扎罗。
我会老去,会死去,在我短暂得不可思议、近乎无物的人生里我还会为树木砍伐或北极冰川融化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我的存在仍然会伤害地球。
而你会和宇宙一起安宁地存在,生生不息,用你的目光包容工业化城市的棱角和人们的拙劣和丑恶。
你该继续睡着。
剩下的时间留给渺小的我们继续厮杀打闹,直到把人类文明的命数消磨殆尽。
在获得自由之前人们从不知道自己曾被奴役,在看见美丽事物之前人们从不知道自己如此不堪入目。
请你继续睡着,拉扎罗,在乡间的原野里。
我只有无视自己的疤痕和铁链才能继续跳舞。
我麻木地游荡回住处,在购物商场里盲目地四处乱转。
这看似绚丽耀眼的一切在这个夜晚于我而言都像是反讽。
我想我大概短时间内无法感受到快乐。
为了抑制呕吐感以及保持清醒我在米芝莲买了一杯奶茶,即使咖啡因会在深夜让手腕开始发抖,在疼痛感消失之前今晚发生的一切必须被记录。
在路过益田假日的Alexandar McQueen时我想,他是因为什么而死去的?
如果是我我会告诉大家我死于自然主义高唱的一曲没有出口的悲歌。
贝特朗芒蒂格和扬冈扎乐兹为什么会是反自然主义者?
在生死与自然的考虑间我开始因咖啡因而痉挛。
非常不幸,我在失去写作和思考能力前这样想,被毁灭的反讽苟活的,苟活的始终不配被毁灭。
那音乐声将在我胸腔靠后的部位持续奏响,某个苍老的声音对我讲起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山谷仍旧是山谷时,有一只野狼走向一位圣人。
——我的天啊,我太想回到我的家乡了。
虫鸣窸窣,艳阳高照,水波潋滟,这是意大利予人一贯的地理感知。
提及这座物产丰饶、人文荟萃的亚平宁半岛,总叫人联想到以宗教神话为背景的长诗。
去年的爆款作《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瓜达尼诺以古典而熨帖的镜头,精准复刻了原著中唯美的地中海风光。
安德烈·艾席蒙笔下大段生机涌动的文字,辅以35mm胶片特有的怀旧颗粒感,浸渍出令无数人魂牵梦绕的仲夏图景。
这种高度协调、统一的影像特性,除去取景地独有的物候环境外,自然还要归功于导演在影像调度上的丰沛经验和强大直觉力。
复古16mm胶卷,仿佛影像匀净呼吸的毛孔看完《幸福的拉扎罗》后,我的思绪再次没入一汪深潭,就像主人公迷失于时间的夹缝,观影过程中的心理震颤也渐渐停驻,失语,随那出逃的管风琴声一道,遁于低垂的夜幕中。
然而这般迷幻的沉浸式体验,并非如前者那样以高浓度的亲密氛围将人包裹,而是从繁复交织的线索中剥离开来,导向另一种奇异而开阔的审视。
如果说CMBYN寄托了完美如古希腊雕像的初恋情愫,那么拉扎罗从田园走向都会,从过去闯入未来的奇谲旅程,则更像是一个纵深的隐喻。
时空的棱角在此处被大幅抹去,唯留下数声性灵而出人意料的呢喃。
影片在许多方面与导演洛瓦尔彻的前两部作品《圣体》、《奇迹》一脉相承:自然光的纯熟运用,点睛的超现实结尾,不过最出挑的当属她以意大利民间传说和童谣为配方,从中萃取出的绝妙灵感。
在主题揭示上,影片被有意拆分为两段,前半程以恬然如诗的画面,勾勒出桃花源般隐逸的乡野美景,与佃农制度还魂的暗线相映衬,多少给人以压抑的危机感。
而在讲述圣人与饿狼故事的画外音落定后,叙述者意欲书写的内核才越发清晰:作为“好人”象征的拉扎罗跌落悬崖后在谷底苏醒,他是圣经中死而复生的拉撒路,是见证了时空错位、沧海桑田的旅人,亦是被两种看似截然不同的文明形态双双驱逐的美德之子,一个落魄而幸福的殉道者。
片中象征原始部族、面对地头蛇忍声吞气的劳工至此,对于原始环境下阶级秩序的渲染行将末尾,尽管电影的主线尚未明晰,更像是由部分零碎而互不关联的情节串接而成:因被烟草业奴役而日渐麻木的农人与庄园主的身份悬殊,和他们恍如蚍蜉撼树的命运。
影片开头便借由一双私奔遇阻的年轻恋人,挑明了权力契约压倒性的剥削。
侯爵夫人的形象在此附上两重含义:利益生产的垄断者/思想行为的审查者。
在其一手遮天之势对人的规训和钳制下,不论村民有限的反抗还是贵族公子策划的“绑架”闹剧,都像是驾着一叶孤舟迎击浪头,再怎么设法翻身,都无法撬动剧情出现重大的转向和推进。
《奇迹》(2014)而正如《奇迹》中的商业真人秀,将关涉现代化进程的矛盾适时引入,洛瓦尔彻在新作中同样安排了与「传统」相对立的警察角色,正是他们看似突兀的造访,打破了村庄常年来的停滞和死寂,将这一地处文明边缘、黑暗笼罩的角落拽入水泥森林。
影片也在这时从纯粹的阶级寓言跳出,上升为一道扑朔迷离的幻景,为后半段连同场景、摄影、声效在内的一系列风格过渡埋下了伏笔。
需指出的是,不少导演喜欢通过分段处理的方式,赋予影像更为丰富、递进的层次感。
但当剧本缺少顺畅自洽的逻辑,用以榫合各部分的内在结构,便会使影片呈现明显的脱节与断裂。
好在洛瓦尔彻总能以令人折服的技巧,将视点放置在一个个灵气溢出的人物身上,填补叙事起跳留下的空白。
《圣体》和《奇迹》中的小女孩,都拥有无比纯真细腻、免于世俗糟粕的内心,回到本片中,这个关键的人物便是拉扎罗。
天使静坐泪流,是片中极美又令人心痛的一幕拉扎罗之于这个世界,犹如费里尼《大路》中历经坎坷,却仍善心未泯的杰索米娜,与前者不同的是,围绕他的身世和性格成长,导演并未做出太多交代。
作为纯洁良善的化身,他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缥缈到近乎不切实际的所指,包括人物的面庞和语调,都与画中走出的神明别无二致,正巧对应了那幅油画质感的海报。
当友人们叽叽喳喳讨论着重返家园时,他坐在月光下默然垂泪,宛如一尊哭泣的圣母像。
那或许是因夜空中洒落的旋律而触动,或许是为好友坦克雷迪困厄的命运而哀怜,又或许是被世人冰冷的言行刺痛……答案无从考证,唯一可确信的是,在气候流转变幻的世间,承载记忆的感官终将钝化,而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也都成了铁轨旁蜷居的陌生人。
正如片中充满想象力的一幕:入夜村民们围在窗前,眺望远处忽明忽灭的微弱红光,猜想那是宫殿中燃起的火把。
随着故事切换至第二幕,光源的真实意蕴才昭然于众:象征现代工业奇观的信号塔,及其影射的一连串外部变迁(文明进化,社会重构,封建阶级消亡),与这些动态特征对照鲜明的,是人性深处荡涤不掉的原罪,和拉扎罗始终皎洁清亮的双眸。
导演和主演在戛纳国际电影节在这种乡土环境孕育的至善反衬下,村民们集体涌入的城市,就像一座聚集了破产与偷抢诈骗、令人窒息的监牢。
面对全球资本巨鳄土崩瓦解、难民流落欧洲各地的现状,导演并未将意识形态的口号正面打出,而是借由呼吸式的胶片影像,让观众随拉扎罗的脚步一道,穿梭于冲突不断的混乱国度,间接融入对现实议题的针砭和探讨。
如此诗意又异常鲜活的手法,足可见其在承接前人衣钵的基础上,对于自身作者风格大胆成熟的探索,和女性特有的轻柔、感性视角碰撞后,瞬时迸发出一种简约而不轻薄,饱满而不空洞的生命力。
也难怪在戛纳电影节高度政治化、命题创作沉闷的今天,这样一则富于普适意味的警世神谕,能打破地域和文化的限制,让令所有人为之动容。
影片结尾,拉扎罗在银行里被暴民围殴,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他的身影幻化成狼,伴随那支神圣的管风琴曲钻入车流,逆向奔跑在马路上,仿若浊世间一抹残存的温度,寄寓了人们对光明存续的幻想。
私以为,相比于构建这样一个俨如天方夜谭的神迹,创作者真正的意图在于激发幕布外的人去自觉思考,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值得拉扎罗这样的坚守付出吗?
换言之,在争斗和分裂道路上越走越远的世界,真能为笨拙如斯的良善提供栖身之所吗?
我无法回应这个尖锐的问题,只能引用波德莱尔在《恶之花》中的几句诗,留作对在世所有纯洁生灵最美好、虔敬的祝愿:“我爱回忆那些毫无遮掩的岁月圣洁的青春/神色单纯面容甜蜜/清澈明亮的眼睛像流水无瑕”
观看《幸福的拉扎罗》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看的《星际迷航2》。
电影开头,一群土著出现了,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可以看出他们的文明还处于非常落后的阶段。
本以为这是远古时期,然而紧接着一架宇宙飞船浮出海面,土著们一脸茫然,随后又在地上画出宇宙飞船的样子,对着它顶礼膜拜,宛如看见神灵。
宇宙飞船的出现不仅刷新了这群土著的认知,同时也让观众产生了疑问:这到底是古代还是未来?
原来,是主角们驾驶宇宙飞船来到了M级行星尼比卢,科技与原始的碰撞直接颠覆了土著的三观,甚至改变了他们的历史。
这种“文明的碰撞”并非第一次在影视作品中出现,梅尔·吉布森执导的《启示》也有所涉猎,一个惊艳的结局直接将电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是类似的故事,“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一句透露出他们的封闭和落后。
除了电影和文章之外,这种现象同样也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有一个叫做“达里雅布依”的地方,被称为“最难到达的村落”。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不知道它的存在,直到上世纪50年代才被政府发现。
因为环境、地理位置太过复杂,耗费了政府30年的时间去寻觅他们。
这里的村民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俨然是现实版的桃花源。
他们习俗原始,住林间木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以至于这里的民警34年没办过一起刑事案件,被新闻界称为世界上最清闲的警察。
《幸福的拉扎罗》中,拉扎罗所在的因诺拉塔也是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
村民每天农作、玩耍,过着原始而又朴实的生活。
原本你以为这是一部讲述几百年前的故事的电影,但随着汽车、手机的出现,你又渐渐开始对电影的年代背景产生疑问。
而阿方斯娜侯爵夫人就是类似“武陵人”的存在,只不过她就没有武陵人那么单纯了,她利用村民的无知和单纯,隐瞒了社会上所有的变革事件,让村民免费为她干活。
村民不但没有收入,反而经常负债累累,越工作反而越穷。
偶然之下,警察找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解救了这群终日生活在谎言之中的村民。
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城市,甚至都不敢迈过小溪,将自己囚禁在一口水井之中,沦为井底之蛙。
正如《天堂电影院》的台词: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侯爵夫人因非法奴役54名农民而被逮捕并没收了财产,村民也融入了现代城市的生活。
可是,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好。
从前他们被侯爵夫人压迫,现在仍然被侯爵夫人当初的管家尼古拉压迫。
从前他们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现在仍然是一群人住在一间屋子里。
从前他们虽然没有收入,但至少自给自足,衣食无忧;现在却因生活困难,走上了偷窃和欺诈的道路。
说好的侯爵夫人要对他们作出赔偿,最后也不了了之。
说好的把他们转移到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实际上是一群人蜗居在一个废弃的地方。
他们虽然来到了城市,但并没有比以前过得更好,反而想要回到村子,这样的结果给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究竟是在因诺拉塔过平静安宁的生活,对外界一无所知更好(假如没有侯爵夫人奴役他们);还是进入城市,只有偷拐抢骗才能维持生计更好,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他们的转变相当于从一个臭水沟来到了另一个臭水沟,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让我想起上周上映的《雪怪大冒险》,一群雪怪生活在喜马拉雅山顶,村长为了防止雪怪下山而遭到人类射杀,骗大家说山下是一片虚无,去了就回不来了。
一边是用谎言保护大家,另一边是告诉大家真相,但是大家可能因此受到伤害,该如何选择?
《幸福的拉扎罗》中,警察告诉村民佃农制度已经废除很多年,现在有合同,有条约,有工资,他虽然说了实话,让村民面对现实,但同时也打破了他们的美梦,改变了村民原来的生活秩序。
当然,如果警察无所作为,村民可能仍然被蒙在鼓里,仍然是侯爵夫人的奴隶。
前有虎后有狼,好像两边都是绝路。
这个看似无解的难题,对拉扎罗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因为他是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
拉扎罗是一个圣人般的存在,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
侯爵夫人压迫村民,村民还去压迫拉扎罗,所有脏活累活都让他干。
和拉扎罗相比起来,村民就过得不是特别惨了。
在村子里,他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干再多活也不抱怨,帮大家煮了咖啡结果被放了鸽子也不生气。
在城市里,大家都觉得他是多余的,想要把他赶走,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大家一直为吃饭发愁,他却发现路边的野菜可以吃。
他总是那个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人。
他是不幸的,因为他处处受到压迫和不公,几乎处于食物链的底端;但同时他也是幸福的,因为知足者常乐。
但是这个社会太现实了,容不下这么纯洁善良的人,好人不见得就会有好报。
侯爵夫人奴役村民结果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村民勤勤恳恳干活,没有收入不说还倒欠侯爵夫人钱。
拉扎罗更是任劳任怨,最后却遭到人们的毒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昨天被一则新闻刷屏了,成都某高校学生因忘带饭卡,就微信转账给食堂阿姨,事后转身就把阿姨举报了,最后阿姨被罚款2万元,而学生得到了2千元奖励。
虽然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用饭卡之外的支付方式,但是你求别人帮忙,最后还告她,这不是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吗?
这样的新闻还有很多,比如小伙扶老太太结果被讹诈,比如女生帮助迷路小孩回家结果被拐卖,比如小护士胡依萱扶孕妇结果被先奸后杀……你善良,罪犯就会利用你的善良来实施恶行。
偶尔冷漠,警觉,怀着一颗防人之心,才能保护自己。
但如果程度太过了,就会进入另一个极端,成为心机、狡猾,如侯爵夫人一般欺骗村民,谋取不义之财。
相对于拉扎罗的极端善良、侯爵夫人的极端坏蛋,村里的姑娘安托是一个折中的角色。
她知道演戏、博取同情心、偷梁换柱等一系列手段来骗钱,但她同时也会守住自己的底线,她决定以后行骗不带上拉扎罗,因为她不愿让拉扎罗纯洁的心灵受到污染。
当年在村子里人人都对拉扎罗指手画脚,只有安托愿意和他做朋友,还带他去看侯爵夫人家的餐具。
如今在城市里所有人嫌弃拉扎罗,觉得他是多余的,只有安托愿意收留她。
尽管特蕾莎(的家人)曾经压迫了村民,尽管唐克雷迪承诺请他们吃饭却毁约了,安托也仍然把昂贵的蛋糕送给他们。
安托是聪明的,成熟的,所以她不会像拉扎罗那样遭受太多的委屈,但她同样也没有像侯爵夫人那样利用村民的无知来欺骗他们。
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我们可能做不到像拉扎罗那样单纯善良,正直无私,但我们可以对他们给予鼓励和支持,而不是把他们的没有心机当做是愚蠢无知,把他们的助人为乐当成是没有头脑,把他们的乐善好施当成是智商欠费。
我不知道善良是不是一定是对的,但我知道作恶一定是错的。
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拉扎罗,但我们可以选择不成为侯爵夫人。
可能是因为层次不够,市井小民挣扎于社会养成了斤斤计较的敏感,对于这一类宗教电影,一向非常抵触。
尤其是这个片,只是单纯树立圣人楷模,根本不讲道理,类似酒桌上豪饮的侠客,两人一碰杯,他就干了一坛子,留给人要么喝死要么赖皮的尴尬。
如果把片比做人,这种片的情商并不高,直接抵触我的世界观,貌似满满的正能量,让人看开,向善,实则是丑陋的众生相,感慨圣人已逝。
毕竟要想让人沉浸用完带入角色,这个片让人带入谁?
起初会感觉我们善良如拉扎罗,就像《终将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一样带入的是社畜。
却发现自己既没有那样的心胸,也没有悬壶济世的站位。
所以我抵触宗教电影,里面的情节在我的世界观里没有因果,只是一心劝人向善。
作者:Manuel Yáñez-Murillo (Film Comment)译者:csh 译文首发于《虹膜》在电影导演的生涯中,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刻:他们拍摄的影片,不仅仅回望了自己过去的作品,也预示着将来的创作路径。
例如,罗伯托·罗西里尼在拍摄了被人们称作「法西斯三部曲」的影片之后,拍摄了《罗马,不设防的城市》,这部电影一开场,我们就意识到导演在电影意识与美学上的觉醒;而在让-皮埃尔·达内和吕克·达内的《罗塞塔》中,这对比利时导演兄弟一反《一诺千金》的那种严肃、精确的风格,在开场时采用了强烈摇晃的跟拍镜头;而保罗·托马斯·安德森的《血色将至》那段意义深远的无声「开场白」,则预示着导演将开始批判性地探索美国历史。
与这些电影「重生」不同——这些时刻不仅仅只是某种转折点,而且还是风格和主题上的拓展——在阿莉切·罗尔瓦赫尔的影片中,这种启示性的时刻,不在于影片的开头,而在于结尾。
在她的影片《奇迹》(2014)的最后两个场景中,我们看到她用过渡镜头,昭示了从自然主义到世俗幻想的转变。
那个养蜂家庭的长女,年轻的洁索米娜,找到了这个家庭的养子马丁。
我们看到镜头审视着这个男孩,他舒展着身体,躺在一个被火光照亮的洞穴里。
在洞穴的墙上,我们看到了孩子们的影子,那可能是洁索米娜和马丁在一起玩耍。
接着,镜头又回到了这个睡着了的男孩身上。
在这个简单的镜头运动中,我们看到罗尔瓦赫尔钟爱的成长叙事,转化为一种抒情的影像谜题:通过在柏拉图式的洞穴中,对孩童戏耍的迷人书写,马丁从故事中消隐了,而洁索米娜则不同——她曾在这部影片中花费了大量时间,对抗过于沉重的责任和难以企及的欲望,而现在她终于获得了某种平静的自信感。
在《奇迹》的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场景中,我们看到洁索米娜在一种突然成熟的状态里,回到了她家人的农场。
我们这位年轻的女主角遇到她所有的家人,甚至包括她父母的朋友珂珂。
她们都挤在一张户外的床垫上,这在当时并不足为奇——在后嬉皮士时代,家庭组织是动态的,社会中有一种公社化的氛围。
洁索米娜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而珂珂向她暗示,在屋里「藏有一个秘密」,留待某人在未来有所发现。
接着,镜头在屋内外的场景中往返,我们看到了那头父亲花大手笔买下的骆驼。
接着,我们又重新回到屋外——但这时候,那个家庭已经消失了。
我们只看到金属的基座,以及房屋的残迹。
罗尔瓦赫尔用一个镜头,拍出了两个不同历史时期的景象,她将个人的记忆,与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混合起来——不是所谓的「失落天堂」,而是她失落了自己所珍视的经验和情感。
《奇迹》最后两个段落中的转折令人难以预料——在倒数第二个场景中,我们看到虚与实、梦与醒之间的转换;在最后一个场景中,我们看到过去与现在的切换。
这些转换已经成为某种启示性的表达,它们也开始成为罗尔瓦赫尔的风格特征,因为她似乎对转变与凝滞之间的辩证法很感兴趣。
她的首部叙事影片《圣体》(2011)也讲述了一个变形的故事:一个女孩身体的变化;一群年轻人经历基督教的受洗仪式;一个神父失去他的信仰。
而在《幸福的拉扎罗》这部罗尔瓦赫尔的第三部、也是最好的一部故事片中,我们看到了一个天使般男孩的寓言,看到一个圣洁的愚人。
他从乡间来到城市,从「过去的某个时代」来到现代,目睹了持续的边缘化、败坏的道德和被权力机构剥削的穷苦人们。
但是,他的内心却「出淤泥而不染」,始终未曾改变。
这部影片分裂式的结构——这一结构的种子,早在《奇迹》最后的那两个结论性镜头中埋下了——推动了这部影片革命性精神的呈现,它问了一个简单但急迫的问题:我们是如何停止拥抱、称赞善与美的?
我们又为何如此?
在罗尔瓦赫尔的新作中,她采取了一种从过去到现在的视点。
「过去」是某个并不确定的时代,一个受压迫的农民社群以在土地上耕种为生;「现在」则是当代的意大利城市,在那里存在着明确的阶级划分。
这两个地点都标识着罗尔瓦赫尔在场景设置上那种「不确定」的特征——一种模棱两可的感觉,让我们不知道这一系列情节是在历史上的哪个确定阶段发生的。
在《幸福的拉扎罗》前半段,那种古色古香的、十九世纪的建筑风格,让我们想起埃曼诺·奥尔米的《木屐树》。
但当侯爵夫人阿诺西纳·德·卢娜(尼可莱塔·布拉斯基饰)溺爱的孩子坦克雷迪(卢卡·奇科瓦尼饰,他是一个流行歌手、Youtube红人)使用手提电话的时候,我们有了一种不协调的感觉。
坦克雷迪所用的电话机,也曾在《圣体》最初的场景中,被一位神父所使用。
事实上,现年三十六岁的罗尔瓦赫尔,是在想起一篇高中时代的文章时,有了拍摄《幸福的拉扎罗》的想法。
那篇文章提及了一个贵族家庭的烟草农场。
虽说在意大利,佃农制已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早期被废除,但多年以后,那个农场的农民仍深受贵族的剥削。
在罗尔瓦赫尔的设定中,那种具有创造性的「不确定」感,将银幕故事引向了当代的城市景观:在影片中,拉扎罗最后身处的大城市,可以说是米兰和都灵的混合物。
简而言之,在罗尔瓦赫尔的视点里,过去与现在的融合创造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意大利」——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借信仰之名、行利益之实,不断上演着剥削底层的永恒轮回。
罗尔瓦赫尔的三部故事片,都以黑暗的场景开头,这当然不是一个巧合。
在那些场景中,宗教信徒、猎人和农民们,仿佛都在静寂的深夜里游荡着、迷失着。
罗尔瓦赫尔为自己角色取的名字,都具有某种指涉性:《奇迹》中的洁索米娜,让我们想起了费里尼的《大路》;而《幸福的拉扎罗》中的坦克雷迪,也让我们想起了罗西尼改编自伏尔泰原著的歌剧《坦克雷迪》中那个被放逐的士兵。
当然,拉扎罗这个名字,为这部影片添上了一点《圣经》式寓言的色彩,《幸福的拉扎罗》可谓是耶稣拯救拉扎勒斯这一故事的变奏。
罗尔瓦赫尔对《圣经》「穿越时空」的重写,正符合了她反教条的宗教理念。
可以说,《幸福的拉扎罗》更像是一首实验性的民谣,而不是一首福音歌曲。
这部影片与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的《正午显影》可谓不谋而合,它们都通过神话的形式,来探索现实与幻想融合的可能性。
在《幸福的拉扎罗》中,罗尔瓦赫尔超越了以往作品中弥漫的自然主义,让这部影片自身成为了某种神秘的造物。
借助魔幻现实主义,罗尔瓦赫尔在怀旧的情绪中,将记忆解放出来。
她还通过对声音和剪辑的运用,强化了她的影像中蕴藏的那种非同寻常的活力。
在田野中,那个向拉扎罗求救的刺耳的声音,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嗡嗡声,都从声音上体现了罗尔瓦赫尔非现实主义的导演手法。
在《幸福的拉扎罗》里,观众或许很难预料到,阳光普照与大雪纷飞的场景之间的剪辑。
这类剪辑与之后天马行空的空想镜头一起,创造了一种「狂热」的两分法,从而将影片一分为二。
在罗尔瓦赫尔的影片中,她令人心痛地指出,是情感与道德的空虚,让真正的意大利陷入某种德波式的「景观」(译者注:此处指法国著名思想家、导演居伊·德波在其著作《景观社会》中阐发的概念)之中:《圣体》中的儿童庆典与简陋的宗教仪式;《奇迹》中的才艺表演;《幸福的拉扎罗》前半部分中过时的封建幻想,以及后半部分中最令人不安的、可耻的现代奴隶市场。
在纽约,当罗尔瓦赫尔被问起这部影片的当代社会关照时,她说:「《幸福的拉扎罗》想要表现的是……我们自己可以意识到的某种处境。
它首先提到我们过去是怎样的——当我们还是人类的孩子的时候,当我们年轻的时候。
当他坠落悬崖,我们就开始探讨过去和当代意大利的关系,这就是我的国家在过去三十年发生的事情。
我觉得存在着某种过去,那里不全是繁花盛开的美妙景象,那是一段被虐待与剥削所标识的过去,而且还和现在存在着某种联系。
当他坠崖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但是社会运行的机制都是一样的。
只是过去的农民,现在被另一种形式的奴隶所取代罢了。
」罗尔瓦赫尔对国家的剖析,与喜剧这一形式并不矛盾:《圣体》中致敬卓别林(《有闲阶级》)的讽刺手法;《奇迹》中那个荒谬的场景——生性反叛的父亲,只穿着一条内裤,用喊叫来对抗一伙猎人时,我们不禁想起格雷厄姆·查普曼在《万世魔星》中笨拙的表演;最后是《幸福的拉扎罗》中的「古道热肠」:当拉扎罗教授那个塞尔希·洛佩斯扮演的小贼,关于铁路边可食用植物的知识时,他不免由于拉扎罗「祖传」的、自然的智慧而陷入惊异。
友善与理解这两根柱子,再加上一些对传统电影叙事的反叛,就撑起了《幸福的拉扎罗》中绝不轻易顺从的灵魂。
对于今日电影中流行的那种愤世嫉俗的趋势,罗尔瓦赫尔并无兴趣。
她用美丽动人,但也刺痛人的影像,不仅向我们昭示了当代社会的恶疾,也给予了我们击败它们的情感力量。
【约11:1】 有一个患病的人,名叫拉撒路,住在伯大尼,就是马利亚(伯大尼的马利亚,现在一般认为与抹大拉的马利亚不是同一人)和她姐姐马大的村庄。
【约11:2】 这马利亚就是那用香膏抹主,又用头发擦他脚的。
患病的拉撒路是她的兄弟。
【约11:3】 她姊妹两个就打发人去见耶稣说,主阿,你所爱的人病了。
【约11:4】 耶稣听见就说,这病不至于死,乃是为神的荣耀,叫神的儿子因此得荣耀。
【约11:5】 耶稣素来爱马大,和她妹子,并拉撒路。
【约11:6】 听见拉撒路病了,就在所居之地,仍住了两天。
【约11:7】 然后对门徒说,我们再往犹太去吧。
【约11:8】 门徒说,拉比,犹太人近来要拿石头打你,你还往那里去吗?
【约11:9】 耶稣回答说,白日不是有十二小时吗?
人在白日走路,就不至跌倒,因为看见这世上的光。
【约11:10】 若在黑夜走路,就必跌倒,因为他没有光。
【约11:11】 耶稣说了这话,随后对他们说,我们的朋友拉撒路睡了,我去叫醒他。
【约11:12】 门徒说,主阿,他若睡了,就必好了。
【约11:13】 耶稣这话是指着他死说的。
他们却以为是说照常睡了。
【约11:14】 耶稣就明明地告诉他们说,拉撒路死了。
【约11:15】 我没有在那里就欢喜,这是为你们的缘故,好叫你们相信。
如今我们可以往他那里去吧。
【约11:16】 多马,又称为低土马,就对那同作门徒的说,我们也去和他同死吧。
【约11:17】 耶稣到了,就知道拉撒路在坟墓里,已经四天了。
【约11:18】 伯大尼离耶路撒冷不远,约有六里路。
【约11:19】 有好些犹太人来看马大和马利亚,要为她们的兄弟安慰她们。
【约11:20】 马大听见耶稣来了,就出去迎接他。
马利亚却仍然坐在家里。
【约11:21】 马大对耶稣说,主阿,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
【约11:22】 就是现在,我也知道,你无论向神求什么,神也必赐给你。
【约11:23】 耶稣说,你兄弟必然复活。
【约11:24】 马大说,我知道在末日复活的时候,他必复活。
【约11:25】 耶稣对他说,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
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
【约11:26】 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你信这话吗?
【约11:27】 马大说,主阿,是的,我信你是基督,是神的儿子,就是那要临到世界的。
【约11:28】 马大说了这话,就回去暗暗地叫她妹子,马利亚说,夫子来了,叫你。
【约11:29】 马利亚听见了就急忙起来,到耶稣那里去。
【约11:30】 那时,耶稣还没有进村子,仍在马大迎接他的地方。
【约11:31】 那些同马利亚在家里安慰她的犹太人,见她急忙起来出去,就跟着她,以为她要往坟墓那里去哭。
【约11:32】 马利亚到了耶稣那里,看见他,就俯伏在他脚前,说,主阿,你若早在这里,我兄弟必不死。
【约11:33】 耶稣看见她哭,并看见与她同来的犹太人也哭,就心里悲叹,又甚忧愁。
【约11:34】 便说,你们把他安放在哪里?
他们回答说,请主来看。
【约11:35】 耶稣哭了。
【约11:36】 犹太人就说,你看他爱这人是何等恳切。
【约11:37】 其中有人说,他既然开了瞎子的眼睛,岂不能叫这人不死吗?
【约11:38】 耶稣又心里悲叹,来到坟墓前。
那坟墓是个洞,有一块石头挡着。
【约11:39】 耶稣说,你们把石头挪开。
那死人的姐姐马大对他说,主阿,他现在必是臭了,因为他死了已经四天了。
【约11:40】 耶稣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你若信,就必看见神的荣耀吗?
【约11:41】 他们就把石头挪开。
耶稣举目望天说,父阿,我感谢你,因为你已经听我。
【约11:42】 我也知道你常听我,但我说这话,是为周围站着的众人,叫他们信是你差了我来。
【约11:43】 说了这话,就大声呼叫说,拉撒路出来。
【约11:44】 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
耶稣对他们说,解开,叫他走。
/【约12:9】 有许多犹太人知道耶稣在那里,就来了,不但是为耶稣的缘故,也是要看他从死里所复活的拉撒路。
【约12:10】 但祭司长商议连拉撒路也要杀了。
【约12:11】 因有好些犹太人,为拉撒路的缘故,回去信了耶稣。
完整看过两次后,《幸福的拉扎罗》仍然是一部我无法给出评分的电影。
《拉扎罗》的主线故事,可以简单理解为纯良的天使在两种社会中的两次毙命。
但剧本中提供的(几乎在时长跨度上均等)的两种时间跨度无疑为人物展现提供了更丰富的舞台,(拉扎罗的不变、社会环境的变化、其他人的变化、 少爷唐克雷迪的变化)但无论是怎样的环境,拉扎罗的命运似乎都早已写定——为自身笃信的善良殉道,就如同其原型《圣经》中的拉撒路(Lazarus)在羊皮纸上写定的命运一样,必死,而后复活。
电影里的拉扎罗是一个完全没有私心的男孩,或者我们说他没有思考更为合适,他不会拒绝他人,把他人的玩笑一 一当真,脸上总是带着真诚善良的微笑。
或许是天生,又或许是过早地被隔离在“桃花源”般的小镇成长,拉扎罗拥有某种可悲的残疾,即某种适应人类社会中复杂人性的基本能力,辨别“真”和“假”的能力,或者说——摒弃自己理想主义的能力。
在拉扎罗的眼中,一切都是“真”的,甚至一切都是“善”的,他用某种固执的笃信把“假”和“恶”排斥在外,疑惑的神色是他无法从逻辑上去理解“假”和“恶”行径的自然流露,这样一种天生的缺陷,在勉强适应了小镇生活的固有模式(即“烟草女王-村民-拉扎罗”的稳定剥削链)之后,被突如其来的救援直升机打破,而拉扎罗此时又一次不幸脱节掉队了,高烧坠崖导致他丧失了二次成长的机会,丧失了和其他村民一样渐渐进入到这个大社会的机会,第二次有可能治愈他的残疾,进入大人类社会并适应的机会。
(村民通过警察救援获得了正向的,真实的首次外界接触,而拉扎罗对外界的首次接触则是两个闯入的盗贼,搬家的谎话,且在时间跨度上,拉扎罗初次接触社会已经是村民接触初次社会二十年后,他面临一个更加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这些因素无疑都为拉扎罗的“康复”增加了难度)在两个社会(影片前半段和后半段)的对照组中,诸村民组以女仆安东尼娅为首,在两种社会中都保持着些许对不公的愤怒些许狡猾,也秉承了一贯的妥协,是某种“正常人”;另一组富人也可细分为“残疾组”和“正常人组”,正常人组以Nicola和他女儿为代表,在小镇上摆出剥削者的架子,而当则在大社会中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通过“否认”(Nicola否认认识拉扎罗,Nicola的女儿否认认识拉扎罗一行村民)勉强维持着曾经属于自己的已然崩塌的尊严,与之相对,“残疾组”只有一个人:少爷唐克雷迪,一贯玩世不恭,热衷玩笑,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在前半段批判母亲拉着拉扎罗做骑士学狼叫,后半段继续学狼叫邀请穷村民来早就窘迫的家里吃饭。
(俨然一副要实现共产主义堂吉诃德式的骑士形象)拉扎罗和唐克雷迪两个“残疾人”,如唐克雷迪的戏言所言:“我们没准是半个亲兄弟。
”两个理想主义者分别在各自的困境中湮灭。
唐克雷迪的理想主义来自富足,而拉扎罗的理想主义来自一无所有。
在影片前半段的社会中,唐克雷迪生活优渥到病态,不屑于母亲的好意,不屑于拉扎罗的食物,不屑于母亲残忍的剥削,不屑于Nicola女儿的示好和关心,也不屑于众人寻找他的奔走和关心。
唐克雷迪是顽劣的挑食的小孩,唯一引起他兴趣的是制造虚假的降临在自己身上的苦难(麻风病、飞机失事、绑架)来表达叛逆。
拉扎罗则相反,拉扎罗一无所有,他生活的选择少得可怜,大部分时候几乎是没有选择,但他也和唐克雷迪一样进行着某种对现实的否认——对于村民剥削自己现实的否认,(当唐克雷迪对他说:“我妈妈把你们当牲口使。
”)对于烟草女王剥削廉价劳动力的否认,对于唐克雷迪利用和捉弄自己的否认。
唐克雷迪生活富足,却以病态的烟鬼形象,白色肌肤和削瘦示人,拉扎罗生活窘迫,却以健康强壮,“干活不惜力”的样貌出现,“我们没准是半个亲兄弟”,唐克雷迪的这句话,和两人在影片两段中都学狼叫并立的镜头,似乎暗示了在滑稽的外表下,两人身上更深层次所共有的缺陷:理想主义。
当唐克雷迪把拙劣的弹弓以骑士形式送给拉扎罗,就赋予了拉扎罗这个原本的一无所有者一项私产,唐克雷迪并不屑于给出一件破烂玩意,也不屑给出一份带着捉弄意味的友情,但对于拉扎罗来说,这却是头一遭,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拉扎罗这个拥有者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自己仅有的一件礼物和友谊,又或者,唐克雷迪所期待他完成的“骑士精神”——效忠——决不能得到辜负,哪怕为唐克雷迪罹难两次也在所不辞。
但拉扎罗是一个好人吗?
电影中的旁白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一匹老狼因老态龙钟被赶出了狼群,它很饥饿,跑到人类家里吃掉鸡鸭。
人类很讨厌这匹凶残的狼,却不知道这只是一匹虚弱的狼。
老狼的故事传到了一位与动物有交流能力的圣人耳中,他接受了人们的请求——与狼进行和平谈判。
圣人出发去找寻狼,一路长途跋涉,冬天降临,精疲力尽,却仍找不到狼的踪迹。
狼也饿了,而且跟踪圣人已经很久了。
终于有一天,圣人倒下,狼现身,正当准备要吃掉圣人时,狼突然闻到一股气味,这一股从未闻过的味道阻止了它,一个好人的气味。
” 拉扎罗是一个“好人”,一个对善良和理想主义执着的信徒,一个忠心耿耿的现代骑士,一个纯度过高的人,却不是一个健全的人,或者,一个真实的人。
但在拉扎罗殉道的路上,我们人人都是冷眼旁观者,又或者拉扎罗的状态,是每个诞生于世界之初蒙昧天真者(对照片中被众妇人诓骗“母亲死掉”后流泪不止的小男孩皮伯)的磕磕绊绊。
拉扎罗是一个好人吗?
如果“好人”的定义是忠于自身的信念……或者这也是一种“好人”的定义。
但我以为,安然度过“拉扎罗理想主义癔症”,康复后仍然能阅读出拉扎罗神性的每个“健康人”,身上仍然一样有着与“幸福的拉扎罗”神性残片,而理想主义崩塌后终止生活或继续生活,我不知道“做出选择”的拉扎罗和“放弃选择”的正常人,正如自杀者和生活者,哪一种才真正称得上真正的幸福。
不知道怎么用完整的语句来形容了,就记下当下的凌乱想法-坐在卫生间,伴随着轻微的耳鸣,好像风在吹,在演奏。
不知道这一刻的共鸣是种什么。
-音乐随着阿扎罗飘出来那段,看的心碎。
-我们是那么冷漠那么伪善,竟连音乐都无法分享,要将之上锁。
-印象里管风琴的发声很依赖教堂里空气的流动,很依赖“风”。
风好像成为整个故事里若影若现的存在。
阿扎罗好像风。
村民轻动唇齿发出风的声音,表达他们最卑微的不满,他们依附ta又舍弃ta。
教堂里的管风琴用风的流动演奏,他们崇拜ta又利用ta。
当大家把阿扎罗一个人留下是,风又载着音乐找到了他原来风是最善良。
-不是社会太现实容不下阿扎罗,是阿扎罗太善良才无法被社会容纳。
我们向圣人祈祷,憧憬完美。
但无法接受这种良善作为一种完全真实的存在,我们利用ta,我们忽视ta,我们用最伪善的方式博取ta的感情,最后发出邀请却再无法直面于ta。
那只狼呢?
或许他们在夜晚中的嚎叫中获得了相互理解。
当我们失去沟通的语言时,我们更接近对方。
这也许是一种脱离于社会关系的存在。
-我想用幸福来形容阿扎罗是全篇最大的谎言,也是最温柔的祝愿。
当你选择相信,选择付出,选择去爱的时候,你是“应该”是幸福的。
“你”不只是神圣如阿扎罗,也可以是我们自己。
爱人的人请幸福,这是为你的祝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知道
借欧盟电影展在中国七个城市举办之机,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编剧奖得主、意大利青年女导演爱丽丝•洛瓦赫的第三部电影长片《幸福的拉扎罗》,得以在大银幕上,跟国内观众见面。
这部艺术性、社会性和思想性俱佳的电影,自然会引发广泛关注。
仅以南京站为例,影展开票不到二十分钟,这场电影的票就被一抢而空;后来更换影厅加座之后,多出来的票,也在一个晚上,迅速售完。
《幸福的拉扎罗》究竟有何魅力,能够如此打动中国观众呢?
首先看艺术性。
在摄影方面,导演采用16毫米胶片,将意大利乡村的古朴与宁静景象展现无余。
影片中不时有镜头聚焦于大片大片的烟草田、漫天扬起的谷穗和佃农们辛勤劳动的景象,富于细节的生动摄影,宛如一幅幅现实主义风格的油画;而田园景象的温暖色调,又跟冷硬的岩石地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样的构图设计,跟影片展现纯洁与罪恶的主题,完美呼应。
而在现实主义之外,影片当中,还设计了大量充满神秘感的魔幻超现实主义成分。
主人公拉扎罗的名字,本身就出自《圣经•约翰福音》里的人物拉撒路,其纯洁无瑕的人物性格,简直超脱尘世,俨然圣人形象。
而影片剧情推进过程中,又采取了莎士比亚戏剧中常用的传说、预言与现实故事共同演进的呈现方式。
一方面,是拉扎罗历经磨难,从乡村到城市,历经挫折而初心不改;另一方面,影片以画外音的形式,讲述圣人与狼相遇,狼因为圣人的好人气味而放过他的传说故事。
这样的双重叙事方式,以拉扎罗暗指圣人,加以村庄里的神父、墙上的圣像、《圣经》的朗读和小孩的祷告等与基督教紧密相连的宗教元素,从而将文学传说、宗教故事与影片奇幻的现实叙事融合在一起,意蕴丰富。
故事前半段发生的村庄,直至20世纪末,仍然在施行封建时期的田园农奴制。
佃农们毫无人身自由,身背债务,无偿为侯爵夫人种植烟草。
而到了后半段,当村庄被发现并解救后,村民们流落城市,以诈骗和偷盗为生。
时间跨越长达二十年的前后两段故事,极具时空穿越感,仿佛一部关于西方现代社会变迁的元寓言故事。
就社会性而言,影片的元寓言故事,对西方前现代社会和资本主义主导下的现代社会,展开了双重的犀利批判。
在故事前半段里,一方面是佃农们的终日劳苦,另一方面是侯爵夫人和公子的花天酒地、无所事事。
更让人感到无奈的是,辛苦的佃农们,对于自己的被剥削浑然不觉,反而认为为侯爵夫人劳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维系这种剥削正当性的意识形态,恰恰是宗教。
侯爵夫人每天都要给佃农们的子女讲授和朗读《圣经》,从而使自己对于村庄的统治,得以长期维系。
而佃农们自己,尽管分属于不同的大家庭,其内部却缺乏有效的联结与组织,一方面缺乏主动抗争的意识,另一方面也没有寻求抗争的力量。
就连他们群体当中任劳任怨、从不叫苦、颇具人格光辉的拉扎罗,不只没有成为佃农们的领袖,反而沦为佃农们欺辱、调侃和压榨的对象。
侯爵夫人对佃农们实施剥削,佃农们反过来对具有圣人气质的拉扎罗进行剥削,如此不团结和原子化的佃农群体生态,让村庄这样的社会结构与生态,完全没有改变的可能。
改变村庄命运的,源自侯爵公子恶作剧引来的警察。
伴随着这样隔绝于世的村庄被曝光,侯爵夫人以惊天诈骗案的名义被捕,而村民们也流离失所,被迫来到城市。
跟他们熟悉的封建制掌控下的村庄相比,在资本主义主导下的现代化城市里,他们拥有迁徙的人身自由,一切按合同办事,任何劳作都可以支付工资。
然而可悲的是,由于缺乏专业技能,这些远离土地的佃农,尽管拥有迁徙自由,但这种自由实际上只是流浪的自由,尽管一切按照合同制和工资制行事,但毫无专长的他们,却无法在资本主义工商业当中谋得一职,而只能以偷盗和诈骗为生,沦为马克思笔下的“流氓无产阶级”。
从封建庄园里的农奴,到资本主义城市中的底层流浪汉,影片表达的这一元寓言故事,这是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资本论》等论著当中,对于西方世界从封建主义到资本主义演进进程中的形象展现。
而拉扎罗从庄园到城市的悲剧性命运,更加值得观众深思。
在侯爵公子与拉扎罗的所谓友情当中,侯爵公子一方更多是戏弄、调侃和排遣无聊的成分,而善良纯朴的拉扎罗,却将这一友情完全当真,甚至会相信侯爵公子所谓两人是半个亲兄弟的不经之言。
在侯爵夫人一家远去之后,拉扎罗仍然执着地去寻觅侯爵公子,而这种寻觅,恰恰是他从村庄来到城市的唯一动力。
玩世不恭的侯爵公子在戏言邀请佃农们午餐之后,再度食言,隐身不见。
而单纯的拉扎罗却在听闻侯爵夫人一家破产的消息后,深深为自己“好友”侯爵公子的命运担忧,甚至走进银行,要求归还侯爵夫人一家的财产。
等待这位圣人的命运,是被当作小偷,为众人殴打。
而在影片结尾,导演以长镜头的形式,展现曾经放过拉扎罗的狼,在漫无方向地狂奔。
或许拉扎罗和狼,就是同一类型个体的化身,同样为村民所排斥和侮辱,同样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化城市里,找不到方向。
导演或许正是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展现建立在不同阶层基础上的感情的脆弱与虚幻。
而进一步说,如果说宗教是维系封建主统治的工具的话,那么在宗教被“祛魅”,现代性来临之后,处于弱势群体的平民并没有迎来解放,相反迎接他们的,是更为悲惨和无助的命运。
自此,导演的左翼思想倾向,完全显现。
就思想性而言,拉扎罗这一人物本身,就是主体性意识和幸福感、良知之间二元悖论的集中展现。
在一个你死我活、弱肉强食的资本主义现代社会当中,如果具有清晰的主体性意识,就应该会遵循韦伯所谓的“理性化”特征,寻求生存,寻求自我利益的最大化,正像拉扎罗的那些佃农同伴,终日靠诈骗和偷盗为生一般。
而这样的主体性意识,往往预示着清晰认识到自己的悲惨境遇,要么郁郁寡欢,要么寻求反抗。
而对于拉扎罗这样在外人看来,完全没有主体性意识,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被剥削和侮辱状态的圣人般个体来说,他却一直拥有纯朴、善良、达观的天性,一直拥有看似虚幻、但实实在在存在于其内心中的幸福感。
这样的幸福感,或许只有在片末,他被当作小偷,殴打倒地的片刻,才有所动摇。
那么,对于那些被侮辱和损害的个体来说,我们是让其继续沉浸在虚幻的幸福感之中,安乐度过此生,还是着力呼唤其主体性意识,让其愤懑、抑郁,乃至奋起反抗呢?
这或许是影片导演留给我们的拷问,一个或许无解的拷问。
就此搁笔。
2018.12.9中午作于竹林斋(本文配图来源于豆瓣网电影频道。
)
至纯至净的灵魂,不属于这虚伪的人群
《西游记》第9集中,孙悟空和师兄们偷吃人参果,被看管的两仙童损叨个没完。
一气之下,大圣化烟一缕出了窍,留下真身,背着仙童推了那千年人参果树。
©1986年版《西游记》,孙悟空忍受不了仙童的牢骚,灵魂出窍去毁人参果树[幸福的拉扎罗]里的拉扎罗也有这般本事,却不似孙悟空那样明显。
无烟,无分身,有时候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发呆。
但大雨突至,音乐飘飞,他甚至在跌下山崖后,穿越时间与空间重返人间。
©[幸福的拉扎罗],拉扎罗起死回生还有一匹狼,就像是他灵魂的又一个载体,在片尾带着他于人群中转身,离开。
拉扎罗与孙悟空一样,灵魂与意识曾游离于体外,替真身魔幻般地做了一些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此举常被人唤作:灵魂出窍。
灵魂出窍又称出体经验,即灵魂离开了生物的肉体,在肉体外活动的行为及经验。
它的身份很难界定。
因诡异魔幻的色彩,遂在采取科学方法研究时,将其划为超心理学范畴。
同时又与神学和哲学保持着几丝联系。
在古代,由于科学的局限,灵魂出窍常与魔幻鬼神相连。
听者多见着少,在东方频出于神话故事,或玄幻小说中。
而在西方,它较早地出现于维多利亚时期的灵性文学中,被称为「灵异洞察之旅」。
©19世纪罗伯特·布莱尔的诗「坟墓 」中的插图,描绘了灵魂离开身体的故事1886年由心理研究员Edmund Gurney,曾在他的书中发表关于灵魂出窍的生命幻象。
却遭到科学家们的咒骂。
同样挨骂的还有英国超心理学家G.N.M.Tyrrell。
他在1943年的著作《Apparitions》中,创造了「out-of-body experience」(简称OBE)一词。
提出鬼魂是人类潜意识中的幻觉,源于心灵感应的机制。
不过这在当时学界与媒体看来,诚意值得赞叹,但其论证和观点狗屁不通。
这个曾经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广播先驱,怕是已经在研究超心理学的道路上搞疯了自己。
©G.N.M.Tyrrell,英国数学家,物理学家,无线电工程师和超心理学家然而1977年,一名叫玛丽亚的患者,声称自己真实经历了灵魂出窍。
她的身体曾漂浮到医院外,她告诉社会服务人员克拉克,三楼北面的窗户上有一个网球鞋。
克拉克去看,果然有。
此后这个事件也被众多相关研究者所引用。
随着科学的进步,关于灵魂出窍的科学实验与研究也越来越多。
有认为是人自己凭着记忆和想象捏造的,是梦境的一种,有人认为是妄想型精神病的表现,还有人认为这是人格的解体与认知的分裂……直到2003年,有专家提出灵魂出窍与大脑的刺激有关。
©艺术家所描绘的「灵魂出窍」图示如今创造OBE一词的Tyrrell早已去世几十年,科学上对于灵魂出窍的解释仍旧成谜。
但2013年的一份研究报告中称:当前主流观点认为OBE是由于多感官整合过程的暂时中断而发生的。
神经学家和心理学家也普遍认同,灵魂出窍是由不同的心理和神经因素引起的分离经历。
总的来说就是,灵魂出窍很复杂,复杂得至今也拿不出正式的科学依据来解释。
在迷幻药物与科学设备尚未发明前,灵魂出窍是由个体自发的。
它总与睡眠和死亡相关联,5%的健康人都在一生的某个瞬间经历过。
生活中绝大部分人都有过「鬼压床」的体验,你觉得自己睡醒了,但却怎么都起不来。
此时你的意识似乎可以离开身体,却无法控制你的身体。
这是灵魂出窍的一种,是睡眠麻痹或极端体力劳动引起的。
想要体验灵魂出窍,请多干活并往死里睡。
©亨利·富赛利作品《梦魇》,描绘了有关「鬼压床」的想象不过这只是其第一阶段的体验,如果你感觉灵魂意识在两个自己间徘徊,便达到了灵魂出窍的第二阶段。
若想要达到最高层次的第三阶段,则需灵魂完全脱离身体,能以旁观者的角度自视。
2002年,一位严重癫痫女患者在脑布手术期间,说自己达到了灵魂出窍的终极阶段。
她觉得自己曾飘出体外,看着自己做手术。
这种场景,曾在影片[夺命手术]中出现过。
处于心脏移植手术中的克莱,飘出体外,在一旁看着朋友与妻子将自己谋害。
©[夺命手术],正在手术中并发生灵魂出窍的克莱据实验表明,在大型手术,与类似濒死的情况下,容易发生第三阶段的灵魂出窍。
不过此层次体验的代价太大,请不要轻易尝试。
而当致幻剂与科学器械发明后,灵魂出窍可由外界诱导促成。
比如吸食一斤大麻,磕上几两海洛因,化学成分麻痹你的神经大脑,亦可出现灵魂出窍。
就像影片[猜火车]中钻马桶畅游捞白粉儿的场景,便是吸毒者一次梦幻般的灵魂出窍。
©[猜火车],因磕药而灵魂出窍,在马桶里畅游的男主至于科学器械就更不必说了,带上满是线的磁力头盔,刺激大脑,特别是潜艇皮质与颞顶联合区,分分钟让你灵魂出窍八百里。
此外还有更多听觉与视觉上刺激你的器械与体验。
可以说,在当今想要灵魂出窍一下,不是什么难事。
正因为灵魂出窍徘徊于科学与神学的边界,身处模糊地带,你虽不能证实它,却也无法否认它。
十个人里,大约就有一个人说自己经历过。
于是放在影片中,便成了导演乐于使用的小把戏,半真半假,看得观众融情其中,头皮发麻。
而有灵魂出窍情节的电影不外乎两类。
一类像[灵异空间]般的惊悚片,多少带着鬼、幽灵的成分吓唬人。
©[灵异空间],通过死亡灵魂出窍的女主几个小伙伴想要通过死亡体验,去弥补过去的遗憾,好奇自己在另一个空间,会见到怎样未知的情景。
起初灵魂出窍是他们为自己找的一点乐子,后来才知道这是让他们改过自新的一场教训。
又好比美剧《怪奇物语》的小十七,关在水箱里,灵魂出窍到另一个世界。
首次体验的十七醒来后满是恐惧,并带来了未知的可怕生物,与令人惊恐的怪象。
©《怪奇物语》,身处水箱的小十一又一类如[奇异博士]的奇幻电影。
灵魂出窍作为一种法术,和孙悟空的如出一辙,赋予主角英雄的光环。
©至尊法师助力奇异博士体验灵魂出窍或是在奇幻中与人的情爱相连,像[人鬼情未了]和[如果我留下]。
主角因为突发的死亡事故而灵魂出窍,然后如孤魂野鬼般,与活着的人不得相见。
于他们而言,灵魂出窍是对生者的眷恋,是他们守护爱的一种方式。
©[如果我留下],米娅看着病床前的自己同时这种体验也给予他们另一个生活视角,活着的时候看不清的事,将在这样的视角下变得清晰。
对[人鬼情未了]的萨姆来说,原来朋友卡尔是个贱人,而对于[如果我留下]的米娅来说,她的朋友则充满真情。
[幸福的拉扎罗]属于后一类,却与爱情无关。
拉扎罗追寻的是友情,他跌下山崖,却超越时空与生死,为坦克雷迪而活了过来。
虽经历失望,他又为坦克雷迪去银行,试图帮他找回失去的东西,不想糟众人毒打。
©拉扎罗在银行中被众人打死终于,他的灵魂不再留恋于人类的这副肉体,它的出窍是一种不适应、不匹配。
至纯至净的灵魂,不属于这虚伪的人群。
转身,随狼而去,人间不值得,它决定出走了。
-作者/小两岁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还是人来批判人吧。神不关心我们,我们是知道的。
琴键按下去没有声音我眼泪就流下来了;电影看完半个小时了,我还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哭
如果你不出去走走,你就会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他独自站在雨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他是个脱离了社会性的人,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哪怕死亡来临,他也没有反抗,因为对他来说,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的。
这也太魔幻现实主义了。
天使来过人间,天使就在身边,天使水土不服,天使撒手人寰;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无知无烦恼,人间不值得
哈?
可怜的小傻孩,心疼这种实在孩子,长得真如同希腊雕塑一般。一个《再见列宁》的故事,却残酷荒谬得多,一开始一直在猜故事的年代,城市少年才帮忙定了坐标。看完心里只有惋惜。摄影有些粗糙,但是形式很好,有一种很质朴的感觉,跟农村的氛围很搭,进入城市后增加了一种低饱和的魔幻感。在一个宗教盛行的国家出现这样的神迹居然只有那个女孩自己认出,可惜,是否也对当代都市和体制有一定讽刺呢。
是瑞普·凡·温克尔啊,男主角长得非常纯洁了,想看他跟戴耳坠的男生(Pippo?)那个那个
拍的什么鬼
反正我是没看懂,而且还睡着了
圣乐跟随拉扎罗一路飞出教堂,飘荡在他所到之处的上空以及在月光照耀下拉扎罗眼角留下的一颗晶莹的泪 这大概是全片中最为轻盈的时刻 也是全片的高光时刻 像布尔加科夫的大师与玛格丽特中玛格丽特飞出房间的那个时刻 也想到卡尔维诺在文学备忘录里关于轻盈的论述
很闷。
阶级,压迫,欺骗,冷漠,人性之恶淋漓尽致。可这依然是一部晦涩的电影。
宗教
安靜的庫斯杜力卡。
什么玩意?不就一个二傻子吗?魔幻现实主义?平淡得太过分了
真的是非常讨厌这部电影呢 如果真的有神 你把人家写成这样 神看了也会生气的/又在讲善良即是愚蠢 而只要你愚蠢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幸福呢 不要这么说绝望好不好/怎么我国的神都在天庭上搞性骚扰 七情六欲一应俱全 意大利的神都无欲无求 只会闪烁着空洞的大眼睛仿若ai呢
村庄里的人真的很亲切 因为全世界单纯又无知的农村人都是这样的 叙述手法很好 但我已经厌倦了关于圣经隐喻关于男性神明的一切 神连自己都救不了 人类也是
原以为是农活少年与贵族少年的故事,谁知竟是现代生活中发现了奴役社会,后续发展也很隐晦,生活已经很累了,不要让我们再看这些需要猜测和阅读理解的电影